“公嗣。在我看来。你这个人连死都不怕……更不可能怕鬼。”
司马昭捻着刘禅的下巴,皱眉认真道。
“但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你并不希望有谁理解你。同情你。“
刘禅抱住他的手臂,沉默着没有说话。
说中了?
……
他们一同望着夜风吹火把,火光在星夜里颤动摇晃。须臾明亮,须臾又几乎要被风吹得消失在乌黑的油木缝隙里。
司马昭觉得这摇摇欲熄灭的火光很像这乱世,很像刘禅。它们和星辰日月原本都一样,都是光芒,可他们却没有隽永的命运,朝不保夕。
感到莫名的辛酸。——
一道叫做“仁”的火光,在幽暗的乱世中,摇摇晃晃,努力不熄灭。却那么微弱,连身边一寸也照耀不到。
那句话吐露到空气中时,比一片树叶更轻,更真实
“公嗣,你愿意跟我说一说‘仁之世’吗?”
。
“我……有可能为你做到吗?”
刘禅睁大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听错,猛地从司马昭怀里坐起来,看这个男人;却分明从那墨黑星子般的眼眸里,看到坚定的神情——
我想……为你做到。
“唉唉……仁之世,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想啊……子上。”
刘禅闭上眼睛,声音再次发抖起来。
。
《未完待续》
☆、不思蜀之三上
01
司马昭的袖子里藏着刘禅送给他的那枚玉佩。
他悄悄将它握在手掌中慢慢把玩。美玉温柔地贴着皮肤,沾染温度。如同与人相亲的美人——
而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眼前贾充胸前佩戴的那块玉佩——
不,司马昭从前以为那是玉佩,如今仔细看来,却发现是绿松石质地。
工匠用黄金绞丝打浇底盘,雕出比头发丝还细的麒麟纹路,将一整块手掌大小的无瑕美石掏成镂空的纹章。精美耀目。
华丽的璎珞上串着红珊瑚珠。
绿松石的表面像蜡一样光滑,佩在胸前,隔着黑色的厚厚衣物,与黄金衣扣磕碰,体会不到丝毫温柔。
司马昭觉得这玉佩与冷冰冰的贾充有难以形容的和谐感。
然而真正回味过来,为什么会这样久久地研究贾充胸口的佩饰,是因为贾充那令人不舒服的压迫感。
……
贾充从汉中回来,忙完交涉,终于单独拜谒司马府。
他一出现,司马昭立刻莫名有种“犯罪被抓”的错觉。这负罪感盘桓于心中,与贾充的对峙突然变成“看你什么时候撑不住,承认错误”的心战——
岂有此理!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司马昭梗着脖子
老子无非是吃了,玩了,睡了,浪了,浪费了,花钱了,威胁人了,滥用权了,
——这算哪门子犯错!(←←)
……
贾充平静地汇报完工作。这席话他在议事厅里陈述过。不过私下跟司马昭禀告时,会有更多细节。以及更多带着分析的情报——
不同的细节,会让事情呈现完全不同的解读。
简单说来,汉中无事。邓艾也太平了。
当他说完,端起淡米酒品饮,看到司马昭府邸的长廊上,仆人们忙着张灯结彩,歌姬舞姬如云般行来走去,脸上浮现讽刺的微笑。
“今天好热闹啊。”
司马昭悻悻一笑,低头摸着脖子道
“今晚宴会,难道仆人没有把邀请发给你吗?”
贾充略略抬起眉头
“中秋月明,为安乐公搬迁新府而邸举行的小宴?——”
“我没答复,以为仆人搞错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们一同起身,走出书房来到厅外;慢慢观看着仆人们忙碌
摆弄调整桌几,擦拭巨大的屏风。挡风的帷幕选用清水色,在梁柱间垂下一重又一重。有人在小心地摆弄着盆花瓶花。洒水擦地。
闭上眼,能闻到空气中秋鹿调香,从赤金香炉里冉冉吐出。混合着金月桂甜甜的气味——
司马昭伸懒腰,哈欠打完,眼泪涌了出来。
“天下太平了啊。公闾。”
“何不放松肩膀,享受一下呢?”
“对于你最近的娱乐方式,我有所耳闻。子上——”
贾充斜眼看着他,良久,微笑道。
司马昭一怔,他回头望定贾充。等了好久——
没想到对方接下来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没说。
贾充甚至闭上眼,似乎在享受空气中的甜香味。
“……公闾,今晚不要缺席。”
“好的,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