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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乱舞]醉雪 第12节

作者:猫佐慎也 字数:17803 更新:2022-01-10 02:20:17

    他嘻皮笑脸的高声道,彷佛这是什麽天大的好事。

    审神者没有搭理,径自将话题切入正事。

    此番前来,是为了让你付出代价。请你与我决斗。

    对我发战帖啊。你打算斗琴吗我对琴可不擅长哦。若要跟我比武术,你能行吗

    不行,所以我们比剑。以刀剑为由的争端,就以刀剑收尾。

    主公准确无误的抽出刀,将刀尖指向濑见,气势十足。那是从万屋买来的普通日本刀,没有附丧神,坚韧耐练。坚持不用本丸的刀剑,是因为若伤了断了,他会心疼。

    濑见装出困惑的样子。

    比剑要是我不小心手刃了你该怎麽办呢

    我也有可能不小心取你性命,彼此彼此。

    他噗地一声笑出来,折服於这回答。脱去休闲西装的外套,里头是一件崭白的七分袖衬衫,钮扣结地太整齐,和他毫不匹配,他伸手解去颈前两颗扣子。

    行,小洁,都听你的。那刀给我吧

    他看见清光拿着另一把日本刀,是审神者替濑见准备的。他知道假使修正者用自己的刀剑,擦伤折断了,他也会心疼。在这一点上,他们毫无二致。

    濑见伸手要接,却被身旁的太刀挡下。

    历史主义修正者,合同打击部队的队长,编号太刀甲。

    他恭敬的单脚跪下,双手呈上自己的本体刀。

    绽放着邪异光芒的盔甲,怵目惊心的骨尾,永远环绕着紫烟的历史主义修正部队。他们总是气焰高涨,杀人不眨眼,空洞的眼神能吸入一切情感。

    然而他现在跪在这里,请求,几乎是哀求。拜托,让他们与修正者共生死。

    濑见很温柔地哄他,轻轻的,只有他们那一方才听得见,会被风吹散的声音。一来一往的推托,最後他说不过。审神者看见他收下那把太刀。

    好。好,我答应你。

    听见坚定而有力的应答,不像濑见戏谑的声音。他现在是修正者,是刀剑的主公。

    然後濑见转过身,对他微笑,举起泛着紫光的太刀,和他的刀尖不谋而合。

    两方刀剑识相的退後几步,战场上只馀风声呼啸。两道刺眼白色分别伫立於桥的头尾。

    来,出招。

    他很瞧不起似地歪了歪头。

    审神者毫不犹豫的上前,猛力一劈。练习的时间太短,他学不来那些忍耐冷静的武士美德,他要速战速决,姿势错误也无妨,砍就对了,能砍中濑见就是对的

    濑见很轻松的闪过,反手挥刀,朝着他的脖子去。

    他本能性的後仰,脚步踉跄,心脏一瞬间颤抖。这时候他才明确感受到这充满杀意的情景,双方手上拿的是真刀,戳进肉中时会溅血的杀意。

    他不死心的继续挥砍,动作仅是丢弃美学的简单暴力。

    濑见想忍住笑意,趋身抵住那笨拙的攻击。他觉得自己会赢,不过不能想,自大的人会输,可他忍不住笑。小少爷竟然会为了打败他而练剑,可惜的是练得不精。

    审神者的攻势没有停歇,铿锵的声音落了满地。

    对方总能轻易挡下他的攻击,令人泄气的发展。他突然觉得和服碍事,和木屐一块绊着他的脚,他想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回归最原始的人类野性。

