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然呐呐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女孩怔了怔,她恍然回过了神,喃喃道“没错,阮叔叔应该五十多岁了,可是你和他真的很像……你……我……对不起,我可能真的认错人了……”她摸了摸脖子失落地看着鞋面。
“没关系,你说的是我爸吧,我是他儿子,我叫席然,大家都说我们长得很像。”席然这几天说习惯了,神情尤为自然。
“你不姓阮?”
“我跟妈姓。”
女孩倏地松了口气,她讪讪地笑了笑“你和你爸真的长得好像,对了,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田甜,也住在北街,和阮爷爷他们是邻居。”
“你好,我不太回来,所以可能记不得你了。”
“不不,我们没见过,我现在在别的城市工作,逢年过节才回来,几次都没有碰上。”女孩深吸了口气,“其实呢我是想问问,阮思明叔叔的儿子这次回来了吗?”
田甜抿着嘴唇笑了笑,脸上微微泛起了红。
席然“……”
姜殊偷乐“第一次见小姑娘喜欢姜晏呢,我以为只有中年妇女才喜欢他呢。”
席然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扭头对田甜温和的笑了笑“回来了,去便利店了,你们认识?”
田甜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的说“也不算熟悉,他应该不记得我了,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也没有朋友,只有他和我玩过几次,还送了气球给我。”
“是吗。”席然把腿盘起来,感兴趣的问“那你还记不记得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田甜在他旁边坐下,回忆了一下道“虎头虎脑的,板着脸像个小大人,对了,他小时候好像不会说话,他现在会说话了吗?”
席然点头“当然,可能那时候开口晚吧,还有呢?”
“还有啊。”田甜回忆了一下道,“跟阮叔叔关系很要好,整天都黏着阮叔叔,哦对了,他还养了一只小兔子,唔……和你这只看上去差不多吧。”
“你记性真好。”
田甜苦笑道“我小时候很无聊的,没什么朋友,所以这些事情都记得很牢。”她指了指兔子,“我可以抱抱它吗?”
姜殊往前凑了一点,主动让田甜抱起他,用对方听不见的声音说道“你好啊,老朋友。”
田甜满心欢喜,就像回到了许久以前的时光,只是简单的亲近便觉得很幸福。
姜晏很快就回来了,田甜抱着兔子站了起来,她上下打量着姜晏,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
“有事?”姜晏问。
田甜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了笑“你好,我叫田甜,是阮爷爷的邻居,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小时候一起玩儿的。”
姜晏看了她一会儿,脑海中回忆起了那个在空地上一边跳绳一边掉眼泪的小姑娘,他点点头道“记得。‘
“你记得?可是你那时候还那么小。”田甜愣了愣,大喜过望般笑了起来。
姜晏左手拿着关东煮和烤肠,右手单手抓着三罐橙汁,他看着田甜,缓缓伸出手去。
姜殊急的一踮脚站了起来“我的橙汁……”
“请你喝。”姜晏把果汁给了田甜一罐,用鞋尖踢了踢脚边的兔子。
“谢谢。”田甜手里握着易拉罐,心跳的飞快。
姜晏在席然身边坐下,拽着兔子耳朵拖到身边,他打开易拉罐,往里面插了根吸管,凑到姜殊嘴边“我的给你喝。”
姜殊张开嘴啜了两口。
田甜急了“它这样会拉肚子的。”
姜晏低着头道“没这么娇气。”
“那也不行啊,乱吃东西一定会生病的,兔子的肠胃很脆弱。”田甜急的揪起了眉。
席然连忙打圆场道“田甜,你吃不吃关东煮?吃一串牛肉丸啊。”
“她不能吃肉。”姜晏看了她一眼道“我的兔子天生天养,吃什么都可以,凡事没有什么一定,你没有影子不也活的好好的?”
田甜的脑门上突然冒起了汗,她咽了咽口水,讪笑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有影子啊。”
姜晏依旧低着头,拿起席然的橙汁喝了一口。
田甜受到了冷遇,眼眶蓦地就红了,她忽然意识到面前的男人不再是她记忆中的小伙伴,以前的阮云深虽然不爱玩闹,却会隔着窗户向她招手,会送她气球,还会给她兔子玩。现在的这一个只是多年之后偶然遇到的陌生人罢了。
田甜站起来,勉强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玩儿吧,再见。”
“好,回头见。”席然不明所以地朝她挥了挥手,转头对姜晏道“田甜人挺好的,你怎么对人家这么凶?”
“我没有说她不好,对她凶才是为她好。”姜晏笑了笑,“牛肉丸还是我吃吧。”
吃完东西差不多快十一点了,阮老头下完手边这盘棋,把棋盘和棋子装进麻布环保袋里,和对面的老头说道“明天来吗?”
“来,明天我带棋。”
“不用,还是我带。”
老头哈哈笑“得,知道你现在有孙子接送,不费力,那行,还是你带。”
阮老头挺着胸膛笑了笑。
姜晏把折叠椅收起来,单手就把椅子和环保袋都提了起来。
阮老头走在前面,身旁跟着俩孙子,在公园里这么逛一圈,别提多威风了。
席然忍着笑道“行了,回去吧,婶婶肯定做好饭了。”
“我跟你们说啊,别看我八十多岁,我身子骨好着呢。”阮老头笑说,“我记得吧我小时候那会儿,但凡有个亲戚活到八十岁,那办酒席都是神神气气的,往那藤木椅子里一坐,大家伙说几句好话,嘴一咧笑的那叫一个高兴,现在八十岁的老头老太不稀罕了,精气神也不一样。”
阮老头身体确实是好,平日里都是自己一个人拎着小板凳环保袋,走去公园下棋,这一路上没什么车,他每天走动的多了反而身体健朗,有时候还能骑个三轮车去买菜,脑子也清楚,家里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放在哪儿都还得问他。
“对了,你们那杂货铺生意怎么样?”阮老头道,“平时就不用给家里打钱了,我们几个年纪都大了,花不了这么多钱,你们自个儿留着,平时别不舍得花,你们俩也到不了退休的那一天,这辈子有的是干不完的活。”
席然哑然失笑“别担心我们,店里生意挺好的,也很清闲,没你们想得这么累。”
“开店哪能不累。”阮老头又说,“对了,我瞅着等过了中秋,想报个夕阳红老年旅游团,趁着身子骨还行出去走走,思明和春花也一块去,你帮我看看这报名怎么个弄法。”
“等回去我帮你上网看看。”
“你们俩要不要一起去?”
