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兽不如。
不仅仅是曹操，还有他自己。
禽兽不如。
自己究竟是中了什么邪，竟将他独自抛在此地……
他究竟是下了怎样的决心，又是为了什么……
真是，好狠……
周瑜看到孙策那纠结自责的表情，终是缓缓的叹了口气，先打破了沉默。
“钥匙也许在曹丕身上。”
孙策闻言，又回到曹丕身侧，弯腰在他腰间摸索了一阵，果然从他的衣带处的暗袋里摸出一把约摸一指长宽的铁质钥匙。
孙策走到池边，小心的避开周瑜腕上伤口，为他解开了腕上的束缚。
周瑜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无视了孙策伸过来的双臂，丝毫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他指指孙策手上那钥匙，道“拿来。”
一句话让孙策双眼冒了火，恨不得马上杀去曹操面前将他戳上几百个窟窿。
伴随着周瑜略带惊讶的目光，孙策脱去了身上外袍与鞋袜，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扎入了水中。
池水不深，孙策入水时溅起的水花还未平息，周瑜便感觉自己的脚腕被轻轻的握住，而后铁链被尽数除去。
孙策从水底上来，拥着周瑜慢慢走向岸边。
周瑜仍是怔怔的说不出话。
感到那双臂开始用力，想要将自己托举上岸，周瑜猛然回神，用手抵在孙策的胸膛上，冷冷的道“你是来救我，还是来杀我？”
孙策拿过自己刚刚丢在岸边的长剑，握着周瑜冰凉的手覆上剑柄。
“剑在你手，你若不信，那便一剑杀了我。”
周瑜也不留情面，执起那长剑贴向孙策的颈侧，剑锋抵着皮肉，刮出一条血痕。
或许连周瑜自己都未曾察觉，他手上的剑在微微的颤抖。
是在害怕么？
……是啊。
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差一点，就负了那么多年的心血。
差一点，爹的愿望也许就无法达成。
……怕啊，怎能不怕。
不过，幸好。
幸好是你。
幸好你是孙策。
你不会让我赌输。
孙策的眼睛片刻未离开周瑜，他从未见过周瑜眼中的这种神色。
——在曹家受尽了折磨，也不曾出现的慌乱。
而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罪魁祸首，竟会是自己。
孙策抬手轻抚周瑜的面颊，心里一阵抽痛，也忘了那剑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缓缓向周瑜靠近。长剑逐渐将皮肉割裂，鲜血顺着脖颈缓缓流下，那痛他也毫不在意，只管欺身含住了周瑜的唇瓣。
刺鼻的血腥味钻入鼻腔，让周瑜清醒过来，他慌忙松了手。
那剑上的鲜红血迹一如二人之间的嫌隙，融入了池水便晕开消散，逐渐沉入了池底。
孙策的舌毫不费力的便撬开了周瑜微启的双唇，与他辗转纠缠，难舍难分。
随着这一吻的逐渐加深，孙策拥着周瑜的双臂也在不断的收紧，几乎要将他揉进怀里去。
身在冰凉的池水中，二人紧紧相贴，体温却是惊人的发烫。孙策已处于失控的边缘，好在心中一丝理智尚存，才未作出那惊世骇俗之事。
二人的衣裳已然湿透，岸上也只余孙策脱下的一件外袍，思来想去，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仍昏迷着的曹丕。
……
“趁曹操仍未察觉，我们快些离开。”
孙策皱眉看着周瑜怪异的打扮，心道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还是要快些回去将斯文败类的这一身衣裳换下才是。
周瑜却摇头，“还有事要做。”
“你要去探那密室？”孙策问道。
“嗯，我怀疑曹操对当年预言有所隐瞒。”
“让我去，你的身体……”
“若我说，我非去不可呢？”周瑜似笑非笑的看他。
孙策盯着他看了半晌。
周瑜回以微笑，眼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之色。
最后还是孙策先败下阵来，虽然心知拿他没法子，但也强硬的叮嘱道“我在你身旁，不许再用念术。”
“好。”
☆、密室在后
二人才踏出牢房，便听监牢外响起细微人声。
孙策皱了皱眉，将周瑜护在身后。
周瑜身体状况不佳，此时不宜与他们起冲突，但要出监牢却只有前方这一条路可走。
看来，不论来者是谁，唯有一战。
看着孙策如此紧张的神情，周瑜心中一暖，握了握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引着他向牢房右边的一条路走去。
这条路十分狭窄，两人并肩已而行是十分勉强。虽然牢里烛火熹微，还是一眼可望见其尽头。
面前被墙壁阻拦，身后脚步声愈发明显。
周瑜不慌不忙的蹲下身，似是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这……？”孙策看着周瑜的动作，不知他要做些什么，而后听闻那脚步声由慢转快，忙闭了口，转头看向身后，岔口处已隐约可见人影。
这时，从黑暗中传出一阵拖拽物体的声响，二人面前的墙壁进入了一侧墙内，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小路。
“……丕公子？丕公子！”
“回隐阁主逃了！快……”
来不及想许多，二人忙踏上了那条路。在孙策双脚落地的瞬间，那墙壁又回归了原位，阻断了那惊慌失措的人声。
夜已深，二人不知此时身处何地，只能从周围的一片静谧来判断他们暂时安全。
周瑜略微松了一口气，拍打了一下身上沾染的尘土。
孙策好奇道“你怎知那是条密道？”
周瑜借着月光看到孙策嘴角边挂了一道污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边给他擦拭，边道“曹操来时，脚步沉稳，掷地有声；而离开时脚步声却是轻了一些。正巧那监牢主路为石砌，辅路为泥铺成，于是我便猜，他未从大门离开。”
“你啊，”孙策颇为无奈的道，“运气较常人总是好了一点。”
的确，若是他选错了路，抑或找不到那开门的机关，还不知现在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周瑜笑了笑，说话的语气蓦地变得十分认真严肃，“此事曹操很快就会知晓，你……”
……真的愿意为了我，与曹操撕破脸皮，去冒这个险？
“今生今世，我都愿信你。”
我信你。
我知道这句话说的太晚。
我也知道你等这句话等了太久。
我的余生，就给你当作补偿罢。
我会信你，爱你，珍视你。
我也信你，不会让我珍视的孙家陷入两难之地。
猝不及防的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周瑜不由的愣了愣，面上顿觉有火在烧，微微的泛起红晕。
尽管周围昏暗，周瑜的面部变化也未能逃过孙策的眼睛。
孙策勾了勾嘴角，伸手在那白皙的面颊上轻柔摩挲。
一阵凉风拂过，让周瑜缓过了神儿，他毫不客气的打掉了那只不老实的大手，转身沿着石子路朝前走去。
“速战速决。”
“嗯。”
孙策收回手负在身后，抬脚跟上他的脚步。
先前陆逊已来过，将曹家里里外外探了个底朝天。周瑜早将他绘制的地图牢记在心，根据监牢所在，与那密道的长度与延伸方向来判断，此时他们应位于曹操日常的练武之地，与那密室所在相距不远。
曹家后院十分寂静，守卫较平常也未增多，看来周瑜逃跑一事仍未传开。
二人轻车熟路的到了一处小院前，停下了脚步。
看似是一普普通通的院子，但与别处不同的是，竟有十余人在内把守，便是只苍蝇，也难以飞入。
若是强行闯入，打斗声定会惊动旁人。
周瑜拍拍孙策的肩膀，示意他按兵不动，自己却突然窜了出去，自正门大摇大摆的进入了院内。
孙策低咒一声，正要跟着去，里面突然传出的声音截停了他的动作。
“来人！快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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