    才这麽想着,他就真的冲过去了。

    那样的爆发力把濑见吓了一跳,手反射的往前一削,刀尖分毫不差地刺进审神者的左侧腹。

    现场开始骚动,刀剑男士的无数眼镖能杀人,幸好濑见是出了名的滑溜。他对自己啧啧称奇。

    刺得好。伤不到脏器,却能感觉十足疼痛的位置。

    血汨汨从和服被切开的缝隙里流出,顺着侧腰往下延伸,像中式旗袍裂开的腿部开岔。须臾,时间停摆般定格,审神者瞪着他,好像他抢了他的糖似地表情。

    非常扎实的痛楚,当刀抽离时,鲜血顿时随着痛感迸发,他疼得想弯腰,但弯了会更疼。

    伤口像火烧,又比不上火焰焚身的真实。

    这是与死亡共舞的一朵花,绽放在侧腹,而他沁着冷汗浇花。

    怎麽样才算胜利呢这样好了,我就取你一只眼睛吧

    濑见打量的说着,旋即侧身摆出攻击架式。

    眼睛。仅是言语便让他的双眼爆出刺痛。审神者俐落地跳开,长刀像被他牵引着冲去,双手握紧得打颤,他奋力将刀往上一勾,刀尖碰上刀尖的正面冲突。

    挡住了,他再扭身一砍,金属摩擦的声响毫不客气地遁入耳里,他却心念着侧腹炸开的血花。

    太刀被他狠狠砍飞,旋转着朝桥边滑去。

    刀飞得笔直,像它从濑见手中松脱时,他那纯粹而凄厉的喘气。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当刀飞离的时候,迅猛的回身丶拔腿奔跑,然後撞上桥杆,并且翻落。

    像在替小女孩追着落进河里的一只木屐,卯足全力。

    江雪想起当时长谷部为了接下审神者,也是这样狂奔着,能够粉碎一切的烈风。

    濑见在抛物线路径上夺下了刀,同时整个人倒翻过去。

    他勉强能以标准的体育员姿势,翻得华丽优美,但无法将单手悬挂在桥沿的动作做得漂亮。

    审神者又觉得心脏紧缩,只差一秒,一公分,濑见就会跟刀一起坠落桥下。

    他义无反顾,宁可狼狈地挂在桥边也要那把刀完好无缺。

    时空溯行军的骚动,和他身後刀剑一样是繁喧的紧张。

    这是一个被爱意串连的战场,无数死伤覆盖的忐忑不安。害怕失去,为了对方忧愤,刀剑男士对审神者,审神者对刀剑;时空溯行军对修正者,而修正者对溯行军。

    一样的爱意。满溢,溃堤,像挂在刀剑上的御守,尸体灰飞烟灭,但那抹红色永远存在。

    可是──不肯踩踏尸骨前进的人,就只能等着被踩碎。

    他是如此坚信,身不由己。

    所以当濑见抓着刀攀着桥梁时,他走到他面前,冷冽地刀锋对准那张脸。

    濑见挑眉对他笑,一个使力翻上桥边,把刀撞离他的眼眶。

    血液淌流,在过招的时候滴下,洒了满地彼岸花的根。拿着刀旋转就等同於与死亡周旋,这与在场後观战的感觉截然不同,战斗的真谛就是把两人钉在地狱跟前跳舞。

    每一个拉扯的动作都使伤口发疼,他疼得龇牙。

    对方的攻击凶猛得让人手软,让人感觉到,他还真想取审神者一只眼睛。

    眼看着刀尖越往眼前逼近,审神者的心脏也愈加收紧,摆脱不了的恐惧突然盈满脑中,他只记得要挥动,剩下的就是躲刀,用蛮力划开风的轨迹。

    当濑见朝他纵身一跃,彷佛展尽劈开山河的气势,他下意识地肌肉收紧丶抬腿,像抡刀一般翻起了和服下摆,白皙长腿往他心口扫去。

    濑见被他踹的措手不及,整个人跌倒着後仰,後脚跟才刚着地,那刀尖已经刺来。

    完美的角度,正好戳进他的左眼里。

    水晶体被切开,像蒟蒻弹性的触感。实痛。但他没有飙起国骂,心里嘴里都没有。

    思考忽然变得迅速,混乱的思绪跑马灯般千万毫秒内奔驰过他的脑袋。他想起小猫呜咽的鸣叫声,颠颠着跟在他後头无声无息的脚步,柔柔乖巧窝在他怀里的白毛。

    他只是想出一口气,这是最後了,他以为决斗能够改变什麽,其实仍旧是徒劳。

    他可怜的孩子,明明只是由衷希望可以重回主人的怀抱,他们并无过错。

    有谁能够明白那样怜爱的心情伴随着悔恨的怜爱。

    可悲的,惹人疼惜的,小猫般地。在粗壮邪恶的外表下,有着最柔弱的心灵。

    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哭泣,夜半时分裹在棉被里瑟瑟发抖,哭得他撕心裂肺。梦呓时念着前主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说不要走,说带我走

