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去的任天逐火速回过头来向下伸出手,过了一会,抓住了卫白挥动着的左手,他技巧性的握住对方的手腕,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这样可以缓冲拉力,卫白早已心领神会的回握住他的。随后任天逐一使力,硬生生把卫白从水里拽了出来。
站在平地上的卫白起初有些不适应,但在任天逐的搀扶之下渐渐缓了过来。一缓过来,他马上意识到,为什么他们又贴在一起了??
这种情况的出现似乎越来越频繁,频繁到他几乎都有点习惯了……
这个认知几乎是毁灭性的,让卫白的大脑彻底凌乱了。
静默之中,任天逐依旧跟他这样亲密的靠着。属于对方的温暖正一点点从紧贴的皮肤上传过来,一时间卫白有种无法自控的感觉,他几乎无法判断,这样的距离,是否是他自己渴望温暖的缘故。而任天逐,只是一味的供他索取。
意识到这一点,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却那样清楚的感觉到。
卫白愣愣的站着,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又无法确定。他的生命,不论是现有的记忆或者是已经失去的,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
然而暧昧终究被打破,却是任天逐的一句“累吗”。卫白下意识摇了摇头,然后才想到,黑暗之中对方根本看不到。
他张口准备回答,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
累吗?
累。从身体到心里都很疲惫。可是这应该说出来吗?他能在对方的面前表露出真实的自己吗?
任天逐欺骗过他,甚至到了现在,对方身上依旧藏着许许多多的谜团。对于一个欺骗自己的人,如何给予信任?
但是那份温暖又那么真实……
不论是在危机的时候抱起他逃跑,或是在他深陷陷阱的时候伸出的援手,还有那一个吻……
卫白意识到,他陷入了死胡同。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人。
沉默。
本来早应习惯的沉默,这次却出现了不一样的氛围。
不仅是卫白,任天逐也察觉到了。
任天逐心里叹了一声,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等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对方的声音响了起来“你隐瞒了什么?”
一如既往的直指要害。
任天逐却只能在心里苦笑,然后,沉默。
“连我都不能告诉吗?”对方又问,语气是少有的茫然。
不能告诉。
他听到自己的心里这样回答,可是,依旧沉默。
然后就是安静。一直以来的,他们之间最容易出现的状态。多少次,他无言以对,然后他们就不说话,这样靠在一起。
也许就是明白这有多来之不易,所以才会不舍得放开手。
有多少次他宁愿选择忘记背负的东西,也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已经过去多少年了……还是不能忘记。
可是,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逝去的东西,不会再回来。所以尽管再相像,也只是一个幻影。
然而下一秒,他被推开。那人冷冷的声音传来“走吧,继续探路”
任天逐愣了一瞬。
还是……恢复了原状啊。
卫白一人走向前方,带着赌气的意味。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他却不管不顾的快步前冲。残留的理智一次次发出提醒,甚至强烈谴责这种幼稚的行为,可是,他停不下来。心里面有一块地方,像缺了一个洞,只有靠这样疯狂的举动才能填满。
而他往前冲的这条路竟然畅通无阻,他心里面诧异着,下一秒就一脚踏空,向前跌倒。熟悉的冰凉感袭来,卫白在水中吐出了一串气泡。
他分明是往水坑的反方向走,为什么会再度跌进去??!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他的第六感察觉到了周边环绕而来的危险……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直。随后,一群细小的东西成团状飞速靠近,紧接着,一股钻心的痛从手腕传来……
卫白疯狂吐出一大串气泡,然后用力浮出水面,然而这无法阻止接二连三的痛苦,他的腿,他的肚子,他的全身都感受到了剧烈的痛楚!
