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回来你要看着我登上那个位子。”
“好”
“你要看着我做一个好皇帝,看着大梁老百姓安居乐业,国防安稳,军事强大。”
“好。”白璧攥紧了手中的布料,只晓得一声声回答。不论萧景琰说什么都是好的,他都答应。
有什么冰冷却又足矣烫烂皮肤的东西成片成片的落下。像是一场倾盆的雨倾尽全力,声势浩大,好像不到干涸便不会停下,不到末路穷途便绝不停止。决绝执拗的可怕。像是他们的主人,一样。
明明已经看到了悬崖还要一步一步不停顿的走下去。都到了边缘,还要笑着说“一起跳下去吧。”
空旷的书房里,两盏如豆的灯火,摇曳几番突然同时熄灭。整个书房突然陷入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唯有几缕暗淡的月光透过窗门照射进来,勉强能见倚靠着静静坐着的两个人。
落针可闻的世界,像是将他们与外面的喧嚣尘世彻底隔绝开来。就这样静静的抱着似乎下一刻两个人就都到了白发苍苍的时候,行将就木,却已经相偕到老。这样,就是一生了。该多好
如果只是这样抱着就是一生了该多好。如果在这一刻我们就都老了该多好。
隐约传来的落水“滴答”声,似乎只是岁月夹缝里的错觉。
白璧将脸埋在萧景琰的胸口,萧景琰抬着脸看着无尽的黑暗。
谁也看不见谁,却相互拥有着全部。所以都可以放肆的,哭。
沉默中的嚎啕,黑暗里的疯狂,看不见的生死,猜不透的离别。
生与死并不可怕。
只是,生的是我,死的是你。
只是,我离开了,却留下了你。
寂静的夜,突兀的风吹乱了凡尘滚滚,一朵随风而来的乌云挡住了半轮月,天地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想要当成正剧却发现塞不进去就成了小段子的东西啊出现在下方~
他掏出快手帕给萧景琰,萧景琰接过擦了擦嘴。
白璧瞥了一眼,淡淡道“我刚给庭生擦过汗。”
“咳咳。”萧景琰连忙放下帕子捂住嘴,咳了两声。
白璧见了又慢吞吞的加了一句,“我又不是用得这块,你激动什么。”s哼,叫你抢我萝卜!
萧景琰“没什么。”s碎碎念,白璧说什么都是对的,白璧说什么都是对的
捂脸
有米有觉得什么虐心都是骗鬼的挑眉贱贱的笑~心情还沉重否~~~
第45章
人一出生□□裸的来,一阵啼哭放出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可往往越长大越发现这世界上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的。
无可奈何。
不得不妥协,不得不放手。心不甘情不愿,还要笑着,说我们再见。
站得越高做不到的事情越多,你自以为得到的越多其实舍弃的越多。
他们都失去了任性的权利。
高高的城楼上白璧裹着厚厚的狐裘,在狂妄的风里他的小半张脸都埋进狐裘柔软的毛皮里。
萧景琰一身太子朝服站在风口,衣衫“猎猎”作响,而那个人如同一杆枪,笔直挺拔长身玉立。身边所有站岗的士兵都被他赶到了两边,那片天地似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白璧上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就不大会笑,再吹下去小心成棺材板了。”
萧景琰将白璧的手顺下来不动声色的拢进自己的袖子里,不说话。
白璧抽了抽,没抽出来。萧景琰似乎晓得他在担心什么似的,道“没人会看的。”
白璧“脸皮厚了,会噎人了。”
“你教得好。”萧景琰道。
白璧笑了一声,伸出另一只手来像个登徒子似的挑着萧景琰的下巴,“来,叫声师父来听听。”
“”萧景琰将那只手也顺了进来,捂着。
他定定的看了白璧好一会儿。忽而笑了,想都没想伸手就将白璧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霎时规规矩矩束着的头发囫囵滑落。白璧在“呼呼”的风声里被自己的头发糊了一脸。他用那只“解放”了的手拢了拢头发,道“堂堂太子殿下,耍流氓啊。”
萧景琰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顿了一会儿才到“我没想到你会戴它。”
上次见到白璧戴着这枚玉簪还是在刑部的牢房,一会夏江的时候。现在再去回想,恍若隔世。
白璧理不顺一头长发索性就不管了,任如绸似锻的长发风里来去,他淡淡的笑,“准备用了。”
萧景琰手一紧又立时松开,半晌呐呐无言。白璧低垂着眼看着城楼外,清冷的月华照着广阔的官道,野草枯黄群山连绵,苍茫无尽的天地一片萧索。不过等到了春天,一切都会截然不同。那时青山郁郁葱葱翠绿,野草生机勃勃生长,天地会是一番生意盎然的新气象。
这世上认识这枚玉簪真正来历的怕是不足双手之数。
当初白凝醉为了救一个人集齐了无数的药材,耗费三年时光做成了十滴药水。她们说那是续命,顾名思义,延续姓名。可到最后药还没有用完那个人就留不住了。白凝醉将最后的药全部都给了白璧。具体如何萧景琰是不清楚的,但他知道白璧一旦用了这个,就说明他真的撑不下了。
许久,当白璧以为萧景琰可能就要站在这里变成一座石像供人瞻仰的时候,萧景琰动了。
他双手掰断玉簪,头一仰间,玉簪中的两滴液体便全数落入了他额口中。白璧微微讶异的睁大了眼,下一刻地转天旋。等白璧在回过神来时那原该冰冷现却变得温热的液体已经滑过了自己的喉咙。
萧景琰毫不费力的破开白璧松松的牙关,将药送了进去。舌尖与舌尖交触的一刹那,如同岁月时光无限走远绵长。那时白璧的性命,萧景琰脑袋一热便这样通过自己给他。
只是个一触及分的吻。
白璧其实身量并不矮,站起来也可是说是高挑。只是他太瘦没站在萧景琰面前便显得分外不够看。此时整个人被萧景琰转了个圈压在城墙上,在被萧景琰宽大的衣袖一挡,那一抹白影似乎便看不见了。
两色衣袖纠缠不清,墨发染及白红两衣分解不开。这两个人真要是打成了一个死扣才好。
风声过耳传来白璧低低的笑,“好大胆的太子殿下,您都不怕娶不上太子妃么?”