    不过他得面对现实,取走一只眼睛只能泄愤,没有任何益处。

    故事终究会走到结局。而这故事的结局是标准的,审神者和刀剑们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在幸福快乐的套路里,没有恶龙生存的馀地,这是宿命。

    最後他幽默地想道哈,谁能想到小洁的美腿踢人会那麽痛

    濑见巳暮倒在桥上,血染红了半张脸,他微微喘气,把一切痛苦都化为呼吸吐尽了。

    审神者由上往下和他对视,那表情活像眼睛被砍的是他。

    你赢了。现在你想要怎麽样

    我只是想把事情做个了断。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以後公平竞争。

    他放声大笑,笑得壮烈。他每笑一次,眼睛的伤口就抽痛,刺穿脑髓的痛,可他还是笑。

    公平见鬼了,亏你说得出口,这场战争一开始就不公平你有源源不绝的兵力,有该死的时空政府可以撑腰,你要我用什麽来打赢你我们就是等死。

    瞧瞧现在在哪里三条大桥。我们已经失去了五个据点,等你们攻下池田屋,攻下江户那就是最後了,我们再无可以翻身的机会,就这样被丢弃在这时空,无处可去,没有前任主人的时空,一个宣告失败的时空。你要他们怎麽办

    审神者的心软得像棉絮,经不起这样的悲恸,好像被丢弃的是他的刀剑似地,他被悲伤窜袭全身,但他只能秉持着原意,不抵抗丶不伤害他人的人,即死。

    世界是残忍的,无法十全十美,人们的胜利是由敌方鲜血的失败所构筑起。

    我不要你同情。有种就杀了我,用你那把刀。

    看见他的眼里有泪光,濑见鄙夷地哼笑。

    此时,太刀甲介入两人之间,他高大的身材像萎缩般缓缓移动,朝审神者低着头。

    请手下留情。

    与他粗旷的外貌不符,他的声音非常温婉,柔和地,充满诚恳。他的眼里以往燃烧着紫色光芒,现在却似水软濡,沾黏着无尽的恳求。

    濑见用完好无缺的那只眼瞪他。

    无论胜败与否,要平安回本丸,您答应过我的。

    太刀不疾不徐的说道,他扶起濑见,跟着上来的大太刀将他搬进怀里,百般小心翼翼。濑见还想说什麽,可是他的话全被大太刀强壮的臂膀给塞了回去。

    失礼了,就此告退。

    他客气地像是审神者救了他主子的命。弯腰鞠躬时,深红色手缝御守从领口间垂下。

    审神者心里冷暖交错,刀尖刺进眼睛里的触感,藉由剑身传导至手心,那种感觉让他发寒;可是太刀对濑见说的话令他心头发暖。

    濑见只明白他的刀剑心念前主,可是不知道他们也深爱着修正者。他们是共生体,互相扶持,并且相爱,无论最後的结果为何──他们沉浸在与修正者相处的过程。

    清光从後头搭住他的肩膀,他顿时失了力气,往後靠在清光的肩上。

    这样够了吗

    他的声音像堵塞在烟管里的菸草,终於被火燃烧殆尽化为烟的样子。伤口的血已经被风吹得乾涸,审神者的眼里滚烫着眼泪,要酝酿一壶酒,在往後的生世品尝。

    一只眼睛,够了。

    加州清光拉紧围巾,捏了捏主公发抖的手臂。

    太郎太刀从後头凑近,拦腰抱起了审神者。他们心里有种与生俱来的默契,明白什麽时候该点到为止,一行人牵着马打道回府,庄严正经正如他们来时的气氛。

    刀剑男士与时空溯行军背道而驰,各自离去。

    地上拖起沉重的影子,冗长而墨黑。

