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医生，麻烦让让。”一个自称是医生的年轻男子拨开人群，熟练给莲二急救。
“校医院就在附近，赶紧打电话先找校医过来……”
“……”
周围发生什么事莲二不知道，浑身疼到极致的痛苦席卷他的神经，深入灵魂的疼痛不断鞭挞他的意志，最终意识也被黑暗无情的吞噬。
☆、079 妥协
柳莲衣呆呆的坐在长凳上，六神无主的望着紧闭的手术室，无意识的咬着指甲。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柳莲衣觉得是那么的漫长。
走廊静悄悄的，只有一些医生护士偶尔经过的放轻的脚步声。
忽然，走廊的一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迅速向柳莲衣靠近。
“莲衣……”
听到熟悉的声音焦虑的喊着自己的名字，柳莲衣迟钝的抬起头，前面柳父柳母扶着爷爷焦急的向她走来，连反应都慢了半拍，“爷爷？爸？妈……”像是突然找到主心骨一样，柳莲衣刷地站起身，踉跄的奔过去，抱住柳母，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妈……”
“到底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莲二怎么突然会有心疾？”柳母回抱女儿，急切的问道，她突然听到女儿打电话过来说莲二心脏病发现在在急救，都吓坏了，莲二怎么可能会有心脏病？
柳父也道，“莲二的身子不是一直很健康的吗？”现在突然说他的儿子有心脏病？现在还病发了？柳父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的。莲二从小就学习网球，还经常参加各种网球比赛，这么多年那么强大的运动量莲二都没出过什么事，怎么可能现在就突然有了这种病？
“我也不知道……”柳莲衣哽咽，“莲二他……”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手术室门的灯就暗了，一个中年医生率先走出来，解下口罩。身后医生护士推着病床出来，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莲二。
柳父柳母一家连忙过去，“莲二……医生，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好了吗？”
“他是什么情况？”
“病人没什么大碍。”医生安抚道，对于病人家属的关心还有急切心情十分理解，“病人这是突发性心脏痉挛，现在已经缓过来了，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不过要注意起码一个月的时间切莫大喜大悲，情绪波动不要太大，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心脏痉挛？”柳莲衣疑惑，她只听过胃痉挛面肌痉挛之类的，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心脏痉挛，前段时间她一个同事就是胃痉挛入院，不过她同事本身就是有胃病，再加上长时间饮食不规律才导致胃痉挛的，莲二的心脏没什么问题啊。
“这不是心脏病吧？以后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会，突发性心脏痉挛是由于情绪波动过大，以至于心脏绞痛到极致，导致心脏极度收缩，超过了身体本身的承受强度，从而引起类似心脏病发的心脏痉挛。病人这是受刺激了吧？是发生了什么自己无法承受的事？家属也要多注意一下，心脏痉挛虽不比心疾，但也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该庆幸病人的心脏足够强大，但凭病人的心脏脆了点，或者有什么心疾问题，这么痉挛下去，便是神仙在世，恐怕也很难救回来。”
柳母连连点头，总算了解莲二的病情了，总的来说，莲二这是被刺激了。不过，什么事能把莲二刺激成这个样子？
医生解释着的同时，莲二已经送到加护病房安置好。
“病人醒过来就没太大问题，不过也要住院几天观察一下。”医生再次嘱咐道，“切记不能让病人情绪波动太大。”
“我们知道了，谢谢医生。”
“谢谢医生。”
调好点滴，医生见没什么问题，便道，“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按一下铃。”
“好的。”柳母几人连连点头，目送医生带着护士出去。
病房里，柳母摸摸自家儿子苍白冰凉的脸颊，一双眉紧皱着，似乎连睡觉都不安稳，眼中忍不住泛泪。
“莲衣，到底是怎么回事？”柳父问道，莲衣从医生一开始说病因的时候，就有些神思不定，显然知道些什么。
