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东西。”
吴东垂着眼,道:“和历史上中原与北方居民的南迁有关系。”
黎棠靠着晾衣架妄图耍帅:“哦?”
结果晾衣架太轻,经不起他这么一靠,往旁边平移了一阵,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黎棠自己也差点又摔倒。
“……我们这儿的人,追溯到几百年以前,都是从中原移民过来的。”吴东无视了黎棠的耍帅与尴尬,慢慢道,“简单来说,就是每一个姓氏,都有属于自己的衍派或传芳,根据门楣上头匾额的四个字,你就能知道这户人家姓什么。算是……为了记住自己的祖先渊源,类似于族谱。”
“譬如一户人家,如果写着‘九牧传芳’,那么这户人家必定姓林。我记得的还有胡姓的安定衍派,赵姓的天水衍派、南阳衍派——哦,衍派与姓氏并不一定一一对应,一个姓氏有可能有多个衍派。”
黎棠有些佩服地看着吴东,捧着脸道:“哇哦,还挺古朴的。吴东,你懂得真多。”
吴东被黎棠这么一句话噎了一噎,没搭腔。
黎棠兴致勃勃道:“那我呢?我的黎姓是什么?”
吴东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不知道。衍派传芳是我们这儿的……特色吧,你又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就算有对应的,也不一定是。”
黎棠兴致勃勃地查了查手机,发现没有黎姓的衍派。于是又趴在晾衣架上问道:“唉,我这个姓氏好像没有。但衍派这东西怪好听的。是不是嫁到这家的媳妇也跟着随这家的衍派了?”
吴东含糊道:“大概吧。”
黎棠瞅准了时机,继续道:“我觉得延陵衍派好听。”
吴东:“哦……”
黎棠:“想要。”
吴东:“……”就知道。
吴东都要猜到黎棠接下来的套路了,他有些无语地抱着空脸盆,没搭理黎棠,甚至脸稍微害羞一下的神色都没有,转头往房内走了。
傍晚,黎棠跟着吴东去了后山。
上山的路还算好走,一开始,沿途还能寥寥看见担着什么东西走过的人,到后面就几乎没了人烟。
山风呼呼吹着,黎棠开始觉得有些冷,便大喇喇道:“吴东,我冷。”
吴东愣了愣,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要不回去加件衣服?”
黎棠往前迈了两步,紧紧挨着吴东,“不了,好不容易走那么远,回去一趟再上来,天都要黑了。”
吴东双手插兜,没说什么,也没躲开。两人在狭窄的小路上紧紧挨着,继续往上走着。
走着走着,黎棠又道:“嘶,这风一阵一阵的,吹得人发抖。”
吴东也被冻得鼻头有些红。他直接道:“要不你现在沿着小路回去,回屋玩玩手机什么的,别跟着我了。”
黎棠立刻大言不惭道:“我不。天都快黑了,我不敢一个人下山,也不敢一个人呆着。我怕黑。”
吴东:“……”
黎棠伸手,将自己的一只手绕过吴东的腰,插进吴东另一边的衣兜里,他的左同吴东的左手在衣兜里相遇,紧紧挨在一起。而从远处看来,就好像黎棠搂着吴东的腰。
吴东:“……”
吴东没躲开,只是低下了头,轻声道,“你的手比我的都暖,你真有那么冷吗?”
黎棠点头,千回百转道:“冷——”
吴东便不再说话了,看着上山的路,眼神里像是在思考斟酌着些什么。
比起最开始空洞的平静,他此刻的平静仿佛终于带了些温度。
两人紧紧挨着,爬到了半山腰,终于在一间小小的、有些破旧的古屋前停了下来。
第29章
黎棠看着眼前的古屋,觉得很适合拿来拍古代灵异剧。
他甚至已经在脑内开始编剧情了——
傍晚,太阳西沉,天色将暗未暗。半山腰的古屋,隐隐约约传来老人咳嗽的声音。
主角团叩响房门后,门吱呀一声,慢悠悠地打开了。主角团面面相觑,然后举起灯来,向黑漆漆的一片照去——
吴东叩响了古屋的木门,有些无语地侧脸,对着双手紧紧环着自己并将脑袋埋在自己左肩上的黎棠咬牙切齿道:“还装,你吃够我豆腐没有?”