    摇摇欲坠如落花,撒了满地的残缺,一步一步,在三条大桥上印着永世的对立。

    10070 10070 10070 10070 10070

    直到三日月宗近真正瞧见审神者喝茶的样子,他才明白何谓轻飘飘的。

    树上的蝉十分聒噪,掷地有声地,像硬拿着长指甲刮过琴弦的刺耳。

    主公端坐在桌前,腰挺得笔直。他双手捧着茶杯丶嘴唇轻抿杯缘,像鸟儿衔着花朵。

    面色洁白胜雪,冰肌玉骨,即使不抽菸也犹如笼罩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

    在这喧嚣的气氛下,他依然怡然自得的品茶。

    彷佛一叹息便会冰消瓦解的清雅,眉眼间云行水临。

    还真的轻飘飘的。

    主公,颇有古风呢。

    歌仙倚在审神者旁,心领神会的替三日月发表意见。

    审神者的微笑像字里行间精心雕砌的词汇。

    濑见巳暮。

    他突然道,语调之轻柔。蝉鸣随着炎日温度增加越加聒耳,他的声音却没有融化在蝉声中。

    原本慵懒躲在廊檐下的刀剑们全竖起了耳朵,他们不明白,为什麽要用这个名字破坏此时此刻的安宁。审神者只是伸出一指,指向攀在树上的蝉。

    听,阵雨蝉鸣。蝉儿十七年的光阴全埋在土中,它们用尽力气,在褪壳後剩下的四个星期,燃烧仅存的生命,化为最後的歌曲。有个词能形容这情景。

    相闻歌离蝉时雨。

    歌仙自言自语般地咏着俳句。

    是的,蝉时雨。这是最後了,明知徒劳无功,再怎麽如何也无法挽回即将消逝的生命,只能倾尽所有,以歌唱抗拒,以蝉鸣证明自己的存在。

    三日月顿了一下,想露出怎样也抓不住要领的表情,可是审神者直直望入他的双眼。

    不只是望入他的双眼。他望入记忆,关於濑见那彷佛临死的告解。

    无谓的挣扎。明知如此,却仍然挣扎。

    在空无一物的海面上依然奋力扑腾,直到丧失挣扎的力气。

    那个人,他们,歌唱最後的生命,最後殒灭在火焰中。

    审神者不称他濑见了。

    他不过就是一个历史主义修正者,刀剑的主公。为了找寻一丝希望尝试一切的修正者。

    濑见巳暮せみしぐれ──以及蝉时雨せみしぐれ。

    若是换作刀剑男士,这样眼看着愿望逐渐破灭而无能为力,大概也会如此挣扎。

    就如他说过的。同甘共苦,一同出生入死,他们互相奉献生命,为对方而活。

    刀剑随时可以为他赴死,而审神者亦然。

    他们与敌方像一座正反两面的镜子,映照出相对的样貌。

    再如何改变观看的角度,都是如出一辙的相像。

    可正因相像,所以没有退让的馀地。为了守护自己的爱,只能靠争斗,而这世界黑白分明,胜负是残忍的东西,他们两方都并非正义,也非邪恶。

    濑见巳暮和蝉时雨。

    审神者轻轻念着。

    三日月侧头亲吻他祷念的双唇,抹去修正者令人钦佩的爱。

    主公突然笑得很纯真,伸手推他。

    我说过,嘴唇已经有主了。

    三日月觉得背脊发寒,转头才发现加州清光厉鬼般瞪着他。

    歌仙在一旁良心不安地清着喉咙。

    审神者又笑了。

    他的笑,像雪渗入肌肤里,云淡风轻的醉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终於结束濑见篇了,我感慨到不知道该说什麽。

