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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第一杀手的正确驯养方法 第8节

作者:玫 字数:7054 更新:2022-01-10 00:32:14

    身上没什么力气,疲惫不堪地缩起来,放纵了水的侵入,放纵了意识的远去,任由着记忆抽离,只剩了这么具空荡荡的壳子飘着。

    若是可以,连他的性命一起随波涛流去,那该有多好。

    是了,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踩进了陷阱,不过是佯装自己一无所知,渴盼着葬送掉自己的一切。

    活着,有时总是一件太过苦痛的任务。

    他的一生好像都是冷的,同河水一般无二的冰冷。一个孤儿要在战乱的西域生存,许是注定了留不下天真的。所以才会拼命虚构出干净温柔的自己,自欺欺人那是他曾有过的过去。所以才会那样依赖石观音赐下来虚假的爱意温存,直到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直到鲜血和烈酒打破了自己卑劣的幻想。

    从一开始就是脏的,从一开始就是冷的,会写字前先学会了握刀,灌进喉中的酒远比水多,仅有的幸运便是生了这么张脸,却躲过了那些龌龊的交易。

    赤着脚踩在沙地上,每日仅有几滴水,果腹永远是奢望,充作过两脚羊,差一步就成了锅里一堆烂肉,做过先头兵,穿着不合身的盔甲去送死。对他来说,杀人不是乐趣,而是技能,一种不掌握就会死的技能,所以那场战争,先锋军只他一个人活了下来,逃进了沙漠,逃进了狼群,行将就木的老人教了他两个月武艺,日日和狼群厮混在大沙漠。

    大多数时候,比起是个人,他更感觉自己像只畸形的野兽,错误的生了人的模样,才会活得那么辛苦。

    沉进水里的感觉是幸福的,这水就像他的人生,肮脏的,丑陋的,暗沉沉拼命遮掩住下面积淀的鲜血,撒着满河灯火酒香粉饰太平。

    闭上眼睛,他从黑暗中来,走到了尽头,仍是黑暗。

    飘飘荡荡,随波逐流,也许某一日谁会发现他腐臭发烂的躯体,混在这河水里,难舍难分。

    冷到了极致,竟也能触到些许暖意。

    他从未想过,醒来时会是那样的温暖,他还记得河岸腥潮的泥土,大半张脸埋在泥里,大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却能闻到很淡很淡的檀香气,指尖划过布料的柔软,有人在问着他什么,焦急而又关切。

    嗓音如此清朗柔和的人,心也一定是暖的吧。

    脑袋里一片空白,找不见过去,寻不到未来,他就像于黑暗中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筋疲力尽弹尽粮绝,终于有一束光施舍着照耀下来,第一次触及温暖的指尖颤抖着,恐惧又不忍放弃。

    他挣扎着眼睛睁开一道缝,窥到了明亮的光辉。

    太阳的颜色。

    “花……满楼……”苏幕遮滞涩地念着那人的名字,朦胧恍惚中看见了大片光点交错流动,失落的过去,全部回到了脑袋里。

    “我在。”响在耳边的声音同记忆里一样的柔和,苏幕遮怔楞地睁着眼,梦境与现实交叠重合,第一次,虚幻的光辉照进了他贫瘠单薄的现实。

    花满楼温和地笑着,擦干苏幕遮额上的汗,触手的温度让他松了口气,“已经不发热了,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好好将养着即可。”

    苏幕遮眨眨眼,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体迟钝的很,抬抬指尖都要耗掉他全身的力气,但是很暖,冷意不知何时已经退去,从内到外透着暖洋洋的倦意。

    “我没事。”他开口说道,喉咙异常的疼痛,每个字都哑得不成样子。

    花满楼伸手把人摁在床上,大病未愈的男人虚软无力,他没花太多力气就化解了苏幕遮轻到几乎没有的挣扎,“全身上下都是暗伤,三天三夜意识不清,不好好养着都活不过四十,你这叫做没事?”

    身体能差到这种地步,实乃他生平仅见。

    苏幕遮看着花满楼,轻声问道“我死不死,与你何关?”

