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这里……
那个除了言语有些奔放豪爽,性格却特别沉稳老实的柳湘莲居然在学青楼楚馆之人的卖笑!
一瞬间的错觉,他甚至以为刚才冲着他特别诡异的笑着的,是和他柳兄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没等他开口,冯渊立马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他跟前,上前搂住他的肩膀就道“赖兄!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一路殷勤的笑着,一路把赖尚荣往大堂里扯“嘿,最近瞧着你挺忙的,我看你家酒馆好像来了几个大人物,这两天天天被人包场子,嘿嘿有钱可别忘了提携提携我这个穷兄弟啊。”
是原来的柳兄弟,赖尚荣舒了口气。
随即也笑着回答“唉哪里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一个四品大员宴请家里的人而已,最近他过生日,接连几天都要宴请宾客。包场子哪里赚,我们这都少赚了好几十两,也不敢出声抱怨呢!不过他这人也怪,这种事儿都是在自个儿家里办,他却偏偏的把我们酒楼包下来。”
边叙边谈,冯渊招呼福宝烧了壶水,冲了壶好茶,就着桂园斋的点心,与赖尚荣谈心。
赖尚荣这人,为人机巧的很,第一次照面一打眼,冯渊以为他是弯的。可是后来接触才发现,人家是根正苗红的直男!
一来二去熟络了之后,也慢慢撬开了他的话匣子。虽然这人看起来老实巴交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私底下青楼楚馆,钻犬洞,蹲墙角,扒砖缝,爬高墙,都是他干的活,可谓是比他这个金陵总受君还要风流。
熟了之后,这话儿全都被他当成光荣史一般倒豆子似的唠给冯渊听,特别是喝酒之后,连梦话都是扯着冯渊的小白爪子“哎,柳兄弟,我跟你说,前几天有个叫小翠的,吹箫功夫特别好,嗳哟那个舒服哟……”诸如此类,云云。
虽然冯渊很不屑,但是在这么个京城土豪靠山面前,他自然要装的特别狗腿兮兮的和他唠。
事实证明,冯渊的做法是对的,没几天,这赖尚荣亲的就跟他亲兄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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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袖轻扬
两人就着两盏茶高谈阔论了大半个时辰,又听赖尚荣吹嘘了会儿,冯渊总算逮到展现自己才华的合适时机了。瞬间拿起软剑兴致勃勃的给他舞唱了一段。
这段戏听完,喜的赖尚荣直拍手叫好“柳兄,你这戏唱的好听绝顶!”
冯大爷一听有人夸他就更停不下来了,提着剑乌拉拉的又挥了好长一段时间。
终于等到耍累了,冯渊总算收剑归衣。又弯着狐狸眼,把话拉到重点上,笑眯眯的问“赖兄,你有没有认识的戏班子?”
“戏班子……?”赖尚荣抿了口茶,抬首,有些不解,问“柳兄,你要找戏班子做什么?”
冯渊依旧是直白的道“最近家里生活有些紧迫,想挣点闲钱花花。”
赖尚荣闻言想了想,点头“有是有,但是柳兄真的要去?”
“嗯!”像是怕他不答应似的,冯渊连忙使劲的点点头,来表示自己昂然的兴趣“要去要去,我正愁自己京城没熟人呢,这会子有赖兄介绍,我就放心多了。”
“戏班子……么”赖尚荣稍稍有点犹豫,食指在茶盅上摩挲两下,又道“柳兄弟,你这相貌,去戏班子怕是不妥吧……”
“嗯?不妥?”冯渊眨巴两下眼,很快也明白了他所说的不妥是什么。伶人戏子从来都是只供人取乐用的,人前是角,人后就只能听从摆布了。
但是被一个直男夸漂亮,身为一个直男居然夸他好看,瞬间就冲淡了冯渊心里的那点小阴霾。
但是……这钱必须要赚!不赚他就真的没得花了……
就算不去包养男人,保养他自己都不够花!