萧景琰声音低沉,如同耳语呢喃,他说“我从来就没想娶过。”
他眼神专注,凝视着清清秀秀的人,泼墨般的长发在风中飞舞飘摇如同层层叠叠的黑纱,不时会扫到白璧的脸上,萧景琰道“或者你要嫁我。”
白璧被萧景琰灼灼的目光烫了一下,这人以前说是木讷不如说是块木头,这才多久学会油嘴滑舌动手动脚了。
白先生耳朵渐红,倒也还兜得住,抬手拍了拍当朝太子殿下的脸,漫不经心的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殿下。如果您生得出来,区区便也不介意入赘一把。”
萧景琰“太子是什么你知道么?”为什么话题会突然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白璧低笑两声,推了把萧景琰的胸口,萧景琰会意放他站好。
白璧注视这面前的人,“呼呼”呼啸的风中传来唯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话,“太子是个什么东西我还真没放在心上。我只晓得我认不错你。你是,萧景琰。”
“所以,萧景琰,你等我回来。回来后,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白璧扬了扬下巴,如此说道。
这一次换萧景琰说“好。”
战场上走出来的铁骨铮铮的孩子,建管了离别生死,越到最后关头反而越冷静。
白璧赏了萧景琰一拳正中肩头,似乎是对这一场告别十分满意。他转身便要走,两步后又回转过头道“萧景琰,你可别胡思乱想些有的没有,若是你认为白璧单是为了你,那你就太看轻了他了。”
萧景琰一愣,看着毫不留恋的远去的背影,然后,笑了,他呢喃“我知道。”
你不希望自己金戈铁马半生,最后却是软弱无用的病死在床榻上!
但是其中你又有多少是为了我而想的呢?
这场战争避无可避,而除了你便唯有小殊能去。你硬要我做选择,不过是希望在你们都还在的时候早早告诉我,能让这条伤疤浅一点再浅一点。毕竟,这个时候你们都还在呀。
还好,我这头糊涂了小半辈子的水牛,终于还是幸运的在该明白的时候明白了那么一两件事,让我们在最后可以少遗憾一点,少后悔一些。白璧
白璧刚走下城楼便见戚猛站在一边,而梅长苏站在马车边,低眉浅笑,想来是在等他。白璧大步过去,行了一礼后,道“苏先生此来是寻我呢,还是殿下?”
“苏某来寻先生喝一杯茶。”
四周皆是站岗的士兵,还有戚猛这个二愣子,白璧与梅长苏说话各自保留。
等白璧上了梅长苏的马车后便放开了,喝了杯热茶,窝在软垫里,面容温润有带了两分慵懒,“苏兄可是还有交代,区区在此洗耳恭听。”
梅长苏一笑,“哪里有什么交代,我此来不是与你聊公事的。只是私事,想要问一问你。”
白璧看向他,“私事?”
“是,私事。我想知道你与景琰如何走到如今这一步。你们之间可还有余地?”梅长苏又沏了一杯茶放到白璧手边。马车光线昏暗,白璧看不清这位麒麟才子的浅笑之下的真实目的。
他把玩着小巧的茶杯,静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索。
“余地。你是说我死之后萧景琰可还能娶上他的太子妃?这个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会的。因为他是萧景琰,他身上挑着这个国家,挑着所有他在乎的人。他会娶一个最合适的妻子,然后生下大梁未来的储君。”
白璧的声音不露喜悲,一如平常的微哑又温和。
他无意识的转着指尖的茶杯,语气突然悠远起来,带着不确定的说起那久远前的一场大雨。
“或许是因为萧景琰的一生中最失意最绝望最痛苦的日子里,白璧与他一起走完了吧。
林殊,你一定没有见过那样疯狂无措的萧景琰。
那一年我们刚从东海回来就听到祁王林氏谋反的消息。
天地乾坤倒转也不过是这样了。熟悉的地方一夜陌生,该称之为家的地方一夕聚变,环顾四周,空空如野,信念霎时崩塌,什么人都没有了。
那一年我十七,他十九。
那一天下了好大的雨,他失去理智像是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冲进漫天的大雨里。那是我们一生中尽力的最大的一场雨”
造反?谋逆?皇长兄?林帅?呵,笑话!好大的笑话!假的!全都是假的!他不信!他绝不相信!
“萧景琰!停下!”白璧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冲进隆隆雷霆雨里,天像是破了个窟窿,倾倒着无穷无尽的泪水。
列战英他们奋力的拉住萧景琰,可那个人就像是只在奔溃边缘的狮子,不要命似的往外跑。他要去哪里?皇宫,皇帝的面前。做什么?伸冤,为他的朋友为他的兄长伸冤!
血流的还不够多吗!
相信林帅相信祁王殿下的人会少吗!多啊!多的很!所以,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
萧景琰!你去有用么!除了多送去一条命还能有什么用!
白璧站在回廊下,面色苍白的看着近乎蛮横的挣扎着的萧景琰,与无措的又是拉又是劝的列战英与戚猛等人,狼藉的世界,不绝于耳的雷声。白璧却觉得天地寂静,一片茫茫。
那个皇子还在挣扎,已经要到门口了,列战英惶急的动着嘴唇,似乎是一声声再喊“殿下,殿下,你冷静啊。”
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