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和谢临乘船过来便是见到这幅景象。
谢临怔怔地喃喃道“这是霹雳堂跟唐门打了一架吗?”
花满楼只听到爆炸声,听了谢临的话,他完全可以想象是个什么模样。他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不管不顾地冲进去,“陆小凤!陆小凤!”
没有人回答他,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哔哔剥剥的燃烧声。
“陆小凤!”
花满楼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每迈一步都好艰难,喉咙像是被塞了棉花,每喊一声都好费力。
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此刻置身火海,很可能一刻就会走到火堆里。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找到陆小凤!
他不知道他的手在颤抖,直到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花满楼。”
“陆小凤!”
花满楼狠狠地把陆小凤抱住,“陆小凤,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陆小凤同样抱住他,头贴着他的颈部,“我知道。”
谁知花满楼忽然推开他,广袖拂到他脸上,转身便走,“你根本不知道!”
陆小凤揉了揉有些疼的脸,心道花满楼不会真生气了吧?
追到船上,见到抱着曲萌萌的叶孤城,曲萌萌已经昏迷,她的左脸上血肉模糊,血透出了叶孤城披在她身上的衣服。
“爆炸的时候,她推开了我,自己却受了伤。”叶孤城道,“我带她回去疗伤,城主府后面还有一个可以停船的码头。”
谢临道“我们破坏了石洞,那些火药已经被潮水浸泡,等涨潮结束,想必也剩不了多少了。”
叶孤城道“谢谢。”
陆小凤道“我们是朋友,不用谢。还是先回去处理萌萌的伤吧。”
谢临驾着船往城主府后面的停泊处驶去。
陆小凤望着站在船头一言不发的花满楼,他从来没见过花满楼生这么大的气,快一盏茶没有跟他说话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敢靠近呢?这不像自己啊。
陆小凤一步步挪了过去,花满楼早就觉察了他的动作。
“陆小凤,除了一双看得见的眼睛,我什么都有。”
花满楼一开口,陆小凤就不敢再动了,他此刻停在花满楼身后三尺的地方。
“我知道。”他说。
花满楼接着道“所以我不在乎。”
因为什么都有,所以不在乎。
“可我的朋友里面,只有一个陆小凤。”
花满楼转过身来,说道“我只在乎你,陆小凤。”
月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光,海风撩起他乌黑的长发,他说他只在乎他。
陆小凤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在耳边真切响起,代表生命的律动。
温暖忽然包围了他,耳边响起花满楼的声音,是他从来没有的好听——
“陆小凤,你的心跳得好快。”
☆、尾声
白云城一下子死了三个人,叶孤城的事情就多了起来,安抚白云城的居民后着手修缮码头,好在白云城的产业庞大,调几个能管事的人上来也没费多少功夫。
处理完叶裘三人的后事,叶孤城又再次当起了甩手掌柜。
曲萌萌这次受伤,整个人安静了好多,陆小凤都有些不习惯。
甚至她关起房门,除了侍女不见任何人。
谢临对此有他的理解“女孩子都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如果她是你喜欢的女人,她的脸突然变成那样,你还能对她深情款款吗?”
陆小凤想都不用想,当然不能。
虽然这样很肤浅。
这个话题花满楼不打算发表看法,反正他看不见,外表的美丑对他来说显得不那么重要。
原本陆小凤打算事情解决就离开白云城,可曲萌萌现在的样子,作为朋友,还是想确认她无恙才能安心离开。
第五天,曲萌萌一大早就出城主府,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的左脸被火药爆炸的碎片灼伤,从眼角到耳根,留下一片丑陋的疤。
自从这件事后,为了让新的管事尽快熟悉岛外产业,白云城每天都有船出海,曲萌萌要走不一定要告知叶孤城。
她还没到码头,就被人从后边赶上了,她的脚程不慢,这么快就能发现并追上她的,如今城里只有一个人。
“陆小凤。”
“你要走,为什么?”
曲萌萌不说话,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陆小凤道“不辞而别可不是你的作风。”
曲萌萌道“我没有办法让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她有自己的骄傲,她现在的样子配不上她心爱的男子。她喜欢的人就应该拥有最好的,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最好的,可现在已经不是。
“一想到他可能会因此可怜我,我就要疯掉。”曲萌萌再次迈开离去的脚步,“陆小凤,有缘再见了!”
