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又扭过头,媚笑着,遮住半面笑靥如花,用那双细长的狐狸眼眨巴眨巴的望着福宝。
意思是福宝!你看爷,一句话就放倒了一个人!”
福宝会意,也谄笑的伸出大拇指,那张清俊的小脸,也眨巴眨巴大大的杏眼望着他。
就像在说,“爷!你真了不起!”
主仆二人在街上互相抛媚眼,旁边又站了一个傻了似的只知道笑的郑天刚。
只见这边人堆里又冲出一个女子来,一叠声,喊了句,“郑天刚!”
冯渊收起扇子。
细细一瞧,不是别人。
正是郑天刚的娇娘子,萧艳娘。
萧艳娘穿着身大红的衣裳,“呔”了一声,风风火火的唱着狮吼功,提着裙子从街口边冲了过来。
胭脂摊上,正坐着对镜贴花黄的大娘刚把几缕情丝撩上了额头,萧艳娘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 “呼”的一声,刚捋好的情丝又被吹散了。
大娘愣愣的瞅了她半天,也不敢回话。只等她走远了,才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又拿起镜子,捻了起来。
这边萧艳娘刚冲过来。
踩着那三寸金莲似的小巧玉足,大步流星的跨了过来。
势如破竹。
冯渊敢打包票,当年武松打虎都没这样的气魄。
萧艳娘刚冲过来,便伸出一根玉指,指着郑天刚便破口大骂起来。
那郑天刚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模样,一见萧艳娘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萧艳娘又指着郑天刚那锃亮的像是抹了油的的脑门,当街就开始骂了起来,与那张娇美的长相完全对不上的话从她嘴里一连串突突的蹦了出来,连手里的娇嫩的粉红色手绢子,也随着萧艳娘的节奏一上一下的摆动起来。
“我把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喝了两口黄汤就真把自己当大爷待了,你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那副德行,还天天往外面掐花踩草的,我平时不管你,你倒真是给个梯子就顺着往上爬了,这会子不好好挺尸去,倒跟人家小公子过不去,这么大个人也不嫌没脸儿,我都替你臊得慌!”
萧艳娘说完,还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郑天刚那么大个男人吓得小媳妇似的,低着头,垂着手恭恭敬敬的立在旁边。
萧艳娘又大喝一声。“跪下!”
那郑天刚双腿一软,“砰咚——”一声膝盖着了地。萧艳娘越骂,他头低的越低,不消半刻,伸出两只熊爪子在地上苦着脸扣泥,一副做错了事的乖儿子模样。
萧艳娘又接着骂。
冯渊正了正身子,瞧得有些累了。
便在路旁找了个石墩子坐了下来,悠闲的翘着二郎腿,拿着大红牡丹的描金扇子“呼啦呼啦”的惬意的扇着小风。
萧艳娘,满金陵最风流的一个女子,她要是说自己第二,那没人敢称自己第一。
论起风流,连冯渊都甘拜下风。
那萧艳娘原本不是个水性风流的人。本来也算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好娘子,但……愣是被这郑泼皮本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原则,给逼成浪荡人了。
郑天刚,还是真对不起他那名字,正天刚,平日里干的不是斗鸡走狗就是宿花眠柳。
娶了个好媳妇,也不知疼惜。
再说这萧艳娘,不仅家境颇丰,曾经还做过皇商,现在家里的养女又嫁给了朝中的一品大员当娘子,儿子也在朝中袭着一个不小的官位。
当年萧老爷子娶了十房姨太太都没得个一儿半女,无法子了,只能从养生堂那里抱回来一儿一女,当自己的养活着。
谁知养了十年,最小的那房姨太太突然有了身孕,于是萧老爷子年逾不惑,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好吃好喝,百般宠溺供养这个小女儿,当真是万金养出来的娇小姐。
本来以为是谋了个门当户对的好女婿,家境也是富得流油,就把萧艳娘嫁了过去。
谁知这郑天刚狗改不了吃屎,有了娇娘子还三天两头出去偷乐子。
萧艳娘劝了两句,就顺手抄起手边东西盖头就打,只打的萧艳娘几番要寻死,但最后都被人给拦了下来。娘家人劝了郑天刚几次也打了他几次,无奈这郑天刚泼皮一个,直愣愣的躺在地上,口气喊着,“来,来,来!打,打,打!别手软,往死里打!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去,打死我一个,你们全家赔命!”
