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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王 第3节

作者:砯涯星泽以西 字数:8472 更新:2022-01-10 00:42:25

    第4章 见面我怎么记得,这位是红馆的少爷来着?

    按照作息,柯溯每晚六点用晚餐,再根据天气和身体情况选择散步或者听曲儿,最后八点准时洗漱休息。

    今天应该是下了太长时间的棋,老先生觉着乏了,所以回屋就特别安静,比以往睡下得要早。

    徐振东服侍完老人就寝,出来以后把家里的佣人叫到一起,交代好未来几天的工作。轮到关瓒的时候这位平日里音容严肃的男人难得笑了笑,说“老先生的话你听听就行,他只是不喜欢二少没走民乐这条路,唠叨归唠叨,疼也是真疼。”

    这道理不难想,关瓒心里明白,善解人意地说“我肯定给二少爷等门,该做的事都完成了才会休息。”

    徐振东点头,末了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张便签纸交给关瓒“这上面有几个联系方式,你存到手机里保存好,遇到紧急情况从上往下打,肯定能找到人。”说完,他翻开袖口看表,又道“时间不早了,我要赶飞机,不能再耽搁。”

    待徐振东出门,柯家的几个菲佣开始进行晚上的屋内整理。这些不在关瓒的工作范畴以内,于是索xg问了张妈自己房间的位置,打算利用二少回来前的这段空闲把个人物品整理一下。

    柯家别墅的主楼分为地面三层和地下一层,柯溯腿脚不方便,所以就住在一层靠后面的清净主卧,往上的两层基本都是空的。

    关瓒的房间位于二层右手边走廊的最里面,面积和设施完全是标准客房的规格,除此以外还有一整面墙的书。关瓒随便浏览过就近两排书的书脊,发现内容以乐理知识和曲谱为主,按照从简到难的顺序排列,很多都是绝版的孤本,甚至是柯溯订谱的手写稿。

    关瓒知道这些书的价值,只看了看,没去随意翻动。他拿出被张妈放进衣柜的双肩包,把里面的衣物一样一样取了出来。

    当初他从舅舅家走得匆忙,根本没带衣服出来,因此行李少得可怜。这里面的衣服还是后来打工赚到点钱以后买的处理货,唯二算得上正式的两套是在凯伦家政培训发的工作服,冬夏各一身。

    关瓒想着既然飞机是因为台风晚点,那具体什么时间起飞实在太没谱了,而柯溯早睡早起,什么时间做什么事那都是有时有晌的,他担心万一二少爷推迟到凌晨四五点进门,他睡不睡觉倒是无所谓,没时间解决个人卫生就不好了。所以把背包里的东西收拾进衣柜,关瓒拿了套没穿过的制服衬衣和西裤,进盥洗室好好洗了个澡。

    夜九点,整栋宅子的卫生打扫完毕,菲佣们又纷纷去庭院里检查水和电的安全情况。张妈把关瓒叫进厨房,告诉他砂锅里有刚炖好的甜汤,等晾凉了就放进冰箱镇上,可以给少爷做夜宵,不需要他单独开火了。

    关瓒非常感激,对张妈连连道谢,还亲自把她送回了房间。

    她也住在主宅,卧房位置在柯老爷子的隔壁,想来也是为了夜里有事照顾着方便。

    菲佣们检查完庭院会直接返回佣人房,关瓒熄灭了宅子里大部分的照明,只留下玄关的一盏灯,以免影响两位老人休息。他在客厅的一组单人沙发坐下,身子微微下滑,后脑枕上靠背,又拿了只柔软的羽毛垫子抱在怀里,整个人缩成一团,明明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却还得强撑着等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进门的人。

    关瓒歪头倚靠着沙发扶手,一双困到失神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厅另一端的落地钟。忽然,振动声响,关瓒揉揉眼睛,摸索着取出手机,没解锁,仅不冷不淡地扫了眼屏幕上的短信推送。

    内容是你小子长本事了是吧?

    那条信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然而他认识对方说话的语气。客厅里没有亮灯,黑暗中关瓒的脸被手机荧光映照得血色全无,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短信看,直到提示时间结束,屏幕稍暗下去,这时振动再响,第二条信息紧跟过来。

    对方说你这趟离家出走,难道连你妈都不管了?