黎棠僵了僵。
如果说刚才上山时哼哼唧唧撒的娇都是逗吴东玩并顺便吃豆腐,眼下他其实才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但这种事情黎棠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他只好慢悠悠地直起腰,松开手,从一个大型人形挂件变为一个能独立站立的人类。
门吱呀地开了。
开门的是个有些驼背的老人,一只眼盯着来者,另一只眼却浑浊一片。
黎棠听吴东用方言同老人说了些什么,老人便点点头,侧过身,示意二人进来。
黎棠找了个椅子坐下,全程都是懵圈的状态。
这边的方言与普通话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黎棠一开始竖起耳朵来听,企图听出些什么来,到后面只觉得这像一门外语,便开始有些无聊地左顾右盼。
古屋的客厅很小,有木梯直接能上二层,二层亮着微弱的灯。黎棠稍微探了探,只隐隐约约看见上头摆了好几排的柜子,柜子上都整整齐齐地放着些什么东西。
那瞎了一只眼的老人忽然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角落,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透明文件袋,又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大叠东西来,一张一张一本一本地翻,终于翻出了一本什么,然后将这本东西夹在腋下,再把翻出来的其他东西都整整齐齐叠好,重新放回文件袋里。
老人捧着一本存折,递到了吴东面前。
黎棠怔了怔。
老人又对着吴东说了些什么,语气里带着哽咽,又像是在叹息。吴东紧紧抓着存折,一声不吭地听着老人说话。
老人拍了拍吴东的肩膀,安慰似的说了句话,吴东点点头,站了起来。
老人这时候似乎是终于把目光放在黎棠身上了,他对着吴东问了句什么,吴东回答后,老人有些激动地拍了拍黎棠的肩膀,然后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好人,好,照顾好,照顾东啊。”
黎棠立马诚惶诚恐地对着老人低头弯腰,作出鞠躬的模样,连声说好。
出门以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吴东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和黎棠一起下山。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重,黎棠看到老人递出存折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些什么,但吴东不说,他便不问。黎棠犹豫了好久,伸出手想和上山的时候一样绕过吴东的腰,将手插在吴东的口袋里,却犹豫了半天,没敢贸然动手。
“冷吗?”吴东主动开口道。
黎棠轻轻“嗯”了一声。
吴东一边走,一边伸出手,握住了黎棠的手。
黎棠:“!!!”
他震惊之余,开始沉思:吴东这是拿错剧本了吗?自己该开口说话吗?说些什么?
黎棠最后还是没敢开口说话,怕一说,吴东一害羞,就要将手放开了。
黎棠一声不吭地,紧紧反握着吴东的手。
夜幕沉沉。
即便是在冬天,屋外也断断续续地有着微弱的虫鸣。这儿的人都太早熄灯睡觉,搞得黎棠有些无所适从。
但一想到能和吴东同床共枕,黎棠的心情又雀跃了起来。
“冷吗?”黎棠往旁边挪了挪,“我帮你把这个位置睡热了,你快躺下来。”
吴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脱了外套和毛衣,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黎棠的心跳变得有些快。
“黎棠。”吴东开口说话了。
这好像是吴东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之前要么唯唯诺诺地喊他黎老板,要么喊他黎哥。
“啊,怎么了?”黎棠有些紧张,总觉得吴东像是游戏里要开始放大招的BOSS。
黎棠听见吴东开口:“我买了树苗,垫了钱要了加快速递,估计最迟后天就能到。”
吴东继续道:“等把我妈妈在这儿安顿好了,我会带着她的相片,继续去上学。”
黎棠意识到吴东今晚大概会有很多话要跟他说,便静静地听他继续开口。
吴东轻轻笑了笑,“你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正正经经考上大学的。刚读了不到一年,我妈就被查出癌症。恰好那时候有个星探想签下我,来来回回试探了很久。我直接跟对方摊牌说明了情况,对方居然提前愿意给我垫钱。所以我就……去了。”
其实这件事情吴东早在吴多福查出病症之前跟吴多福商量过。吴多福的态度是吴东好不容易辛辛苦苦考上了大学,就该好好念下去,不该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所以吴东才会在梦想与现实之间犹豫这么久。
而等吴多福出事以后,吴东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摆在他面前的路,好像只有那么一条。
所以他才签下违约金那样少的合同,因为他没办法了。
