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审神者扬起一抹似是无奈又似是坦然的笑容。
往後真的能够再称呼他为孩子吗那孩子,前几天居然问我还是不是处子之身啊。这实在是过於成熟了吧成熟到让我招架不住呢。
一期一振像是被口水呛到般地咳嗽不止。
清光没有注意到旁边咳得辛苦的一期,只顾拉着主公追问後续。
什麽那,那主公你到底还是不是处子之身呢
因为我曾有一个爱我的哥哥嘛,所以呢──哈哈。
没有将话说完,审神者呵呵笑着,转身摇晃油纸伞,信步溜回本丸。
随着雨点落下的雷声从远处划过,轰隆巨响,正好与清光相互重叠丶不谋而合。
加州清光不禁思忖,自己是否也该踏上治疗心灵的旅程呢
作者有话要说
短刀里面最喜欢的就是厚君了。虽然认识他这麽久但直到现在我还是很不习惯那张高冷脸却配上一副那麽阳光的嗓音。
我想也许只限外人面前比较冷酷吧,其实骨子里是个爽朗小学生。
而且因为自尊心很强,又是个我行我素的孩子,所以莫名其妙压制了本丸里最无法攻克的两个人。
主公的守备范围不包括可爱的孩子,结果最後反而自己被纳入厚君的攻击范围内了
第16章 太郎太刀与他的主公
卯月之初正是花团锦簇的时节。
樱花七朵共枝,七瓣绕蕊,盛开七日。通常在一夜间突然绽放,轰轰烈烈地怒放枝头,在清晨的微光下与树影交缠,颜色像溅入水中的几滴鲜血,冲淡铁血杀肃,美得张狂。
樱花在该凋谢时从不留恋,果决丶强硬,只七天便风中零落,与风缱绻,落花似吹雪。
因此赏樱不宜拖延,待月幕垂落,就是花宴开启之时。
於是乎,本丸痛快地办了一席酒宴。
樱花短暂而美丽,尽管如此,在生命最灿烂的时刻凋零,总胜过逐渐老弱至死。
人生苦短。自从太郎太刀被召唤至尘世间,他时不时会冒出这个结论。
当那副用现世之物所构筑的刀身,在战斗中相磨而留下累累伤痕,尝过利刃入肉至骨的滋味,刀尖划开皮肉的感觉之後,他高尚的神格似乎渐渐陷入人世。
一次又一次,正是因为专注感受,所以更加沉沦。
尘世间有太多他需要去感受与体验的事物,然而人生苦短。
所以他只好尽全力去寻觅,追寻一种一见锺情丶深刻入心,让他死而无憾的感动。
审神者实在是非常有格调的一个人。
他特别选择在樱花灿烂丶月光皎洁的夜晚办宴会,还大手笔地买回几十壶酒,颇有不醉不归之意,晚膳与甜点一应俱全,情调最甚,场面热闹非凡。
树上悬挂着纸灯笼,笼内火烛燃得正旺,彷佛要把烧红的灯笼给焚烧殆尽,灯火通明。
太郎摇晃着手中的清酒,一朵花瓣飘然落进他的浅杯里。
庭院里喧哗吵闹,他抬头望向繁盛的樱花,心底油然升起一股与世隔绝的静谧。
我听闻若无樱花常开,人间春景不再。今日一见,此景当真绝色。
主公好兴致。再斟一杯
在他眼前,主公正让歌仙将酒杯斟满,接着一饮而尽。
太郎使用的是浅底大口的瓷白色小浅杯,而审神者拿着木制四方形酒器,光是尺寸便相差悬殊。直至刚才,主公喝下的酒量已经无法计算,脸颊却只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买回来的酒类有许多,但他听说酒鬼中的酒鬼只品清酒,挑清酒喝的审神者是真正的酒鬼。
主公似乎发现太郎的视线,冲着他嫣然一笑。
他赶紧仰头将酒喝下,举起酒杯向审神者点头致意。
花瓣随酒水滑进嘴里,太郎用犬齿咀嚼着那片花瓣,口里似乎溢出花的芳醇。
太郎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不出阵的时候,他总是站在庭院里看着来往的人群,感受花草树木生长凋谢,季节温度的转换,然後就这样过了一天,日复一日。