    关瓒觉得头疼,静了几秒,终于滑动屏幕解锁。

    这是别人用剩下的手机,触控很不灵敏,系统卡顿严重。关瓒反反复复按了好几遍,才编辑好内容回复过去,他说我续交了治疗费,可以用到年底,不用你们cao心。

    对方你什么时候回来?

    关瓒攒够钱会回去一趟。

    对方攒钱?呵,真有意思!你拿什么攒,你都能干什么?你那副贱样他妈的只能出去卖屁股罢了!

    握住手机的左手不受控地打颤,关瓒看着最后一条信息,拇指在键盘上悬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不费力气骂回去了。

    关瓒回我乐意。

    发完,他不等对方再发,把这个号码也拖黑了。

    消停下来后整栋别墅仿佛被沉进水底,西山远离市区,外面既没有车声也没有光亮,而室内只会比庭院里更加安静,连自己此刻躁动不安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这种催人入睡的环境下,关瓒强忍着挨到了凌晨,最后实在扛不住倦意,趴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别墅正门外的声控灯倏而亮起,稀薄的暖黄色光线穿过落地窗,在关瓒垂敛的眼睫上晃了一下。受幼年时期的经历影响,关瓒极少能达到深度睡眠,几乎是即刻睁开眼睛,他拿起滑落在一旁的手机,解锁屏幕,时间显示现在已经超过了凌晨三点。

    这航班晚得可真不少。

    关瓒整理好睡觉时蹭乱的鬓发,赶紧爬起来,快步走向正门玄关。

    这时大门另一侧响起钥匙cha入锁孔的声响,同时还有交谈声传来。

    随着“咔嗒”一声解锁,交谈声暂时终止,一个男声恭敬道“柯总,您请。”

    脚步声入内,两人先后走进玄关。

    走在靠前位置的男人身形高大,双肩舒展,被皮带束紧的腰身健硕得跟豹子似的。他上身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衣,领口散开,没打领带,下身是一条修身挺括的定制西裤。或许是因为天热,他衬衣袖子被翻卷至肘部,露出肌rou紧实的麦色小臂。关瓒远远瞧了一眼,留意到对方左臂内侧有一枚样式很特别的文身。

    男人一手挽着西装外套,另一只手正在使用手机,进门以后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刚才说到哪儿了?”

    男助理道“这次购买开发平台的甲方老总想跟咱们公司的高级合伙人吃饭,早些时候我给俞总打过电话,他表示没有问题,看您时间了。”

    “哪个甲方?”柯谨睿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助理。

    那两人显然在说公事,关瓒站在玄关外的一株盆栽摆件后边,总觉得这时候上前打扰不太合适。他盯着那个背对向自己的男人,没来由地浅浅蹙起了眉心——那枚文身和这人的背影……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走在后面的罗钺回手关门,转过身正要回答,一抬头,正好跟关瓒的视线碰到了一起。他猝不及防地静了几秒,很快意识到那面生的年轻人多半是柯家新来的保姆,这才回答说“是恒信传媒,上季度跟我司签了个近四千万的长期合作项目,俞总负责的,倒是找您签过字。”

    柯谨睿听进了公事,也注意到手下人刚才那短暂的分神,于是平平“嗯”一声,再回身顺着罗钺的视线看了过去。

    一刹那间,四目相对,男人似若有所思,又似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峰。

    关瓒霍然怔住,那句即将脱口的“二少爷”当即卡在了喉咙里。他满目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眉心一点一点拧起来,最终不自然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喃喃开口“……是您?”

    罗钺听出端倪,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关瓒,又看了看自家老总,注意到柯谨睿没什么反应,似乎并没有对上那句“怎么是你”。他跟在柯谨睿身边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练出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事,见状清了清嗓子,从善如流地岔开话题,说“今天也不早了,柯总难得休个周末假期,我这两天会整理好未来半个月的行程,饭局的事要不然等您下周回公司……”

    柯谨睿好整以暇地抬起一手,示意安静。

    男人的双眸很深,目光恍若有质,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感,瞳孔深处有笑意也有讶异。他不错目地注视着小家伙的脸,却是对助理道“登机前徐叔是不是打过电话,说的什么?”

    罗钺不假思索地回“说是他有事外出,让家里新来的保姆给您等门。”

    “保姆?”柯谨睿闻言一哂,有条不紊地说,“我怎么记得,这位是红馆的少爷来着?”

