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命运的丝线。听说过命运三女神吧,兀尔德纺织生命线,贝露丹迪拉扯生命线,诗蔻迪剪断生命线,这就是世间万物的命运,即使是奥丁本人,也无法改变注定的结果。”男孩冷冷地说,“曾经的哥哥掌握着命运之力,奥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让神变得不再是神。”
楚子航安静地望着路明非的尸体,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再也无法向前。
“如果不是为了复活你,哥哥怎么会失去龙王之心?怎么会变得虚弱,虚弱到无法龙化的地步?如果哥哥还是那个完整的哥哥,又怎么会死在区区逆臣手中?”男孩扑上来,扯着楚子航的衣领咆哮,“都是你!是你害得他失去至尊权力,失去永恒的生命,失去他应得的一切!法夫纳,你何德何能得到哥哥的真心!把哥哥的力量还回来……”
楚子航猛地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汗。他发现自己正坐在迈巴赫的后排座位上,外面是漆黑的雨夜,雨刷像台发了疯的节拍器那样左右摆动,刮开挡风玻璃上的一层层雨水。
“嗨,儿子!睡醒啦?”驾驶席上的男人转过头,笑得满脸开花。
再次看见记忆中那张难以磨灭的面孔,楚子航惊讶地瞪大眼睛,条件反射地摇头,觉得自己一定又在做梦了。
“启动!”伴随着楚天骄的声音,中控台屏幕亮起,仪表盘上闪过冷厉的蓝光。凶猛如野兽的55升v12涡轮增压引擎开始自检,车里感觉不到丝毫震动,连发动机沉雄的低吼也被隔绝在外。男人一边潇洒地拨弄他的方向盘,一边唠唠叨叨
“这么大雨,你妈也不知道来接你。”
“还好我上午没去洗车,无接触洗车,一次八十块,洗了就扔水里了。”
“衣服湿了吧?我给你把后排的座椅加热打开?谁用谁知道,舒服得要死!”
六米多长的超豪华车在楚天骄手里就像一条钢铁鲶鱼,恰到好处地摆尾,在车流中游弋自如。他自作主张地打开音响,放出那首爱尔兰民歌《daily grog》。歌手充满磁性的嗓音拨动听众的心弦,车厢里回荡着父女二人的深情对唱,仿佛远处寺庙的古钟被轻轻敲响。
楚子航眼睁睁看着迈巴赫驶上空荡荡的高架路,溅起一人高的水花,一切都跟“蒲公英”台风那天一样,这熟悉的场景几乎要让他永远沉浸其中。过去的楚子航一直厌恶着自己的懦弱,他不止一次地幻想着回到15岁,那样他就可以重新选择,与父亲光荣地战死沙场,了却他一生的悔恨。他知道按照剧情的发展,接下来就会有死侍敲打他们的车窗,他们将会在收费站遇到“奥丁”,他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为什么他却高兴不起来呢?
“后座空调热不热?”
“你妈最近怎么样?”
“你还小,家庭这种事……你将来就明白了。”
男人的台词还在继续,楚子航忽然听不下去了。地下室灌水的场景浮现在眼前,路明非捂着胸口蜷缩成一团,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滴落,痛苦地蹙着眉,脸色苍白如纸。
后背上的胎记火辣辣地灼烧起来,这个征兆不知道是好是坏。那是这个尼伯龙根的主人在他身上印下的“烙痕”,此时反而让他更加清醒,明明白白地划清幻想与现实的界限。
“够了!”楚子航大吼一声,打断了男人的唠叨。
“这孩子真没礼貌,我都是为你好。”男人顿了顿,声音带上几分笑意,“况且……现在发生的事不都是你希望的么?”
从四面八方照进水银色的灯光,灯光里不知多少黑影围绕着迈巴赫,沉默地站着,就像一群死神围绕在垂死者的病床。部分黑影贴在挡风玻璃上,满眼都是他们惨白的手掌,四周传来指甲刮挠铝合金车体的恐怖声响。它们一同睁眼,金色的瞳孔如同火炬般狞亮。
来了!永不熄灭的黄金瞳燃烧在黑暗里,楚子航抽出蜘蛛切刺入车顶,猛力横拉,而后纵切,在铁皮上割出足够一人进出的口子。他纵身跃出迈巴赫,紧接着,楚天骄也打开天窗跳上车顶,手中提着另一柄御神刀·村雨。楚子航认得那把刀,曾经的男人就是举着它撞向“奥丁”的神座,凶猛得如同一头嗜血的雄狮。而现在,男人戴上了神赐的面具,与那些没有思想的死侍一起,成为受龙血奴役的鹰犬爪牙。
“这些年来,我一直渴望着与你重逢……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楚子航挥刀冲向男人,“爆血”在登上迈巴赫的瞬间发动,周围的球形领域清晰可见,表面闪着不稳定的暗红色光弧。
“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了。”蜘蛛切与村雨激烈碰撞,君焰领域碎裂,气浪掀飞了整个顶棚,“爸爸,睁开眼睛看清楚!你的儿子,真正的实力!”
