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小半个时辰,汗也消了,主仆两个人才抹抹嘴出来了。
冯渊走在前面摇晃着牡丹扇子,福宝在后面跟着。
刘小灶扛着锄头打东边呼呼的跑了过来,远远地瞅见冯渊,就开始扯着嗓子嚎“爷!爷!买媳妇的来了,我要脱单了!”
冯渊停下,合上扇子,问“怎么了?”
“爷,我听见赌场门口有卖媳……不,卖姑娘的,价格也挺公道的,我都和他爹谈好了,三百两就可以买了。我攒了好几年,现在手头里也就不过二百两的积蓄,爷,您看看……”刘小灶腆着一张脸,笑嘻嘻的问。
冯渊一扇子拍在他脑门子上“前几天说要娶隔壁如花的不是你?这才几天,就变卦了。这会儿又瞧上什么赌场门口的姑娘,再等个十年八年的,这金陵的姑娘还不得都被你给瞧遍了?”
☆、香菱出场
刘小灶挠着脑袋笑“嘿嘿,爷,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如花,昨儿个刚配给我打小光着屁股长大的兄弟小台子了……”
说着说着,脸就耷拉下来了“她嫌我穷,只会围着地转,小台子这两年发达了,有店铺又有庄家地,我这个只会地头混的她当然瞧不上了。”
冯渊这人嘴皮子软,心也软。当时弯着那双狐狸眼刻薄两句,等后来想想,也开始后悔。
再瞧着他那张都快皱成苦瓜的脸,也不禁有些同情起来,连忙安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地头混怎么了,你将来也许成个粮食大户呢!等以后让她后悔去!”
“那爷,我媳妇……”刘小灶作势抹了两下眼泪,眼睛偷着往冯渊这里觑。
“买买买!当然买,你想买几个就买几个。”冯渊摇着扇子很大度的说。
“嘿嘿,爷,我也不用要那么多媳妇,一个就好了嘿。那您是先借我些钱还是……”
“爷我看起来像那么扒皮的人么,你也跟着我好几年了,怎么说咱们也算半个亲戚了”,摸了摸怀里,从里掏出银票,数了数,正好三百两。
一把塞进刘小灶手里,摆摆手“去吧,这钱就当我随份子了。”
刘小灶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了,“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爹娘死得早,留下我一棵独苗。等我大婚那天,您就坐我爹娘的位子上,让我和我媳妇一起来给您磕头行大礼,我和我媳妇以后就把您当亲爹供着!您说东我们不往西,您说北我们不朝南。”
“咱们两个年纪差不多,你就认我当爹,这不是折我的寿么。”冯渊摇摇扇子笑,又问“你去瞧瞧你那媳妇长的怎么样了?”
刘小灶道“她脸皮子薄,远远地躲着。我也没打近处瞧,远远地望着,是个水灵的人物。”
冯渊点头,扇子摇的呼啦响,扭头对福宝说道“刚吃完饭,咱们也去瞧瞧,正好消化消化回家再吃一顿。”
扇子摇一下福宝的小心脏就跟着砰咚的跳一下,肉疼肝疼的瞅着扇子,应了一声“嗳”。
期间遇到老张拿着棍子追的他儿子毛蛋满街的跑,嘴里还嚷嚷着,“臭小子,还找那么多借口!要是冯家公子从此不搞断袖正正经经娶个媳妇老子我就信你!”
冯渊摇着扇子朝他们的背影狠狠甩了一个白眼断袖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福宝和刘小灶也帮忙朝老张甩眼刀。
只把那老张甩到发毛了,也顾不得儿子了,灰溜溜逃了才停下。
这件事情让冯渊的心情小小的不愉快一下了,福宝和刘小灶又开导了他好久。
得,咱们过自家的日子,管他们做什么。这么想着,却还是气鼓鼓的“哼“了一声才扭头走。
黄家赌馆。
本来是打算叫皇家赌馆的,寓意和当今皇族一样,财源广进,树立不倒,广纳赌徒。因为字犯了忌讳,所以也只能取个谐音的。
冯渊一行漫步款款行至赌馆。
“嗳,开大开小?”
“六六六,开六!六六六!六六顺顺顺!”
“一点,一点,一点,嗳!开开开!”
“骇,你小子!老子喊六你扯着嗓子跟着喊一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存心要老子输吗!”