他难以忍受的在水中翻滚起来,下一秒,他盲目挣扎的手臂被人牢牢拽住,紧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黑暗之中,他们没能看到几十个被带起的拇指大小的生物。那些生物大张着嘴,锋利的牙齿上还带着鲜红的肉末。
卫白躺在地上,身上的痛却从未停止过。
“啊……”再也无法抑制,卫白痛呼出声,“手……”他咬着牙,努力用没被咬的那只手撕扯着另外一只手上挂着的怪物。
而那怪物在撕扯的作用下依旧不松口,卫白惨白着脸,一狠心,连皮带肉把它扯了下来。
钻心的痛让他忍不住哀嚎了一声,一旁不明情况的任天逐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走上前,快速摸过卫白的身体,中途判断出这种生物的形态——它们大概有小指的一半长,长着牙咬着卫白身体的那一头异常肥大,其他地方则只有小号吸管那么粗。
任天逐二话不说,伸手捏住怪物肥大的头部,很快,那头部爆裂开来,紧接着,怪物的牙齿失去了驱动力,软软的挂在卫白身上。任天逐轻轻一扯,就把它扯了下来。
任天逐集中精力,生生捏死了十几只怪物,直到把最后一只扯下来,卫白终于不再痛苦的呻y。
任天逐手上全是粘稠的液体,然而他不敢放松精神,在听到卫白的声音弱下去以后,他赶忙问了句“还有吗?”
卫白无力的张了张口,声音虚弱无比,“没了……”
任天逐松了口气,但是接着又担心起卫白失血的状态,“还能动吗?”
卫白不想再张口,只是伸出胳膊,碰了碰身边的任天逐。
“坚持一下,先治疗”
对方的声音带着少有的紧张,卫白皱着眉,休息了一会以后努力抬起手唤出自己的笛子,随着技能的发动,一道白紫色的光闪过,两人在亮光的刺激下同时闭上了眼。卫白的伤口开始缓慢愈合……就这样断断续续发动了7、8次技能,卫白终于收回了笛子。
黑暗中的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卫白死里逃生,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动。任天逐迟疑了一下,拉住对方的手。卫白没有反抗。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一会,任天逐的声音传了过来“脱了衣服吧”
☆、第26章 entyfive
卫白的神经因为这句话而狠狠跳动了两下,可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可笑的想法。果不其然,任天逐的解释随后就到“晾干”
卫白嘴角抽动了两下,什么都没说。
旁边任天逐已经效率的行动起来,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夹杂着拧出的水落在地面上的哗哗声,卫白躺在地上,靠着地面的冰凉感保持意识的清醒。阴冷的感觉游走在全身上下,和之前的精疲力竭一起压榨着他剩余的精力。
尽管知道靠寒冷的刺激只能是恶性循环,可是卫白仍旧不愿陷入昏迷之中。他厌恶着沉睡,甚至不想闭上眼。然而,体力在流逝,五感正在变得麻木。他能做的只是尽力瞪大双眼,在黑暗中一次次确认自己仍然醒着。
恍惚中,所有的感觉都在慢慢消失……
任天逐正忙着把拧干的衣服铺在没水的地上,他好不容易用手丈量出一片合适的平地,将衣服摆放上去,很快,周遭异样的安静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卫白?”他回过头,朝向卫白躺着的方向出声询问。
没有人回答。
任天逐心里一沉,迅速返身回到记忆中的位置。他单膝跪地,伸手向四周摸索着,终于在左后方碰到了对方的胳膊。可是触碰的一瞬间,对方皮肤上冰凉的温度似乎已经说明了什么。他呼吸一窒,整个人在原地僵了几秒,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的他迅速将手探向对方的脖颈。
还有脉搏……
任天逐松了口气,可是形势仍然不容乐观。他皱着眉,轻轻将手贴在对方的额头上。
发烧。
