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灯盏半昏,摩严提笔轻轻勾勒,细细描画,似水如风般安静悠远的人便在笔下一点点成形。温柔的笔触,圆润的笔锋,全然不见往日凌厉。他在画画,在画一个又一个记忆中的阿音。
襁褓中由他抱着的,小萝卜头一样牵着他的手走路的,还有长大后俊秀清雅的,他都画。一夜又一夜不停的画下去。千姿百态,不同模样的阿音,他画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不休。
琉璃灯盏彻夜燃烧到天亮。摩严停下笔,抬起头时,画中的人突然推门而入,背光而立面容模糊,他似乎是在嗔怪“师尊,阿音不在您又不好生休息了。您这样让阿音怎么放心离您两日。”
摩严一瞬恍惚了,怔怔的看着紧闭的雕花木门,唇微微颤抖“那就别离开,一日,都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以为终章就结束了哟~想看be的孩子在这里就可以了~如果想看一个好结局的呢就可以继续往后了~表示因为不知道后记能不能放在正文里明所以就放在了下一章“作者的话”里。愿意看的孩子可以瞄一瞄~~~onno
话说,这一章有木有虐哭两只~~虐哭的请举手,我不会告诉你们介只差点飙泪了的。摩严的最后一句有木有戳心窝子,有木有~~介只自己感觉最后一句蛮喜欢的捂脸
☆、缘(圆)
缘起时
摩严最后见到竹染时,竹染句句说的全是他母亲他自己,绝口不提一句他师兄。
摩严不知道为什么却希望他可以提一句,提一提那个人,那个名字别人怕泛摩严忌讳,已经许多年不曾听过了。
摩严一直等到白子画自断心脉都没有听竹染提上一句。耳边所有倒是别人在喊“尊上不要!”,而他只是看着,觉得子画的选择未必不好,活着远比失去痛苦。死去的人已经不会再痛了,而活着的人还有继续煎熬,继续加上失去的痛苦苟延残喘。
可他又觉得子画去了,不好,很不好,因为他又是被留下的那一个。他又要失去一个至亲之人了。摩严微微抬头,听着雨声潇潇,面色惨淡。
这时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的竹染嘴唇微动,却是传音之术“你是不是觉得是你害了流音?”
摩严沉默,或许他的潜意识里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如果不是他拦着阿音的话,他就不会选择跳绝情池那样决绝的方式。他可以游历天下,可以肆意活着。而不是,被绝情池水生生腐蚀的连骨头都没有留下。那是绝情水啊。还记得他那时候不过是手臂上被淋到,就痛成那般模样。如果,如果只整个人呢!他甚至不敢想,不敢想他疼着护着长大的阿音,会痛成什么模样。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那样的方式决绝离去。
更甚至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想,如果,他不爱他,是不是就不会痛了。
耳边传来竹染的嗤笑声“他想是死恐怕都只是为了一个你。为了你可以痛快。摩严,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忘记的人”
“你做了什么?”摩严冷声问,心中升腾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一下子恐慌起来。
“也没什么。不过他想记起来我就让他记起来了。呵,摩严其实我现在告不告诉你都没有什么意思了。我只是要代他对你说一声,好好活。”
是。他代流音说一声。到了最后他放下了一些东西,又拾起了一些东西。
可,摩严呢?他或许只是觉得惨然痛苦。他太清楚阿音了,所以他更加知道,如果阿音记起来又会是如何心伤。可说到底,不记起来他就不会难过了吗?以阿音的聪慧,其实他自己造就知道了。可也或许正是这样,摩严才更加痛苦。阿音说他是全世界待他最好的人,而流音难道就不是对摩严最好的人么?而他摩严伤了全天下待他最重的人,体无完肤。
那头是花千骨与白子画纠葛的结束,花千骨身体和神魂都散做千万片,往十六件神器飞去。她用自己来修复那些荒芜的、死掉的、残破的、毁灭的,世间万物,六界生灵,一点点开始复苏再生,时间仿佛倒流了一般,这些年因妖神出世直接和间接死亡、破灭、受伤害的人或事物全部都退回了原点。
