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全是我的罪,你不必问了……青玗沉沉闭目,语气已是极力克制。
师父,您背叛了我……应云的声音很轻,却幽冷彻骨。
背叛?
您为我关上的门,却替他打开,这也是背叛……应云悲伤地看着他,双目通红仿佛要流出血来。
青玗一震,欲拂袖而去,转身之际却被一簇黑雾环绕。
云儿!
应云的身体已然在半空,一身黑色斗篷,双目红如血滴,样貌依然如昔,眉宇间却是浓重的青黑魔气。他的身体周围伸出无数黑漆漆的根须藤蔓,密密麻麻飞扬狂肆,如一张巨大的网。
青玗立刻祭出青竹箫,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当年命悬一线,却意外附在了那妖魔左护法的身上,保住一丝魂魄。数百年来,我一直躲起来拼了命的修炼,只希望能修成肉身回到你身边。
后来,我终于有勇气来找你,才知道你不在长留,我找了你好多年,终于找到了你。当我听说你一直未再收徒,你知道我有多么高兴?我觉得我终于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应云绝望地笑着,又仿佛在哭着可现在你却告诉我,你爱上了另一个男人,你为了他离开长留自我放逐至今!而这个人算起来我还要叫他一声师弟!师父,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青玗又悲又怒,握箫的手都在发抖你已修成魔身,也根本没有打算离开,是吗?
应云如释重负,邪气一笑我好不容易找到师父,怎会再放你走?
青玗眼中精光一闪,手中青竹箫飞起数道翠色光芒,如寒刀簌簌朝应云飞去。应云挥手,那乌黑的藤蔓一起朝那光芒迎去,只听一阵脆响,那藤蔓已被那光芒齐齐斩断。
师父出招真是狠,是对徒儿动了杀机么?应云悲凉一笑。
青玗盯住他,箫中光芒却迟疑下去。
然而就在他犹豫之际,应云突然出手,藤蔓如鞭子朝他打来,青玗一惊,在空中快速旋转,手中竹箫犹如圆盘将那些黑色的藤蔓一一格挡开。藤蔓一簇簇被斩断坠落,却有更多向他黑压压扑来。
嘶!
只听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青玗吃痛皱眉,袖口已被一条侥幸近身的藤蔓划破,伤口瞬间泛起黑紫之色。
是毒!
不远处应云嘴角微翘,趁机甩起三根手腕粗的藤蔓,朝他胸口击去,青玗应接不及,凌空翻滚躲开却还是被其中一根正中胸口,将他鞭打在地。
青玗捂住胸口急促地喘气,胸口的黑气已经扩散开去。应云全身带毒,那藤蔓只要触到便会毒气侵体。他仙脉受损未愈,仙力溢散,难以凝聚抵抗那剧毒流窜,很快只觉半边身体已经痛麻难当。
见他行动受制,应云卷起更多的藤蔓将他缠住,青玗挣扎了几下,逐渐失去知觉,从天而坠。应云这才收了那铺天的藤蔓,飞身过去将他接住,顺手将他的竹箫收入袖中。他抱着青玗慢慢落回地上,迅速点下他的心脉大穴,同时一口咬破他的脖颈,手覆在他背上,以妖力带动他的仙力运转。那剧毒被他的妖力操纵,很快蔓延到青玗的全身,却避开心肺,那咬痕伤处,黑色的血一点点流出来。
应云将怀中人抱起来,看着他安静的面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师父,你还是不懂我。我无意伤你,只是不想你走,就算你狠得下心杀我,我也不会杀你。因为你死了,我也就死了。
他轻轻在他唇上一吻,抱着他化为漫天黑雾消失不见。
玉碎寒箫起
也不知睡了多久,青玗慢慢恢复知觉。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座木榻上,身上盖着衾被,手腕和腰间扣着冰冷的锁链。
稳了稳心神,他渐渐回忆起之前的一切,看来他是被应云软禁了。青玗试着缓缓凝聚仙力,想看看自己伤到什么程度,可仙力在体内刚刚运转起来,四肢百骸就传来灼烧般的剧痛,让他顷刻就脱了力,丹田撕痛不已。
想不到自己中毒至此,仙力竟被侵蚀大半。青玗好不容易才稳下气息,识趣地放弃了挣扎,观察起四周的环境来。
这是一处经过修整的洞穴,除了木榻,还有桌案和一些简单的生活器具。锁住他的铁链有一丈多长,另一端深深打进地下,允许他可以在附近活动。铁链上却十分凑巧地附上了金之力,完美克制他的木属性仙力。看来自己已经被控制住,逃脱怕是困难,虽然似乎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徒不教,师之过,如今落到这般算不得冤枉。想到这点,他反倒平静下来,索性坐下休息。
师父睡得可好?
