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笑啥。”阮思明不敢再笑,倒了杯开水递给她。
他心里其实挺喜欢刘春花这脾气的,看着虽然有些马虎,也照顾不来孩子,但心也大,平时吵吵两句转眼就忘了,真像遇到今天这种事情也吃不了亏,他们阮家几个男人性格脾气都温吞,又是从外地搬过来的,得亏娶了春花这样护家的媳妇。
姜晏把喝完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心想,这两人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刘春花笑着拍了拍手“宝宝真聪明,还会扔垃圾,笑一个给妈妈看看。”
姜晏“”
阮老头今天一大早去菜场找朋友下棋,因而不在家吃早饭,刘春花之前已经煮好了粥,阮熙清煎了几个荷包蛋,拿了两包榨菜,又把冰箱里昨天剩下的酱牛肉端了出来。
三人带着孩子坐在一起吃早饭,阮熙清夹了两片牛肉捂在粥底,捂热了才翻出来喂给姜晏吃。
姜晏没有半点羞耻心地张开嘴等喂。
吃过早饭阮思明去了院子里,刚才街坊都挤在院子口,把围着月季树的那一排栅栏给挤倒了,他拿着铲子打算重新固定一下。
知道姜晏喜欢晒太阳,他便抱着姜晏一起去了院子,并把客厅里的躺椅也搬了出去,让姜晏坐在躺椅上玩遥控汽车。
姜晏来了快一年,在镇子上是远近驰名的乖宝宝,从来也不调皮捣蛋。
他刚来时阮思明见他长得俊,怕他娇气难养,没想到不仅听话懂事,身体也好,从来没听他咳嗽过半声,小小年纪就如此稳重长大必然能照顾好家庭。
姜晏和阮思明不太亲近,但阮思明对他着实是不错,他手里的遥控汽车就是阮思明去市里的时候给他买的,他玩具不多,但每样都不便宜,家里几个大人都是变着法的对他好。
姜晏不太懂人情世故,但也感觉得出阮家人确实当他家人看待,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一走了之把他们扔在这里。
人类的百年于他不过转眼一瞬间,既然打算留在人间修炼,他不介意在阮家暂作停留。
姜晏不喜欢玩玩具,随便按了两下遥控器之后便放在一旁不再碰。姜殊却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两只前脚扒拉在红色大巴车的尾巴处,用两只后脚蹬着往前推。
姜晏满头黑线,他遥控着玩具车往前走,姜殊眼明脚快地跳上车顶,趴在上面指挥着姜晏到处去。
“师兄,人类的东西真有意思,真好玩儿。”
姜晏长得虽好却不太爱笑,做什么都一本正经的模样,虎头虎脑地尤其令人觉得有趣。这会儿也是绷着脸,手里却抓着遥控器不放,阮思明越看越有趣,对姜晏说道“等我们去了首都,爸爸再给你买更好的玩具。”
姜晏闻言心中一动,果真是要搬家了。
不过想想也对,阮熙清如果有长生不老的身体,那就不能长时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只是不知道刘春花知道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之后一连几天徐大傻都没有再出现,生活仿佛回到了之前的平静,姜晏起初觉得奇怪,后来他才知道徐大傻家被人泼红油漆追债,那小子逃出去躲债了。
姜殊趴在软垫上晒太阳,耳朵竖高得老高,听到红油漆不禁问道“师兄,讨债为什么要泼红油漆”
姜晏也不太懂,想了想才回答“可能是人类善用的符咒吧。”
寿麻族三
九月底的时候,搬家的事情提上了日程,这几天家里电话不断,阮老头和首都那边的朋友已经联系好了,国庆之后先过去一趟踩踩点,刘春花起初还有些反对,她娘家在这里,自然是舍不得离开的。
后来也不知道阮思明和她谈了什么,刘春花便再也没有说过反对的话,她性格虽然泼辣,但嫁给阮思明年,早已经把自己当成阮家的一份子,说话做事还是愿意商量着来。
刘春花嫁给阮思明这么多年,没为对方生下一儿半女,检查出不孕不育后阮思明也没埋怨过她半句,就冲这一点刘春花就能肯定阮思明是个靠得住的好丈夫。
尤其是知道了阮熙清的身世之后,刘春花非但没认为他是累赘和负担,反而心软的一塌糊涂,大家都是一家人,如果他们不多照顾他一些,他往后的日子得过的多可怜。
阮老头去了北京之后,阮熙清也办了离职手续,他这些年存下了一些钱,自己留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都给了刘春花。
