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切丸始终被供奉在神社中,从未被这种问题困扰过。
但想必今剑无比明白这种思念的痛苦,所以才能笃定地说出答案。
叮咚丶那麽问题二,请问我们修正者的刀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锻刀炉照理来说,应该如此。
审神者的语气像是参透了某种可怕的事实,极力希望濑见就这麽附和他的答案。
是啊,照理来说。不过我们政府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单以本身的存在而言,我们就是一群反骨的叛逆家伙。那麽~我现在要公布正确答案啦。
历史修正主义军呢,是由刀剑男士闇堕而来的。
主公狠狠倒抽了一口气,原本满溢的怒气顿时被压抑成焦虑不安。
啊哈,很好很好,尽管惊讶吧。附丧神虽然是从同个本体刀里分离出来的,可是想法会随着环境改变这麽说好了,一个备受呵护的清光一号,和隔壁遭主人百般欺凌的清光二号,他们的思想由相异的物质所构成,结果取决於爱或恨。
石切丸犹如被刀柄重击,如果不是用手扶着门框,他害怕自己会就此跌坐在地。他紧紧注视审神者,捏着墙壁的手指因用力过猛,泛出苍白。
审神者的表情像是喘不过气,彷佛每呼吸一次,被撑大的肺部就会隐隐作疼。
或许真正疼痛的不是肺,而是心脏。
不受宠爱的刀剑,化为厉鬼,寻觅让前主再次复活的方法
没错。他们崩溃到极致,失去自我,最後被我们的政府给囊括,为了拯救前主而战。
这就是时空政府不愿他们知道的真相。
该死的真相,竟是让他们互相残杀,如无头苍蝇,没有目标的献出性命。
反正刀再锻就有了,不是吗?
他们是附丧神,是时空政府的道具,审神者则是被操纵的魁儡。
用偶线系起丶用谎言堆积丶用甜言蜜语哄骗的这一切
全都是骗局!
他们错得一蹋糊涂。
立场对调了,难道刀剑男士其实才是邪恶的一方?
这就是检非违使攻击他们的原因吗?
他们,对不起前主,是罪该万死的存在?
石切丸的脑袋被混乱堵得壅塞,用尽力气才拼出一点自我意识,他将手搭上今剑的肩膀。
今剑,请你保护好主公。我出去一会儿。
半晌,他才蠕动嘴唇挤出这句话。话音一落便立刻转身奔出本丸大门。
没有铠甲丶没有武器,只馀身上这件宽松的工作服和便鞋,可是他抑制不住狂奔的念头。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濑见的言论犹似迷魂汤,一字一句灌下肠道,坚硬有力地刮伤胃部,他想到部队正在和历史修正主义者战斗,和曾经是刀剑的他们厮杀──
只要一想到,便有种从胃里翻腾上来的灼热感。
他想要去制止,不,绝对要阻止同伴进行无谓的自相残杀。
还没跑到半途,他便远远看见正准备返城的第一部 队。
众人浑身浴血丶伤痕满布,但仍谈笑风生,情绪爽朗宜人地令他脑袋发晕。
石切丸不顾一切的抓住了队长清光,话到嘴边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他听不惯清光一再要他镇静下来。
大家都还不清楚事态的严重性,现在已经不是冷静也能解决的局面了。
他哽了又哽,看着一双双狐疑的眼神逐渐聚集到自己身上,最终只蹦得出主公二字。
只有这样才能无条件驱使众人加速回城。
方才紧抓清光的手心沾染上敌人的鲜血,呛鼻的血腥,残忍冷酷的肃杀气息。
一路上,他忍不住在心里祷念。
可他又突然觉得,不祥之物丶邪气丶灾难与污秽根本是他们的写照。
神会对他们降下天谴!
与此同时,轻轻祈祷的双唇静止了。
10070 10070 10070 10070 10070
当他们赶回本丸时,已经不见濑见巳暮的踪影。
审神者颓然坐地,低垂着头,不知是因为太过沮丧,又或者是不想让大家看见他崩毁的脸庞。石切丸猜测肯定是濑见又说了什麽,说不定是比真相还可怕的话。
今剑默默不语,唯有手笔直地指向门口。
濑见就这样悠哉的从大门出去,就像他当初顺利的进到本丸内,自始至终就只有他轻松如意。
而真相让全场鸦雀无声。
清□□得说不出话,正确来说,所有人都又惊又怒,但没有人愿意指责今剑。
先不论刀龄,今剑彻头彻尾就是个孩子,而且他茫然的神情令人於心不忍。
於是谴责全落到了石切丸头上,紧急时刻居然手忙脚乱,至少也该砍个濑见几刀才对!