    闻言,关瓒心下一沉,整个人登时紧张起来。他不安地抿紧唇瓣,静了几秒,低声道“柯先生,那天是个误会,我其实……”

    “其实什么?”柯谨睿打断他,反问,“难道你不是自愿,还是被别人强迫着绑好送进来的?那晚见面,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关瓒无言以对。

    柯谨睿不再看他,对助理吩咐道“你明天去一趟培养他的家政公司,把情况说明,让他们换个正经人过来。”

    关瓒一听顿时慌了,径直过来扣住对方手臂,急切道“柯先生,我可以解释!那天确实是个误会,我也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唔——!”

    这话没说完,关瓒猝然被人掐紧双颊,被迫噤声。男人手劲用得不小,关瓒被手掌封住口鼻无法呼吸,又吃痛得厉害,却只能默默忍着,不敢擅自反抗。

    不能没有这份工作,他反复告诫自己。

    柯谨睿垂眸回视对方,看那双漂亮的黑眼珠蒙上层shi润的水雾,眼圈泛红,似乎随时都可能落下泪来。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尚未成长的兽,脆弱得赏心悦目,它的rou垫下藏着爪牙,而这幼兽的爪牙又会被轻易折断。

    短而轻的鼻息撩过掌心,柯谨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下是掐狠了点,他稍稍松下力道,温声提醒“别吵醒无关的人,你跟我上去,我给你机会解释,能听话么?”

    他并没有彻底将手松开。关瓒难受浑身发抖,十指扣紧男人手腕。如同一个浮出水面的溺水者,他死命抓住唯一的浮板,大口喘气,非常狼狈地点了点头。

    第5章 红馆会所那天的确是关瓒把自己给卖了。

    都不需要严格的定义,这就是关瓒跟柯谨睿的第二次见面,而第一次则要追溯到整整半年以前。

    柯谨睿是国内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创始人,他在it圈摸爬滚打了快二十年,现如今把当初的创业项目做大,公司扩张迅速,正在为上市做最后阶段的准备。

    以他的身份来说,身边攀关系博眼熟的陌生人前赴后继,又不乏另辟蹊径的示好者精心挑选的莺莺燕燕。只可惜柯总早已经不是游戏场中的新人,会轻易被乱花渐欲迷了眼,他自有一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原则,保证人前人后都是那副衣冠楚楚、八风不动的模样。

    至于“衣冠”是真是假,其人是翩翩君子还是道貌岸然的大尾巴狼,这外人金身难近,是瞧不出个所以然的。

    柯谨睿位高权重,贵人事多,他记不住签过千万合同的甲方,自然更不可能记得那些走马灯似的美人。

    然而关瓒是个例外。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会所散客区近吧台的一个拐角,而相隔没多长时间,这位置就换成了专属包房的床上。说实在的,这效率之高、目标之准,连柯谨睿都意外不小。要知道,那当真只是你来我往的一个擦肩而过,结果他就是多看了两眼,没成想竟直接被做东的损友会错了意。

    那是今年年初的事,一月中旬,公司年会的晚宴后。

    在柯总的行程里只有年会第一天的出席任务,喝了一轮酒就先行离场,被助理罗钺开车送去了市中心,那家位于使馆区后面的高级会所——红馆。这也是提前定下来的行程,只不过不涉及公务,是纯纯粹粹的私人娱乐。

    柯谨睿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名叫秦疏远,是京城gay圈有名的花花公子,而且花的特别有原则——来者不拒,一撩就上,睡完就走,从来不确定长期关系,所以也从来没有后顾之忧。同时子承父业,秦公子时任中亚证券投行部的执行总经理,是近几年金融行业炽手可热的新晋大鳄。

    有钱、有颜、肆意妄为还不谈感情。秦公子玩得开,但凡有点乐子的新事物都想要尝试一番,久而久之口味越来越重,出席的场所也就越来越隐秘特殊了。

    红馆对外是一家高端娱乐会所,采用会员制,等级越高,持卡人可以进出的区域也就越多。然而这家起步会费就非常高昂的会所,在灯红酒绿的北京城却意外的低调,即便是在好玩的年轻人当中都流传不广,因为它真正出名的特色,是仅对顶级会员开放的字母区。