    他说得波澜不惊,满是无所谓的样子,手却在床单上勾起小小的褶皱。

    “我救不救,又与你何关?”花满楼用布巾擦干苏幕遮额际的汗水,开始梳理他乱糟糟的长发。

    又是那股微不可查的檀香气,清清淡淡让人不由自主就放松下来,苏幕遮眯起眼,语气笃定“玉罗刹来找过你。”

    如果不是玉罗刹做过些什么,谁又会愿意救他。

    花满楼并不意外他猜到这件事,“没错,他很是担忧你。”

    苏幕遮嗤笑“他那不是担忧我,是怕我死了给他添麻烦。”他顿了顿,接着道,“他还给了你什么东西对吧。”

    “嗯。”花满楼自袖中取出玉牌,放在苏幕遮手中,“他将此物交予我,不过我想还是由你自己做主为好。”

    莹润的玉牌,在手中一转,苏幕遮又把它塞回花满楼手里,“本就是我输给他的,自然由他处置。”

    花满楼笑道“那我把这个还给你,便是我的处置了。”

    苏幕遮道“你救我两趟,不过一件事罢了。”他这么说着,紧攥着床单的手慢慢松开。

    还是这样等价交换的状态他比较适应,世间哪里会有无条件施以援手的人,有些事情一日不还,他心里就一日不安。

    他得到过的每一丝温存,都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是用了什么样的代价才换到的。

    “就是一条狗倒在我面前,我也是会救的。”花满楼替他拉好被子,把玉牌放在他枕边,“不过举手之劳,若是受了这份礼,我反而要于心不安了。”

    “但是……”苏幕遮的分辩没说下去,花满楼覆着他的眼睛,语调像是在哄个任性的孩子,“你身体还未好,好生休息,其余的事情我们押后再谈。”

    睫毛被掌心压着的感觉很奇妙,苏幕遮闭着眼睛眨动几下,热意透过眼皮扩散,陌生的触感让他手足无措,嘴上胡乱应着,想着让花满楼快些把手拿开。

    很烫,人身上的温度原来是能热到这种地步的吗……他思忖着,碰触过他的只有石观音一人,强烈的依恋克服了身体本能的攻击欲望,可是那种触碰并不舒适,女人的身体滑腻冰冷,抱着像在碰一条嘶嘶吐信的美人蛇,每每教他浑身发冷,鸡皮疙瘩一身久久退不掉,但每一次他老老实实按石观音说的做之后,她会夸奖自己,说他是个好孩子,说他做得很好,说她……爱他。

    为了那么一句话能做到那种地步,如今想想竟是有些可怕。

    苏幕遮迟滞地想着,病痛折磨的大脑丝毫没有考虑到为何习惯了攻击的身体,可以如此自然的接受花满楼的触碰却不起半点反抗的意识。

    “我待会来叫你吃药。”花满楼把窗户掩好,关上房门,浓厚的药味从门缝里溜进来,闻着就让人嘴里发苦。

    方才想要让花满楼快点把手拿走,好逃离那灼人的温度,现在他当真离开了,刹那却觉得受不住的冷,明明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啊……

    苏幕遮迷茫地想着,忽略了心里满满的怅然若失和一点点悄然滋生的渴盼,用被子把身体裹紧,努力不去在意枕边躺着的玉牌,在微微的檀香气里倦怠地闭起眼睛。

    等他把身体养好……报酬的问题必须得跟花满楼好好讨论清楚……

    可他好像没钱……

    不知道花满楼缺不缺劳工……

    花满楼听着屋里的呼吸逐渐平和,脸上挂起笑意,不过没几秒又添些愁绪,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苏幕遮的身子看着康健,实则亏空的厉害,常年的拼杀,中毒,心思沉郁,玉罗刹一掌把他全身上下的暗伤都拍了出来,此起彼伏地闹腾,虽说借此机会能一举治愈也是好事一桩,但是其中过程漫长艰辛,怕是得吃上不小的苦头。

    百花楼里药味这几日浓得吓人,谁走进来估计都得给那味道给熏得吐出来,养在小台上的植物也被药气折磨的打蔫,花开的都比往年少了不少。

    熬上药,花满楼给花浇完水,思量着是否要叫人把花移去郊外的庄子里,不然再这么熏几日,这些娇贵的小家伙们定然是要吃不消的。

    “玉教主既是这般惦念,何不亲自去看一眼?”他放下水壶,开口道。

    “还真是敏锐。”玉罗刹从房顶落下,靠在墙边,仍一副懒散的样子,“你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拉出去埋了,有什么好看的。”他想了想,又道,“没想到你治得这么尽心,我本来还以为你挺讨厌他的。”

    “何以见得?”花满楼笑着问道。

    “他干的是人命买卖,我以为你讨厌这个。”玉罗刹挑眉,拨弄着手上的金质饰物,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花满楼道“若我讨厌他,阁下就算半夜把他丢进我的卧房,我也会把他丢出来的。”

    自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苏幕遮是做什么营生的,干惯人命买卖的人身上总有股洗不去的血腥气,然而他本能的觉得,苏幕遮和普通的杀手不一样,就像没人会指责狼猎杀兔子以求饱腹,苏幕遮谈论杀人一如狼之于兔子,不为钱财不为乐趣,纯粹就是为了存活。

    太过单纯的动机,单纯得让他兴不起什么反感的念头。

    他很清楚,苏幕遮看待世界的角度,大抵是和常人不同的。

    玉罗刹冷眼看着他表情细微的变化,畅快的笑起来“你果然看出来了啊,那小子是跟狼群长大的,与其说他是个人,不如说他根本就是头披了人皮的狼。”

    “是么……”花满楼叹息,“阁下又为何要跑来同我讲这个?”