刘春花拿着手心发烫,说什么也不肯拿,推辞道“你的钱自己收着,还和以前一样给点买菜钱就行了,有多的自己放着吧。”
“再过一两年宝宝就要上学了,你先存着吧,不然我转眼就花了。”
这话倒也不假,去了首都要花钱的地方多的是,工作也都得重新找,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了孩子,况且刘春花也知道,阮熙清有学识懂得多,也会花钱,他向来不懂得精打细算,买东西也从不手软,要不是赚得多,哪能存的下钱来。
刘春花答应帮他存着,拿着卡上楼先收起来。
姜晏听见上学整张脸都黑了,和这些成年人类相处已经够累了,难道还要他去和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做朋友
阮熙清见他皱着眉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好笑的用手指挠了挠他的下巴,“宝宝,你怎么不高兴了”
姜晏正要装傻,远远地看见徐大傻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往这里过来了。
阮熙清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微微蹙了蹙眉,转身带着姜晏进了屋。
两人皆以为徐大傻是带人来闹事的,上次他在刘春花手里吃了亏,之后因为躲债便没了下文,时隔几个月阮熙清几乎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他飞快地抱着姜晏上楼,在楼梯上遇到了正要下楼的刘春花,他把孩子塞进她怀里,叮嘱道“徐大傻带着人来闹事,你和孩子待在房间里,锁上门别出来,我下去看看。”
刘春花顿时反应过来了,她一把拉住阮熙清的手臂,急忙道“我给我两个兄弟打个电话,你别下楼,他们不是讲道理的人。”
阮熙清一想也对,就和刘春花一起待在了二楼。
哪知刘春花电话挨个打完了,楼底下也没传来敲门声,阮熙清打开二楼房间的窗户,探出脑袋往外看,竟然看见徐大傻那一伙人正聚集在田婶家门口,以徐大傻为首,使劲儿地敲着门。
阮熙清不明所以,但姜晏却顿时明白了,徐大傻的目标一直都是甜甜,兔子咬手他讹不到多少钱,但抓住一个所谓的妖怪,却能让他发家致富。
姜晏气定神闲地合上了眼,姜殊却抱头鼠窜一般在房间里来回跑动,恨不得把身体嵌进下水管道中。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被抓走了,我要死了,师兄,我要回蓬莱。”
“他们是来找甜甜的。”
“不不,师兄我看到伏妖人了就站在徐大傻那二愣子后面”
姜晏蓦地睁开眼,他定睛一看,果然见到人群中站着一个黄衣服蓝褂子的长须老头,看上去约莫人类四五十岁的模样,带一副圆框眼镜,尖嘴塌鼻,颧骨很高,乍一看便是一脸精明。
这人的脸太有辨识性,姜晏见过一次便记住了,显然姜殊也没忘记。
那次日月动荡之后,人间灵气溃散,大多数仙魔精怪都离开了人界,寻找新的栖息地。
人间从那时起真正由人类掌控。
古家祖先原是人仙结合,大动荡之后众仙自顾不暇,无力管制此类情爱事件,古家的后代便在人界扎了根。
准确来说他们并不属于人类,但却甘愿伏低做小为人类的统治者做事,通过捕杀同类来换取高额的报酬,借此在人类的世界混的风生水起。
“以人类的年纪来算,古三通应该可以被称为老不死的了,古三通有七百多岁了吧”
“师兄,你还有心思说这些,他能感受到我身上的气,他一定会察觉到我们躲在这里。”
“我非妖,身上也没有妖气,你要是害怕就先跑吧,我看情况先救甜甜。”
那次之后甜甜再也没有半夜出来跳绳,算起来姜晏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姜殊无力地趴在地上,可怜的嗷呜了一声。
阮熙清见那群人凶神恶煞,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出去看看,田婶家孤儿寡母,性子又软,遇上徐大傻这伙人必然要吃大亏。
刘春花实在不愿意阮熙清出去和他们硬碰硬,这弟弟他们一家都当宝贝疙瘩这么养着,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世,刘春花更不能让他冲在前面,要是出了点事情,别说阮思明,她自己就能剐了自己的肉。