冯总受顿时就入戏了,满脸的悲悲戚戚。他将爪子搭在赖尚荣的手背上,拼命挤出点小眼泪,装出一副特别委屈可怜的模样,声泪俱下的掰自己的成长血泪史。
父母幼年早丧,家里又没个兄弟姐妹,本来是个富家子弟,却因为自己年轻镇不住市面而被别人黑吃黑没收家产了,说到动情处他哭的更凶了,眼泪哗哗的,金豆豆撒了一地。
不可否认的是冯渊这张小脸,对直男的杀伤力也很大。赖尚荣一瞧见他哭的乱七八糟,手脚也顿时乱了,一边递手绢,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帮他拍拍背顺顺气,一边还又安慰他。
手忙脚乱的鼓捣了半天,冯渊总算是止住泪了。
任凭他是个直男,也消不起美人这么哭。当下他就摸摸腰,又从荷包里掏出二百两银子来,放在那个年代明显已经久远的蹭漆的桌子上,拍着冯渊的小细肩膀道“柳兄弟,没钱先花这个吧。”
冯渊一看到钱眼睛都放光了,袖子里的爪子激动的立马想把钱捞回袖子里。但此刻,戏都演到半截了,能就这么中断吗!——当然不!
冯渊继续装正经,两只袖子拭了拭好不容易挤出的泪“这哪儿成啊,无功不受禄,况且我们初来京城还受了赖兄许多帮助呢。这时候……怎么成呢。”
赖尚荣拍拍他的肩膀,这次换他开始哭了“柳兄弟,你莫要推辞,这钱你就先拿着。先解燃眉之急,等你有钱了也不用还,就当是我这个兄弟的心意了。你要是再推辞,就是看不起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冯渊拼命抑制住想要咧嘴大笑的冲动,咬着小嘴唇又使劲的把笑意憋了回去,但他还要继续装,伸出爪子又开始憋眼泪,但这次确实揩不下来了……
鼓捣了半天,才咽住笑,拿出幽幽怨怨似的语气应了声“好。”
其实不止是唱戏,连演戏他金陵总受都手到擒来!
这么三下五除二就把赖尚荣给骗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赖尚荣这办事效率也挺快的,隔了两天,就等到了他了。
他介绍了一家特别靠谱的戏班子,不仅和老板交好,听说里面的大红角儿是他兄弟,叫什么琪官。他倒是同冯渊讲了许多,但是冯渊眼睛只顾着瞄钱了,前半段时间还有心思听他讲,谁知道这厮居然拖着冯渊唠了两个多时辰,就跟几百年没说话似的,冯渊只能笑着一张脸默默的听他讲自己一个人独角戏。
日暮西沉,皓月弯升。
保持了将近三个时辰的笑脸即将濒临坍塌。
冯渊实在是有点维持不住了。这都三个时辰了,脸早就僵了,再这么讲下去,他觉得自己的小脸呆会儿一定会抽……
总算,在天没完全大黑之前,赖尚荣终于讲完了,临了了还拍着冯渊的手背,叮三嘱四的告诉他别亏待自己,他这个兄弟不是白认的,有事儿就找他。
这个小插曲,倒是让冯渊心里一直暖融融的。如果忽略赖尚荣的话唠属性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到戏班子报到的第一天,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老板,老板长得特大众,膀粗腰圆满口金牙特教科书化的那种有钱人。
——一看就是无奸不商的那种。
零工是找到了,倒是唯一遗憾的是没见到琪官。
这个连直男赖尚荣都夸妩媚的男人,冯渊也确实想要一见。
虽然赖尚荣说过,自己是他见过的人里姿貌出尘绝艳的一个,但是他并不满足。
他这么个在金陵抛个媚眼都能帅晕一群人的总受,居然在京城魅力值减低了。
初次见面,那赖尚荣也就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之色而已,其余的还是该咋就咋样。
他也晓得是金陵这地方有些闭塞,自然不能跟寸土寸金达官显贵摩肩接踵的地方儿一样。
金陵那地方,有个美人,那家家户户都驻足观望,冯渊在那里已经修炼到了一个媚眼就能把直的掰弯。
而京城这地儿,人都是在红粉骷髅里泡大的,耽於酒色,耽于美色,花钱就跟流水似的,见识多了,眼光自然也就跟着高了,玩的花样多了,自然有些东西见到就不怎么眼暴精光了。
虽然如此,但他也不承认自己的姿色在芸芸众生里只算个稍微出彩。
——不算媚者无疆,那至少也该是倾国倾城吧。
“琪官啊?他这两天嗓子有点不舒服,请假半个月。”当冯渊问起的时候,戏班老板是这么回答的。
“啊……?嗓子不舒服就要休息半个月?”