    要不是关心苏幕遮,玉罗刹怎么会没事跑过来和他唧唧歪歪,不就是担忧他没有如预想一样对苏幕遮尽心尽力吗。

    花满楼心里门清,但是这种事玉罗刹可不会承认,他拍拍花满楼的肩膀,大笑道“我是来提醒你,这么好用的狗,可别浪费了。”

    说话间,他已飘然远去。

    ☆、番外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诗人眼里的豪迈壮阔之景,在战乱的西域却是死亡的象征。

    战乱的西域是地狱,那么炊烟升起的地方,就是地狱的最底层。

    那是一片很小的绿洲,几个戎装的士兵正在架锅做饭,锅上炖着肉汤,很香很香的肉汤,他们大声交谈着,舀起稠厚的汤。

    乳白色的汤汁,洒上些胡椒调味,他们都喝得很香。

    离他们不远处,有几个孩子,年龄都不大,蓬头垢面,饿得面黄肌瘦,嘴唇干裂出血,地上扔了个干馍馍,但是谁也没有去捡。

    哪怕他们大多已经饿得两眼昏黑,也没有人去捡那个干馍馍。

    上一个捡了地上馍馍的孩子,现在已经化成了锅里的烂肉。

    有的孩子捂着嘴,抽噎着喊阿爸阿妈,一双眼睛里写满惊恐绝望。不久前他们还是父母掌心里的宝贝,不过是一场该死的战争,他们就全部沦落成了等死的两脚羊。

    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锁着另一个孩子,他的双手被绳索磨出血,滴滴答答沁进沙地里,头发湿淋淋地往下滴水,乱发遮掩下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已经逃跑过好几次了,所以才会被绑起来,今晚锅里的人本应是他,但是当士兵把他洗干净之后,他们改主意了。

    污垢灰尘之下是一张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蛋,虽然还小,但也能看出未来的貌美。

    他们决定把这个孩子带回去,进献给自己的上司。

    大将军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瘦弱娇小,长得漂亮的小男孩。

    男孩很安静地蜷缩着,双脚光裸衣不蔽体,露出的双腿上遍布伤痕,接连几次的逃跑失败似乎已经让他失去了斗志。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等一个机会。

    这一等就到了月上中天,黑暗里一堆篝火忽明忽暗,士兵们裹着被子呼呼大睡,轮流守夜。

    午夜时分的沙漠冷得可怕,男孩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其余孩子蜷在一起取暖,他却被单独系在一根木桩上,手脚紧绑,脖子上挂了根绳子。

    就像个牲口一般。

    未干的头发在脑袋上结了冰,一动就能听见冰碴子碎裂的声响,他靠坐在木桩旁边,头埋在膝间,从碎发的缝隙里观察士兵的动静。

    守夜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始终维持着相同的动作,相同的呼吸频率,直到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骂骂咧咧地坐在火堆前面。

    男孩瞳孔一缩,手猛地收紧,知道自己等待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开始从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声,身体发抖,声音不大,却足够吸引守夜人的注意力。

    这个男人和大将军一样,他也很喜欢娇小漂亮的男孩,轮到他守夜的时候,他往往更乐意从那群小羊里挑出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带到大沙漠里去做些什么他喜欢的事情。

    男孩知道这一点,他也聪明的利用了这一点,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这张脸有时候也是会给他带来一些好处的。

    守夜人狰狞地笑起来,他站起身,解开了男孩身上的绳子,拎着他走向了沙漠。

    走到大将军那里还要好些天,在此之前不如先叫他爽爽。

    男孩漂亮得销魂蚀骨,掌心下的身体微微战栗,被迫仰着头亲吻他。

    守夜人半眯着眼,哼唱着荒腔走板的调子,那是他们军队里进攻前的战歌。

    音越来越高亢,此处离着绿洲很远,他唱得再怎么大声也不担心吵醒同伴。

    ——同样的,惨叫的再大声也不会引来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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