常有人说他难以亲近,不只因为他身材高大,更因为他经常带着一种审视的眼神评论一切。
他会去评断,去分析,去将一个人解剖殆尽,这是他习惯他人的方式。
需要了解透彻,然後才能放心把自己的背後交给所谓的同伴。
这笨拙的方式或许是由於他长久被供奉在神社内,缺少与人交流的机会。
又有人说他不识时务,平日冷静淡漠,上战场时却积极介入尘世,如狂野风暴袭卷而来。
然後他享受着刀锋削骨丶斩杀敌人的痛快感。
然後他品尝犹如切割盘中肉块的俐落,血花迸发。
然後他自己跳上前手起刀落丶搞得战场血流成河,把同伴忘得一乾二净。
所以他就被告状了,说他眼神可怕丶不合群丶老是站在庭院的行为太不正常。连弟弟次郎都建议他,乾脆去跟大俱利伽罗交朋友,当本丸快乐的孤独两匹狼。
也许他真的与尘世格格不入,即使他醉心於人间生命起伏的美丽色彩。
太郎对於自己身为天界人是自满的,但越完美主义的自信越容易产生自卑。身高让他感到无所适从,连马儿都惧怕他的高大,现在还被同伴嫌弃性格有缺陷。
可是审神者总是微笑着跟他说没关系,你已经很好了,做你自己
接着主公会陪太郎一块儿站在庭院,欣赏花丛交错,望着夕阳西斜,轻叹一声樱花真美。
就算审视的眼神评断着他,他也只是一笑,云淡风轻地。
没关系的,我接受你,做你自己就好。
多好的一个人。比他更像天仙,温柔飘渺,他所服膺的主公。
太郎给自己盛满了酒,酒壶旁摆着花见团子,红绿白的三色组合,一盘三串。
每个人都有一盘,只是太郎不嗜甜,吃了一串便搁在旁边。
他想把团子让给其他人,喜欢甜食的短刀们大概会收下,可惜那些孩子不会主动靠近冷漠又高大的太郎,他也不好意思冒然将位子挪进孩子成群的地方,只好作罢。
他环视四周,本丸人数众多,凭着话题围成数个圈子,一片闹哄哄地。
方才,他听见主公问了一声濑见在哪儿。
宴会开始前,太郎明明还有看见他在厨房里头帮忙,不知是何时消失的。
反正濑见经常满街到处跑,所以审神者也不以为意,而且他是本丸的全民公敌,就算他失踪一百天,刀剑们都不见得会出门去替他寻尸。
上回审神者意外病倒的事情,虽然证据不足以断罪,但也让濑见挨了好几天骂。
人人喊打,疲劳轰炸,无间断的舆论压力,可两个礼拜後濑见依然找死的下厨房。
也许点心里又被动了什麽手脚
太郎如此思忖着。不过他除了有些微醺,意识和身体机能都正常的很。
其他人看上去也并无大碍,只是普通的醉鬼。
在他附近的那个圈子里,加州清光已经醉得彻底,挂在大和守安定肩上笑得前俯後仰。
山姥切国广一边发酒疯一边大声嚷着要把全世界献给主公。
笑面青江也醉了,哄着山姥切说荤段子,哄着哄着自己反倒先起了头,主题还全兜着审神者打转,惹得众人热血沸腾丶呼声不止。
男人嘛,偶尔猥琐一把在所难免,只是有声有色的描述还要加上模拟动作,实在是太超过。
太郎撇过头,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本丸的格调都被这群醉鬼给拉低了。
正当他想再倒一杯酒,审神者已经将位子挪过来,晃了晃已经空掉的瓷盘,向他讨那两串团子──其他人的盘子都是纯白色,不知是谁突发奇想给主公特别的白底红梅瓷盘。
为了应景,主公今日一别往常,特别换上一套染着浅红色的和服,正好与瓷盘的颜色相互衬托,背景是一片如海般的樱花色,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两人靠近时,一股淡淡的烟熏味随着风爬上感官。
主公,你又偷偷抽烟管吗
太郎悄声问道。照理说审神者现在应该在戒菸期才对。