“君焰”领域再度激发,发出炭火般的光亮。楚子航撕开了身上的风衣和衬衫,他点燃那些衣服丢入死侍群,凡是黏到的敌人都被烈焰烧熔。赤裸的上身闪动着融金般的光辉,他扑入敌群,直奔那个童年记忆中高大伟岸的身影。红亮的刀刃像切割奶酪一般将一具具亡灵斩断,他发出雄狮咆哮般的怒吼,高高跃起在空中,如同顶级的武士,挥刀血振,血打竹林。
一别七年,昔日的男孩已经长大。冲破重重阴影,不再畏惧命运,顶天立地,勇往直前!
“棒极了,儿子!”男人举刀,声如雷霆。
风雨依旧肆虐,刀光剑影交织,那一刻,他们的背影好似坠落的流星,灿烂如焰火。
东京时间18:45,nh921航班从成田机场起飞,目的地上海浦东。不久前,日本分部脱离了龙血秘党的管辖。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源稚生任命樱井七海女士为代理家长,而后包下了这架客机,带领家族一百a级精锐飞往中国。
头等舱内,源稚生望着坐在身侧的源稚女,感慨良多。白王一役之后,家族消除了长达几个世纪对于“鬼”的偏见,猛鬼众重新并入蛇岐八家,作为大家长源稚生的弟弟和猛鬼众的首领,源稚女顺理成章地成为家族的二号人物。此时这位静若好女的绝世歌舞伎大师,刚往他的象牙烟杆里填满加了香草的烟丝,正掏出火柴准备点燃。
“稚女,飞机上禁止吸烟。”源稚生出言提醒道。
源稚女错微微错愕,随后收起了烟杆和火柴,嫣然一笑“是啊,我都忘了。对不起,哥哥。”
“没关系,我也一样。”源稚生掸了掸风衣口袋,那里面装有他抽惯了的“柔和七星”香烟,“在这个天下大乱的节骨眼上,任谁都会紧张吧。”
“我管不了这个天下,只要路君没事就好。”源稚女将樱红色的长刀横在膝盖上,用手帕轻轻擦拭。
自三人从红井中苏醒以来,风间琉璃与源家次子的人格彻底融合在一起,源稚女的精神状况恢复了稳定。不仅如此,绘梨衣的身体也恢复了健康,再也不用依赖医疗器械和死侍胎儿的血清生活了。这是上杉家主第一次坐飞机,女孩显然有些激动。
源稚生看向身后,绘梨衣额头上缠着写有“sakura必胜”的钵卷,双手举着画有樱花图案的小旗,正在座椅里跃跃欲试,一副参加偶像见面会的粉丝入场前的姿态。看到这里源稚生情不自禁地扶额,暗自感叹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这架飞机里最不紧张的人应该就是绘梨衣了,因为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即将见到sakura大人的喜悦中,连飞机外的狂风暴雨都不能熄灭她心头燃烧的粉红色小火苗。
“餐车经过,乘客请小心。”从经济舱那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嗓音。
源稚生皱了皱眉“我国的航空公司什么时候开始雇佣退休老人当空姐了?”
“不知道,没听说过。”源稚女耸了耸肩,“但是哥哥,你不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么?”
“耳熟?”源稚生挑起了眉毛。
餐车距离头等舱越来越近,那个吆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越师傅方便面,好吃看得见。有盐汤、酱油、味噌,客人您要哪一种口味?”
“父亲大人!”源稚生和源稚女同时站起。
“哟,乖儿子们!”上杉越元气满满地打着招呼,推着装满杯面的餐车来到他们面前,一眼看到了巫女打扮的绘梨衣,顿时眼前一亮,“宝贝女儿穿什么都漂亮,想吃哪种杯面啊?”