娘家人没法了,对于这种泼皮,实在是软的不行,硬的也来不了。
也只能开导萧艳娘,叫她放宽心。萧艳娘被打了几次,也寻过死几次,但后来都被人救了回来,也想着命不该绝。
把自己关在房门里几天,才悟出个道理来。
一改从前的贤良淑德,倒换上了刘楚玉的几分风流来。
对这夫君,她早已死了心,闺阁中白白读了《列女传》。什么姜后,无盐,曹大姑,班婕妤,蔡文姬,谢道韫,什么王嫱,西子,樊素,小蛮,绛仙等,曾经混熟于心的那些文章,早就撩在脑后了,也学着那些男人天天出去寻乐子。
白天就打扮的妖妖调调,涂脂抹粉的在街上乱逛,专挑长相上佳的男子邀请家里,夜里就关起门户,靡靡之音。
冯渊对这女子倒也不是厌恶,倒觉得钦佩她的勇气来了。
女子自古便是被三从四德束缚住了手脚,那萧艳娘居然敢明目张胆做出这种事情来,倒真是勇气可嘉,着实让人心生敬仰。
冯渊正在看那萧艳娘扯着郑天刚的耳朵乱骂呢,这里福宝吓得脸色都变了。
福宝脸色煞白的扯住冯渊的袖子。
冯渊那双狐狸眼只顾盯着郑天刚和萧艳娘呢,哪有功夫理他,也没转过头,口里只问了句,“干什么?”
福宝扯住他袖子,神色有些慌张,附在他耳边小声的说,“爷!快走吧!萧艳娘来了!”
冯渊依旧瞅着乐子瞧,依旧没转过头,口里答应着,“爷知道,那么大个人,都快戳眼珠子上了,爷还没瞧见?”
福宝急的又拉了拉他的袖子,“爷!快走吧!这萧艳娘可不是吃素的!”
冯渊撇撇嘴,“她本来就不是吃素的,她和爷一样,喜欢吃肉。”说完又有些不乐意的抽回了福宝攥着着袖子,依旧坐在那里瞧乐子。
福宝急的直跺脚,又拉了他几回。
冯渊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头,一挑眉,细长的狐狸眼高高吊起,问道,“干什么呢,你催什么呢,后面有鬼追着你不成?”
福宝四周看了看,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凑在冯渊耳朵旁小声的说道,“爷!快走吧。要是再不走,被她瞧见了,小心被萧艳娘给吃了!”
冯渊扑哧一笑,乐道,“我还能被她吃了么?”
福宝急的扯着他的袖子往外拽,一边小声的说“可不就能吗!我在外面可常听见说,,这萧艳娘专喜清秀的男子呢!爷再不走,小心被她连皮带骨给折腾尽了。”
冯渊合上扇子,望着福宝急红了的脸笑道,“这爷知道,这话不管是谁,拿个凳子往街边的人堆里一扎,不到半天就能听见一箩筐,这有什么奇的。再说了,爷我可是喜欢男人的,她还能硬逼着我不成?从来还没听过这道理。再者,方才我好像听着这萧艳娘也是为我鸣不平来着,要不……一会儿我去和她道个谢?”
福宝急道,“别去!听说那萧艳娘连馆子里的都不放过,金陵里外的都快被她睡了个遍,听说有些还是第二天早上给抬回来的呢。而且说,只要是她看上的,想方设法也要弄回来。前些日子不是有个万春么,一连歇了半个月,听说没歇之前就是和萧艳娘一起的呢!萧艳娘出了一千两银子请着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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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三绝
“福宝,金陵有哪三绝?”冯渊问。
福宝回说,“一绝,郑泼皮的娘子萧艳娘,风流成性。”
说完,回头又指指萧艳娘,”爷,大概您也知道了,她是个闻名金陵的人物,差不多的脾气性格,您街头巷尾应该也听得不少了。”
冯渊点头。
福宝又接着说道,“这世上凡是没有人和钱过不去的,这萧艳娘一半是靠钱,另一半是靠情。有些人接近她是图她的钱,而有些人近她是图她的情,她的美色。她喜欢的就用钱买,人家喜欢她的,她就来者不拒,所以才这么声名远播。因为最喜一夜露水姻缘,所以背地里又不知哪家的公子哥儿给她起了个的混号,就叫“露水娘子”。”
冯渊又点点头,见福宝说完又停了一会儿,忙又催着问,“那第二绝呢?”