    下回才是厚君的回合厚君出去修行不是为了打濑见,完全不是,濑见是主公要打的。厚君再怎麽修炼成超级肌肉男也没办法打到濑见,秉着这点一直没让他回家,反正回来了也做不了什麽,乾脆就放生

    所以好吧,我知道这不是理由,来,想揍我就揍吧:3壮烈成仁

    第25章 後日谈一

    厚藤四郎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极具耐心的人。

    尤其是将兵法融会贯通後,他更懂得在紧要关头须处之泰然。他的心灵已经揉合出一个优秀辅佐者该有的气度──然而这只到他发现审神者比他耐心更甚为止

    回到本丸後大约已过了一个礼拜。

    他收到一期一振的家书,听说本丸被濑见搞得天翻地覆,而审神者遭受苦难。他心念着主公,因此一结束修行便匆匆上路,正好在出阵的那一刻赶上队伍。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决斗,鲜血挥洒,然後在他还没搞清楚状况时,战局落幕。这算是大获全胜吗即使他翻遍了兵法书,仍无法为这结尾做出合理的诠释。

    不过算了。他们不该回首过去,要瞻望未来。

    谈到未来,厚藤四郎又忍不住要提审神者。

    在修行的途中,他总是念念不忘未来的蓝图,他都已经规划好了,等学习完名将的职责要如何辅佐主公丶教导主公,还有最重要的要以男子汉的身分疼爱主公。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主公好像不想让他疼爱。