“地界那么大,喊一的又不止我一个,你凭什么只说我。”
“你要是没在老子身旁,我至于说你吗啊!都怪你这张臭嘴,喊得我连输三回!”
“我就喊了,你这老东西,输了钱怨我吗,不说自己手气不好,往别人身上推!”
“嗳你……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畜生,嘴这么不干净,老子今天替你爹娘好好儿的教训教训你!”
“你个老东西,都快进棺材了,还在赌场里瞎晃悠,不好好去寿材店里挑挑木头,跑这儿来撒野来了!哎……对了,怕不是没钱买吧啊哈哈哈哈哈”
“打起来了,哎打起来了,大家都让让啊!我当庄家,来来来,下注!”
“我压老爷子!”
“我压小胖墩。”
“好好好,下注,下注,下注!”
“打打打,用力啊!扫堂腿!后勾拳,顶下巴,哎,对对对!就是那儿!用力!快用力!快快快!快点啊!翻身!”
冯渊甩着牡丹扇子站在门口,赌馆里头此起彼伏喊点下注的声音,听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被喊得脑袋有些发晕,冯渊揉了揉太阳穴,往四周一瞧,也没瞧见个姑娘,转头又问刘小灶“你媳妇人呢?”
刘小灶抓抓脑袋“我要他在这里等会儿,“又扭头四处瞅瞅“咦怎么人不见了?”
冯渊弯着狐狸眼笑的邪魅“怕不是被人买了吧?”
刘小灶摇头,“不能,我们可都说好了,连价钱都谈妥了。”
刚说完,背后紧跟着就出来一个声音。
“嗳,这位小兄弟,你可算来了。”一个老男人从街口的茶棚铺子里转了出来,黑黝黝的面皮笑的发颤。
老男人身后边跟着一个穿着素色粗布衣服的小姑娘,远远的瞧着,倒有几分姿色。
姑娘缩在老男人背后,垂着手低着头跟在后边。
冯渊歪着脑袋朝他身后一瞧,哎,还别说,刘小灶这小子眼光还挺好的。
这小姑娘看起来也不过八九岁,就已经出落的这么亭亭玉立的,这长大了也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
但在细细瞧瞧,只觉得好像在哪里瞧见过她一样,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
拧拧眉心,思忖一番,再细瞧瞧,又好像……确实不认识。
老男人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刘小灶,又瞧了一眼福宝,最后才把目光锁在冯渊身上。
年龄大,自然阅历也跟着多了。瞧着冯渊弯着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周身似笼罩着贵气,金孔雀似的往这里一戳,浑身上下仿佛就刻着四个大字,“我!很!有!钱!”
刚预备说话巴结,还没来得及,旁边又有人朝这里喊。
“小灶,小灶,张叔喊你回去呢,说是地里的庄家还需要洒遍肥料,要不洒就晚了,让你赶紧的回去弄弄。”崔嫂子就扛着锄头,拎着两筐蔬菜朝着刘小灶喊。
“哎好,婶子我马上就去。”刘小灶应了一声,地里的活计什么时候撒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办什么事情,都有时节的,自然不能乱耽搁,要不然第二年的收成也会跟着耽搁的。
没钱就没法养媳妇,没法养媳妇就得挨饿。刘小灶种了这么多年的地,这个道理自然熟之又熟。
也顾不得去看清媳妇的样子“砰咚——“一声俩膝盖着了地,立马跪下来抱住冯渊的大腿,开始撒眼泪,揩鼻涕“爷!我这后半辈子幸福就交代在您手上了,您千万千万,要帮我买到媳妇啊!”说完,又从怀里掏出银票塞到冯渊手里“爷,我地里还有事儿,您帮我照看着呀,千万……”
“好好好,你赶紧去吧。”冯渊挥挥手,“媳妇包在我身上了,你回来就等着接人吧。”
刘小灶抱着锄头依依不舍回头望了三望,那小眼神颇有几分忆君遥在潇湘月,愁听清猿梦里长的感觉“哎,那我就去了。”才一阵风似的跑了。
冯渊揉揉眉心,叹气一声,这小子一遇到地里的事儿连媳妇都顾不得了。
那老男人站着瞧了一会儿,见买主走了,立马机灵的朝着冯渊行了一个大礼“这位爷,您
是……?”