绘梨衣指了指盐汤拉面,腼腆地笑了笑。
“女儿的口味跟我一样,真开心啊。”上杉越撕开杯面的盖子,倒进热水,放在绘梨衣的小桌板上。
“父亲大人,您怎么来了?”源稚生很惊讶,上杉越一向讨厌参与到家族中来,以他的性格这种时候应该呆在东京养老才对。
“儿子女儿齐齐上战场,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能临阵退缩啊!”上杉越把两杯酱油拉面递给儿子们,叹了口气,“其实我妈妈是个中法混血的修女,二战时她为了保护教堂里的中国女性,葬身在南京。清明将至,我想顺便去中国看看,祭拜母亲的在天之灵。”
机舱内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源稚生和源稚女低下头,绘梨衣也规规矩矩地坐好了。
“都这么拘谨做什么?好啦好啦,不谈那些伤心往事了。”上杉越摆摆手,“话说昂热那个混蛋还没醒么?这都过去多少天啦?”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甚清楚,只是最后跟学院本部联系的时候,据说校长仍然躺在急救舱里。”源稚生如实回答。
“唉,那个老不死的,趁早咽气得了!还做什么垂死挣扎,浪费地球资源啊……”上杉越推着餐车,嘟嘟囔囔离开了。
四周陷入了寂静,大家不再说话,只有绘梨衣小口喝着面汤。过了一会儿,源稚女看向源稚生,“本部的人都说路君患了精神分裂,哥哥也觉得那个叫楚子航的人是他臆想出来的么?”
源稚生掰开一次性筷子,摇了摇头“路君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他平时可以很不靠谱,但在重大事件上,他不会犯糊涂。而且关于蜘蛛切……”
“那是集蛇岐八家炼金武器的精华所在,我可不记得哥哥的刀在与我决战时毁掉了。”源稚女扬了扬眉毛。
“是啊,我最近突然有一种感觉,蜘蛛切还存于这个世界上。”源稚生双眉紧锁,按上腰间的童子切,“我有时候会做一种模模糊糊的梦,梦中我似乎把它送给了一位友人,但那个人是谁,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也有同感。最近我经常回忆起在高天原的事,那时我跟路君在地下室里促膝谈心。我对他说起小时候的哥哥,路君似乎也对我提及某个人,谈到那个人时他的表情至今仍活灵活现,凶巴巴的,有点儿得意,又带着一点儿不屑……”源稚女看着源稚生,嘴角升起淡淡的笑意,“哥哥你知道的,路君那种心口不一的样子。所以,那一定是个对他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陷入了沉默。这时绘梨衣戳了戳他们的肩膀,从后方递过一个小本子,上面用铅笔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字“sakura……哭了。”
“绘梨衣,你感觉到了?”源稚生瞪大了眼睛。
绘梨衣点点头,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继续写道“sakura很难过,所以,绘梨衣也很难过。”
“哥哥,我也感受到了。”源稚女说着,眼中涌起一丝悲伤,“在路君给你打电话的第二天,他的情绪失控了,就像决堤的洪水。”
“你的精神力要高于我,而绘梨衣的精神力是我们之中最高的。”源稚生下意识地捂着胸口,“毫无疑问,路君的情绪会影响到我们,因为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着他的生命。”
“sakuraを守る!”绘梨衣高举小本子,目光坚定。(守护sakura)
“路君のために、”源稚女握拳在胸,神色肃穆。(为了路君)
“もちろん。”源稚生望着弟弟妹妹,微微一笑,“だって、路君は俺たちの王様だ!”(当然。因为,路君是我们的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排除耽美的元素,这篇文章的主要基调是按照《周刊少年ju》来的(但愿我没有跑偏onno~)。“友情、努力、胜利”的主题,伴以轻松幽默和热血的战斗场面,希望可以给jj这个女性向为主的文学圣地带来一道不一样的风景。早期多数《ju》的主角似乎都面临着战胜父亲和兄长的使命,男孩只有战胜他童年学习和努力的榜样才会成为真正的男人,无论是楚子航还是路明非,他们都是我们的主角。以及师兄,你真的是紫龙一样的爆衣男啊!