忍了一个礼拜,实在受不了。嘘,别告诉清光哦。
主公笑着竖起食指丶压在唇上,示意要保密,接着飞快的吃完团子,又是几杯清酒下肚,他非常喜欢吃糯米团子,因而露出满足的笑容。
像孩子纯真的微笑,柔软甘甜。
真好。太郎忍不住这麽想。
希望时间就此暂停在和乐的氛围中,静止的甜美笑容,缓缓渗入他的眼底。
10070 10070 10070 10070 10070
啊啊啊啊啊──
隔天清晨,太郎太刀被清光凄厉的叫喊声给吵醒。
当他不明所以地来到众人聚集的审神者房门口前,也不禁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
他看见,审神者缩小成七丶八岁的孩子模样,正眨着双眼打量着他们。
贴合原本身形的和服现下如布袋一般松垮罩在身上,那双依然美丽的梅花色眼眸,揉满疑惑丶困扰丶惊惧等情绪,楚楚可怜,那眼神彷佛他们才是这里的不速之客。
主主主丶主公主公
清光显然被吓傻了,张着嘴哑了老半天,才慢慢地跳针。
那个,请问你们是谁我的哥哥在哪里
审神者不仅身形改变,似乎连记忆都回到了孩童时代。他一双浑圆杏眼湿润闪烁,像头初生的小鹿,纯良无比,还用稚嫩软糯的声音发问,听得他们的耳朵都酥了起来。
知道吗其实你爹缺钱,所以把你卖给我们了,你以後就要在这儿替我们卖命工作
其他事姑且不谈,吓人是本业,眼前这副任人欺负的样子让鹤丸骨子里发痒,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跳出来大声恫吓着,把小审神者吓得往後缩了缩。
我父亲是大财主,才不会随便把我卖掉你们是人口贩子吗是不是想拿我换爹爹的钱
他极尽委屈的辩解着,自然形成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大俱利还没伸腿踹鹤丸一脚,清光就已经把鹤丸推得老远,用万分诚恳的语气解释道。
不是人口贩子你别听那叔叔乱说话,我们是你父亲的朋友,我们这儿是,呃,铸剑场你爹昨日不是说要送你来这里和我们一起玩几天吗对吧你难道忘记了吗
我没有印象
肯定有的,你慢慢回想。你看哥哥我像坏人吗不像吧我不会欺骗你的,爹爹过几天就会把你接回去,现在就委屈一点待在这里嘛。你丶你看那边,还有可爱的兔子哦。
清光毫无羞耻的哄骗,一边招手要躲在角落的白兔过来。
平常与他不对盘的蹦蹦跳左卫门,也许是发觉事态有异,今日特别温顺地回应他的召唤。
小主公把兔子抱在怀里,抚摸它雪白的软毛,神态终於放松了一点。
因为这令人难以应付的突发状况,出阵事宜全面停摆。
众人全待在本丸里照看审神者,深怕他玩耍时磕了碰了,给这副柔弱的娇小身躯留下伤痕。
太郎坐在廊边望着樱花轻摇,眼前不时有追逐嬉戏的身影晃过。
孩子毕竟单纯天真,不久便和短刀们相处融洽,把全本丸都当作捉迷藏的游戏场地。
主公玩腻了游戏,见他一个人在廊下发呆便凑过来,丝毫不惧怕他的高大。
他身上穿着临时裁短的和服,裁开的地方用针线补起。
那缝线还是他自个儿缝的,虽然形状像条蜈蚣,倒也还算耐用。
太郎轻轻的唤了一声主公。
我不是主公,大家通常都喊我二少爷。
是吗我是太郎太刀。
审神者张开手,手里拿着几个花纹不一的小布包,里头装着米粒与豆子,俗称手玉或者沙包。
将手玉一块向上抛起并接住,可是他总是漏接,尝试几次之後,他困扰的将手玉一推。
太郎哥哥,会玩手玉吗
太郎初试几遍後便抛接自如,让小主公露出崇拜的眼神。其实他想大概只是因为布包小,而他手掌大,不过他并不介意暂时成为孩子眼中的高手。
自从那二少爷误以为太郎是游戏之神,便经常拿着清光给他买的童玩来寻他找乐趣。