    修行完毕没有受到盛大欢迎,实在令人泄气,但那时情况特殊,他能够忍。

    可是当隔天他到审神者面前,明着暗着提醒他上回的谈话,主公却眼神飘忽丶转移话题。

    厚啊,我瞧着你好像长高了呢。

    他还想哄他呢附丧神再怎麽修行也不会长高的。虽然他知道这件事时裹在被里哭了两晚。

    审神者根本不明白他有多麽想念他,无论在用餐或者练剑,就寝前与苏醒後,他都心系着审神者,想念他完美的笑容丶温柔的耳语丶飘渺的身姿。

    他就连在坐禅时也无法静心,每每都让黑田大人拿着香板抽肩膀,骂道心平气和

    纵使分隔两地,他也努力地用行动表示自己仍然惦记着审神者。

    每当他提笔写下致大将三个字,便克制不住心里滚涌的热情,除了修行报告外,还老要特别附上写着满满爱意的备注,洋洋洒洒写了三大张。

    他当时坚信审神者只是想等侧腹的伤好全,再来好好跟他周旋。

    伤口痊愈最重要,他可以有耐心地等。

    然後现在过了一个礼拜,伤口都凝结了,厚藤四郎的心也差不多要碎光了。

    审神者有意无意在回避着他,存心的。

    他怒不可遏,而愤怒无处宣泄。主公怎麽可以

    他瞪着三日月丶小乌丸和审神者谈天说笑,嫉妒得要命。

    三个人捧着茶杯不停地喝,像极了老人开茶会。若是能和审神者说上话,他倒可以过去喝老人茶。可只要他靠近,审神者立刻就会瞬移开,他甚至开始怀疑主公有特异功能。

    他想到小乌丸明明也长得一副孩子模样,主公却偏与他如此亲近。

    於是他决定向小乌丸仔细讨教一番。

    气势问题。

    小乌丸经验老到,只消一眼便能淡定地下结论。

    气势我已经对大将展现足够的男子气概,都身体力行了

    厚藤四郎嚷嚷道。尽管嘴上这麽回嘴,但他其实明白他所指为何。与小乌丸面对面正坐时,就能清楚感觉到他们两人截然不同的气势。

    小乌丸是日本刀之祖,故而外貌虽年轻,但能以父亲自觉。无论对谁都用长辈的口吻说话,老成持重,天生带有一股爸气,连审神者都不禁要喊他一声爹。

    你的心还未同化,若总用孩子的思考与应对方式,便缺乏整体气质,得让人感觉到沉稳的气度,千年不改。瞧你,大人是不会瘪嘴的。来,给为父一个成熟的笑容。

    他努力板着脸,又别扭的嘴角上扬。

    笑得像个坏人似的。总之,舍去死命纠缠,必须先冷静自持,让主公认为与你是可以沟通的,是稳重的男子汉,到时他自然愿意与你相处。

    冷静自持。真是个好建议,他之前肯定是太心急了。

    厚藤四郎大彻大悟。接下来的几天,他秉持镇定沉静的态度,仅用眼神暗示。

    用餐的时候,他坐在审神者正对面,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看。

    替马刷毛的时候,他隔着马背,从容不迫地盯着他看。

    乘凉的时候,他站在远方的树下,泰然自若地盯着他看。

    下田的时候──审神者乾脆躲进房间里。而他贴在门上透过门缝盯着他看。

    主公太有耐心了,即使他这麽冷静自持都没有让他弃械投降,主动与他攀谈。

    自上次谈话已过了两天。他看见小乌丸让审神者倚在他身上休息。

    厚藤四郎的怒气值上升至百分之十。

    这招没有效

    他很想拍桌大吼,可是小乌丸的霸气让他不敢妄动,只能满腹冤屈的抱怨。

    一言以蔽之,还是出在气势问题。你尚未了解气势真正的意义。

    小乌丸终於决定亲自操刀示范何谓霸气的精髓。

    他很轻易的就把审神者招来了。

    审神者坐下才发现厚藤四郎也在,眼里尽是尴尬。

    主公啊,方才去马厩顾马了没有马厩就没有吾等呢。乖孩子,让为父给你奖励吧。

    他捏着审神者的下颚,一路从额头亲过脸颊,亲得审神者满脸通红,却没有轻举妄动。

    接着他又把审神者搂进怀里继续亲。让人招架不住丶自然而然的霸道。

    厚藤四郎脸色铁青,因为他刚才发现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

    小乌丸勉强可以搂住审神者,但他厚藤四郎太娇小了──原本他去修行,除了学习名将职责以外,还为了要长高长壮,可是事实很该死的并不符合理想。

    与此同时,他想起不久前笑面青江对他的揶揄。

    傻孩子,主公不要你,是因为他嫌你太小。

    说完,青江还意有所指的笑着,比了一个肮脏手势。

    主公又还没瞧过,他怎麽知道不合他胃口呢可以先试用啊,试用

    厚藤四郎的怒气值上升至百分之三十。

    只要高大到能够随意把审神者拦腰抱起,到时审神者就算想把他当孩子看也无可奈何了。

    他到膳房找药研藤四郎。听说药研正就着濑见的笔记,对花草学做研究。

    药研,给我长高长大的药。

    他一进厨房就劈头说道,还理所当然地伸出手。

    你要这种药做什麽

    药研正在用钵捣药,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当然是为了长高长大啊。至少要能长得跟烛台切先生一样,适合霸王硬上弓。

    一旁切菜的烛台切觉得自己很无辜。他才不会做霸王硬上弓这种缺德事,他很温柔的。

    药研存疑的瞪着他,显然很不想挪动位置替他找药草,更遑论陪兄弟做坏事了。

    药研,如果你不给我药,我就自己来。

    什麽──喂丶等等,给我站住

    然而厚藤四郎并不理会药研,徒手夺了药钵就跑,还顺便搜刮了桌上的药草和笔记。逃跑速度之快,连本丸第一神兔蹦蹦跳左卫门都望尘莫及。

    小厚修行完後,好像更有男子气概了呢。

    烛台切饶富趣味的品评道。

    药研藤四郎望着兄弟如旋风般袭卷来去的背影,莫名眉心发抖丶眼皮直跳。

    厚藤四郎是个很有研究精神的少年,我们也可以称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少年,然而他也是个普通的少年,没有过目即会的天才脑袋。不过倒是有蛮干到底的意志。