福宝望了眼冯渊,叹了口气说,“第二绝就是爷你那相好的,何大胆的老婆夏蝉儿。”
冯渊摸摸鼻子,有些诧异。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福宝撇了他一眼,又长叹一声,“我早说爷你不要和那何大胆来往,你偏不听我的。那何大胆的老婆不仅厉害,母夜叉三个字架在她脑袋上,都配不上她的那份牙尖嘴利。人家心肠是铁打的,她就是万年寒铁炼出来的,连丝人情都找不见。”
冯渊缩了缩脑袋,“当真有那么厉害?”
福宝点头,“当真!那夏蝉儿早年叫夏貂蝉,因为不喜夏字,名字总让人觉得在貂蝉之下,所以改成了夏蝉儿。而且又略通些武艺,嫁过这边来,差点就当起霸王来了。要是给他一座山,那就是土匪头子一个。有一年那何大胆一时气急冲撞了她两句,被她提着棍子,追了三里多地,又赏了何大胆一顿乱棍。那何大胆躺在家里半年多,都没下床呢!”
冯渊听的胆颤心惊,捂着小心肝问道,“那……家里就没个人制得住她?”
“哪有啊,那何大软蛋一个,被打了之后,就差点把夏蝉儿当皇帝老子看了。说东不敢往西走,说北不敢往南瞧。家里见把何大治成那个样子,躲都躲不及了,哪里还有往枪口上硬碰的道理?”
福宝说完,又瞧了瞧自家爷的脸色,只见冯渊刚才还是春风满面,双颊酡红,现在只剩下那薄唇还留着几分血色外,剩下都白的跟宣纸一样。
又接着劝道,“爷,我看你还是尽早跟那何软蛋断了吧,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不愁这一个,况且还是养在夜叉旁的软蛋,更摸不得了。”
冯渊吓得心惊肉跳,捂着小心脏直做西子捧心状。
又歪头想了一会儿,忙问,“我也经常在外面混逛,怎么不知道这些事?”何大只说自己家里有个厉害婆娘,而且别的也没说,冯渊也没细问。再说了,他这几年也是街头巷尾酒桌菜桌的混吃胡喝,这种事,应该知道啊。
福宝皱着脸,答道,“爷你当然不知道,这两年那何大学着听话了,夜叉婆自然也就没打他。这次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想起找相好的来了,得亏是他家夜叉回娘家探亲去了,要是在这里,还不活活的扒了他的皮!”
福宝说完又瞄了眼冯渊,“爷,我听说那夜叉再过个半个月也就能回家了,你看你……”后面的话福宝没说,但看冯渊的表情,心里已经明朗了。
冯渊吓得咽了口口水,巴掌大的脸上那双狐狸眼顿时蔫了下来,又问福宝,“你这些话……当真?”
福宝把头点的捣蒜似的,“当真!要是错了一个字儿,您尽管大巴掌的往我脸上招呼着!”见福宝说的信誓旦旦的模样,冯渊瞬间又蔫了一层。
歪了歪脑袋,霎时间思绪在脑海中入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片刻过后,只留下一个念头。
‘不行!要跟何大分!现在分!立刻就分!马上就分!要不他家恶婆娘回来,还不得连他一起扒了!’
用手甩了甩脑门上沁出的冷汗,冯渊做出了一个决定,转身就要去何大胆府上说摊牌清楚了。
扭头,步子刚迈出去。但是一转念又想,何大胆说自己家正在宴请亲朋,至少要热闹个七八天。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去,还不被有心人瞧见,在萧艳娘跟前狠嚼他一通。
本来能息事宁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好了,被他这么一登门岂不办坏了?!那夜叉回来听人一说,也保不定拿着棍子追他一路。但又想想,自己那日被何大抱回客栈的。这金陵的人,不聋不瞎的只怕也是全都知道了。
冯渊脑袋疼,很疼。
弓着一根细白葱指揉了揉太阳穴。
罢了,罢了,罢了!也别自己难为自己了。都打算撇清关系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那夜叉还能拿他怎么样。
唉……想到这里,小心脏不禁又开始疼的泛血,这才十天,新鲜劲还没过呢,正是柔情蜜意,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时刻,就这么分了,冯渊光是想着肉就疼,但是想想福宝说的夜叉,单薄的小身板不禁又抖了三抖。
只觉得脊背上一篇冰凉,伸手朝后一摸,哎哟,已经湿透了。
大夏天的,冯渊被身上的冷汗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一咬牙,一闭眼,一伸脖子,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