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样!”保宪迎着博雅的目光,忍不住失去了一贯的风度,大喊起来,“他要自寻死路!”
“你胡说什么!”博雅猛地攥住保宪的和服,努力克制着自己要往对方脸上揍上一拳的冲动,“你最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说晴明要自寻死路?!”
“还不都是你源博雅的错!”
“我的…”攥住衣领的手不知不觉松了下来,博雅惊疑不定地反问,“…错?”
“你中了情毒‘情独’,还记得吗?”保宪捏紧了拳头,但很快他又强行压抑下了这些怒火,缓缓道来,“还有那面镜子,叫‘虚无之镜’。”
“怪不得…”博雅似有所悟,喃喃自语道。很显然,他记起了一个月前发生的事。随即,他又很快追问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晴明为了救你,不惜牺牲了成就神道的机会!”保宪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眼底闪着熊熊的火花,咬牙切齿地说着,——单从他微微颤抖的身躯中就能看出,他对这件事究竟抱有怎样的怒意!“晴明这么有天赋,甚至能用万年难得一见来形容。他的毕生追求就是能够成就神道,可是你…为了你…”保宪说不下去了,他深呼吸了几下,想要强行压下自己的怒火。
“晴明他…”博雅不清楚保宪口中的“神道”是什么,但毁掉了晴明毕生的追求这一事实足以令他自责到恨不得自杀起来。
“‘情独’一毒只有与心上人交合才能解开,——来自紫魅的诡计。晴明一直都知道你对他的心思,无奈之下,为了救你他也只能与你结合。但是,仙神结合只会让解毒者体内的元力更为浑浊,更别说还未成就大道前结合!最不公的是,为什么你的仙力变得更精纯了!为什么!晴明甚至为了让你能成功登上大道,从母族为你求来了修仙功法!”说到这,保宪又深吸了一口气。哪怕知道对方的“失忆”十有j□j是出自晴明之手,他还是忍不住将所有怒火都倾泻在源博雅身上,“你倒好,竟然忘记了晴明,还要结婚了!我是不是该对你道喜?!果然不愧是‘殿上人’啊!”
“晴明他居然…”呆呆地听完了经过,博雅踉跄着倒退了一步,眼底闪烁着的全是难以置信的光芒。渐渐地,他的脸上笼罩上了愤恨和绝望,——对自己的愤恨,对过往的绝望,“他居然…他怎么可以…为什么要为了我…”
“我说过成神是晴明的毕生追求。而成神的最后一步是通过天梯,即将体内的元力全部提纯、转化成道力方才能顺利晋升神界。因为晴明体内的元力已然浑浊不堪,导致提纯过程变得极度危险。——至少不是现在的晴明能胜任的。”见到这样的殿上人,保宪也忍不住缓了缓语气,“所以现在,他准备孤注一掷了。”
“那该怎么办?”博雅急切地询问着,他从未像这一刻一样,这么痛恨着自己的懦弱无知过,“只要能阻止晴明,哪怕是要了我源博雅的性命,我也心甘情愿!”
“这样最好。”保宪面色复杂地看了殿上人一眼,随即又看了眼天色,眉头一皱,飞快地朝着东方掠去。原地,空气里还残留着他冰冷的命令,“时间不多了,快跟我来!”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博雅飞身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猫猫的地雷一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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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之“死”
一步。
又一步。
…
阴阳师走在通往神界的“天梯”上,脚步敦实,神情近乎虔诚。这不是真实的梯子,而是由晴明的全身元力搭铸而成的纯金色能量体。一步幻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精炼一遍体内元力,直至通到神界。
传说,从人间界到神界需要迈999个台阶,精炼999遍,如此方能成就不朽。
随着时间的流逝,晴明丰神俊朗的脸上渐渐地变得苍白失色起来,额上也开始溢出一些细细密密的冷汗,顺势滑落,很快就模糊了双眼。他阖了阖双眸,再用衣袖拭了拭额头,这才觉得视线又清楚了一些。低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台阶,再看一眼遥不可攀的彼岸,阴阳师早已失却往日的那份嫣红的唇瓣上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已经走完了六百阶?还是七百阶?忘了。
…果然,以他现在的元力,终究无法抵达神界吗?难道这一辈子,再次与他的大道失之交臂吗?
——不!
紧抿着唇,晴明那双略带茶褐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近乎倔强的光泽,褪去往日优雅的外表,一股子深敛于骨血中的执着跃然而出。再一次,他的脚下幻化出一阶台阶。正准备稳稳站上去,身后却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调侃“安倍晴明,我们又见面了。”
阴阳师转头,下一秒眼底清晰地映出一个疯癫老头的模样。他的瞳孔却猛地一缩,连神情也忍不住凝重了几分“芦屋道满?”
