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人家的卷子,大声且有感情地朗诵起人家的作文来。
被当堂念作文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尬了,女生红着脸,有些气急败坏地去抢回试卷,一边抢还一边羞愤地嚷着“别念了别念了”。
吴东赶紧将回忆刹车,讪讪地松开按着人家手机的手。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一开始除了主业以外,也就只兼职做个黄牛。”
吴东看黎棠一副饶有趣味洗耳恭听的模样,只好继续道:“但是你知道的,现在网站售票规则越来越严格,演唱会的检票程序越来越繁杂,也越来越多的人自发抵制黄牛。然后,黄牛这个行业……其实也真的有点儿缺德。反正……如果只做这个,我收入会越来越少的。”
“所以就继续探索商机啊,”吴东说:“我别的也不大懂,就在有开什么演唱会签售会的地方卖点东西。就……提前看天气预报嘛,下雨天就卖雨衣雨伞,冷天就卖保暖的东西,大热天就卖防暑的东西,也就这样,没、没什么敏锐不敏锐的。”
话音刚落,吴东定的闹钟就热热闹闹地响了,保姆车外,陆陆续续听到不少人扛着设备走动交谈的声音。吴东立马结束这个话题,飞快道:“休息时间完了,快下车吧,还得补个妆。”
黎棠磨磨蹭蹭地伸了个懒腰,说了句“你先下车吧我打个电话”,等吴东走后,慢悠悠地按了个号码。
“查到了?”黎棠长手长脚地坐在位置上,依旧懒懒散散的,却和方才逗笑的语气完全不同了:“唔……确认好了?具体是怎么个情况?”
电话那头冷静道:“嗯。弃婴,亲生父母不详,是在一个相对落后的小镇被一个独居的女人领养的,之后一直在小镇上学,成绩在那个地方算不错的了。前年考了个双非一本,但是念了大概一个多学期就休学了,被闪星娱乐经纪公司看上挖走去当练习生。几个月后因意外面部受伤,公司高层换届,原本选中他的经纪人走了,新的经纪人大概不想留他吧,草草赔了违约金把人打发走了,之后就在一家没什么名气的娱乐报刊公司工作。”电话那边说到这里,忽然停了停,连翻动纸张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怎么?”
“领养他的女人……前段时间因肺癌去世了。”
?
吴东在外头左等右等,没见黎棠下来,便往回走,没想到撞见了一个人。
一个眼熟的姑娘,大概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或者哪位演员的助理。她叫住了吴东,态度接近于恭恭敬敬:“吴先生你好!”
吴东一时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啊?”
“是这样的,”姑娘很抱歉地鞠了个躬:“我是封林婉的助理,前天因为我们这边的疏忽,给您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我们这边想跟您好好道个歉,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吴东:“啊……”
姑娘递出一张卡片:“上头是封林婉的联系电话,我们想邀请您今晚在酒店餐厅就餐,主要是封小姐想当面跟您赔礼道歉,您看行吗?”
吴东被姑娘“您您您”的说得有些晕,他接过卡片,便看到姑娘又诚惶诚恐地给他鞠了个躬,跟古代的宫女似的,弯腰低头倒退着走了。
吴东:“……”
他把卡片揣兜里,便又急哄哄地去保姆车揪人了。打完电话的黎棠心情好像不大好,吴东想了想,便没将这个小插曲跟黎棠说。
?
酒店餐厅。
吴东一过去,便看到床边卡座上一个妆容精致的人冲他用力招手。吴东顿了顿,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拍完一天的戏,大家应该都很累,吴东很佩服拍完戏还有时间把自己捯饬得这么精致的人。
封林婉看到吴东后,先是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脱口而出的第一句不是道歉,而是:“原来如此!”
吴东:“???”
封林婉眨了眨眼,立马道:“啊,没什么坐坐坐,你看看菜单,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吴东婉拒道:“不用,我都行,你点吧。”
封林婉也不跟他客气,立马点头,说了声“好”,然后十分利落地招手跟服务员点了菜。
等菜的过程中,封林婉先是拉着他的手热情洋溢而又悲痛欲绝地道了歉,然后说——
“我本来是想直接赔你一笔医药费外加精神损失费的,但是我和我助理琢磨了一下,就觉得这样怎么听起来有种拿钱压人的感觉呢?花钱了事,这不是侮辱人嘛!”