冯渊是个爱显摆的人,不论在谁跟前都爱显摆。哪怕是在城南城北的乞丐堆里。
文雅的摇了两下牡丹扇子,特地把描了金的字甩的闪闪发光“来替我家的人买媳妇。”
老男人不识字,瞧着那镀了层金的牡丹扇子,在日头底下甩的他两眼发晕。
伸出老手挡了一下,心下却大喜,露出那口缺了一颗门牙的嘴咧开直笑,这次自己又遇到一个大金户了!哈哈哈哈哈哈能好好的再赚上一笔了!
朝着冯渊笑的阿谀,脑袋瓜子里迅速的过了无数遍的小九九,才开口道“那姑娘我已经卖人了。”
听见这话,冯渊的眉头立马就锁了起来。脸一沉,刚要开口讲话,问问怎么许了人的姑娘就这么又卖人了。
老男人又接口道“要是爷您买,还好商量。”
☆、媚受娶妻
“怎么你卖人还得瞧瞧卖个什么主儿吗?”冯渊斜睨着狐狸眼问。
“嘿嘿,倒也不是,只是我这个当爹也怕她吃苦受累,想让她嫁进个好人家。别的不说,这位爷,您细瞧瞧,我这姑娘长得好,生得也漂亮,您说是不是?”
“我瞧着不是”,冯渊冷笑,自动略掉他后面的那两句话,“哪有自家亲爹急巴巴的在赌场门口卖女儿。”
老男人眯着小细眼,声泪俱下,说的要多真诚有多真诚“我这也是被逼的无奈啊,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总不能让我姑娘跟着我这没能耐的爹受累吧。好歹让她嫁个好人家,脱离我们这个穷山窝,也不至于跟着我有上顿没下顿的……”
冯渊摆摆手,示意他停下。
老男人那声如洪钟的凑近了这么呜嗷一喊,把冯渊那小脑袋都震得发晕。
戳了戳太阳穴,挖了两下耳屎,又道“就算长得好,你这姑娘都已经许了我们家人了,还能越过我们直接许给别人么?你要是不想卖给我们,你早说些不就成了。这都板上钉钉子的事儿了,哪儿容易说反悔就反悔的。再说了,我家那小子,还眼巴巴的等着媳妇呢。”
老男人掐着腮边的那根痣毛,眼珠子一转,瞬间就把眼泪收了起来,满脸奸笑,把刚才在肚子里酝酿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这位爷,您这话儿可就错怪我了,我与那小兄弟都谈好了。已经许了人家的姑娘了,哪儿还能倒手再卖出给别家呢。是今天我领着闺娘到路边摊吃馄饨的时候,有个富家公子哥儿正巧也路过这里,往这里瞟了一眼。不过也巧得很,就这么一眼,他就看中了我家姑娘了。我看他衣着华丽,锦衣绣服的,身后又跟着几个长得彪壮的跟班,我这小门小户的见识少,胆子也跟着小,看这架势,早就唬的腿软了,也没敢说许了人家。那公子便直接给了我五百两,说是过几天就来带姑娘回去。”
冯渊冷哼一声,瞎扯犊子呢这不是?!这都是人堆里滚出的能算计,怕是到了皇帝老儿跟前还得骗他个万八千的,还腿软,软个毛线!但又听他形容的不凡,想着可能是自己认识的人,继续问“你许的是哪家公子?”
老男人回答“我也是初到金陵贵县的,人生地不熟的,哪里还认得是哪家的公子少爷,您要是真想要,我就退了那里的事儿,把姑娘交给您。”
“我要那姑娘做什么。”冯渊怨念一句,又甩了他一个白眼“你要是起先就把事儿说明了,说姑娘有人家还至于到现在翻三到四的么。”
“小人胆子小,家里世世代代都是种地的,也没见个大世面。瞧着那公子衣着不凡,见他低着脑袋和我说话,早就吓得唬破了胆子,哪儿还能顾得上细想。”
冯渊嗤之以鼻,狠狠的“切”了一声,慢摇牡丹扇,“得得得,别整那些有的没的,我瞧你和我说话,也没见得哪里腿软不溜。”
老男人继续谄笑,丝毫没有热脸贴上冷屁股的尴尬“公子您这面相上,就是个菩萨善人的面相。我们村里那座庙堂里供的菩萨就跟您一样慈眉善目的,我小时候天天往那里钻,所以自然是熟悉的很,哪里还有害怕这一说。”
“你就说打算怎么办吧。”冯渊直截了当的问,与这比王八都精明的老头在这里扯了半天,冯渊早就不耐烦了,只想早点回去,拿杯龙井润润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