“当然啦,琪官可是名角儿,搁咱们京城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他的嗓子就是我的摇钱树,别说他休息半个月,就是休息一个月,我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允!”
话毕,旋即又开始打量冯渊“柳公子,你之前在哪个戏班子待过?”
冯渊连忙摆手“没在戏班子待过,今天是我第一次登台。”
第一次登台,老板听到这儿,不禁把眉头锁了起来。
“哦”,老板点点头,寻思了会儿,随即两腮的赘肉又开始抖动起来,他微微笑,拍着冯渊的肩膀道“想来赖公子找的人必定不能差,昨儿个赖公子给你做保说,你唱的可以与琪官同台较量呢。”
冯渊轻笑出声,他哪敢和人家自打玩泥巴年纪就开始吊嗓子的童伶人相提并论。
——不过,能得到别人这么夸奖,冯大爷还是很受用的。八颗贝齿笑的全都咧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里还是作者君,唉作者君的点击本来就少cry了……发现自己的文居然点不上qaq晋江居然又抽了……作者君心好塞嗷qaq……
☆、入宁国府
入行的第一单生意便是宁国府的尤老娘生日宴,还别说,这真是富贵人家的气势。
繁华街市之中,人烟阜盛之处,两头大石狮子朱红大门前豁然而坐,威风八面的杵在那里。
三间兽头大门,正门金光闪闪挂着一个巨大的匾额,上书“敕造宁国府”。
老远一打眼,只见十几个华冠丽服之人排排队的坐在门边。
——嘿连看门的都这么有气概,更别说里头是啥样子了,冯渊感叹。
正门没开,只有边上两个角门有人出入,而冯渊就是跟着戏班子从其中一个小角门进入的。
府内自然是奢华靡费至极,奇珍异草比比皆是,汉白玉栋处处可寻。
飞檐峭壁,碧瓦飞甍,珠帘凤飞,彤扉彩盈,雕栏玉砌,琼楼玉宇。
仅仅繁华二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出它的富丽堂皇来。
离队半米远,冯渊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在这里拐来拐去的能迷路……
有钱人家戏台子也别出心裁,别人家唱戏也就是简陋的三尺红棉,而这宁国府差点就丝绸铺地,金银攒珠了。
初次到这么大个地方他当然紧张,自然不是因为见过的市面少,脚下踩着如此雍容华贵的珍料,冯渊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在滴血……
走一步滴一下,走两步滴一双。他这么个月花费至多只有五十两的穷少爷,人家踩在脚下的一块布都比他贵……
“惟愿取,恩情美满,地久天长。”
他翘着兰花指,着着玉环装,眉间绘的六瓣梅花花钿,应着日头悠悠的泛着红光,朱唇轻启,柳眉轻蹙,无限柔情万种,宛如从长生殿上走下的千古佳人。
“风前荡漾影难留,叹前路谁投。死生离别两悠悠,人不见,情未了,恨无休。”
期期艾艾的悲戚唱腔回响在宁国府这个超级阔大的院子里,居然没有回声……这豪华的!冯渊踩着满地的心血幽怨的歌着。
台下有个小姑娘,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瞪着冯渊使劲的瞧。眼神直勾勾的锁在绘着玉环妆的冯渊身上。
冯渊被她瞅的有点发寒,出于身体本能的回应,他弯着狐狸眼又回抛了一个。
刚抛完他就有点后悔了,底下的人瞧着台上的美人眉目含情的当众抛媚眼,瞬间就沸腾了。
一个个按耐不住激涌澎湃的心动,一股脑儿的全朝着冯渊回媚眼。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特别角落里两个品貌不凡的贵公子,顿时满场媚眼横飘……
从春暮暖意洋洋的午后,一直唱到了日暮西沉。冯渊觉得自己快唱吐血了……
中间虽然隔了些个时候,但这么三场戏下来,确实是……有点消受不起。
“琪官啊?他认可厉害了!不仅长得漂亮,戏唱的也是顶好的,一天这么五六场戏下来,都不带喝口水的!这可真是千年难遇一奇才啊!”戏班老板有一句是这么形容的。
“这什么人呢!哎呦喂,渴死我算了!”冯渊揉着舞酸了的小腰,慢腾腾的挪去了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