他平时稳重可靠,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也因此失常的行为更遭抨击。
他认为,无论谁都会被这种真相吓得六神无主,这与平时的表现完全无关。
可是他不怪其他人,他们遭受的打击太大,此时此刻必须要有个人承担他们的无助与愤怒。
石切丸仍然是沉稳而可靠的。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背负一切,若是这样做能减轻同伴的痛苦。
他想,他也应该要关心审神者。
审神者受到的打击不亚於刀剑,不止是心灵,还有肉体实质的伤害。
他的容貌,令人无比倾慕的美丽,就在那瞬间粉碎。他失去了富裕生活丶家人,也曾失去自我,现在连最单纯的外表都无法紧紧握在手中。
即使如此,晚饭还是得吃。膳房依然忙碌,只是食堂静得彷佛能听见白兔抽动鼻子的声音。
沉重而压迫的氛围垄罩着所有人,几乎都能看见具现化的乌云飘在众人头顶。
主位空着,审神者并没有出现。
空间满溢着碗筷的碰撞声,刺耳且使人心烦,他心念着往日吵闹的时候,静静扒饭。
用餐完毕,现场立即鸟兽散,他们早已压抑不住心里的骚动,不管是找个人打一架丶大哭一场丶厘清思绪,他们总需要有管道来抒发情绪,否则会疯掉。
石切丸独自收拾餐具,又和烛台切光忠一块整理好厨房。
结束之後,烛台切和他相视良久,灿金色瞳眸满是不解与悻悻然。
我得好好冷静一下。
他说道。接着轻轻叹了口气。
石切丸发现审神者倚在本丸的门口。
今晚的月轮特别透亮,主公抬头望着明月,手中的烟管雾气缭绕,他有菸瘾,平时总忍不住抽个几口,心情忧虑时抽得更凶,无论何时都切不断的依赖。
见石切丸走近,他仍不发一语,只是悄悄将盖在身上的外套又拉紧些,好遮住面容。
石切丸其实一点儿都不介意,真的。尽管那样貌十分吓人,但骨子里依然是他的主公。
审神者的温柔不会因为失去美貌而生变,他很清楚。
现在主公因为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美貌而悲伤,无论他是否自知,他始终用这张脸得到许多好处,他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失去时打击特别大,特别惶恐。
主公得花点时间才会想通,而他愿意等待。
抱歉,主公。身为神刀没有驱除掉秽物实在失职,可是我只会消除肿包。
石切丸尝试逗审神者开心,然而只得到一抹浅笑,惆怅的成分居多。
审神者将身体靠在门框上,宛如经历了一世纪的痛苦,已经力气尽失。
我该怎麽办?
他脆弱的问道。那样子活像是心魔又重新盘据心头,正狠狠绞痛他的五脏六腑。
但石切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审神者曾经是那麽冷静,云淡风轻,但遇上无法抵御的痛苦时又孱弱无比。审神者有办法开导任何人,却总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所以他需要别人帮忙。
互相扶持,这原就是人之本性。
耳边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山姥切国广冷不防地出现。
审神者瞬间绷紧,因为丢人的脸庞让他容易神经敏感,拉紧外套的同时吓得手一松,烟管应声落地,轻易地断成两截,碎得惨不忍睹
他没有顾虑烟管,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盯着山姥切抬腿跨出门外。
山姥切显然也被躲在门边的两人给吓了一跳,但他很快调整心情,神情冷静得过头。他全副武装,整齐的战斗派头,本体刀好好地在腰间系着。
看起来像正要去打仗也像打理完毕准备离家出走。
你要,离开我吗?
主公急急地发问,语调满是委屈,像被抛弃的孩子。
多麽突如其来的问题,就像有人稍早跟他说过会发生这种事似的。
山姥切的背影伫立着,沉默了许久,一时恍若一年的寂静。
审神者的脸愈发苍白。
正当石切丸以为他会就这样离去,留下无尽的疑问给他们时,山姥切猛地转过身,非常坚定的走回来,蓝绿相融的美丽双眼显现出坚贞不屈。
主公,我要替你报仇。我会将那个小人千刀万剐,请你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毅然决然的强烈,与平时冷淡的样子判若天渊。
那是去送死,我不允许。
我不怕死,主公。我愿意为了你攻打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