两人争论了片刻,刘春花最终没能拦住他,只能锁上门窗和姜晏一起留在家里。
田婶家周围也不乏看热闹的邻居,但一个个都抖抖嗦嗦地躲在门后,大概是被那伙人手里的家伙给吓怕了。
因而当阮熙清走过来的时候,古三通不禁有些错愕。
“你们在干什么”
来人面相温软和善,天庭饱满,鼻梁高挺,虽有桃花眼,却无薄情唇,端的是大富大贵之相,浑身上下亦笼罩着令人通体舒畅的祥和之气。
古三通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在下是名大夫,受徐先生所托来为这家的姑娘看病。”
这种托词傻子也不会信,阮熙清皱起眉,冷声道“她病已经好了,不用看了,请回吧。”
古三通并不买账,唇角一掀,凉凉道“病好了也不妨看上一看,固本培元更为要紧,看上一眼也不枉老朽千里迢迢来这么一趟。”
阮熙清正要说话,徐大傻那厮竟已经撞开了门,带着人一股脑的往里冲,阮熙清无法,也只能跟着进去。
徐大傻让人按住挡在门口的田婶,踹开门一把抓住甜甜的胳膊,将她拽到古三通面前,笑嘻嘻道“老板您瞧,就是她。”
甜甜嚎啕大哭,手脚并用的推搡徐大傻。
阮熙清从他手里抢过甜甜抱在怀里,阴沉着脸道“既然看过了就回去吧。”
古三通捋着须,犹豫犹豫再犹豫,一会儿看一眼徐大傻,一会儿看一眼那小姑娘,一时半会儿竟下不了判断。
徐大傻焦急道“咱们去阳光下看上一眼您就明白了,她真是妖怪,没有影子。”
甜甜哭得喘不过气“我不是妖怪,我不是”
古三通对着阮熙清道“麻烦移至前院,容老朽再看一眼。”
阮熙清按住甜甜,稍稍侧身道“她确实没有影子,那又如何她是不是妖怪和你们有关系”
“妖怪害人她要是妖怪就要被抓起来”徐大傻吼道。
古三通从袖口处抽出一柄折扇,一记敲在徐大傻脑袋上“钱我分文不差的给你,废话你就别说了,这小姑娘不是妖怪。”
“可她没有影子”
古三通嗤笑道“人有千秋,若是与你不同便是妖怪,那蓝眼睛黄头发的不都成妖怪了自己孤陋寡闻便说人家是异类,肤浅。”
田婶听了这句话竟爆发出一声嚎啕,她苦撑了这么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终于有人愿意替她女儿说话了,她女儿乖巧懂事怎么可能是妖怪奈何世人不信,也不愿意相信,连孩子的父亲也因此抛弃了她们
古三通拍了拍田婶的肩膀,道“好了,莫要哭了,带我回去之后禀明家主,他兴许有办法帮你女儿,在这之前姑且再躲些日子,莫要声张。”
阮熙清暗暗松了口气,和古三通几人下了楼,临出门之时,古三通拿出一沓钱给几人分了,再一人分了一粒药丸子,声称收了钱吃了药,没了记忆便一刀两断干干净净。
古三通对阮熙清颇有兴趣,奈何对方不愿意搭理他,盯着几人出门,替田婶反锁了门便往家走。
徐大傻啧了一声,嘀咕道“假清高。”
药效还没发作,徐大傻跟着古三通往大马路上走,问了声“老板,怎么不给那姓阮的也吃一粒。”
古三通笑而不语,这阮熙清乃是万里挑一的福相,你惹了他便间接损了自己的运,不划算。
这些事情和这傻子说也说不明白,事实上古三通还有事情弄不明白,他在徐大傻身上分明感觉到了妖气,那叫甜甜的姑娘虽然异于常人,但确实为人,如此徐大傻身上的妖气究竟从何而来
他看了徐大傻一眼,问“除了那女孩之外,你们这小镇可还有其他的怪事”
“怪事我被兔子咬了算不算怪事”
古三通抿着唇,心道和这大傻子说话可真费劲。
徐大傻见他不感兴趣,蓦地拔高了声音,急吼吼道“真是怪事,不信你看,这可都好几个月了,我手上这伤也才刚好,留下好大一个疤,说起来也气人,半毛钱也没赔给我,哎,老板,我吃了那药丸子,兔子咬人这事也会忘不”
“只会忘了和甜甜那女孩有关的事情,你抬手我瞧一眼。”
古三通微微弯下腰眯起眼盯着他手掌看,那股若隐若现的妖气缠绕在他手掌间,他忽的扬声大笑“好阴狠的兔子,不仅咬烂了你的手,还施法让你好不了,不过它也算自作自受,若不是他狠心,也不会时隔这么久还残留着妖气。”
徐大傻闻言一乐,果然那兔子有问题,他摸了摸手指,谄媚道“又是一个妖怪,那钱方面”
古三通笑“我古家除了钱多,冥币也不少。”
徐大傻倏然噤声,不敢再言。
寿麻族四
刘春花的兄弟们到达之前,阮熙清已经毫发无伤的回到了家,小兔子瑟瑟发抖地窝在墙角里,战战兢兢地打量着阮熙清。
姜晏骂“就这点出息。”
是夜,阮思明回到家中之后,听阮熙清说了今天这事,顿时表情就变了,手里的搪瓷杯砸在了地上,溅了一鞋子水。
阮熙清说道“那老头看上去很古怪,但应该不会再来了,甜甜的事情我们以后也别提了。”
