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不知名的水鸟卧在蓝色的湖面上养神,两三只鹿在湖边的洼地上休憩饮水,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隐藏在草丛里的兔子。它们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外人的闯入变得惊慌失措。
花满楼倾听着这些生灵的声音,微笑道,“陆兄说这里会有狼群,放在平时我是不信的。”
“我也不信,可是……当你身上穿着着狼王皮做的衣服,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陆小凤说着,从马背上卸下一个包袱,“幸好我早有准备。”
花满楼打开来摸了摸,是他们的衣服,“还是陆兄想得周全。”
“你为我冒这个险,我不能让你有事。”陆小凤等花满楼换好衣服,便将二人换下的衣服和石头捆在一起,丢进湖里头,只留了一节绳子在外头。
陆小凤叉着腰看了眼日头,“花满楼,今晚我们恐怕连帐篷也睡不成了。”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有好酒,你不是连屋顶都愿意睡?”花满楼说着,不知打哪儿摸出一个小酒瓶,瓶封上还打着百花楼的印记。
“百花酿!”陆小凤两眼放光,四条眉毛顿时精神抖擞地竖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留我那一份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这些天我一直没发现你带了酒?”
花满楼歪着头微微一笑,“我在泥封的外面多涂了一层蜡,你当然闻不出来。”
抢过酒瓶子的陆小凤赞了一句,“花兄这招高明!”
“有了酒,陆兄今晚当不会寂寞了。”花满楼换了身衣服,手里的扇子又打了起来。
陆小凤盯着花满楼的脸,摇头道“光有酒不够,我还需要一个能陪我喝酒的朋友。”
花满楼说“既然如此,我自然那也不去。”
“这样就算是在狼堆里过夜,我也愿意。”陆小凤笑了起来。
夜终究还是像墨一样泼了下来,湖边生起的火堆跳得欢快。
陆小凤跟花满楼喝着酒,火边烤着唐天霜给他们备的食物。
四周静悄悄的,显得夜晚的草原更加空旷。
“花兄,夜晚风大。”陆小凤抛了件东西给花满楼。
花满楼接到手里就知道是陆小凤那件不离身的红披风,也不推辞,抖一抖就把它披到身上。
“看来今晚算得上太平。”花满楼道。
“夜晚越是平静,天亮就越凶险。”只怕外边有人在等着给他们“收尸”呢。
日月更迭,茫茫雾气中有人踩着露水踏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这些人和之前的杀手做一样的打扮,腰上都别着弯刀。
“火堆?糟糕,中计了!”领头的黑衣人正要撤退,却被人点住了穴道。
没有人看到陆小凤是怎么出手的,直觉一阵风吹过,十来个人瞬间定住了一半。还有反应快的没被定住想要逃跑,却被破空而来的箭矢射穿了喉咙。
“李放,别来无恙。”陆小凤扯下领头人的面巾,赫然就是穆东鹰的护卫。
“陆小凤,你没死!”李放睚眦欲裂。
“凤凰能重生,你真是孤陋寡闻。”陆小凤摇摇头,卸掉李放的下巴,然后在他不甘和愤怒的目光下把人敲晕了。
陆小凤顺手搜了李放的身,掉下来一颗东西,捡起来一看,“东珠?看起来是挺像信物这回事儿。”
花满楼道,“看来你已经认出是谁的东西。”
“不错,这个东西,我只在王后迦妮娅身上见过。”其他人也戴不起这个成色的东珠。
“可是你在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小凤点头,“或许是因为女人的嫉妒心——我直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替身,丈夫爱的是另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而且那个女人还跟自己丈夫有个孩子。
花满楼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算王后加害我们,又用什么理由来陷害唐六呢?这就说不通了。”
“若是唐六跟王后长相相似,一切都顺理成章了。”陆小凤把东珠抛着玩,“但是很显然,这个人算漏了一点,就是唐六的眼睛,易容也无法伪装的眼睛。”
“看来陆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花满楼了然,指了指那些定住的人,“这些人怎么办?”
“自然有人会接手,对吧,唐六?”陆小凤高声道。
一个高挑的人影从旁边的树干上闪了出来,悠然地坐在树上,她的腰上背着一把金纹镶边的黑色千机匣,脸上的丝巾也换作了一张打了白漆的玄铁面具。
方才那些要命的箭矢显然出自唐天霜之手。
“小凤凰,早知道你们解决得这么顺利,我就不在树上呆一晚上了。”唐天霜穿着干爽的劲装面不改色地说瞎话。
陆小凤也不戳破她,“让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一晚上呆在树上,可真是我的不是了。”
唐天霜灵巧如燕一个旋身稳稳落到地上,拿过陆小凤手里的东珠瞧了瞧,“确实是她的东西,不过……她脑子没那么好使。”
说着把东珠丢给陆小凤,走到那些黑衣人跟前挨个打量。
“这些人交给我便是。”唐天霜摸出两张□□和一瓶药水,又把肩上挎着的包裹解下来,“恐怕你们还是得伪装一下。”
易容换装之后的陆小凤摸了摸面具上并不存在的胡子,“你的易容本事也不赖。”
唐天霜笑道“可惜我这辈子都比不过司空摘星。”再厉害的易容,也改变不了一个人的眼睛。
陆小凤掏出被他丢到湖里的包裹,便同花满楼一起骑着马回去了。
却说穆东鹰见到李放安然无恙地回来,简单地问了两句,就让他下去了。
“等等。”穆东鹰突然出声。
李放脚下一顿,回过身来,“王爷还有何吩咐?”