摩严被竹染的话刺到灵魂的最深处,伤口被撕开,鲜血淋漓的痛,可他还不能叫喊出声。可就算他叫了他喊着他痛,又能怎样?又有谁来抚平他的伤痛,那个人终究是回不来了。那个天上地下唯一的人,终究是回不来了。摩严神情恍惚,对于他来说世界万物都缄默了。
竹染又转头对着白子画,开口道“白子画,我知道你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可是你不要忘了,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她虽然一次次被你伤成那样,一步步被逼成妖神,看似残忍冷漠,可是其实从未变过,甚至从未怨过你。在霓漫天死的时候便已决定放下一切,开始炼化神器,想借助女娲石让她所爱所伤害到的一切都复原再生,让六界回归妖神未出世前的和平,也想一死得到解脱。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逼你亲手杀她,借此来伤害你。是你最后,又逼着她恨了你。”
“其实,她一直有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肯面对,不肯信任。就算到最后,天下和她,你选了她,不肯杀她,她也会自绝于此,让你情义得以两全。对于这点,你潜意识里其实也是知道的,只是你不敢赌,不敢相信她,不敢用六界来冒这个险,宁愿选择跟她同归于尽。可是她偏偏就不肯如你所愿,非要让你活着,去承担你所做选择的结果。死有何难,最怕的是孤单而内疚的活。”
“女人很可笑吧?总是宁肯把一切都押上,只为了证明你是爱她的。更可悲是花千骨,明明知道结果,还是心甘情愿被你再伤一次,只是想看看她在里心里到底有多重要。其实,你哪里又会对她有一丝慈悲和怜悯呢?你心疼你内疚,可是这些年,你只坚持你认为正确的,从来没有设身处地为她考虑过。如今,你就永生永世看着,守护着这个你用最爱的人的性命换来的世界吧。”
白子画几乎站立不能,心痛到已经没有知觉了,额头堕仙的印记逐渐消褪,只留下一片空白。
竹染看着他呆滞的眼,五识俱乱,神魂颠倒,知道他差不多已经疯了。不由轻叹口气,爱到最后两败俱伤。
谁,又不是呢?只是那个人,将心上的那个人看的一切都重。为了那一个,他可以将自己的所有都抛掉,连爱恨都可以。
“早猜到会有这一天,知道没办法避免,所以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挽回,才能救她,可是能力有限,哪怕集尽六界之法,我这一命,也只能换回她的一魄。白子画,这是最后的机会,希望这一次你能够珍惜,不要再等到失去了才来后悔……”
话音刚落,竹染已化作一道银光直向十六件神器飞去。
“竹染!”摩严怔忪中回神,心口一痛。他之一生守护的人为什么一个个都会离他而去。这又让他如何承受。你们在离开的时候,又没有想过有一个人,一直一直在原地守护着。
竹染却终究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憎恨也没有原谅,他最后开口一句“他至死一刻应该都是在想着你的。你何必一心求死?他舍不得你的。”
天空一阵巨大光闪。花千骨临死前用余力重新将妖力封印回了十六件神器之中,神魂四散,却终于还是由竹染以命为代价,用禁术强收回了一魄。
摩严呆呆的站在空中。他竟然知道。摩严谁人都不知道的心思被竹染看出。摩严从流音离开的那一日便开始计算他离开的时候。他画画,画到现在再没有什么流音可以画下。他原以为今日便是他去找他的时候。他想去找他,找到他然后带着他,看尽山河风光。摩严是怎么想的。可他怎么去找他呢?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只有一条路。十五年,他已经一个人等待了十五年,他以为他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
现在竹染给他指了另一条路。等他,在长留等阿音回来。
摩严看着这世间。突然生出流音的豁达来。谁都求仁得仁,没什么好遗憾的。
子画也好,竹染也好。都求仁得仁。不是么?