阮思明出神,盯着那日历看了半天,愁的眉头拧出了川字形。
阮熙清看了他一眼,喊了一声大哥。
阮思明回过神来,讪讪地笑道“咱爸去了首都也不知道房子看的怎么样了,这样吧,咱们先收拾收拾,这几天也过去吧,免得他来回跑费事。”
阮熙清定定的看着他“这么着急”
阮思明干涩的笑了笑,低声道“咱们这出了怪事,一定会招来乱七八糟的人,咱家隔得这么近,还是别掺和了,早些离开吧。”
阮思明摆出的理由站不住脚,但阮熙清却没多问,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上楼收拾。”
姜晏觉得阮熙清大抵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其他人不明说,他便装傻充愣,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为何,姜晏忽然觉有些心疼,像是被人在心口剐了一刀,比身体被撕裂之时还要来的难受。
阮熙清上楼的时候抱走了姜晏,他将姜晏放在床上,打开衣柜开始叠衣服,不知何时他的衣柜里开始摆满姜晏的衣服,有些仅穿过一两次便不再合身了,对于姜晏他从来不吝啬,该花的不该花的钱全都花在了他身上。
阮熙清收拾完衣服,打开书桌抽屉,拿出了他那本上锁的记事本。
姜晏从他眼中看出了哀伤,也悄然有了感同身受的情绪,他不禁试想,如果阮熙清见到他原本的模样,是否会觉得惊讶恐惧,抑或是庆幸在他漫长而孤独岁月里,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永远陪伴他的朋友。
然而离别却远比姜晏想象中来的迅猛。
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甜甜没有影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最后传进了镇领导的耳朵里,无论是真是假,领导们总要往田家走一趟,若是假的便借此平息了谣言,若是真的便及时上报。
黄昏时分,镇领导的车开到了田家门口,与此同时阮思明正将行李往他的面包车上搬。
镇子不大,相互间也都有几分熟悉,镇领导见了阮思明,笑着打了声招呼,问道“这是要搬家了”
阮思明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岔开了话题。
“搬家也不急于一时,怎么还打算开夜车”
“这不是晚上车少,路好走嘛。”
“这倒也是,你忙吧,我去田婶家看看。”
阮思明站在原地踌躇片刻,在他敲门之时突然喊了一声“陈局。”
陈局转头看他,“还有事”
阮思明搓了搓手,干笑道“今天一整天大家都在传田婶家的事,您不会也相信了吧”
“是真是假看过就知道了,我当然也不想这种乱七八糟的谣言到处传,看一眼我也有底气跟大家解释不是。”
“是是,不过您看这田婶母女孤儿寡母的,您这样贸然上门,可别吓着人家,要不这样吧,您先来我家坐坐,我请她们过来喝茶,您看一眼也是一样的。”
陈局被他一通糊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请进了家门,他想来也无妨,本就是走个形式罢了,看一眼就回去了。
阮思明招待他喝茶,将阮熙清从楼上喊下来,让他去请田婶和甜甜过来坐坐,暗中让他想想办法,看怎么能让田婶母女躲一躲。
阮熙清了然,他点了点头,起身去了田婶家。
刚敲响门不多时,田婶便笑着开了门,客厅的桌上摆着茶,氤氲着冉冉的热气,田婶笑得几乎合不拢嘴,阮熙清印象中从未见到田婶如此欢喜的模样。
他走进客厅,桌前坐着一个男人,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一身黑色风衣,头发微长,狭长的眼眸淬着深不见底的笑意,肤色白的几乎有些不正常,分明是笑意盈盈的模样,阮熙清却莫名的感觉到了危险。
田婶拉着阮熙清走过去,笑呵呵的说“这位是古尧先生,昨天那位先生果然没骗我,他今天就是来看甜甜的。”
“甜甜怎么样了”
“甜甜的病好了,她现在有影子了,我正要好好谢谢古先生。”田婶喜不自禁的说,甜甜听见阮熙清的声音,从里屋跑了出来,她高兴地跑向阮熙清,笑眯眯的说“阮叔叔,我病好了,我可以跟弟弟玩吗”
“当然可以。”阮熙清摸了摸她的头发。
