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父!师父父!”年幼的梓黛一路小跑,欢实地嬉笑着。
她扬着手中黄色小花,兴高采烈地奔进屋内,屋内端坐着一名女子,约莫二十一、二的年纪,眉目间满是温柔之色。
“徒儿,慢点跑。”
她伸出手来轻轻抱起年方六岁的梓黛。
梓黛在她怀中咯咯直笑“师父父!院里的花儿们都开啦!您快去看呀,可好看了!”
女子微笑着点头,眉宇间却蕴了化不去的忧愁。
“……师父父?您不高兴吗?”小孩子总是敏感的,察觉到师傅心情不好,她圆乎乎的小手不安地揪了揪。
“乖徒儿,我带你去看花花。”女子温柔地亲亲梓黛的小额头。梓黛兴奋得又把烦恼丢到背后。
“噢~师父父最好啦!”一路欢声笑语,一片无尽花海,是梓黛记忆中最美好的片刻。
她现在记忆中的小屋前,看着师傅把自己抱走,不禁红了眼眶。
师父…………多少年没见了,不曾竟想到是以幻境的方式再见。
虽知道是幻境,记忆里的师父不可能看到自己,梓黛仙子仍轻手轻脚跟在后边,生怕打扰了这份美好。
湛蓝的天空上层层叠叠着朵朵白云,脚下是无尽的金盏花海。微风吹过,几片花瓣拂过小梓黛的脸颊,痒得她一直嬉笑。
女子把她放下,蹲着与她一样高,一如既往温柔摸摸她的小脑袋。
“徒儿,为师有些事要去做。你以后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师父的声音如此轻柔缥缈,小梓黛忽然有种心空空的感觉。
“师父父,您什么时候回来?梓黛在这儿等您。”
“………”女子不再言语,张开双臂,将小梓黛深深拦入怀中。小梓黛贪恋地嗅了嗅师父身上好闻的清香,脑袋埋进师父颈窝。
女子抱着小梓黛良久,微微颤抖着手松开她。
她站起来,小梓黛仰头看她,阳光正好迷了小梓黛的眼,她怎么也看不清楚师父父的脸。
“乖,以后听师伯的。”女子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小梓黛茫然地在金盏花海中坐下,等师父回来接她。
等啊等啊。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五个时辰…………
等的天都黑了,小梓黛肚子饿极了,也不敢乱走,怕师父回来找不到自己。
呜呜………师父父………您怎么还不回来?
小梓黛眼眶泛红,一下下揪着金盏花的花瓣。
“黛儿!!黛儿!!”远方传来一女子声。
梓黛腾地一下站起来,肉乎乎的手背胡乱擦擦脸蛋,回应道“在这里!黛儿在这里!”
那女子顺着声音找来,只见来人亦是身着七秀服饰,外表六分英姿飒爽,三分贵气,一分妩媚。显然不是小梓黛温柔的师父。
梓黛仙子仍在小梓黛身边默默看着,这是以她记忆为蓝本的幻境,她只能呆在小梓黛身边。
不知不觉中她已然心神不稳,这段往事是她最不愿记起,亦是她心神弱点所在。
来人正是小梓黛的师伯,姓张,名丽华。
见小梓黛的小脸蛋上露出难掩的失望之色,张丽华也不甚在意,快步走来,怜惜地一把抱起她。
“黛儿乖。你那狠心师父怎的把你丢在这里?教我找的好苦!”
小梓黛鼓着脸,小拳头砸向张丽华的肩膀,哭闹道“师父父回回来接我的!我不要师伯!呜呜呜呜………我不要师伯!师父父!!呜呜呜呜呜………”
张丽华叹了口气,小孩子的拳头不痛不痒地,却好像一下下砸进了她的心坎里。
“可怜的孩子……”张丽华抱紧她,带她慢慢回屋去了。
梓黛仙子慢慢闭上眼,后来的事情,她都知道了。
从此她再也没见过师父,七秀坊上下都告诉她,师父中了一种无药可解之毒。那日毒发,在师祖怀里仙去了。
那年,她六岁。
☆、21
“你手中长缨,可否为保卫大唐,扫除一切?!”
“你可否为保卫大唐,奉献所有?!”
这是魍魉的尖啸声,它只是一团黑雾,嚣张跋扈地盘旋在南宸四周。
“桀桀桀桀…………”
南宸浓眉紧皱,方才砸碎了那屉子,就忽然进到了此处。
这是当年他戍守了三年的边塞小镇。依旧是下着小雪,不变的冷清,破旧。
不同的是,他此刻在镇中的行刑台处,这行刑台原本犹如摆设,一直在这里从未用过。此刻却绑了一人。
“你想要铲除恶人谷?想要拿到七心海棠?桀桀桀!此处乃心魔虚境,你把这人杀了,自然能出去完成你的心愿!”