最后说一句,有人来提醒我楚天骄的言灵是时间零,那又怎样呢?本文的师兄还是巨龙法夫纳呢,在阿瓦隆里跟天空与风之王“死神”打得难解难分,死神最后不得不把楚子航封印在棺材里,因为法夫纳身负黑王血的恩赐,相当于黑王的直系血裔,对战已经觉醒的楚子航,死神也会感到棘手。所以楚家父子的这场战斗,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chater 121
雨哗哗地下,淋透了少年的衣裤。
路明非坐在泥水里,脱下衬衫咬在口中。锋利的剑尖挑飞了嵌在肌肉里的子弹,路明非也不包扎,任凭暴雨冲刷着伤口流出的血液,他吐出衬衫用牙齿撕碎,将那对小太刀紧紧绑在左右手上。
他的双手已经废了,炼金子弹切断了手腕肌腱,以这具身体的再生能力短时间是没法恢复了,没有布条的束缚他现在连刀柄都握不紧。左肩胛骨和右腿胫骨还嵌着弹片,每活动一下就疼得他一身冷汗,无奈伤口太深了,不做手术的话,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想取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然而还有更糟糕的,昆古尼尔正在一点一点消耗他的生命,胸膛里的心脏不知道还能跳动多久。但路明非很庆幸,庆幸他在死前还做了几件有用的事,他将生命本源分给了楚子航还有源氏兄妹,这样就算他死了,还有人可以继承他的意志活下去。当然,如果在此之前能救下诺诺,那他就更加没有遗憾了。
假奥丁和死神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偌大的尼伯龙根阴森森空荡荡,就像地狱入口的黄泉比良坡。不过他可不认为自己消灭了所有的死侍,孤魂野鬼们此时八成藏在哪个角落里对着他磨牙,反正他身上的血就是吸引死侍的诱饵,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信那些对他垂涎三尺的亡魂不露面。路明非甩了甩湿透的额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钻入浓雾弥漫的雨幕中。
尖锐的呼啸从背后传来,那是利刃高速撕裂空气带出的声音,他被偷袭了。偷袭者的速度极快,对方抓住了他行动不便的弱点。显然,这名死侍是刺客型的,一直藏匿在暴风雨中,它出现的那一刻,就是一击必杀。
路明非旋身格挡,迎上了那柄挂着死亡风声的利刃。雾气中火花四溅,金属碰撞铮铮作响,对方强大的力量立刻将他的虎口震裂,路明非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丈远,呕出几口黑红色的血。
对手袭击他的杀招是萨摩示现流中的 “狮子示现”,路明非曾经亲眼见过源稚生用这一刀,当真觉得有一只猛狮从天而降,而这名死侍的魄力比起源稚生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完美的攻击、完美的防御、完美的体力与敏捷度,转眼间就将他击垮的气势,称它为最强的死侍也不为过。在这样的对手面前,擅长远程攻击的自己无疑是处于劣势的,他失去了所有的枪械,如今只有一对冷兵器在手。
一年前,祖传的干将莫邪化作天羽羽斩和布都御魂,将白王赫尔佐格钉死在日本海沟。源稚生为了表示歉意,命人仿照双剑的性能打造了这对小太刀般若·改,送到卡塞尔学院交给路明非,就是希望他能用得顺手。事实上路明非也做到了,一年的时间他努力克服了自己近战方面的缺陷,苦心钻研出一套必杀奥义,这一刻,是启用它的时候了。
路明非凝神屏息,小太刀在夜空中划出蝴蝶翻飞般的曲线,空灵飘逸,挥洒自如。
独孤九剑·破剑式,以气御剑,只攻不守,有进无退!