古尧道“她并非是妖怪,只是皮肤和普通人不同,可以吸收身体周围的阳光,所以才会没有影子,我暂时给她一个影子,记住,从今之后她只能吃五谷杂粮,任何从地下长出来的东西她都能吃,飞禽走兽皆不能碰,我给你一个电话,如果再有问题,或是以后她子女有同样的问题,你可以联系我的族人。”
田婶感恩戴德,又是哭又是笑的感谢古尧。
甜甜小声的说了声谢谢,注意力却被黄昏时橙色的晚霞吸引了过去。
阮熙清将来意告诉田婶,但显然如今甜甜已经不需要躲藏了。
古尧饶有兴致地看着阮熙清,蓦地问了句“你家养了只兔子”
阮熙清下意识不想与这位古先生太接近,摇头说了句“没有。”
古尧挑眉。
镇领导还在隔壁等待田婶,古尧起身道“我陪你去隔壁见一见你们镇领导,万一有什么事情我在旁可以帮得上忙。”
田婶连连说好,阮熙清也不便拒绝,率先出了门往家走。
古尧跟在几人身后,盯着阮熙清的背影琢磨,他费解的皱起了眉头,这人非仙非魔非妖非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神也不可能,神乃天赐,大动荡之后便再也没有新神降世,那些古老的神祗或是陨落或是陷入了沉睡之中,怎会以人类的姿态存活于世。
在他百思不解之时,几人已经到了阮家,阮熙清和陈局打了声招呼,转身对甜甜道“我抱弟弟下来陪你玩,你等一会儿。”
甜甜高兴地蹦了两下“好谢谢阮叔叔,我和弟弟一起玩,还有小兔兔也一起玩好吗”
古尧勾唇,不是说没养兔子吗
阮熙清点头道“也在楼上,我一起叫下来。”
古尧见阮熙清谎话被拆穿,竟也能面不改色,仿佛完全不在乎一般,他顿时多了几分好奇,当今世上如此不把他当回事的人十分少见,这个阮熙清到底是何来历。
陈局见甜甜活泼可爱,也全然不似传言所说那般没有影子,他顿时放心下来,从口袋拿出一个信封,称是镇里给的慰问费,专门拨给特殊困难家庭的。
田婶拿着钱眼泪又要往下掉,她向来是软弱的个性,因为女儿的特殊情况才强硬了几分,如今女儿病也好了,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
几人还没说上几句话,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阮熙清疯了一般的跑下楼,焦急地问“云深呢云深去哪儿了”
“刚刚不是还在楼上吗”阮思明愣了愣问,“你先别着急,是不是和你躲猫猫呢他一个孩子怎么会自己下楼”
“不可能,他从来不胡闹,大嫂呢”
“她去娘家还没回来,不可能啊,我一直坐在这里没走动过。”
阮熙清急的几乎暴跳如雷,他咬着牙转身往外冲。
阮思明在他身后喊他“弟弟,你别急啊,云深自己又不会开门,哪能往外去”
阮熙清一时半会儿和他解释不清楚,他心里知道,阮云深不仅会走能跳,他妈的还能自己开锁
古尧站在门口点烟,晚风吹动起他单薄的风衣外套,他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在阮熙清与他擦肩而过的同时,问道“兔子呢”
阮熙清陡然停下了脚步,他红着眼死死地瞪着他“孩子不见是不是和你有关”
“我一直站在楼下,如何去偷你的孩子,何况我哪知道你们家还有个小娃娃。”古尧悠悠笑道,“我要找的是那只兔子,准确来说,是一只兔子精。”
阮熙清恍惚的看着他。
古尧道“我古家世代伏妖,那兔子精准是闻到了我的气味,偷偷溜了。”
“不可能,这兔子我养了半年,没有任何问题。”
古尧啧啧道“你连兔子也袒护不如我这么说吧,兔子和孩子,你选一个。”
“别跟我绕圈子,他们在哪里。”阮熙清突然变得冷静起来,夕阳已落,夜幕升起,古尧一袭黑衣,仿佛陷入了黑色之中,隐约不见实体。
古尧踩灭了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之后,猛的擒住阮熙清的胳膊,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消失在了阮家大门口。
与此同时,姜殊已经变回了人形,抱着姜晏走出了几里路,四周皆是大片大片的田地,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
“放我下来,我要回去。”
“回去就死了。”姜殊害怕的嘴唇发抖。
“你到底是怕死,还是怕古尧吃了你”姜晏一跃而下,显出原形,转身要往回走。
姜殊红着眼瞪着他,赌气一般的在大树下坐下,哭丧着脸说“我不回去,要回你自己回。”
姜晏拿他无可奈何,他既不能丢下这个蠢货不管,也不能一个人以小娃娃的形态走回去,姜殊不走,他竟是也跟着不能走。