穆东鹰的手指轻敲桌面,“待此间事了,你回台中换个身份再露面吧,李放这个身份不合适用了。”
“是。”
“嗯,下去吧。”
驻地里除了有守备任务护卫和巡逻的士兵,所有人都在为小王子的生日宴忙碌。
李放从穆东鹰的大帐出来,迎面碰上两个抬着器具的侍女,箱子里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等等,那是什么?”李放叫住了那名侍女。
侍女恭敬地行了个礼,“回大人,这些都是生日宴上用的酒器。”
李放随手拿起了箱子里的酒爵“怎么用这个?”他们这些天喝酒用的都是平常的杯子。
那侍女答道“是大汗吩咐的,这些都是王爷献给大汗的礼物。”
把酒爵放回箱子里,李放摆手道“没事了,你们下去吧。”
这天晚上,宴会胜景要比那日洗尘宴热闹不止百倍。似乎所有人,都沉醉在这场盛宴里。
阿什赞纳很高兴,他亲手抱着小王子接受众人的祝福,并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小王子以我之名为名,以我之姓为姓,今日起小王子,即称阿什赞纳!”
现场骤然陷入一片寂静,忽然一个人鼓起了掌,接着全场爆发热烈欢呼。
小王子又回到了王后迦妮娅的怀里,阿什赞纳与众人喝酒,小王子享受众人的祝福,由迦妮娅亲自喂着食物。
没人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唐天霜听到这话后复杂的神色。
阿什赞纳亲手倒了羊奶交到迦妮娅手上,谁知小王子喝下这杯羊奶后,红润的脸色突然变得青灰,吓得她当场大叫起来。
迦妮娅说的是蒙语,李放他们听不懂,其他人却当场神色大变。
唐天霜头一个冲了上去,一把抢过迦妮娅怀里的小王子,飞快的点住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
“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迦妮娅一脸焦急地瞪着唐天霜。
“不想他有事就闭嘴!”唐天霜冷冷的出声,一下就慑住了迦妮娅。
她给小王子把了脉,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药丸给小王子服下,“羊奶有毒。小王子今晚先住我那里,治不好我一命抵一命。”
唐天霜这话虽然是对阿什赞纳说的,却没有等他同意的意思,直接把小王子抱走了。
在场无人敢说话,迦妮娅惨白着脸,明明担心孩子,却不敢出声。许久,阿什赞纳才说道“散了吧。”
阿什赞纳没有去唐天霜那里看小王子,而是独自回了王帐。
“六姐姐,弟弟不会有事吧?”唐诗趴在床边瞅着小王子依旧苍白的脸色。
唐天霜伸手点了点唐诗的额头,“怎么,诗儿不相信六姐姐的医术?”
唐诗捂着额头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诗儿去睡吧,明天一早弟弟就醒过来了。”唐天霜摸着唐诗的小脑袋道。
唐诗乖乖点头,“嗯。”自己脱了鞋子和外衣,爬进自己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唐天霜替她盖好被子,便回到小王子的床边守着,时不时给他把脉探额头。
“六儿,我来看着吧,你别累着了。”阿什赞纳突然出现,不像方才在众人面前沉着脸,反而一脸心疼。
“我没事。”唐天霜嫣然一笑,拉着阿什赞纳的手让他坐下,“你来得正好,我们是该换换了。毒已经解了,好在喝的不是很多,我带的药恰好能解。”
阿什赞纳沉默了一会儿,看向熟睡的唐诗,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们不能多留些日子吗?”
唐天霜轻声道“我和你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至于诗儿,奶奶的意思是等她懂事了,再告诉她真相。”
“委屈你了。”阿什赞纳轻叹。
唐天霜摇头,“这是我的选择,即使以后诗儿会怪我这个娘亲,我也不会有怨言。”
阿什赞纳嘴里发苦,“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唐天霜闻言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我依然是那个愿意为你而死的唐六,只是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我懂了。”可他宁愿一辈子也不要懂。
李放是跟着穆东鹰一起闯进王帐的,在有人高喊有刺客的时候。
等众人看清王帐里的情况,一个个目瞪口呆,恨不得只是自己在做梦。因为行刺大汗的刺客竟然是王后,而此刻王后却被穿着大汗衣服的唐姑娘制住,动弹不得。若不是唐姑娘身上插着匕首的伤口还在流血,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王后会行刺大汗!
“想不到你竟然真的会行刺阿什,那个人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拔掉匕首点穴把血止住,唐天霜干脆利落的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把药粉往伤口上倒。
迦妮娅狠狠地瞪着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就我所知,阿什给了你作为女人能够拥有的一切,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非得要对他下这种毒手?”唐天霜厉声质问。
“可他给我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我这张脸!”迦妮娅喊道,“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我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自己的长相,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所以你不仅要杀他,还要在匕首上淬毒?”她指了指伤口,“如果挨上这一刀的人不是我,恐怕早就没命了。和小王子中的毒是同一种,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有毒?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说……”自觉失言,迦妮娅咬住红唇不再开口。
在场的人听了那么多,恨不得自己没有出现过。
倒是穆东鹰先说话了“王兄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如此恶毒,竟然要杀他!来人,先将迦妮娅关起来,让王兄定夺!”
半晌却不见手下的人有动作,他有些急,“李放,没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