“嘿。”道满笑了笑,又向上几个台阶,这时候他与晴明只距离四五个台阶了。他站定,浑浊的眼睛盯着阴阳师,目光里却散发出灼灼的锐利光芒,“没料到我的出现吧?”
晴明只是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对方,神色淡淡的。他知道,今天这一场“成神”,怕是难以再继续半分了。说不定连全身而退都做不到…再看了眼青灰色的天与那片遥远的神界,他敛下眉眼,顺势遮住了心底所有的不甘,——也罢,大约这就是他的宿命。
见晴明不发话,道满也不在意,依旧笑容满面“在鬼界,我们约定过来日再斗。”
“今天?”晴明终于睁开微垂的眼眸,看着几阶之下的芦屋道满,轻声问道,“你早就定好的,是吗?在鬼界那天就算计好的?”
“当然。”道满咧开嘴笑得越发得意了,露出一口的黄牙,“在见到紫魅的那刻起就打算好了。”
“那情毒一事你也知情?”阴阳师眯起了眼睛,唇角的弧度也变得犀利了起来,“或者换句话说,你和紫魅勾结起来,对我和博雅下毒?”
“答对了!不愧是安倍晴明!”道满激动得抚掌大笑,那件胡乱套在身上的和服也因他的过激行为而濒临碎裂。他像是察觉了这一点,突兀地停下所有动作,唯独脸上还挂着邪异的笑容,“你作为我成神道路上最大的障碍,不得不让我日夜揪心啊。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我想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紫魅的邀请。”
“原来如此。”晴明点点头。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鼓动着道满的破烂和服,随即,他一改之前的疯癫老头模样,一股气势自他体内油然而生,面容更是变得庄严而肃穆起来“那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开始吧。”
“如君所愿。”
晴明的面上终于溢出一丝笑容,他微微颔首,身上的巫女服也猛地随风一荡。
…
白色的巫女服随风舞动,点缀着几朵大红的绘纹,伴随着鲜红的指贯,在阴阳师的翩然起舞下有如最绮丽的鲜花盛开,美得不可方物。晴明的头上戴着不知名花朵编制而成的花冠,唇瓣上抹着大红的鲜血,更衬得那因元力外泄而变得惨白异常的脸分外的夺目。他闪躲、他进攻、他起舞,衣袂翩翩,风华绝代,宛如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精灵,举手投足间带起一波强盛过一波的视觉掠夺,散开无边的致命魅惑。
紧随着贺茂保宪的步伐赶到“天梯”的源博雅,在停下脚步的瞬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只这一眼,就夺去了他的呼吸。
“博雅,你怎么来了?”眼角的余光瞥见呆滞的殿上人,晴明猛地一惊,问话脱口而出,浑然忘了之前已经用咒封去了对方的记忆。随即,他又看到一旁焦急的贺茂保宪,顿时心下了然,“保宪把你叫过来的?”
“晴明,这是怎么回事?芦屋道满怎么会在这里?还和你争斗了起来?”保宪被晴明的话语惊回神来,不由地又惊又疑,连声发问。眼见得阴阳师险象环生,他想上去帮忙,又怕贸然进入战场会让对方的处境更为危急,只能一叠声地说,“你别分心,最好伺机脱离战场,接下来有我呢。”
听完保宪的话,晴明微微一笑“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芦屋道满的一个咒横劈向晴明,狠狠地打在阴阳师的腰上,瞬间又没入他的体内,消失不见。压抑许久的伤势终于在这雪上加霜之中爆发出来晴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随即身体像是失去了所有气力一般,猝然朝后仰去!而他的身后,——来不及调用元力凝聚台阶,赫然就是茫茫虚空!
阴阳师就这样从半空直直地往下坠落,以一种飞鸟扑向大地的姿态。
几乎是同一时刻,殿上人不假思索地朝着晴明扑了上去,猛地抱住了那道白色的影子。——他根本就来不及思考这一抱的后果是什么。
急速下坠的凛冽风势令博雅苍白了脸,他哆哆嗦嗦地抱紧了怀中的那具身体,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翻了个身在下,试图用肉垫的形式减少下坠带给怀中之人的伤害。
“博雅,你为什么要跳下来?”晴明勉强皱了皱眉,反问道,“这是在半空,掉下去就会死,你不知道吗!”
“我不在乎!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跳下来抱住你!哪怕最后的结局是和你一起死!”博雅摇了摇头,他伸出右手,擦去晴明唇边那道触目惊心的血迹,“晴明,你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