    几年前秦公子尝鲜,入了这个讳莫如深的圈子,还非得拉上发小跟自己一起,号称有乐同享,防止年过而立缺少激情,荷尔蒙和巴多胺集体降到水平线以下。柯谨睿本来就有几分兴趣,对方一邀请也就顺水推舟地应允了,只不过面对损友的那套歪理必须严肃埋汰回去。

    柯总表示,秦公子要是有荷尔蒙分泌不足的那天,太平洋恐怕也就离枯竭不远了。

    那天约在红馆,是因为秦疏远出了趟长差回国,恰逢又换了新欢,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堆到一起,目的就是想名正言顺地玩个通宵。正好柯谨睿也是最后一季度的重点项目忙完,刚好有空喘气,这才欣然应邀,连夜从举办年会的温泉山庄赶回了市中心。

    两人的差别,是一个有伴,一个单着。

    正是在被侍者领进会员区域的途中,秦疏远注意到自家那位从来没对谁侧过目的发小,竟然在走过以后特意回头看了端酒的服务生两眼。秦公子当时就震惊了,因为柯谨睿虽然从不拒绝陪他出入风月场,可干的向来是仅限于喝酒抽烟的这类无聊事,搞得他一度认为好基友荷尔蒙缺失,在那方面有障碍来着。

    这次难得中意,那必须不能放过!

    秦公子直接做主,亲自找当天值班的大堂主管谈了谈,花了点钱,直言不讳地要买人家一夜。

    于是里应外合的一番准备过后,柯谨睿被领到包房门口,推开门,第一次遇见了被捆绑还喂了药的关瓒。

    那时关瓒离开舅舅家快一个月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母亲的治疗费用还欠了不少。他每天都在找工作,每天也都是无果而归,最后实在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去会所当临时服务生,工资日结,还会有客人给的小费,能解决他眼前最要命的问题。

    那天的确是关瓒把自己给卖了。

    红馆的夜场九点开始,关瓒白天在地铁旁边的便利店打工,完事以后正好过去上夜班。夜场开始不久,他刚给卡座区的客人上完点单,值班经理就把他叫到了一旁,告诉他有人看上他了,想包夜,对方是高级,可能会有那方面的需求,服务过程中会受伤,问他愿不愿意。

    关瓒听完只是愣了一下,接下来的第一反应是“多少钱?”

    “十万。”经理对这种事司空见惯,很熟练地介绍,“客人的身份需要保密,不能告诉你。不过对方是会所的常客,有的是钱,你要是愿意,这次把人伺候好了,以后可能会有长期的‘服务关系’,亏不了你。”

    “受的伤……会严重么?”他白天还得见人,脸上如果留下痕迹会很麻烦。

    “看个人习惯了,大部分都还算温和。”经理安慰他,“调教是出于情趣,并不是为了虐待,而且据我所知那位客人也没有前科,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闻言,关瓒不动声色地低头沉默片刻,手指甲用力掐进掌心,然后他再度放松下来,轻声说“我干。”

    半小时后,专属包房。

    药物诱发的灼热感在血管中肆意翻涌,关瓒侧卧着倒在床上,身体蜷曲,双手负后。他额头抵着柔软光滑的被面,犬齿微微咬住下唇,却依然遏制不住那种出于本能的颤抖。鲜红的捆绑绳勒进雪白的rou体,蜿蜒过两腿之间,甜蜜而痛苦地绑缚住xg器根部,紧接着一路向上,交错缠绕出繁复的花纹,最后将手腕和脚踝衔接在一处,完美打结。

    如同一件被精心准备,亟待被主人拆开的礼物。

    又过了几分钟,打卡声传来,密码锁解开。

    他受惊似的一颤,下意识抬头,视线就那么猝然撞上了另一双眼。

    那男人站在入口的逆光处,一手还维持着握住门把的动作。他身后是走廊温柔暧昧的暖光,身前是香薰蜡烛摇晃而出的一片暗影。

    关瓒在红馆工作了几天,见多了衣着考究、出手阔绰的客人,然而见到这位陌生主人的刹那,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怔了怔。男人气场沉稳,身材挺拔,饱满的胸肌将深灰色衬衣支撑得恰到好处。从关瓒的角度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他只能盯着那两条被毛料西裤包裹的长腿,看它步伐稳健、由远及近,最终在床边站定。

    他似乎没有坐下的意思。

    关瓒身体受缚,没办法抬头,却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落于自己身体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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