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马昭左右环顾,发现自己身在一片红色的迷雾里。
这些缭绕的雾气在浓密处淤积成黑色,伸延魍魉姿态,令人暗暗不爽;口鼻呼吸着这些雾气,胸闷又增加了。——他突然听见一阵小狼呦呦的慌张叫声。
“刘公嗣?”
迷雾中看不清晰,只觉得有一头小动物在匆匆跑远——
“刘公嗣,你要去哪儿!”
他追逐而去,不见前方迷雾散却,却陡然见到一个黑色的熟悉的身影,司马昭一开始以为那人是贾充,上前细看,隐隐绰绰幽魅不明,那人抱着狼崽回身望着他——
“昭。”
“……兄长?!”
司马昭觉得心脏都停跳了。
司马师站在迷雾中,静静地望着他。
这个已经逝去的幽魂浮荡于氤氲蔼蔼中,面目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发尾秋白,一目已渺,从创口里浮出青色火焰。
“昭弟。——刘禅已经收服了吗?”
“兄长怎么问起这件事来?”
司马昭一怔,有点为难地抓抓头发
“怎么说呢。他好像明白了他的立场。也不讨厌我们……”
“昭。要让他愿意为我们所用。”
司马师打断了弟弟的尴尬措辞。
“不论你怎么打算,一定要做到这点——”
“哎?……啊,好啊。”‘
“不要再任性散漫了。昭弟——”
司马昭低眉,心事重重,郁郁不乐的脸在迷雾中变得越来越淡。他轻轻动嘴唇,最后的声响如同一团马上要消失在空气中的雾气
“因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兄长,别走——”
司马昭陡然睁眼,发现自己又身在宴厅。夜色阑珊已深沉,宴乐歌舞班都散了。浅梦中仿佛数年岁,其实自己还在这一晚。
他心里困惑起来。——“收服”刘禅,是他这出“鸿门宴”目的;
顺利乎?不顺利乎?他自己也不知道。
然而陡然醉梦到亡兄,令阿昭心里不免惘然
兄长梦中那句话仿佛别有深意,是什么呢?
他回头一看身边的坐垫上空空无人,不见刘禅。
“……”
司马昭的酒意顿时醒了三分。
他支肘抚额,头痛欲裂。摩挲到桌上一只酒瓶一把抓住,朝厅前地面一扔,摔碎了满地酒水瓷片——可惜一瓶贵重的美酒。
侍从闻声惊起,立刻赶上来
“大人有何吩咐?”
“刘禅呢?!”
司马昭紧锁眉头,怒道。
侍从目瞪口呆。
“……大、大人。安乐公如厕去了,才去片刻——”
“把他给我叫回来!”
司马昭冷笑。
刘家从开朝的那一位起,就擅长借更衣而逃逸。(刘邦怪我咯——)
酒后脑细胞运动机能减少20的司马昭,不能不用简单粗暴的方式防这一手。
等到侍女们簇拥着刘禅有说有笑、停停走走、仪态万方地回来时,司马昭眼底直发热
光是看着刘禅走过门槛时侧腰提起衣摆的姿势,就觉得心里发慌。
……
。
也得君一言,也共君一席。也殷勤语过三巡——
却,如何才是,真真将他收为自己人呢?
。
“安乐公。接着喝。今夜不醉不归啊——”
司马昭顺手端起空的酒杯,闷声敬酒道。
。
刘禅坐回在司马昭身边,伸手抚上司马的手腕,端身正坐,姿态优美如初。
“晋公。今日已经很尽兴,不必再浪费美酒了啊。”
“什么话,必须一醉方休!我看你——”
司马昭突然一怔,挑起一边眉头,手一松,手里的白玉杯随之滚落;他转身双手捧住刘禅的脸,细细端详,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怎么好像一点都没喝醉?”
“……”
刘禅任由司马昭捧着他的脸,默默伸手穿过司马昭的腋下,于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那个白玉杯,悄悄放在桌案上。——这低调灵巧的身手,和季汉皇帝节约爱惜的个性,让一旁默默侍立的宫女在心里点了个赞。
“昭公,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