今天他拿了一把剑玉,要求太郎示范玩给他看。
太郎摸索着构造,好不容易才能慢慢将玉从大皿翻回剑尖丶再从小皿翻到中皿,光这就花了他老半天的功夫,可是审神者始终神情专注的观摩。
当他终於逐渐掌握诀窍,可以开始快速交换玉的位置,主公便一副喜悦之情溢於言表的模样。
那样的笑容,纯真可爱,没有任何玷污的洁白。
事实上,因为他那令人沮丧的高大,所以太郎一直对娇小可爱的事物情有独锺。
短刀们丶马儿们,或是常被昵称为蹦太的白兔,都是可爱的存在。
只是当他进入马厩,骏马通常会被他的身高吓得不敢靠近。藤四郎们无事也不会与他搭话,兔子一见到他走近的影子更是会落荒而逃。
虽然如此,他还是觉得可爱。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难得的眼神柔软。
他看似清廉丶不染世俗,甚至是厌世。沉默而静谧,沉默到几乎会与景色融为一体。
然而,主公却那样毫无防备的靠近他丶与他交心,无论何时。
无论何时,走入他的心底,用染着樱花色泽的微风吹拂,用玉撞上剑身的声响敲着他的心。
喂喂丶乌龟先生,乌龟先生啊。在这广大世界里,没有其他的动物比你还要更迟钝,为什麽你的动作会这麽慢呢
随着太郎开始流畅的翻转剑玉,主公小声的唱起童谣。
清澈乾净的声音,软泥般滑顺,像泉水流过岩石,激起水珠迸裂如冰晶碎满地,晶莹剔透。
听着主公偶尔因为忘词而故意拖长音调,他不禁失笑。
然後小少爷又用似花绽放般灿烂的笑容撞了他满眼。
他忍不住停下思绪,又心想这是否是他所谓一见锺情丶深刻入心的感动
──第三天了,审神者的身体显然没有要变回原样的迹象。
不过虽然体型改变,记忆也明显短缺,可骨子里还是原本云淡风轻的主公,观察平日的作息就能够略知一二,几乎是揉合了孩童活泼的生活模式,但心仍是老成的。
例如他会扒着清光求他让自己抽抽看那收在烟管台里的烟管。
例如他会无意识的用闲着没事去敷衍别人。
又例如他其实很习惯让刀剑们抱来抱去,亲密无比的肢体接触。
所以当太郎站在庭院里发呆时,主公会不由自主陪着他赏花,只要他不太忙着玩。
今日太郎也依然像要融化在怡然景色中的沉默。
天空微阴,开始下起绵绵小雨。可是他没有要进门躲雨的意思,仍旧屹立不摇地站在庭园。
他总赏着花,无论何种花类。
彷佛能从那些转瞬的生命里望出一点尘世的透彻。
凤蝶轻舞,花倚蝶丶蝶恋花,雨点拍湿了蝶的双翅,於是它翩然坠落,落入花丛中缓缓消逝。
雨势似乎渐大,然而他却因眷恋着这股生命流动与红尘翻飞的气息,不肯离开。
恍惚间,他听见踩在湿滑地上而发出声响的木屐走动声。
他扭头往回看,挟伴着雨的微风吹起他挂着水珠的长发与衣袖。
主公正拿着那把红色油纸伞朝他走来。
以前审神者经常撑着心爱的纸伞,任凭降雨落雪沾上伞沿,与红梅相倚,犹如一位画中仙。
只见他走过来,努力踮起脚尖丶高举手臂,想要替太郎打伞,无奈身高实在差距过大。
太郎微微弯下身,才让伞面能够容纳两人。
二少爷,额头还疼吗
太郎发现他头上贴着遮肿包的贴布,那是今天早上山伏国广让主公骑在肩上玩,一边咔咔咔的笑着冲进屋里时,忘记门槛太矮所造成的悲剧。
虽然药研哥哥有替我抹药,不过还是有点疼。
太郎想了想,伸手摸上他的额头,温热的掌心覆上伤口,带着一点温柔的疼痛。
痛痛丶痛痛,飞走了。
气氛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只剩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太郎咳了一声。