姜晏叹了口气在他身旁坐下,夜风习习,掠动树梢,发出悉索的声响,抬头是一览无际的璀璨星空,月亮散发着莹莹的光亮,好似阮熙清的笑容,温柔而细腻。
姜晏一晃眼的工夫,周围起了大风,狂风鼓作,浮光掠影间显出来人的模样。
古尧与阮熙清的身影近在咫尺,风声渐渐平息,姜殊身影颤抖,几乎又要化成兔形。
阮熙清一脸茫然。
姜晏站起身,蹙起眉凝视着阮熙清的眼。
阮熙清困惑地看着姜晏,他对眼前之人没有半分印象,但却恍然有一种熟悉感,那双有神的双眼似曾相识,眉眼间的气息令他觉得亲近。
就在阮熙清怔愣的同时,古尧忽然笑了起来“我说小兔儿为何抱走一个孩子,原来这不仅有个兔子精,还有个老朋友,姜晏,好久不见。”
姜晏看了他一眼,中气十足道“滚。”
古尧哈哈大笑“你这臭脾气何时能改改,忘了上回我是怎么将你打吐血的吗”
姜晏表情镇定,倒是姜殊却突然吓着了,整个人躲在姜晏身后瑟瑟发抖。
“你有三百年的修为,怕他作甚,出来,别躲着。”
“你、你、你说什么大瞎话,你九百多岁不也打不过他,你、你、你这个废物”
姜晏无语,恨不得掐死这个蠢东西。
阮熙清红着眼看着姜晏,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听这几人废话,他如今着急去找他的阮云深,他最后瞟了姜晏一眼,转身往回走。
姜晏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他走得不快,与阮熙清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他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姜殊如遭雷劈般的怔在原地,他的好师兄竟然将他说扔就扔下了
他刚想跟上去,古尧已经沉下了脸,一把扣住他的喉咙,将他抵在了树上。
姜殊的人形玉雪可爱,尤其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泛着光,古尧几乎能从他眼里看见自己阴沉的模样。
古尧凑近他,在他耳边喃喃道“都说狐狸精化成人形魅惑,要我说都不如你这兔子精来的勾人。”
姜殊哭得抽抽嗒嗒,眼睛泛着血红,也不知是哭得眼睛红了,还是原本便红得如此撩人。
姜殊吓得顿时现出原形,古尧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柔软的皮毛“乖兔儿,跟我回家,我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看是你想吃香辣兔”
古尧爽朗一笑,轻轻摸了摸他的短尾巴。
姜殊身体一颤,温顺的趴在他怀里,不敢再吱声。
寿麻族五
姜晏跟了阮熙清一路,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阮熙清才回过身,冷冰冰的看着他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姜晏没吭声,仍是默默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
姜晏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的可怕,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不说话算了,我还要去找人,你别跟着我。”
姜晏见不得他伤心难过,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犹豫半天竟然说了句“我没地方去。”
阮熙清沉默地看了他半晌,问道“你和那个叫古尧的是朋友”
“只是认识,不熟。”
“那你先跟我回家吧。”阮熙清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再想反悔却是显得小家子气了。
姜晏也没觉得哪里不妥,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走快了一步,与阮熙清并肩而立,临进门的时候才想起他如今是成人的模样。
他若是去了阮家,那阮云深该当如何他去哪里找个孩子给阮熙清
他考虑再三说道“我想起还有点事情要办,以后再来找你。”