那他呢?他求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摩严这一生都在为别人打算。因为他是长者,所以为师弟承担,他强者,所以以长留天下为职责。
但他也有一天想为他自己做一点事情,比如,去选择一个人。整个天下,他最珍贵的。
此后白子画追寻杀阡陌踪迹。长留在妖神一战三十年后,由幽若继任长留山掌门。摩严难得空闲了下来,大小事务交给了幽若和神迹一般活了过来的落十一。只有一些他们有疑虑的拿来请教摩严。摩严想,在等一段时间十一足够继任世尊之位时,他就将贪婪殿交给她。这样当初对阿音说的便也算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等阿音回来。
又是一日艳阳高照的天,笙萧默跟屁股后头着了火似得,冲进贪婪殿,拉住悠闲的喝茶的摩严就跑。摩严这些年脾气不知道好了多少。忍住了没抬手捞起前头那只狐狸就揍一顿,只问“什么事情火急火燎?越来越没礼数了。”
笙萧默高冷的笑了,他一把放开摩严的手“我怕我现在不没礼数的告诉你,到时候你就要”
笙萧默话没说完就见摩严脸色突然一变,就乖乖的闭上了嘴。
他们已经到了十二偏殿外头的校场上。只见里头新来的弟子练习御剑练得火热朝天。御剑之术对于他们这些没上几天课的菜鸟来说太吃力了。大多数人对着那剑频频念咒,百般折磨,那剑依旧是纹丝不动。突然人群中一阵惊呼,就见一个蓝色的身影“呼啦”一下飞的老高,下面一阵惊叹声。
“天哪,那应该进甲班吧!”也不知道是谁惊叹了一声。
上头的那个指挥着海轩木上下翻飞,满头大汗,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了,只是一上手就觉得自己是会的。但是一下子飞的那么高心有点慌,驾驭的就不大稳当。
突然听下面响起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放稳身体,不要慌,不要忘了口诀和心法,人要和剑融为一体。”
这个声音不厌其烦,耐心的说着,他却脑子突然一下空白了。
“呀!”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蓝衣的少年只觉得寒风扑面而来,眼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却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直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散发着另人安心的沉香味的怀抱里。他呆呆的抬起头,入眼的是一张威严的面孔,天神一般。只是现在这个人的眼中带着惊魂未定的,他低声问他“有没有吓到?下次不要一下子飞那么高,知不知道?”
流音还在发愣,四周却已经“哗啦啦”跪下一大片,授课的弟子高喊“拜见世尊。”
“嗯”摩严应了一声,想将好像吓到了的人放下来。刚刚便是他,看到他从海轩木上跌下来也是好一阵心惊肉跳。那种害怕,如同再一次失去。
少年确实是吓到了,但是又突然不怕了。他在摩严要放下他的那一刻一把搂住摩严的脖子。
所有人统一惊悚的表情。天哪!那是什么样的胆子敢往世尊身上扑啊!就世尊身上那股子气势,赶扑上去的,都是神人。
不过世尊会过来接住这个少年就够让很多人心惊肉跳,一脸茫然了。接下来的一幕更加跌破众人眼镜。
只见摩严叹了一口气,棱角分明的面貌柔和了下来,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不哭了。委屈了,师尊改,好不好?”
