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炎听闻,目光转冷,微微向前倾身,挑起那人的下巴,冷声问道“你再说一遍,是谁?”
“是……”那人被强迫着抬起头,不得不与周炎对视,由于心中的恐惧,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五公子周瑜。”
周炎冷哼一声,甩开了捏着那人下巴的手。那人猛的向旁边一倒,只感觉下颌处传来一阵剧痛,但也不敢出一点儿声,生怕下一瞬自己就会身首异处。
“周瑜,好一个周瑜!”周炎冷笑着看着自己的手掌,慢慢紧握成拳,指骨间青筋尽显,“能重伤刘备,却一直对我称不会武功!”
听闻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愈发冷冽,那人脊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匍匐在地大气也不敢喘。
“真是一出好戏啊……”周炎的语调渐趋平静,将目光转向地上的人,“你说,之后该如何做?”
那人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周炎是在对自己说话,急忙说道“属下不敢……”
周炎弯下身,握住那人的下巴,手上一个用力,那脱臼的关节便回归了原位。
那人摸摸下巴,疼痛已然不再,一脸的震惊。
“我让你说。”周炎言语里已含了几分不耐烦。
“是……是……”怕一不小心再引周炎不快,那人赶忙道,“既然曹刘联盟已破裂,家主又如此憎恨孙家主,不如就趁此机会揭发孙夫人是男身,让孙家主从此身败名裂。”
“周瑜他再如何大逆不道,在世人眼里也还是我周家的人。弟弟代姐姐出嫁,我作为家主竟会不知?你难道想要拉周家与孙策陪葬?”周炎冷冷的反问。
“属下知错!属下绝无此意!”那人听了,连连对着周炎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就渗出了血迹。
“料你不敢,”周炎一脸嫌恶的看着那人的血将脚下的地染红,干脆转过身去,“我们,还有一张王牌。”
“请家主示下。”
周炎勾了勾嘴角,眼底起了几分笑意。
“将那个东西送去孙家。”
……
周瑜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觉醒来,腕上已换上了新的绷带,房中也无之前的淫咳靡之气。
孙策坐在床对面的桌前,瞬也不瞬的盯着周瑜看。
想到自己身上未着寸缕,且胸前还有这人留下的斑斑红痕,周瑜脸红了红,撑着身子坐起来后才发现,孙策面前的桌上静静的躺着两柄一模一样的长剑。
“这……?”周瑜不解的望向孙策。
孙策并未开口,只是拿了衣裳走到周瑜跟前,为他穿上。
周瑜系好衣带,连脸也没来得及洗,只见孙策转身拿起桌上的剑,又将其中一把抛向自己。
周瑜仍是一脸茫然,以为剑中有什么玄机,便将剑鞘拔开想要细看。
这时,只听孙策手中长剑利落的出鞘,毫不犹豫的朝周瑜刺来。
周瑜挥剑挡下,剑与剑的相碰发出“叮”的一声响,见孙策仍有意进攻,周瑜忙向后掠去,退出房门。
“孙策,你发什么疯!”
孙策跟着跃至院中,手中动作招招不留情面。如今周瑜已无须隐藏武功,对他的剑法应对自如,但奈何腕上有伤,左手执剑也难免力不从心。
“孙策,”周瑜耐心的接着他的招数,双眼却半刻也未从他倔强的面上离开,“你不是我的对手。”
一句话仿佛刺激到了孙策,他手上动作愈发迅速,一招一式皆朝着致命的地方袭去。周瑜见劝他也是枉然,终是失了耐心,也不管他的剑离自己只有两丈远,先扔下了自己手中的剑。
“不打了。”
孙策的剑不断的朝周瑜逼近,但周瑜像是赌定了他不会伤自己分毫,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无意躲闪。
果然,那剑在快要刺到周瑜时猛的向旁边一偏,刺入了他身后的树干。
孙策一手执剑,一手按着周瑜的肩膀,将他牢牢圈住。
二人对视片刻,温热的呼吸在彼此之间来去,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此时。
“小姐,小姐!家主托人送了东西来!”