阮熙清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奔跑而去的背影,但想起孩子的事情,便不再犹豫,转身往家里跑。
田婶和镇领导都已经离开了,阮思明在家里找了个遍,没找到孩子,几分钟前也离开家往外找去了。
阮熙清到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二楼隐约传来孩子的哭声,他匆忙跑上了楼,就见阮云深坐在地板上玩积木,小东西啼了两声就没再哭了,脸上也没眼泪,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
阮熙清恨不得将他抱起来打,却又下不去手,他蹲坐在地上,愁容满面的问“你刚才躲哪里去了嗯”
姜晏不知如何反应,他放下积木,慢吞吞地扑进阮熙清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
阮熙清被他讨好的行为逗笑了,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骂了句“小人精。”
姜晏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闻着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满足的舒了口气。
阮熙清给阮思明打去了电话,阮思明在电话里听说找到姜晏了,不禁松了口气,告诉阮熙清他接了刘春花就回家。
不到半小时,阮思明就带着刘春花回到了家,一进门什么都没问,马上让阮熙清上车,准备立刻开夜车离开小镇。
阮熙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道“已经八点钟了,还走”
阮思明满脸焦虑道“我听田婶说了,今天和她一起来的男人是伏妖人,专门抓妖怪的,咱们得赶快走。”
阮熙清直视着他的眼睛,半晌问道“你觉得我也是妖怪”
阮思明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挠了挠头说道“什么妖怪不妖怪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种神棍顶会生事,今天来我们家肯定没好事,咱们还是先上路吧。”
刘春花跟着干笑了几声说道“阿清啊,你哥说得对,我看这镇子最近不安生,咱们还是先去首都和咱爸回合,有啥事情我兄弟会打电话通知咱们的,咱还是别耽搁了。”
阮熙清垂下眼,拉开车门钻进了后座。
姜殊哼哼唧唧地哭了一路,逼得古尧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带着他去追阮家的面包车。
“你师兄都不要你了,你还找他干什么”
“不要你管,我就是要找我师兄。”姜殊化出人性,顿时变成横坐在古尧怀里的模样,他扭过身体扒拉着窗沿,红着眼睛好奇地看着窗外飞速驶过的风景。
“你的车真好,开得真快。”傻兔子由衷的赞美道。
古尧不置可否,悄无声息地摩挲着手掌下细嫩的大腿。
“你怎么不杀我了”
“你不值钱。”
姜殊恶狠狠地瞪他,抓起他的胳膊用力地咬了下去。
古尧任由他咬,这小兔儿的牙软的很,倒是不疼,就是磨的他心尖痒。
姜殊咬的累了,见如何都咬不动便也放弃了,唉声叹气地苦着脸。
“我古家的职责是维持人间秩序,不让人类发现我们的存在,你既没有作恶,也没有滥用法力,我便不会将你怎么样,八十年前我不是放过你一回了吗”
“吹牛皮,分明是你抓不住我。”
“是是是,就你这小兔儿狡兔三窟最为厉害,我一不留神就让你给跑了。”
姜殊脑子转不过弯,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夸他还是损他,干脆不再理他,抖了抖耳朵微微合了眼。
阮思明连续开了三个小时车,经过休息站的时候停车让大家暂作休息。
阮熙清这时候才想起来家里的小兔子忘带了,这小兔儿他养了半年还是有些感情的,这会儿想起来竟生出了折回去接它的念头。
他们离开的仓促,阮思明又着急慌忙的,阮熙清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添乱,想了半天还是作罢,打算等到了首都打电话让大嫂娘家人去家里看看。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休息站的食堂熄了灯,小超市却灯火通明。