青玗寻声望去,见应云信步走进来,他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语气轻松如常,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不劳你担心,睡得尚好。青玗不畏不惧。
师父,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得紧,徒儿不求你原谅,只要师父答应我不再离开,我就替你解了这桎梏。应云坦然走上前,将那锁链的一截拿在手中,作势要解开。
青玗心下苦笑,这不过是句讨巧的话,自己中了毒,连仙力都无法运转,即便他替自己解了这禁锢,不过是无形之囚罢了,没什么区别。
随你愿意,何必说这些虚言?
应云闻言愠怒道师父当真对我如此狠绝?连句软语也不愿说?
落至今日,我对你已无话可说。青玗神色漠然,连看他也不看。
应云愣了愣,索性坐在他身边咄咄道师父,你对那个长留掌门,也是这般冷情吗?
青玗如遭棒喝。
你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他退无可退。
我执着?应云笑得惨然,当年是谁那么执着救我回来?戒律阁判我受一百杖,是谁护我心脉免我死于杖下?我在长留天牢受冰封火烤生不如死,又是谁把我救出来,不惜损耗那么多修为替我捡回一条命?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呢?为什么不任我这个罪徒死去,再收一个比我强千百倍的徒儿?是你的执着让我相信,我是你唯一最珍视的人,可现在,你却问我,为什么执着?
原来你是恨我救你……青玗突然笑起来,生生笑出了泪算我修为不够,没有能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弟赴死。若叫你反生怨怒,你杀了我便是!
除了死,他再想不到该用什么办法厘清他们之间的这些恩与债。他以为无欲无争便刚强,却发现自己一次次被最近的人算计和欺骗!
应云凄凄一笑,突然一把从背后将他死死抱住,手重重掐上他的脖子,那力道之大仿佛真的要将他扼死。
青玗瞬间被强烈的窒息感包裹,喉头犹如被钢针一根根刺穿。他受不住一阵阵抽搐,却出乎意料没有半分反抗,只是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扼了一阵,见他气息逐渐弱下去,应云猛得放开了他的喉咙,双手依然紧紧禁锢住他的身体。青玗几近昏厥却突然被放过,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还想死吗?应云贴近他的耳朵,语气低沉又轻柔。
青玗大口地喘气,无力回应也不想回答。
师父,我知道你不怕死,我也无意杀你,应云用手轻轻拨开他额角的一缕发,声音充满某种危险的蛊惑眼下有一件更好的事,我想和你做。
他一个翻身将他压倒在榻上。
头顶的岩石像獠牙一般嘶吼着,□□在外的皮肤瑟瑟发冷,冰凉的锁链咬死他的手腕,仿佛咬在他的骨头上。
应云初经人事,不懂得如何取悦青玗,甚至不知道如何取悦自己。他撕开他的衣衫,在他身上凌乱吻了一阵,差不多寻到去处,便将自己的欲望生生挺入他的身体,毫无温柔可言。青玗疼得闷哼一声,脆弱的秘处已撕裂流血,全身不受控制地发抖,双手被那锁链勒得紫黑,眼前一片模糊。
过了一阵,察觉到身下人的颤栗,应云放缓了动作,他捏住青玗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语气里半是痛苦半是挑衅师父,我从来不知,你的身子是这般的好……可惜叫他占了先,不过没关系,以后都是我的了……
交合像一场漫长无尽的酷刑,犹如尖刀在身体里搅弄。青玗血流不止,眉头都拧成一个结。他痛苦地偏过头,任由身体被他片片凌迟,像一株枯木,却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声音,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应云很快结束,初尝禁果的他太过兴奋紧张,伏在青玗身上喘息了很久。
缓缓起身,抓了外衣披上,应云回身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无知无觉,身下的锦衾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块。他皱了皱眉,转身打了热水,替他略略清理一番,上了止血的药,又拿了衾被给他盖上。
青玗依然昏迷,苍白的脸俊美如玉,眉头皱紧,带着让人无法释怀的孱弱。
应云轻轻回到床上,拉开被子与他躺在一处,让他的头软软靠在自己的胸口,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他清瘦的脸颊,好像在怜爱一件无价之宝。
长留大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过。
笙箫默坐在最高的玄玉座上,神色不定,封魔阁、礼义阁、医药阁和仙籍阁四位首座分坐两侧,正在翻看一些卷轴。虽然只有四阁首座,可此时气氛却比九阁会议还要紧张。