陆小凤没有挽留,目送曲萌萌登船,目送船驶离港口,漂向天际。
陆小凤抱着手看了一眼身侧的人,“想人留下就开口啊。”
叶孤城的视线还落在远方的海面,“她不想我见她。”
陆小凤问道“你介意她的脸?”
叶孤城摇头。
“那是为何?”
叶孤城道“能让曲姑娘改变想法的人只有她自己。”
陆小凤沉默了,因为叶孤城说的没错。
曲萌萌这个女人的爱与恨,从来都是她自己的事,她爱一个人抑或厌恶一个人,都与那个人无关。
叶孤城伸手抓住飞过他面前的东西,听得陆小凤道“我思来想去,这个还是给你吧。”
陆小凤伸了个懒腰,蹦着地走了。
叶孤城摊开手,只见一块灵蛇玉佩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曲萌萌走了,陆小凤他们也向叶孤城道别。
回来的时候自然有白云城的大船相送,谢临乐得清闲,抱着他的酒葫芦坐在船头,灰旧的道袍被风灌得鼓鼓囊囊。
“谢兄,你葫芦里的酒好像永远喝不完。”有好酒的地方怎么能少了陆小凤?
谢临仰头喝了一大口,毫无征兆地将酒葫芦扔了出去。
“你做什么!”陆小凤看的直跳脚,只见他身影一花,飞身将那本该落尽海里的葫芦捞了回来,一脸心疼。
谢临哈哈大笑,他宽松的衣襟被酒打湿,露出一片胸膛。
花满楼忽然道“谢兄可认识武当酒侠?”
武当酒侠,木道人之后又一位武当高手,传说每行侠义之事,酒不离身,若是有人非要谢他,他便让其将酒葫芦装满。
传闻酒侠的葫芦总是满的。
谢临笑道“花满楼,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瞎子,为什么看事情总比别人清楚。”
陆小凤喝着酒眯起眼睛,“跟花满楼比起来,这世上大多数人才是真正的瞎子。”
花满楼面上挂着微笑,“看东西不一定要用眼睛。只是谢兄为何要丢掉葫芦?它已经跟你很久了。”
谢临道“一直以来,我总以为离开武当就是放下一切,可原来,只有丢掉那只葫芦,我才算真正放下了。”
陆小凤道“那么多人做不到的事,竟然让一个道士先做到了。”
唐天霜的男人们可以为了她去死,却放不下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个谢临倒是放得干脆。
谢临道“人生在世,唯有真爱与知己最难得到,如果放下我有的一切可以换同时换来两者,我心甘情愿。”
日照当空,海风烈烈,一只海鸟停在桅杆上梳理羽毛。
谢临忽然从衣襟内掏出被酒打湿了一角的大红请柬,送到陆小凤与花满楼面前。
陆小凤两手都抓着酒葫芦,没有接,“这是什么?”
“请柬?”花满楼接过来摸了摸上面印的字。
不待他们看请柬的内容,谢临开口道“十二月初八,六儿和我的婚礼,你们两个一定要来!本来她准备了两份请柬,被我弄丢了一份,不过你们俩一份就够了吧?”说着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了两下。
一声痛心疾首的哀嚎惊飞了桅杆上的海鸟。
“怎了?”谢临被陆小凤的反应吓了一跳,看着对方抚胸难言的模样,小心道,“该不会你对我家六儿……”
花满楼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意,“他呀,很快就要变成两条眉毛了。”
谢临“??”
船靠岸的时候,陆小凤的胡子已经告别了他的俊脸。
谢临则是听花满楼说了事情的原委,脸上一直堆着笑。
“如果西门知道我把自己坑了,一定高兴的愿意跟叶孤城一起喝酒。”陆小凤郁闷无比地摸了摸原本生着胡子的皮肤。
谢临道“说到叶孤城,曲姑娘一个人不会有事吗?”
陆小凤耸了耸肩,“我想,她应该会去找一个人,一个跟叶孤城关系最大的人。”
谢临诧异道“西门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