而之后他的脸发生了那样的事故,更是给他本就带着灰暗的世界添了更为绝望的一笔。
黎棠之前就查过资料,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于是有些心疼地伸出手,在被窝里面找到了吴东的手,紧紧握着。
“原本的学校办了休学手续,我过几天会去学校教务处问问,看还有没有复学的可能。”吴东慢慢道,“如果可以继续回去上学,我就回去上学。”
“现在已经不需要再攒钱了,也算是在社会里打滚过一回。我现在……完全能养活自己了。”
“我可以申请助学金,再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每学期都拿奖学金。课余时间可以去兼职——哦,我还有当黄牛和狗仔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客源。虽然卖票这件事是不大可能了,但卖卖别的东西也是可以的。
吴东说到这里,轻轻笑了笑:“你要是需要买营销买水军控评,也可以来找我。”说完,又敛了笑意,自言自语似的,“不过你应该有很好的团队,也用不着我。”
吴东转过头,在夜色中看着黎棠模糊的轮廓。黎棠的鼻子很挺,侧面的面部线条很好看。他又想起白天时候黎棠只穿一件裤的模样。这人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好像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无可挑剔的模样。
虽然被子下是紧紧交握着的手,但黎棠始终和自己隔得很远。他们是不一样的。
吴东轻声说道:“娱乐圈这些事情,我不会再想了。如果可以的话,念完大学,再找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争取早日攒够钱,去正规的医院,把脸上的这块疤去掉。”吴东说着,鼻子有些发酸,“我会……好好过完属于我自己的一生。我不会想不开,我没那么懦弱。”
他是吴多福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一个独身的女人养活一个小孩,期间不知道有多少艰辛。
今晚去后山半山腰找老人,那老人递过来的存折,正是吴多福辛辛苦苦攒的。吴东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找到,还以为是被王彩霞拿去了。
大概吴多福进医院前,也隐隐预料到了些什么。
吴东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却像有另一个自己在戳着自己的脊梁骨说道:如果就这样去想不开,就觉得人生无望,还怎么对得起吴多福生前死后的这些付出?
“我知道你……你有忍不住心疼弱者、照顾弱者、进而喜欢弱者的偏好。”吴东说,“但是,黎棠,我从来就不是弱者。我现在没有你的照顾,没有你的帮助,也可以活得很好。你大可放心,也完全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能早点走,就早点走吧。这地方你呆着也是受罪。”
窗外的微弱的虫鸣声忽然断了,屋内屋外都安静了下来。
黎棠难以置信道:“你……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忍不住心疼弱者、照顾弱者、进而喜欢弱者的偏好?”
吴东愣了愣,似乎是没料到黎棠抓住的是这样的重点,一时之间也有些词穷。
黎棠又问道:“是谁这么跟你说的?”
吴东沉默了一会儿:“……邢文贤。”
他立马补充道:“我当然没那么蠢,不会听他片面之词,我……我之前的职业上有便利,我自己也有去查证的。”
?
高庭赫的父亲好几年前便转移产业目标,带着一家子的人回到国内生活。
作为外室生的孩子,又没什么突出的井上才能,本来就受尽排挤的高庭赫在这边更是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人能照顾他,语言还不通,一时之间孤苦伶仃,每日都孤孤单单地背着个书包,默默地去上华侨补校。
而黎棠就是那段时间特别照顾高庭赫的人。
他教高庭赫课后作业,纠正高庭赫的发音,带着高庭赫融入他们这群世交子辈年轻人的圈子,带着高庭赫慢慢变得活泼开朗。
之后黎棠进入娱乐圈,这样的习惯依旧不改。在邢文贤之前甚至有许多新人都同样受过黎棠额外的照拂,他们的共同点除了长相气质,还有毫无背景或被排挤或将面临潜规则的境遇。
这些人中有好几个,都被黎棠直接说过 “我对你有好感”,或者“愿不愿意在一起”。
“你和高庭赫告过白么?”吴东问道,“失败了?还是没有。”
一直一声不吭的黎棠深呼吸,隐隐的像是有发火的预兆。
“呃,对不起,”吴东立马道:“那我不问了,总之……”
“没有。”黎棠话音刚落,便懒得说废话似的,直接翻身压了上来。他将吴东的双手都禁锢住,一字一句道:“吴东,你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不早点问我?你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黎棠带着七分泄气三分怒火:“我就不该小心翼翼地拖那么久,我他妈是傻逼我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