这还是第一次,两次发烧之间的间隔如此之短。任天逐不由想起中年妇女的话——卫白的发烧症状,大多数是因为身体内部的原因……他又何尝不知道,是身体本身的缘故,可是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
任天逐迟疑了一下,伸出左臂揽住卫白的肩膀,将对方的上半身抬离地面,右手脱起衣服,随后他将卫白的头移向自己的胸膛上,让对方紧靠着自己。空出来的双手则开始拧衣服,拧干水以后铺在自己的衣服旁边。
触碰到裤子的一瞬间,他更是迟疑了一番,可最后还是毫不犹豫的把两人的裤子也脱了下来,拧干,晾在一旁。
最后,他小心翼翼把卫白抱起,给对方调整了一个姿势,让对方的腿压在自己的腿上,避免和冰凉的地面接触。做完一切,任天逐又检查了一下,确认卫白的身体没有一块贴在地面上,随后,他双手环绕住对方,将人紧拥在怀中。
怀中人的体温渐渐回升。寂静中,任天逐就这么等待着。黑暗让他偶尔产生一种时空交错的错觉,一些熟悉的画面跃入脑海,他的思绪不自觉的飘向了过去……
2141年,伯雷尔镇
这个荒凉的小镇在2141年冬迎来了几百年不曾见过的大雪,寒风带着冰凉的雪花在镇里肆虐,很快,残旧的建筑物披上了雪白的新装。
时间距离任天逐第一次来到这里,已经过了17年。
17年前
任天逐第一次执行外出任务,地点便是伯雷尔镇。对于人均寿命长达150岁的时代来说,19岁就执行这样艰苦的任务显然很不合适,可是当上层经过层层筛选,最后站在他们眼前的,便是成绩几乎接近完美的任天逐。
他依稀记得,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每一个微笑着迎接他的居民。他在这里安了家,明面上过着普通的日子,暗地里执行任务。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那一天。
他跟往常一样按时起床,却在拉开窗帘的时候发现不对。整个小镇,在一夜之间,衰败了。
当天下午,他收到了上面的通知,裂缝扩大,危机蔓延。
它们来了。
那些拥有完美伪装和潜伏能力,能在瞬间摧毁一座城市的不明生物。
他因为任务而随身携带的反射波装置救了他一命,可这个造价高昂的小型仪器终究没能拯救整个小镇。仅仅是以他为中心,半径百米内的住户幸存。
他抱着希望,赶去居民们经常聚在一起的镇中心教堂。却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就听到刺耳的咒骂声。
他眼睁睁的看着幸存的人撕心裂肺的咒骂,然后哭泣,最后变得麻木。
一部分人跟着他转移到了安全系数较高的大型城市,还有几个人,走进了小镇不远处的森林,消失不见。
从那时候开始,他似乎真正意识到了,他们一直面对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全人类将要面对的。
战争不可避免的开始了,科学部开始无限的壮大。人类从那扇门被开启以后,就以疯狂的速度发展。这发展的齿轮带着血和泪,却仍旧毫不停歇的转动着。
他参加了两次大型战役,目睹无数战友的逝去,然后在血色的黎明中,和剩下的人继续前进。
然而这些,全部被隐瞒了。
住在城市中的人,只会被一次次告知,城市外情况良好,危机已经被控制。
只有他们这些人,用眼睛,见证着人类真正的未来。
一批一批人倒下,越来越无法控制的裂缝。他们麻木的接受命令,赶赴前线,战斗,然后归来,或者永远的离开。
尽管这样,城市内的安全状况依旧在恶化。越来越多的失踪人口,越来越不稳定的人心。暴动发生了,一起接着一起,他的数个兄弟,甚至被派往城内进行镇压,就在这种时候,就在城外的前线即将崩溃的时候。
然后,命运设定好的一切,到来了。
城内渐渐开始兴起一个教派,鼓吹“只要消灭灾难的源头,人类才能得到幸福”。教派发展的速度连政府都无法控制,随后上层发生了矛盾。
政府党不再关注教派的发展,只一心扑在战争上。
科学党批判政府党的自私,指责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安危,用人命换取自己的苟延残喘。科学党认为教派的信念是个毒瘤,危害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