席然笑“我们?夕阳红恐怕不合适吧。”
阮老头哈哈笑了笑“不说这个了,回家吃饭。”
鸡蛋仔(三)
中秋节这一天,阮思明一大清早就和刘春花一道去了菜场买菜,阮老头依旧风雨无阻的去小公园下棋。
席然这天睡了懒觉,起床的时候姜晏已经送完阮老头回来了。
电饭煲里有一点白粥,桌子上还有两根冷了的油条,席然摊了几张蛋饼,把油条切成小段,刷了辣椒酱裹进蛋饼里面,两人就着白粥简单吃了一顿。
刘春花兴致勃勃,打算做一大桌子菜,席然也就只好不出门留在家里给她打下手。
姜殊大清早就兴奋的上蹿下跳,“晚上有这么多好吃哒,尧尧今天也要来了。”
“别到处乱跑,过来。”席然问,“你要不要吃蛋饼?我掰一点给你?”
“我才不要吃呢,我得空着肚子,春花姐晚上给我做猪蹄膀呢。”
姜晏笑得呛了一口,喃喃地重复了句“春花姐……”
“笑什么呐,春花姐现在跟我可好啦,一桌子菜都是为我做哒!”
不多时刘春花和阮思明就回来了,手里拎着大大小小十几个袋子。
刘春花把东西放下之后反锁了门,姜殊立刻变回人形,从厨房拿了一个大水盆,放满水之后把新鲜的鲈鱼扔了进去,鱼尾打在水面上,溅了他一脸的水花。
阮思明哈哈大笑,拿起茶杯喝了口水,说“鱼等晚上再杀,现杀现煮才新鲜。”
刘春花还买了一只烤鸡和一些冷菜,她从一堆袋子里找出烤鸡,把鸡腿给夹了出来,递给姜殊道“趁热先吃,晚上吃就没这么好吃了。”
姜殊咽了咽口水,笑嘻嘻地把鸡腿拿在手里。
刘春花看着姜殊逗趣可爱的样子,心尖尖都软了,“慢慢吃,晚上还有一个鸡腿呢,还有好多别的菜,包管你的小肚皮吃的鼓起来。”
姜晏和席然两人像根木头似的靠在墙壁上,没有半点存在感。
姜晏还记得回来的第一天早晨还有排骨面吃,现在就只剩白粥了……
刘春花稍作休息之后才想起客厅里还有两个人,她朝两人招招手“傻站着干什么?先来帮忙洗菜。”
席然呐呐道“才十点钟,现在就准备起来了?”
“那可不,赶紧的,都动起来,该干嘛干嘛。”
刘春花兴意满满的要露一手,下午一两点就开始做菜了,四点钟刚到,天还没黑下来,刘春花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就差一条鱼没蒸。
席然满身油烟味,见鱼还没上锅,抓紧时间上楼洗了个澡。
他洗完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下楼,鱼已经蒸好了,所有的菜都摆上了桌,和过年的菜色有的一拼,从冷盘到热菜,再到五谷杂粮小吃点心,能想到的几乎都有了。
姜殊坐在桌前咽着口水,偷偷摸摸地拿了块牛肉塞进嘴里,见席然下楼高兴地喊道“然然来了,人齐了,咱们开饭吧。”
席然摸摸他的肚子“你都吃了一下午了,你的肚子呢?哪去了?是不是炒了青椒猪肚啊?”
“什么啊,我又不是猪,我是兔子啊。”
阮老头哈哈笑了笑,他从柜子里拿了瓶五粮液,一人给倒了一点,“小兔啊,你也喝一点,啊。”
往常书里面提到妖怪,那都是可怕邪恶的东西,不是吃人就是□□气,可这小兔妖也太乖了,活泼可爱,十分懂事,阮老头就喜欢带着他去小公园,他的老伙伴和小朋友们,都稀罕这只兔子。
姜殊忙不迭的点头,啃着鸡爪道“爷爷你也喝。”
席然侧着脑袋和姜晏说话,也没人理他们,两人就像空气自娱自乐。
姜殊吃多了就开始话唠,把他在蓬莱的事情笼笼统统的说了一通,他好歹活了三百多年,有的是故事可说,阮老头几人听的也有趣,就跟在街边听说书人讲故事似的,但同样是天马行空的故事,一个是编的,一个是真的。
当姜殊说到姜晏是蓬莱战神的时候,几人同时把视线看向了他。
姜晏手一抖,一个鸡翅膀掉进了碗里,他清了清嗓子道“别听他的,整天胡说八道。”
“不不,我想起来了。”阮思明喝了白酒脸有点红,说话一着急脸越发涨得通红,“那年,原本准备搬家那次,咱们不是在休息站遇到一个大怪物吗?”
刘春花也猛点头“对对,那次差点没吓死我,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后来怎么了?”
姜晏想起来了,通常遇到这类事件,古家人会消去他们相关的记忆,但那一次他们走后就失踪了,连古尧也找不到他们的行踪,因而这段记忆就一直留在他们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