过了一会儿,笙箫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火夕,火夕随即巡走一圈,将四位首座手中的卷轴收回来,不卑不亢道诸位长老,这些账目和记录只是其中一部分,另外还有数十卷,弟子命人还在抄录,完成后也可以供长老们查阅。
众人不言。
这位新任掌门仅仅上任一年多,竟然搜集了如此之多关于戒律阁私收贿赂、判罚失衡的证据。按照长留门规,掌门或者三尊九阁要弹劾问责其中成员,需要召开九阁会议一起决定。可笙箫默却在九阁会议之前将这几个人先行召集起来,显然是要提前探他们的口风,为两日后的九阁会议增加制胜筹码。
诸位长老现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初任掌门不过一年,算起来还是诸位的晚辈,此事非同小可,今日便是想请各位长老的示下。笙箫默缓缓开口,语气颇为谦恭。
礼义阁诚首座诚之长老抬眼看了看笙箫默,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已有些不安。他执掌礼义阁数百年来,一直负责长留大大小小的典礼和集会,经受的物资银钱、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他自认为不算贪婪,但是经年累月,与座下弟子私自昧下的数目依然可观,若论门规处置,即便罪不至死,怕也要把天牢地牢坐穿。因为担心东窗事发,他索性拖了戒律阁的正德首座下水。戒律阁主长留刑罚,有这么一尊大佛在前面垫着,查一万次也轮不到他。
见众人不言,笙箫默换了语气诸位若没有异议,我便当默认了。两日后九阁首座齐聚,还望诸位首座能够秉持中正。若那日再起虚与委蛇之言,莫怪本掌门不留情面了。
掌门,老朽以为,此事需从长计议。诚之长老终于开口。
此话怎么说?笙箫默一笑,似乎并不意外。
戒律阁执掌门规刑罚,是长留的法度。可如今,这法度内部却崩坏,若传扬出去,于我长留的威信大大的不利。即便证据在手,若真要判罚,岂不整个戒律阁都要问罪?到时人人自危,也无异于长留之安宁。
笙箫默与戒律阁结得什么梁子,诚之长老心里明白,当年那桩事,虽然是正德那个老东西打头阵,可他也没少帮腔。原以为这小子不过是一个天真滥情的小屁孩儿,却不想竟惹了个笑里藏刀的鬼修罗。如今他与戒律阁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正德这个家伙真受了审,难保不把他卖个干净。
沉疴宿疾,当忍痛去之,若图一时之安,将来病入膏肓,恐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笙箫默从容不迫道。
掌门,恕我直言,掌门昔日曾与戒律阁有隙,如今这般针对……难保不叫人起疑……
此言一出,剩下三个人脸色刷就变了,谁都没想到,他居然又敢翻出那件事……
笙箫默冷冷瞧他起什么疑?
瓜田李下,掌门要避嫌才是……诚之长老到底还是含蓄了一下。
笙箫默怔了一瞬,一字一顿道随他们起疑。我看铁证在此,谁还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他已打定了主意,只得悻悻散去。封魔阁首座丹钦长老脚步稍迟,见众人退出去了,才慢慢上前一拜。
笙箫默疲惫垂目,幽幽道我以为长老会支持,可您偏偏一句话也没有。
掌门想要改组戒律阁,革除积弊,我当然支持,可诚之长老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所谓法不责众,执法犯法之人更难清除,掌门此举,恐怕真的会招致长留动荡。丹钦长老语重心长道。
事已至此,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如此也好,剜疮之举,到底是要痛一痛的。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掌门明知诚之首座与正德首座交好,为何还要特意叫他前来?不怕他泄密吗?
笙箫默闻言苦笑,良久才道不怕长老笑话,我倒是希望他通报。最好赶在九阁会议之前,正德首座能够先行请辞,这样能省去一大桩麻烦,我愿意给他一个善终,放他赋闲或者下山。
丹钦长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可正德首座怎么可能轻易认输?
笙箫默望着他意味深长的一笑,眼神中凌厉一闪我给了他机会保身,若他不领情,后面就怪不得我了。
丹钦长老不觉一震。
可堪东风恶
两日后便是九阁会议之日。笙箫默比平日早起了半个时辰,细细束发、戴冠,在上好缎面的紫色长袍外束上滚着金线的腰带。今日之事非同小可,愈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时,他愈是不能在气势上先露了怯。
正在对着铜镜将发冠理正,笙箫默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临近,紧接着门外响起火夕焦急的声音师父,正德首座出事了!
笙箫默心里咯噔一下。
出什么事了?笙箫默忙挥开殿门。
刚有戒律阁弟子来报,正德长老一早被发现死在自己的房间里,听说死状很诡异。师父快去看看吧。
笙箫默定了定神,吩咐道火夕,你立刻亲自去通知封魔阁和医药阁两位首座过来,再派人给其余几位首座传信,叫他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