在看到路明非起手式的瞬间,死侍的动作明显一滞。小太刀挥出完美的半圆,雨水呈扇面状散开,直取敌人的双眼。对方坍腰闪过,随即飞身跃起,长刀如同横空劈下的雷霆闪电,击打在路明非右手的小太刀上。
路明非向前一步,反手刺向死侍的咽喉。对方再次闪过,刀随身走,随手挥刀,击打在与前次同样的位置。
什么意思?还想不想打了?路明非心下奇怪,步步紧逼,一招比一招迅猛凌厉。可对手仿佛失去了战意,以守代攻,只是不断重复着先前的动作,以同样的速度、同样的力道击打在路明非右手的小太刀上。
好熟悉的招式,路明非内心暗忖,到底在哪里见过?大脑飞速运转,突然他犹如醍醐灌顶,思绪瞬间清明。这是……断刀十三连闪!只不过真正的“十三连闪”刚猛至极,重复使用可以将对手的武器斩断,而他面对的“十三连闪”,却是巧妙控制了力度的,不轻不重地敲打着他的剑,好似在试探着什么,又好似在倾诉着什么一般。
想到这儿,路明非突然停止了进攻,握着小太刀的手垂落在身侧。在战斗中放下武器等同于自杀,路明非在赌,赌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一旦赌输,输的就是他的命。
死侍的银面具闪烁着寒光,它浑身包裹着夜色里,兜帽下一双金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路明非,下一秒,它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几乎是同一时间,路明非向着死侍飞奔而去。在他的视野中,死侍张开了一双利爪,那上面的每一根指甲都吹毛利刃,迎面抓过来的效果无异于被十片手术刀切割,瞬间就会将他的躯体撕碎。然而他已经豁出去了,猜错了大不了一死,何况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实。
路明非以不顾一切的气势抱住了死侍的脖子,深深埋进对方的肩膀。死侍也回抱了他,只是落在背上的不再是尖锐的爪,而是一双带着温度的、骨节分明的手。
迷雾散去,幻觉消失,龙王设下的陷阱也随之失去了效力。这次的敌人如此狡猾,怎么会想不出自相残杀这种一劳永逸的做法?肝胆相照的两个人,在彼此眼中却是敌对的死侍,这个轻轻松松就可导致对手两败俱伤的骗局,他早该想到的。
“师兄,你是怎样认出我的?”路明非靠在楚子航的肩膀上,轻声问道。
“你使剑的时候有个习惯。”楚子航说,“在发动进攻之前,你的右手会下意识地比平时压低1毫米,看到你的起手式我就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偏偏你接下来又使出了‘独孤九剑’。料敌机先,变幻莫测,无招胜有招,只求一个'败'字,我可不认为死侍会有这样的悟性。”
“于是你就对我用‘断刀十三连闪’,可惜我完全认不出来。你的斩击太温柔了,别说是斩断我的剑,就是劈个柴都未必能劈开吧。”路明非恶劣地吐槽,身体沿着楚子航的胸膛一点点滑下,“不过说真的,能再见到你真好啊,师兄……”
“明非!”楚子航半跪在地,接住路明非,这才发现对方整个人都被血染红了。他拆开路明非手上的绑带,取下小太刀,当看到那双被切断了肌腱的手腕时,滔天的怒意将楚子航的理智燃烧殆尽,烧得那原本淡漠的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是谁?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路明非摇摇头,苍白的脸毫无人色。他疲惫地侧过脸,却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那柄被楚子航丢在地上的长刀原本沾满了死侍的黑血,血黏稠得像石油,连暴雨都无法冲刷干净。可现在它的刀身却自己渗出了清水,将黑血溶化在其中,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冒出袅袅白烟。这柄刀不是蜘蛛切,而是传说中的村雨!楚子航的村雨在大地与山之王一役中折断了,如果还能在世上找出另一柄村雨,那么只有在已经过世的楚天骄的手中。
原来师兄也经历了,那种亲手葬送父亲的痛……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路明非伸出手,想去摸楚子航的脸,却连胳膊也抬不起来。楚子航洞悉了他的心思,握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
“师兄,心里那么难受,为什么不哭出来?”
“因为明非替我哭过了……”
楚子航背起路明非,沿着高架路向下走去。他已经不想过问路明非的伤从何而来,能将一个人伤到这个地步还不还手的,除了他深爱的人还能有谁呢?但路明非终究跟他不同,他战斗期间流血又愈合,愈合又流血,现在身上的伤口全部结痂,体力也恢复了大半,而路明非却虚弱得快死了。贴在背上的躯体越来越冷,楚子航的心沉得越来越深,他快步如飞地跑出高速公路的收费站,以为自己离开了尼伯龙根的边界,却发现整个城市都变成了尼伯龙根。
也许在不同的维度中,确实有这样一个尼伯龙根,它跟现实世界互为镜像,许多年来,爸爸就是在现实中守望着镜中的龙王。玻璃幕墙映出灯火通明,路灯辉煌仿佛迎宾大道,红绿灯单调地变换着,楚子航背着路明非,站在市中心医院的门前。既然无法逃离这个迷宫,那么就找一个有利的落脚点吧,毕竟他背上的人急需治疗。
医院里空无一人。楚子航推开一间病房的门,把路明非放在床上,去隔壁诊室搜索医疗器械和药品。再次推开门时,对方正仰面躺在病床中央,抬头望着天花板。
“怎么不穿上白大褂?要不……护士服也行。”路明非看向走近的楚子航,微微一笑,“顺便一提,我喜欢制服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