他哄他,哪怕用了一生都学不会。但是至少,他可以将他想要的都送到他面前。
流音紧紧抿着唇,他哭起来总是这样。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流却一点声息都没有。他将脸埋在摩严的肩窝,轻声喊“师尊。”
有些东西纵然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只要重新再一次看见那个人,那么依旧不会失去。他放不下,所以他重新回到了那个地方。他舍不得,所以他回来找他。他忘不掉,所以在见到的那一刻往昔种种纷至沓来。
师尊
别哭
作者有话要说 偶不会告诉你们自己写完后看了一边,快哭了qaq,
然后正文完结了,番外开始了,番外一可能会有点短小,不过,偶乐了~
表示摩严大大便可耐了耶~~lt
然后后记你们,要按么~我想不然等番外完结吧,不过我不知道番外会什么时候完结,因为介只舍不得了捂脸这不得他们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话说有喜欢琅琊榜的妹子木有~介只已经在准备琅琊榜萧景琰的坑了哦~介个已经准备日更了~有兴趣的妹子到时候也看一下吧~~onno不过这一次原创受的喜欢喝流音的是另一种不同的刻骨铭心哦~介只致力于写各种不同的喜欢~~~
☆、番外一
番外一
最近摩严的心情很不好,为什么呢?因为他家阿音圆润的滚到房间去参加那个赌约了。
而摩严,呵呵,长留大部分人都走了,就连长留掌门都去玩儿了,就他要留下来住持大局。劳碌命啊,还是终身的。
而流音轻声的安慰两句后,很嗨皮跟着大部队走了。只留摩严一个人日日盯着水镜看。
流音下去觉得也还是当学生好玩儿,封了记忆就下去。下去以后,他想后悔都没法子。天天看老师吵吵闹闹,在看学生吵吵闹真是心力憔悴。最坑爹的是,就摩严那招人恨的本事,在得知流音也要下界后,不知道多少人暗搓搓的磨刀霍霍,准备摘走流音这颗绿草。于是流音还要天天应付那些他搞不懂什么来意的人送吃送喝还送情书。流音一脸懵逼。摩严磨得犬牙都平了,一个个把那些名字给记住了扔黑名单里,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又是一日天朗气清。白子画教耐心的课没几人好好上,除了流音。他本来性子就静,跟着白子画一节课安安静静的看书钓鱼让他十分舒适自在。也有几个队流音不怀好意的,跟留坐一块儿钓鱼。其中就有一个陆潺雪。
那头花千骨正与白子画说话,这头陆潺雪巧笑然兮“诶,你钓的鱼可比我的多多了。”
流音偏头看了一眼两人的鱼桶“你若喜欢课后你我换个桶子就是。”
“当真。”
流音微微一笑,温润如玉,“自然”
“啪”这是摩严捏碎瓷杯的声音。
陆潺雪笑得好不欢喜。其实她来还真没有气世尊的意思,只是不甘心,想若是从头再来一回,该是如何光景。
见目的达到陆潺雪便不再说话,她知道流音在做事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安安静静的陪在他身边反而更刷好感度。
第二日,流音一到位子上就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巧的食盒,打开一看一碗还在冒热气的鱼汤。流音叹了口气,他不好口腹之欲,送吃食这样的事情还是送给花同学比较好啊。
一边偷偷往那边瞄的陆潺雪看流音那样子沉不住气了,挪到流音旁边若无其事的道“你不爱吃鱼?还是这汤犯了你忌讳?”
流音摇摇头“我只是不明白,我从未说过我爱吃食,怎么日日”流音顿了顿,然后一笑道“只是奇怪而已。”
陆潺雪一脸懵逼。对哦!他们为什么都给流音师兄送吃的?又不是花千骨,他们投其所吃。
陆潺雪嘴角抽搐,一把抱过食盒“那流音,你喜欢什么?”
流音愣了愣,想了老半天后,为难的开口“这般一问我倒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我闲暇时看看书晒晒草药,都觉闲适的很。可以使说要喜欢又觉得不是,这两字我该是有所感悟,可现在却觉得说不上来。若真要说该是我偶一如梦,梦见一人他虽面容不清,但我见到他时确实当真喜欢。”
流音说这话的时候班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不论记得的不记得的,都是一脸惊讶。
陆潺雪看着流音低眉一笑的那种感怀模样,突然很想吧怀里的食盒往对面的人那张俊秀的脸上砸过去。你说你记得的时候,她来迟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吧!现在不记得了,你还说喜欢一个见都没见过的梦中人,这也太欺负人了。
流音一脸无辜。
而摩严,默默喝了一口水后忘记吞下去。流音成为第n+1个退出的人。原因是他家师尊想的紧了,把公务一扔,抱着人就回去。任由下头的人咬碎了一口大白牙。
等流音会了长留想起来后,眯着眼睛笑“我转世轮回都忘不了,忘了也是要想回来的。你急什么?”
摩严搂着人,认真的回答“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