柳莲衣咬咬唇，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公司派她今天到东京这边出差，跟客户洽谈好合作项目，想着还有点时间，便直接去学校准备找莲二，想给他个惊喜。
然后才到校区范围，还在车上就看见莲二一个人在路边走着，神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柳莲衣匆匆在最近一个站下车，回头去找莲二，只是还没喊上人，就看到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外国男子站在莲二面前，看样子，两人似乎还是熟识。
鬼使神差的，柳莲衣没有上前，反而躲到一边，偷偷尾随两人一路到咖啡店。
听到那些对话，柳莲衣内心也不是不震撼，自己也是一阵后怕的，更别提听到些的莲二了。医生说的莲二受刺激的事，不单单是维诺离开要相亲，更多是因为维诺曾经差点死去的消息，哪怕维诺现在还好好的活着，莲二也受不了……
自家弟弟，竟然也爱得这么深吗？
“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柳宗一看出莲衣的犹豫，就沉声道。
柳莲衣定定神，便决定将自己听到的话一一转述。
“然后，莲二就这样了……”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完，柳莲衣便不再说话，让家人消化这些消息，一时间整个病房都安静下来。
柳莲衣细细观察了下家人的反应，柳母的反应最明显，掩不住的一脸震惊和后悔，爷爷和柳父虽然表情没多大变化，眼底的神色亦是动容。
“造孽。”良久，柳宗一叹了口气，拄着拐杖转身离开，不再那么挺拔的背影，似乎一下子就佝偻了不少。
柳母捂着嘴，刚止住的泪又有泛滥的趋势。苦命的孩子……他们差点就酿成悲剧了，还好，还可以挽回。
“爸，妈？”柳莲衣喊了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们……算了吧？”柳母看着病床上还没清醒过来的儿子。此时此刻，不用再说什么，莲二的反应，足以让他们看清，这两孩子之间的感情，哪怕再有芥蒂，也深到足以补上所有的裂痕。他们再反对，也没什么意义。
柳父沉着脸没说话。
“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再这样下去，别说孙子，我怕我会连儿子都没了。”柳母看着柳父道。
柳父抿唇，目光亦落在自家儿子身上，神色复杂。
“你看莲二就算如我们的愿跟女孩子在一起，最终还是落到未婚妻跟人私奔的下场，再觉得莲二跟个男人在一起丢脸面，经过订婚这一场闹剧，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可言？”说着说着，柳母忍不住掉几滴泪，“孩子的幸福比柳家的脸面更重要吗？”
柳父忍不住反驳，“我从来没觉得孩子的幸福比那所谓的面子更重要。”他反对，也不是觉得莲二丢了柳家的面子，会让他们抬不起头，在他心中，莲二一直是他的骄傲。
“那比未出世的孙子更重要吗？”柳母继续道。
柳父又不说话了。儿子跟孙子一样重要，他只是想要个孙子而已……
“哼！你又知道莲二就算娶了个儿媳妇回来你就能抱到孙子吗？万一娶了个不孕不育的或者像我这样明明身体没问题却几年甚至一辈子都生不出的回来，你让莲二离了再娶吗？”柳母柳眉一竖，怒道。
“我没这么想。”柳父的语气莫名弱了不少，“我没想反对到底，这不是看莲二跟那孩子分了就想试试能不能掰回来吗？”再说，这不是你也同意的吗？
提到不孕不育这四个字，柳父便是一阵弱势，这都是他们年轻时候的事了，那时柳母刚嫁过来，谁知连续三年都没能诞下一儿半女，去检查双方都非常健康，那时老太爷还在，老太爷就动了让代代单传的孙子休妻另娶，还是柳父顶住了压力，不肯休妻。
幸好又过了一年，就有了喜讯，虽然生的是女儿，老太爷还是不怎么喜，但总算没再叨念休妻之事，再过了三年，柳母生下莲二后，这家才彻底平静下来。
柳家几代单传，又比较传统，注重血脉传承，虽然柳父不像老太爷那般古板，但耳濡目染下也不希望柳家断在莲二这一代。所以这才不认同莲二跟个男人在一起，又不能生下后代……
柳父知道柳母性格温顺，没什么脾气，但也知道最初那几年她在柳家过得并不好，尤其当年闹休妻之事，即使最后不了了之，但终究还是在她心里留下心结。所以柳父这么多年是尽可能的弥补，柳母知道柳父的心意也从不提当年的事，如今突然说起来，看来也是真动了气。
柳母强硬道“我不管，总之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插手莲二的婚事，莲二要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莲二要娶个男媳妇回来，我们也要欢天喜地的迎回来!”