心魔的声音刺耳尖锐,南宸握紧了银枪,却不做动作。
“怎么?!你不愿意为大业奉献一切吗?!这是假的!都是假的!杀一个假人,你也做不到吗?!”
“桀桀桀桀桀!你和他不过认识几天尔尔!快动手罢!否则,只能被永远困在虚境中,永远不可能完成你的大业!!”
南宸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聒噪!给我滚!”
银枪一扫!带些破风声戳向那心魔,速度堪比电闪雷鸣!可那心魔却依然轻松避开了南宸这一击。
“可恶!我怎可牺牲好友来成全自己心愿?!”行刑台上所绑,正是李思安。
他原本干净的白衣上沾满了血迹,乌黑的发丝也粘黏了干涸的红色,手腕被麻绳勒得模糊一片,看上去狼狈至极。
只得一双眸子,仍清亮有神,正淡然地看着南宸,好像这受刑之人不是他自己似的。
心魔在南宸耳边锲而不舍地蛊惑他“杀了他吧,杀了他!你不想从这里出去吗?不想除恶人谷了吗?”
“混账!!”南宸长啸一声,双手青筋毕露!
这是一种毒罢了。
李思安静静地坐在南宸身边,伸手去翻他眼皮。南宸眼珠不断转动,像是做了噩梦。
方才这屉子碎开地一刹那,喷发了一股及其难闻得黑色粉末出来。李思安反应极快,掩住口鼻。加上自身毒抗过人,竟是一点也没受影响。反观南宸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吸入过量不明粉末晕了过去。
南宸人高马大地,躺在地上,李思安扯也扯不动他。只好坐他身边。
李思安并不知晓医术,眼看南宸躺着越来越不对劲,原本还躺的老实,这会整个人都在抽搐。
他虽和南宸阵营不同,接近南宸也别有居心,此时看到南宸在自己眼前好似十分难受的模样,也不禁想起办法来。
要不救他,就没办法知道五大派的小动作了。
姑且冒险一试罢。
李思安拔出剑,腕口放南宸唇上,两只手打开他唇瓣。明晃晃地剑锋一割,鲜血登时滔滔涌入了南宸口中。也许割得有些用力了,许多血顺着李思安雪白皓腕一路流到了南宸唇边,沿路到了下巴、喉间。
“浪费我这么多血,你要怎么报答?”李思安不经意地看着南宸渐渐趋于平静的脸,自言道。
他勾起一抹略带残忍地笑意来。
你自诩正道,却被我这样的邪道连救两回,日后知道实情,该如何是好?
☆、22
李思安只是喂血试试南宸能否醒来,他从小被喂了不少毒物,毒抗过人。心中思量自己血液也许会有奇效。
南宸被喂了血,不一会就悠悠转醒。李思安心道没想到自己还是个活体解药。
南宸睁眼就觉得眼前一片鲜红,伸手一抹嘴角,竟全是温热的血液。
他惊得连忙坐起,看到李思安正撕下一块袖袍包扎手腕。平日里李思安的脸已十分白皙,此刻更是惨白得毫无血色。
“思安,你……?!”他本在虚境中和心魔交战,此刻忽然就醒来,还满嘴腥甜。而李思安的手腕却血流不止,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思安包扎好伤口,瞥南宸一眼,道“你醒来后,就出现条地道。走罢。”
果然,原本三米高的青龙台前出现了一条楼梯,蜿蜒向下,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
但起码要比一直被困在这里要好得多了。
南宸显然不关心这个,他急切地冲到李思安身旁,眼中难以遏制地露出心疼。
“为何这样多血?!思安,你做了什么?”
“你中毒了,我的血能解毒。”李思安觉得南宸情绪太激动,稍微推了推他。
“我…我总想着保卫大唐,守护身边所有人。却……如此无能!竟连身边人也保护不了,害得你流这样多血!”
南宸后悔自己莽撞,看到那黑色粉末连呼吸也没闭,结果如此轻易地着了道。
李思安哧一声,不大高兴“大哥这般,又与妇人何异?有空伤神,不如早点动身拿那七心海棠罢。”
他实在是不喜欢听南宸整天把他的正义挂在嘴边。
忽然很想瑾儿,不知道瑾儿现在在哪?吃得什么?住得好不好?
南宸只道李思安心肠好,只是面冷了些。心中记下他地好意,听话地不再说他手腕的伤。
“地道昏暗,你当才失血过多,大哥抱你走罢!”不等李思安回答,南宸上前一把捞起他。
他将李思安打横抱起,步履稳健地走进了黑暗的地道中。
李思安恼怒,心道这野蛮人,谁要你抱了!奈何南宸一双大手似铁钳,牢牢抱紧了李思安,连半分都不放松,生怕李思安掉了下去。
那么唐瑾此时此刻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