失态了,请忘记吧。我也常撞上门槛,过几天就没事了。
审神者最後终於忍不住笑了出来。
柔软青涩,甜美如初的笑容,连雨滴都仿若甜点,如糖如饴,甜得慑人。那笑容像糯米团子揉着他的心,甜腻过了头。
可是,真好。
或许不该太执着於追寻那一箭入心的感动,他想。即使是似毒素般缓慢渗透,最後沁的彻底的滋味也仍然令他回味无穷,让他死而无憾。
这是,他的尘世,他的主公。
太郎太刀的嘴角轻轻扬起一抹弧度。
10070 10070 10070 10070 10070
──翌日清晨,太郎刚做完早晨的农务,正要踏入屋内。
他见消失三日丶昨晚才回本丸的濑见从自己眼前晃过,紧接而来的是已经变回原样的审神者。
身着翩翩白衣,一如往常高深莫测的笑容,悠哉的像这三天什麽事也没发生一样。
太郎一时间惊讶的忘记进门前要先低头,结果额头撞上了门槛。
审神者以袖掩嘴看着他笑,然後伸手替他揉了揉伤口。
痛痛丶痛痛,飞走了哦。
主公笑得特诚恳特开心,倒是太郎难得的脸一红。
他急忙想逃离,一不留神又撞上了门框。
这尘世啊这主公啊
太郎太刀摸着自己连遭两次撞击的额头,无语问苍天。
作者有话要说
在我眼里,太郎哥哥就是一个常在庭院里行光合作用的天然呆属性。
因为很大只所以特别喜欢小东西,明明是天界人却被尘世吸引,反差萌啊。
虽然全都只是我的妄想
话说主公突然变成小孩这事儿,我以後会解释的,先不要打我,以後还会又更多人变成别种东西的
就等到时候再打吧:3
主公只是咏个和歌,里头春和色两个字被打框框,我也是醉了,就不能看前後文安全通融一下吗qaq歌仙表示愤怒
第17章 蹦蹦跳左卫门与他的主公
红日西坠,暮霭沉沉。微风缓慢吹动身上的绒毛,眼前的暮色介於模糊与清醒之间。
它正趴在房间享受餐後的清闲,圆滚毛茸的身体远看似一团白棉花,上头镶了两颗红宝石。
──它是只集万千宠爱於一身的,兔子。
这审神者风流倜傥丶仪表不凡,兴趣宽泛爱好甚广,品茗品酒品烟管,爱字爱画爱花草,更疼麾下的刀剑们,但真要说起来,他偏爱的果然还是那视如珍宝的爱宠。
没错,就是它,蹦蹦跳左卫门
左卫门是军人职称,审神者希望在这刀剑本丸,即使是兔子也要有意气风发的军人气势,再加上它善於跳跃的特性,故得此名。
主公凑名的技术实在糟糕,可这名字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只要是主公赐予,就算差强人意,它也会心怀感激的收下,所以不准笑。
那群刀剑常称主公白衣翩翩丶霓裳翻飞,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简直谪仙下凡。
它非常骄傲。它想既然主人是谪仙,自己大概也是只仙兔,不过,它不捣药。
说到刀剑,左卫门认为有必要稍微细谈这部分。
它是横行本丸的老大爷,既通人性,又具智慧,善用乖巧可爱的外表哄得审神者心花怒放。
身为那块心头肉,不免让大部分刀剑对它敬畏三分,连五只小白虎见它都得先退十步远。它狡诈丶外柔内刚,看不顺眼张嘴就啃,却没人敢在主公眼皮下动它一根兔毛。
就像加州清光常说的该死,这只兔子忒嚣张
如上述所论,兔子大於刀剑再大於烟管。大抵上刀剑对它存在尊卑意识,所以它通常是以正宫慈悲为怀的心境在看待这些小妾们,不管怎麽说,受宠就是任性。
可是,有些刀剑就是让它感到惹人厌。好比说刚刚谈到的清光,审神者的近侍,喜欢绕着主公打转,和左卫门的行为不谋而合,见了就让它嘴痒,根本欠啃
加上清光也嫌兔子碍眼,常与它针锋相对,因此它啃人理由充分。