乔婉的声音由远及近。
二人闻言立刻分开,面上带着略微的尴尬。
乔婉不知周瑜的身份已暴露,所以在看到他如此光明正大的身着男装之时,不免有些惊讶。
“何物?”周瑜问道。
乔婉看看孙策,见他也是一脸的淡然,于是心里也有些明白了,说道“说是……可供小姐……安胎之用。”
孙策先憋不住笑出了声,但周瑜却像是有什么心事,面上眼中都毫无笑意。
“拿过来。”
乔婉将手中提的布包放到石桌上,解开了包袱。
包袱里面是一方形礼盒,靠近了才觉,从中似是散发着一股凉意。
孙策看出周瑜神色不对,于是敛了笑意,对乔婉说道“你先下去。”
虽然好奇盒子里是什么,但瞧见二人的表情,乔婉也不敢问,便退下去了。
待院中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周瑜才叹出一口气,将手伸向那方盒。盖子一点点被掀开,他却始终闭着眼不愿去看。
孙策上前一步,低头看向那已被完全打开的盒子,大吃一惊。
里面的东西似是长久被冰藏,已结了一层冰霜。
但相处许久,容颜相似,他怎会认不出。
——是周瑾的人头。
☆、换命在后
三尺白绫,了却残生。
在得知自己即将作为一样工具被送往孙家时,周瑾如是想。
曾几何时,爹爹仍旧在世,周家兄弟和睦,一派和谐。
曾几何时,大哥身残,三哥□□,手足相互猜忌,兄弟之情只沦为逢场作戏。
还有什么意义。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嫁。”
周瑾一脸的决绝,换来的只是周炎冷冷的几个字。
“此事由不得你做决定。”
由不得她决定。
呵,终生大事,由不得自己做决定。
三哥,你如此狠心,那我便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如愿。
周瑾找借口支开了一直伴她左右的乔婉,房中只剩下了她一人。她从柜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白绫,悬于梁上,踏上板凳。
双手分执白绫两端,周瑾毫不犹豫的系好了一个死结,将头缓缓凑近。
死啊,近在咫尺。
有什么可怕的呢,比起呆在这已变了味儿的周家,有什么比这还要可怕呢。
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周瑾阖上双眼,踢开了脚下的板凳。
白绫猛然拉紧,脖颈被狠狠的箍住,她突然觉得喘不上来气。
没有过多的挣扎,周瑾的眼前逐渐黑了下来,意识慢慢消散。
原来死,是这样的感觉啊……
忽然,一柄短刀破窗而入,削断了那白绫。周瑾随之跌落在地,她抚着脖颈干咳了几声,而后心中又是一片悲凉。
便是死,也不能么……
这时,周瑾房间的门被推开,她将空洞的目光转向了门口,却是吃了一惊。
“大哥……?”
进来的不是周炎,而是坐着轮椅的周清。
“四妹,”周清看到屋内景象,轻叹出一口气,嗓音轻轻柔柔的,话中带着几分责备与无奈,“你怎么这么傻。”
长兄如父,大哥与那个心狠手辣的三哥不同,一直是向着他们兄妹的。周瑾鼻头一酸,扑到周清膝上,将满腹的委屈统统在他面前宣泄了出来。
“大哥……呜……我不想嫁……”
周清心疼的轻抚着周瑾的长发,柔声安慰道“大哥明白,但三弟如此做,也是为了周家着想。”
“周家……”周瑾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擦了擦面上的泪,抬起头来,“大哥,自从爹爹去世后,你看三哥他把周家糟蹋成了什么样!这样的周家,存与亡又有什么区别!”
周清闻言一怔,良久良久,才抬眸专注看着周瑾卧房中悬挂的一幅丹青。
水天一色,老翁泛舟渐行渐远,眼前是一片锦绣山河。
这画是前任家主,也就是他们的爹爹所作,寓意天下太平。
如今再看这幅画,令人唏嘘。
“四妹,”周清的语调依旧平平,声音却较之前小了些,“你想要重整周家么?”
“我想,呵……”周瑾自嘲的笑笑,“我只能想……”
区区弱女子,半生受人摆布,又能做些什么。
周清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与她对视,语气变得严肃,“若是重整周家要四妹你付出性命,你愿不愿意?”
这话说得太过突然,让周瑾来不及反应。
周瑾的眼神由迷茫渐趋疑惑,最后转为坚定。
她的大哥,是无所不能的。
从之前,她就一直坚信。
“大哥,我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