吴东:“啊……”
封林婉:“所以我们商量了好久,决定给你这个。”
吴东低头,看封林婉直接往桌上放了个小小的U盘,往他跟前推。
“我打听过了,你现在是临时当黎棠的助理是吧?本职还是娱记嘛。所以我想了想,送你这个可能好点。”
吴东一脑袋问号:“这什么?”
封林婉立马一脸高兴道:“我的黑料啊!”
吴东一脑袋的问号瞬间被拉直,成了一堆的感叹号。
您还是拿钱侮辱我吧!
“放心放心啊,都是假的,但是都有一些模棱两可的截图啊照片啊当证据。”封林婉毫不在意地说着,仿佛当事人不是自己,“都是独家资料啊,你保管好。这个发出去绝对能满你一年的KPI,至于后续的澄清工作我有团队,不用担心!”
吴东一脸震惊:“……不是,怎、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呢?”
吴东把U盘往回推,真挚道:“封小姐,你的道歉我收到了,其实因为这件事情,阴差阳错的我当了黎棠的临时助理,正式签了合同的,没意外的话过了考核期就是正式助理了,娱记的工作我也不干了。”
“其实我那天看起来就很可疑,所以被当做变态也……也不能全怪你。”吴东尴尬地微微低头道,“今晚你请我吃这一顿饭就够了,这样就好了的,我接受道歉的。”
封林婉闻言,立马捧着心看着他,满脸都是被感动到的神情。
吴东:“……”传言这位姐又冷又酷,怎么相处起来好像有点儿傻大姐。
“好贴心啊小吴东,”封林婉道:“不过你不用替我担心啦,我是资源咖,那些黑料什么的就是看着糟心,不会影响我发展的。”
吴东:“啊……”
封林婉笑眯眯道:“像能混到我们这个位置的明星啊,要么是真的实力过硬运气爆棚外加拼命三郎,不然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后台的啦。”
吴东忽然跟想到什么似的,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哎哎哎,想什么呢,”封林婉道:“别想歪啊!我是家里人有在涉及到娱乐产业的高层工作,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啊!”
吴东被猜中了内心所想,有些尴尬地“哦”了一声。
封林婉豪爽地一挥手:“哎呀,外加和黎棠沾亲带故的,总体来说,就一直挺顺风顺水的呗。”
吴东捕捉到了关键词,身体微微前倾:“黎棠?他怎么了吗?”
封林婉惊诧道:“黎棠家的背景你不知道吗?”
吴东茫然:“怎么?”
封林婉左看右看,凑近了小声说:“你看电影的时候,记得每部电影前面都会有这么个片段吧?一片绿幕,然后蹦出一只金龙。”
吴东:“啊……是有。怎么了?”
封林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都暗示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知道?!”
吴东被封林婉夸张的表情弄得有些羞愧,他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道:“龙、龙的传人?”
封林婉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笑声和她人设可真是南辕北辙。吴东尴尬地喝了口水。
封林婉一边笑出了眼泪一边抽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地避开眼妆擦着:“哎哟,你这姓格可一点都不像……”
封林婉像是接下来要说个人名,却忽然跟想起什么似的刹了车。
吴东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恰好这时服务生端来了菜肴,封林婉干笑两声,立马转移话题:“来来来,上菜了。”
第14章
吴东没用多少时间就适应了他的助理生涯。这几乎是他离开家乡小镇后过得最顺风顺水的一段时间。
和封林婉吃完饭的几天后,封林婉托她的助理给吴东带了个祛疤膏,并留言称这个祛疤膏据说效果很好,但是要坚持使用。还在末尾画了个哭泣的圆滚滚小人,再一次为那天的事情道歉。
吴东想起一起吃饭的那天,封林婉明明盯着他仔细打量了很久,却没对他右脸颊上的伤疤说任何一个字,甚至眼神都没在他的伤疤上多做停留,只是几天后居然给他送来这样的小礼物。
想到这儿,吴东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脸颊。
“没想过先去把手术做了吗?”黎棠看着手中握着祛疤膏的吴东说道,“要不要帮你问问合适的医院?”