柳父张张嘴，无力反驳，只怕到时不是儿子娶男媳回来，而是他们嫁儿子了。不过柳父这句话说不出来。
“你应是不应！”
“……都依你。”柳父妥协，想到要嫁儿子……柳父就觉得一阵心肌梗塞，还不如生两个女儿呢，还可以抱抱外孙……
“那好。”柳母十分满意柳父的回答，“公公那边你去说。”
柳父“……”
柳莲衣原本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看柳母对着柳父发威，看着一向威严无比的老爸在老妈面前像拔了牙的老虎似的，脸也绷不住了，忍不住窃笑。原本悲伤的情绪都散了不少。
柳母见柳父这副样子，也忍不住乐了，“莲二不是还要再住几天院吗？我们去办一下手续，买点陪床的东西吧。”
“我在这里等莲二醒来。”柳莲衣道。
“哎！”
柳父和柳母出去了，房间只剩柳莲衣和莲二姐弟两个，柳莲衣看着自家此时显得无比脆弱的弟弟，笑容敛去，“莲二，你听到了吗？爸妈都不会再反对你的事了，以后，家人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所以，快点醒过来啊！
☆、080 错过
莲二睡得极不安稳，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的他在十四岁那年的傍晚没有遇见那个突兀的撞到他，在他的世界留下痕迹的意外。梦里的他在十六岁那年他的班级没有来一个叫维诺的转学生，十六岁那年过的每一天都没有维诺的存在，没有维诺整天缠着自己老是傻兮兮的笑，没有和维诺在网球场并肩作战，没有维诺整天做着傻事只为吸引他的注意力，没有维诺无所不用其极的创造两人世界……
梦里的自己完全不知道有维诺这个人的存在，跟朋友在网球场为梦想奋斗，无忧无虑的，嬉笑怒骂，谈笑风生，面对女孩子的告白也是委婉拒绝，对方离开后不知何处冒出来的一群朋友一拥而上，调侃嬉闹，自己也是淡然一笑。
跑步、挥拍、训练、上学回家逛街散步……只有自己一个人，身边没有那个亦步亦趋的身影，没有那双专注的看着自己的迷人的眼睛。
梦中的自己每天过着规律的生活，一步一步走向规划好的未来。
没有尝过为一个人纠结、吃醋、计较感情的滋味，没有尝过为一个人努力经营一份感情的滋味，也没有因为一个人患得患失……
按部就班的过着平淡的日子，考上大学，考上研究生读了博士……到了年纪找了个性格和自己合得来，是自己喜欢的温柔知性的贤良女子组成家庭，生了个长得像自己的孩子……然后是家庭、工作，偶尔和一群朋友聚聚会……
梦中的自己一直笑的很淡然……
这是他曾经规划好的未来，在没有认识维诺之前，自己想过的平平淡淡的一生。
莲二看着梦中的自己就这么走完这一生，年老的自己躺在床上，目光悠远。
莲二愣愣的看着。
“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年老的自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莲二一怔，之前看的一切像是在看默剧，而刚刚，他听到梦中的自己说的话，正疑惑着，就对上对方的眼睛。
尽管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看他，但莲二觉得对方就是在看着自己，相同的两双眼睛对视着，莲二发现自己不再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切，他慢慢的走近，走到床边。
“你想要吗？”梦中的自己问道。
莲二没回答。
梦中的自己再问“后悔吗？”后悔放弃能为自己舍弃一切包括生命的的人，后悔放弃能让自己哭自己笑让自己体会酸甜苦辣各种滋味的人，后悔放弃……
“可是，后悔也没用，因为，没有维诺。”
“没有维诺……”莲二呆呆的重复。
“是啊，维诺，从来就不存在。”梦中的自己淡淡的看着自己笑道。
没有维诺……不存在……莲二无声的喃喃，突然瞳孔一缩，惊恐的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来。
“不！！！”
病床沉睡着的栗发男子突然张开眼，惊叫着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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