    如此这般,他就真的蛮干了。

    笔记里全是些难懂的物理公式,他就算横看竖看,也仍看不出个所以然。最後乾脆凭着最前头花草相对性谱表,硬是找出和返老还童效用相反的材料,全扔进钵里捣碎。

    花草汁没有强烈的味道,他甚至连闭气也没有,就一口喝尽了茶。

    他被那本笔记折腾一整晚,此时怒气值已到达百分之五十。

    他原本以为药性一会儿就会发作,尽管疲累,依然硬撑着要等到药水见效,结果最後还是头磕在桌上沉入了梦乡,直到药研在书房发现他,伸手把他推醒。

    厚藤四郎一惊醒,便急急地要药研替他找面镜子。

    他看镜子两秒便摔了,他秉持良好教养摔得不轻不重,可他瞪着药研的眼神恨得能榨出血。

    看,你这边用错材料了,是这把而不是这把。

    药研很淡定,拿着两把外观极相似的花,指出他的关键错误。

    那怎麽办我不要这种身高。

    他的确是长高长大了,却不那麽合乎预期。只从一米五长到一米七五,高度和一期一振差不多,脸孔也确实成熟许多,不过要以现代眼界来瞧,他那是高中生的年纪。

    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嫌弃一期哥的身高,可他原本想要的是烛台切的一米八五啊。

    不怎麽办,只能等药效退掉了。

    你不帮我调解药吗帮我改成更高一点啊

    我拒绝。你要再这麽毛躁,我就去跟一期哥告状,说你对主公图谋不轨。

    药研没好气地把药钵和笔记收走,留下厚藤四郎一个人在书房生闷气。

    虽然一开始忿忿不平,但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黑田大人教会他沉着冷静,於是他转念一想,只要比审神者高就够了,能够把他拦腰抱起就是好的。真庆幸大将长得矮。

    他的怒气值默默停在百分之七十。

    接着他又想,万事已俱备,就只剩把审神者拆吃入腹。所以无论主公愿不愿意见他,他定要找机会与他谈谈,说不定他见到这副迷人的样子,就会立刻投降也不一定。

    他先去向一期借了件衣服。一期显然被他吓傻了,哑了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厚藤四郎费了很大劲才让哥哥交出衣服,接着以这副模样,大摇大摆进入食堂,得意地看着众人惊呆的眼神,享受一瞬间的鸦雀无声。

    审神者简直是瞠目结舌。他特别满意那表情,为了仔细欣赏,还选了审神者正对面的位置,没有人敢和他争,倒不如说是因为大家吓得忘了与他争。

    他的笑容灿烂无比,无形的光芒直直往审神者脸上打去,审神者愈是想躲丶光芒就愈强烈。

    审神者很恐慌,吃饭时头越压越低,将心神全专注在扒饭上。

    大将大丶大将

    厚藤四郎又发现,审神者不禁擅长瞬移,连逃跑的速度都非常快,比他昨天卷走药研的笔记还要快上许多。他都还没放下碗筷,主公便在他说完将一词前就已经消失无踪。

    他茫然的站在食堂外,追不上主人的兔子跟他一样茫然。

    而食堂里的刀剑比他们更茫然。除了淡定的药研,没人知道附丧神为何会在一夕之间长大。

    厚藤四郎誓死找出审神者。这是自然,否则他特地长大就没意义了

    他花半个时辰,找遍了整座本丸,最後才知道审神者躲累了,偷偷溜去浴室休息。

    他毫不客气地打开浴室木门,才刚下水的审神者吓得在水里扑腾。

    浴室没地方好躲,审神者心一横,乾脆闭气潜进水里做垂死挣扎。

    厚藤四郎看了更是怒火中烧,怒气值瞬间飙升至百分之百。

    他将换洗衣物一摆丶衣服俐落一脱,将军坐镇似的往浴池里一坐。

    审神者这才发现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为什麽就不肯忍耐一下黏人的汗水呢满身汗臭跟厚藤四郎的咄咄逼人哪个比较可怕不用说,当然是厚藤四郎