又说那鹤丸国永,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它就觉得他骨子里变态,老是想探索主公内心深处的黑暗,有回竟为了想一见主公生气的表情,打算把左卫门剥皮浸盐水煮来吃。
幸好审神者未顺他意。自此之後,它遇见鹤丸第一件事便是张嘴咬。
濑见巳暮更不用说,他本人就是可疑的代名词,全身散发欠咬的氛围。
瞧,随便就举出三个例子。
尽管如此,还是有几个它看着顺眼的人。且说那大俱利伽罗吧,话少但心细,经常偷偷给它塞点心,初见面时也是他给抱着回家的,那黝黑肤色还正好衬托它的雪白,甚好。
还有太郎太刀,虽然左卫门有点儿害怕他那高大身材,可是当他站在庭院里发呆时,是个很好的遮蔽处,它经常躲在那荫凉下休息,惬意的睡午觉。
噢显然它看顺眼的人都是对它有用处的。
顺带一提,太郎给它取了个昵称叫蹦太,听起来很蠢,它不喜欢。
总结,身为一只春风得意的兔子,它理当心满意足才对。
然而它仍对一事颇有怨言──
蹦蹦跳左卫门倏地张嘴打了呵欠。傍晚的凉风徐徐吹得它眼皮开始沉重,视野朦胧。
它拉了拉身体,下巴靠往地上,转眼间陷入梦乡。
10070 10070 10070 10070 10070
当左卫门再度睁眼时,晨曦居然已拉起帷幕。
它很讶异自己睡了如此之久,大概连审神者入房就寝丶起床都没将它惊醒。
早晨清爽明媚,它眯起双眼伸着懒腰,打算起身去食堂,却发现身体似乎有些不听使唤。它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手,一如往常,五指修长手臂苗条,完美等等,不对。
左卫门在房里连滚带爬,差点翻倒了审神者的矮桌,它在柜子里翻找──照理说它应该没办法在柜子里翻找东西的。它找出审神者平常用的铜镜,照向自己。
那原该布满雪白茸毛的身体,现在光滑无比,肢体分明,活脱脱像个人类。
人类的身体。它,或者该说他,仔细盯着铜镜中那脸庞的轮廓,摇头晃脑了一番。
然後他用声带发出与兔子悲鸣不同的惊人哀号。
人类的脸肯定有哪里搞错了
铜镜被摔到地上,左卫门夺门而出,身体失去兔毛庇护,就连微风都让他觉得刺骨。
才没走几步,他的死对头清光便迎面走来,他反射性的想过去啃人。
啊啊啊为什麽本丸会有陌生男子在裸奔啊
紧接着就见清光花容失色的逃开,八成是要去食堂召集众人逮捕暴露狂。
之後还不熟悉人类身体的他就这样被抓住了。
主人,我是兔子,是蹦蹦跳左卫门。
被押到主公面前後,他劈头就是这句令人无法相信的话。
审神者的笑容云淡风轻,显然认为他在开玩笑。
主人,我真的是蹦蹦跳左卫门。你看我的白发红眼,请相信我。
审神者的笑容依然云淡风轻。
主人,我知道你前天在房间偷抽菸的时候,不小心把烟管摔到榻榻米上烧了个洞,现在那个洞用坐垫掩盖着,就在离衣橱大约五公分距离的角落。
审神者的笑容开始变得不太云淡风轻。
最後,主公果决判断他就是左卫门,让刀剑借了件衣服给他穿,这件事就此定案。
左卫门穿着鹤丸借给他的白色和服,觉得十分别扭。一来是因他尚未习惯人类的身体,二来他怕穿了变态的衣服,自己也会变成变态。当然,这是杞人忧天。
见他化成人类还能流利对话,审神者倍感新奇,拉着他想探讨兔妖如何成人。
主公兴致高昂,朱红双眼似乎还闪烁微光。左卫门看得出神,不自觉的伸手用指尖轻触那脸庞,主公看着他笑,一双眼弯似狐,却清澈纯良如白兔。
他尝试学着露出笑容,反倒像是在挤眉弄眼。
对了,当兔子开心吗与当人相比的话。
呃。我觉得很不错。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他楞了会儿,才缓缓答道。