阮熙清带着姜晏进了超市,买了牛奶面包,再买了几瓶矿泉水。
阮思明在驾驶座上小睡,刘春花在厕所还没出来,阮熙清打开后座的车门,将姜晏抱在腿上,拿着面包一点点地喂给他吃。
姜晏给吃就吃,给喝就喝,半点不难伺候,但即便如此阮熙清开口的时候仍是带着几分谨慎。
“宝宝我把兔子忘在家里了”
姜晏“”
阮熙清要是不说,他压根就忘记姜殊还在古尧手上了。
姜晏自我安慰道师父带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连师父都不是,只是师兄而已,就此别过,师弟今后自己修行吧
“宝宝别难过,咱们可以再养一只小兔子,或者养一条小狗,你喜欢什么我们就养什么好吗”
姜晏点点头吸了口牛奶。
阮熙清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懂,暂且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离家远了,阮思明的心情放松了下来,几人商量觉得开夜车不安全,索性决定在休息站过夜,面包车空间大,三人带着一个孩子也不算太挤,将就着睡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几人刚刚酣睡过去,就有人敲响了车玻璃。
阮思明睁开眼,就见古尧贴着窗户玻璃,笑的一脸不怀好意。
他吓得几乎跳了起来,脑袋直接磕到了车顶,瞬间鼓起一个大包。
阮熙清摇下车窗,问“有事”
阮思明心慌得很,心想这伏妖人不会是来抓他弟弟的吧。
古尧笑吟吟地举起手,手里抓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来给你们送兔子。”
阮熙清狐疑地看着他“你千里迢迢来给我们送兔子”
“随你怎么想,这兔子要不要”
阮熙清接过兔子,说了声谢谢。
古尧没立刻离去,而是朝着姜晏挥了挥手,意味深长道“孩子找到了”
阮熙清点头,正要摇上车窗,古尧却伸手按住了边缘。
他轻轻笑了笑“下车聊两句。”
阮熙清本能地不想和他有牵连,摇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古尧摸了摸下巴,笑着道“我是说他,聊两句”他用手指点了点故作茫然的姜晏。
阮熙清自然不会认为他真的想和孩子聊天,他暴躁的皱起眉,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阮思明连忙喊住他道“阿清啊,别下车,有什么好聊的,他是陌生人。”
“没事,都到眼前了,有什么我和他说清楚。”
阮熙清将姜晏放在座椅上,弯腰下了车。
“你想聊什么”
古尧啧啧摇头“我确实是有话想和那小娃娃说,不过既然你下了车,我也有几句话想问你。”
阮熙清漠然以待。
“无论是田婶家没影子的闺女,还是我带着你瞬移,抑或是我伏妖人的身份,你都没有半点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问完了吗”
“问完了。”
“那我上车了。”
古尧扑哧一笑,没再追问,转而朝着趴在窗户上的小兔儿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阮熙清拉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他忽然又转过身,问道“今天和你见面的那两个男人是谁”
“一个不会死的怪物,和一个狐假虎威的兔子精。”
古尧的这句话蓦然触动了阮熙清脆弱的神经,他话音刚落,却见阮熙清陡然变得脸色,天地间竟狂风故作,大地震动,悬于天空的月突然失去了色彩,周遭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古尧脸色微愕“你到底是谁你竟然可以控制天气”
“与他无关。”
低沉的声音陡然出现在车里,阮思明与刘春花吃了一惊,下意识弟往后看去。
姜晏的身体倏然拉长,骨头发出清脆的吱嘎声,坚实有力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黑发如瀑泄了一地,那双鹰隼般的眼眸在漆黑的夜里熠熠生辉。
古尧见他连头发都恢复成了原始形态,不禁错愕道“我骂你一句就想和我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