黎棠在得到吴东的诸多个人信息后,又观察了吴东这么些天,发现吴东平日里做什么事情都是能多节俭就多节俭。他据此推断,吴东目前应该是在努力攒钱,想去做手术,把脸上的疤去掉。
一个出身贫苦、唯一的亲人去世,且看起来对物质没太大追求的人,拼了命的在生活中抠着商机赚这样那样的小零头,黎棠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毕竟吴东的很多小动作都显示出他对脸上那道疤痕有多在意。
“啊,”吴东下意识的将带疤的那一面侧了侧:“暂、暂时先不用了。”
他的计划里的确有这么一项,但是他现在有更紧要的事情,需要他不断地花钱。昨晚才又转了两万块钱回家呢,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的,这样可做可不做又费钱的事情,当然要放到后头。
但吴东不太想将这件事情跟黎棠讲,他总觉得和黎棠聊更多一些自己以前的事情,就会将两人的距离拉远。自己现在已经在抬着头看着这个人了,他不想再将脖子仰得更高。
“堵车?堵车能堵两个多小时吗?”导演助理之一在一旁气急败坏地打着电话,声音不自觉地因为愤怒而提高了许多:“老是说快到了快到了,几个小时之前就说快到了,不能给个准话吗?”
“拍戏一般都是要提前一天到先熟悉熟悉工作人员和环境的这个道理不懂吗?第一天拍戏吗?哪怕是什么大牌,大牌到像黎棠这样的,封林婉这样的,人家也都勤勤恳恳的提前抵达。你们艺人没提前一天到也就算了,哦,居然还想踩着点?踩着点也就算了,不懂得踩准一点吗?不知道这个点那条路容易堵车吗?哦,是不是觉得横竖是个戏份不多台词不多的角色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拍戏的设备和大棚是有租期的,每多拖一天都要多烧一天的钱,有后台也不能这么搞啊!”
电话那头又十分密集地说了些什么,导演助理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耐着姓子又说了几句后,挂了电话,皱着眉头去跟导演反映情况。
黎棠将手里的保温杯递给了吴东,示意他在这边等着,自己站了起来,往导演和导演助理的方向走。
吴东远远地看见黎棠冲导演笑着说了几句话,根据一点儿声音和黎棠的口型判断,他大概是在道歉。
导演和助理的脸色被黎棠三言两语说得稍微缓和了一些,呆在原地的吴东却皱了皱眉。
“是刚才那个迟到的人吗?”他翻了翻黎棠给他的剧本,在上头找着演员名字,“黎棠为什么要道歉?这场戏是和……”
“到了到了!”有人在远处喊道:“化妆师呢!快来!”
吴东转过头,便看到一个匆匆向这边赶来的人,身边跟着两个人拿行李。
这人戴着围巾,身形有些瘦削,眉清目秀的,是那种显而易见会有很多妈妈粉的长相风格。吴东就这么看着他从自己跟前走过,望着这人的背影,忽然有了印象。
“是那天送黎棠回家的那个人,”吴东心想:“地下室,偷拍被抓那天。也是这条围巾,也是这样的身形。在地下室扶着有些醉的黎棠出来,送他回家……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了。”
吴东先是有些酸溜溜地想:他俩究竟什么关系?
接着又酸溜溜地反驳:他俩什么关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最后又将前两个问题推翻,冒出了一个略带八卦姓质的新的问题:黎棠到底什么取向?
吴东在脑海里过了几遍某个网上热帖,那帖子举了足足一百个或正面或反面的例子,从出道时的情况一直列举到最近的各种迹象,铿锵有力地证明黎棠是宁折不弯的钢铁直男。
“直的,”吴东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定论:“钢铁直,这个应该是好朋友。”
邢文贤匆匆赶来后,先是和黎棠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又恭恭敬敬地同导演道了歉,去换了身衣服,最后又去找化妆师化妆。
“最起码也得给我半个钟,”化妆师抓狂道:“我又不是哪吒,不能三头六臂地给你化。”
邢文贤有些烦躁:“那就半个钟吧。”
“可能要等不及了,”场记皱眉道:“这个是外景,等待会儿太阳完全落山了光线不对,就和之后的镜头衔接不上了。考虑到刚进组还不入戏、有可能的几次NG情况,以及需要提前走位的时间,时间真的很紧张。”
邢文贤深呼吸,觉得事情已经够令人烦躁的了,本想爆发一句“那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换到明天再拍不行吗?”,却看到早早穿好戏服做好妆容的黎棠向自己走来,便压下心中的不耐烦,将原本想说的话吞到了肚子里,平和地出主意道:“实在抱歉,那——找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