其实真的很不错。不同以往母亲带着他们兄弟姊妹,做为专门让贵族享乐的狩猎兔,在弓箭和猎犬的威胁下度日,最後还被烹来吃的人生。
他有无可挑剔的吃食,温柔的主人,庭院之大可以随意蹓达,还有刀剑仆役替它把屎把尿,以一只兔子来说,这可说是非常高级的生活。
还满意我给你的一切
审神者轻轻挑眉,勾起的眉角如柳顺滑,彷佛无限延伸至飘渺的远处。
忽然视线模糊,头脑晕眩。
如水中泡影开始界线飘渺的眼前,声音浸水的恍惚。
他突然想起自己一直耿耿於怀的事情。
左卫门始终睥睨着那些如同小妾的刀剑,他骄傲,风光,唯我独尊,却有个致命的弱点。
秉着同样爱慕主人的心,刀剑的附丧神能够付诸行动,而他无法,因为他是兔子
以往他眼睁睁看着他们与审神者谈情说爱,只得暗自咬牙切齿。
这副可恨的身体纵使用尽全力,也只能讨到一个轻吻,怀里的温暖,温柔的爱语。
然後拥抱丶亲吻,甚至在此以上的事情,轮不到他。
要说满意,他处处都满意,但他怪罪自己只能身为一只兔子。
主人,你的心脏也是属於我的吗
大概是吧,我想。
这回换审神者露出迟疑的表情,可仅维持几秒。
即使我不是你的刀剑
你是我的兔子啊。你们皆用同等的爱来爱我,所以我以此回报噢,除非你不爱我。
我爱你
嗯。我知道。
他的笑从容无比,令人神魂颠倒。宛如指尖抚过琴弦,琴声清脆铮铮,水珠落下的声音,在空气中流转不止,流淌而出的优雅,然後,云淡风轻的消逝。
还有,主人对刀剑是怎麽想的呢你的爱到底算什麽样的爱
因为只有两人的房内陷入静默,他赶紧再次提起话题。
这问题早就困惑他许久,诚如上叙,他一直将审神者和刀剑的互动看在眼底,明眼人都瞧得出刀剑对主公抱持着难以言喻的情愫,那样的情分甚至会演变为激情。
可是审神者本人是如何想的他总是如此淡泊,像一缕烟,随时会在手心里飘散。
当他的双唇与柔软交叠,当他被拥入怀,当指腹印上他的肌肤
我也不明白。如此复杂的感情,实在无法轻易言表。
他松开按在膝上的十指。
但我的爱绝不虚假。拥有对待短刀们的亲情丶奉献心脏的承诺,以及激烈的爱情。
审神者的食指沿着自己的嘴唇轻划,嘴角又勾起一抹笑。
我真心爱着所有人,尽力将自己的心分成数份,让每个人获得同样的大小。
也许你们不会相信这种荒唐,可是这感觉就像你们是性格相异的人格,却住在同一副身体里,像一个母亲爱所有的孩子,论谁都是甜美可爱。
只要站在我眼前,我的心在此时此刻便属於那个人。否则,该如何分担错综的关系呢
他的声音淡淡地透出一点惆怅,薄纱般飘扬。
可是你总是一副了然於心丶来去自如,好像你从不在乎他们对你的贪恋。
那是因为
审神者欲言又止,脸上忽然浮起几不可见的浅浅红晕。
那道似是羞赧的嫣红刺激他的双眼。
这一刺激,让他突然又想到,自己化为人类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体验不同的人生还是他其实已成了兔仙
大概是为了一了心愿吧。
他的心愿是,做一些兔子做不到的事情。那些他以往只能眼巴巴站着别人在他面前动手动脚丶自己恨不得长出人类身体也想做一次看看的事情。
这肯定是上天怜悯。
既然如此,兔身绝对做不到的事情便是──
把审神者拆吃入腹
咳咳。主人,我现在就在你眼前,那麽你爱我吗
啊,当然。我承诺过的,爱和心脏。
既然我和刀剑别无二致的话,那我也可以疼爱你吗
疼丶疼爱
审神者猛地目光一凛,背脊挺直。
关於这事,他的守备范围只包含年龄适当的男人,小孩和兔子会让他感到别扭,接受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