    大将,出来。

    审神者默默的从水里抬头,以胆怯的眼神望着厚藤四郎。

    厚藤四郎将半个身子浸入水里,和审神者视线平行,把他抵到了浴池边。不用特别使力就能把主公按住,当大人真好,他好想永远当大人。

    我们得谈谈。

    他笑得灿烂,孩子般纯真而爽朗,审神者不禁被那笑容哄得心软了。

    谈什麽呢我们之间没有什麽问题吧。

    当然有,我们有很大的问题。首先,大将,我们做过约定的,等我回来就要把大将你拥在怀里──可是你却老是故意躲我。你有什麽想要辩解的吗

    我丶我没有答应你。你也得考虑我的立场,我不能丶我不能和孩子那是伦理问题。

    厚藤四郎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腰,似轻似重的抚摸,滑顺的肌肤相互摩娑。审神者结巴着解释,一边推他,无奈他的力气根本敌不过那对结实的手臂。

    你就是过不了我那张孩子气的脸,好的,所以我为你长大了。现在可以了吧

    审神者的脸泛起红晕,也许他会将之推托在冒着气的热水上。反正厚藤四郎是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我一开始便是这副模样,你就会接受我了。我知道的,大将。

    厚藤四郎的瞳孔像猫眼,熠熠生辉的动人,那双蟒蛇般纠缠的眼神,把审神者缠得喘不过气。他的指尖顺着腹部往左,轻轻描绘那道刚愈合的伤口。

    大将你有那麽多情人,可是我只有你一个。你必须公平哪。看来大将你还没有完全独当一面呢,没关系,我会好好辅佐你的。来,让我教你吧

    厚藤四郎的指腹轻如鸿毛,浮在触与不触之间,那样的抚摸让审神者全身发颤。他们俩人在浴池里,身上片缕未着,非常危险的场面,而他快要沉沦至底了。

    厚啊,我喜欢你。可是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般可爱,所以──

    大将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审神者本想轻声哄着,再慢慢退开,然後逃离这儿。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厚藤四郎已经高兴得扑了过来,他急急想抽离,但才刚转身,便被一把抓住。

    厚藤四郎从後头抱住审神者,场面顿时变得更加危险。他将脸埋在主公後颈,嗅闻沾着淡淡热水的清香,凝脂般的肌肤滑而温软。

    有破绽啊,大将。

    厚藤四郎的唇贴在他的颈子上,调侃间萦绕着轻笑声。

    当审神者思绪迷茫间,惊觉有东西抵上他的大腿时,他简直是欲哭无泪。

    10070 10070 10070 10070 10070

    翌日早晨,厚藤四郎被兔子用力扒门的声音吵醒。

    他花了大约一分钟才想起蹦蹦跳左卫门被关在外头一晚。而且还是他给赶出去的。

    他身上披着宽松的睡衣。身形已经变回原来的模样,花草汁的效果一如往常无法持久。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泄气。可是当他看见审神者手里攒着的帕子,精神立刻又来了。

    大将丶大将这个是你为我流下的处子之血吗

    他立刻把审神者摇醒,抽起手帕追着他问。上头沾满了凝固的血,手帕已呈深褐色。

    审神者疲倦地撑起眼皮,脑袋糊涂,看着帕子想了老半天。

    不,这是你的鼻血啊,你难道忘记了吗

    厚藤四郎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圈。流鼻血,好像是有这麽一回事。那也都是因为大将太性感了,虽然他长成了大人,不过骨子里还是孩子啊,大概是因为承受不住刺激吧。

    他一边自我推敲,一边回想昨晚的种种,想着想着又流下了鼻血。

    怎麽又流了去找你一期哥哥,让他给你止血。

    主公指示道。他讷讷地点头,听见审神者的嗓音有些哑,他的鼻血更是狂流不止。

    厚藤四郎拉开纸门,兔子立刻冲了进来,对他愤恨地跺脚,直到跺高兴了才窝到又昏睡过去的审神者身旁。他耸耸肩,用袖子擦鼻血,到食堂找一期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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