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叶修,修养的修不是休息的休哦,这是我家少爷叶问水。”唧唧喳喳的指着人介绍着,叶修倒真真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热络性子,此时再见白微,早已没了街上头回见时的陌生感。
“啊,一直在笑的那位是我家四姑爷胡清岩。”
叶问水……
藏剑的问水心法……
“我们正打算游湖观景去,这位公子若是无事,一同前去如何?”瞧着叶修唧唧喳喳的模样,胡清岩倒是觉得有趣的紧。想起先头夜里那会,这人闭着眼就已经挺一表人才了,如今衣衫整齐睁了眼,看着倒是更人模人样了嘛~
听白小六说这人似乎还是个大夫?
挺好挺好,他家还有个幺妹未出阁,白小六不肯娶,这个看着倒也不错~
“正好凑个牌搭子~”
“这…可会太过叨扰了?”有杀气?!
“不忙的话就一起去吧。”满头黑线地给了胡清岩一个暗拐,白芨面上虽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温和淡笑,心底却是再清楚不过这人打的什么馊算盘。
胡清岩……
你妹才十一!上赶着给她找爹呢你?!
轻舟泛湖,温酒当炉,世间种种惬意之事,此举当属其一。
若…再有美景相围,美人相伴,就更该是美妙至极潇洒非常了。
“说起来,公子仁心相救,白微却还未曾请教。”极文雅的,白微摸了张北风做了暗杠,又打了筒子,方才对着对坐的白芨开了口,笑容温文尔雅。
原是担心互通姓名招来麻烦,如今既已没了那些顾虑,却是该问问了。
好歹,也该知晓到底是欠了谁家的情。
“碰,自摸大四喜对对胡。小修,把数记上。”
掌心滑牌合起手边十七张,白芨方才抬头应了回去,笑得波澜不惊不慌不忙。赢钱的时候,特别是赢的对象付账有望的时候,他的心情总是不错的。
白芨的长相,其实并非那种特别婉若女子的漂亮,更不是什么一眼倾城的绝色。他长得很干净,是那种眉目如墨一笔晕染,如同名家笔下水墨山河的大气清灵,微微皱眉时,一抹倦色便会如同涟漪般在人心头浅浅泛开波澜来。
而今那谦然浅笑的模样…亦可谓别有一番灵韵风情。
“白芨一届草堂寒微,药石之术亦不过平平,如何敢当公子请教。”
“药中之兰,性寒消肿,功在止血疗伤,好名字。”
兰乃花中君子,白芨则为药中之兰,如此名姓倒是极衬白六公子的淡然不拘。
稍稍颔首,略表自身欣赏之意,白微倒是毫不在意自己如今全身上下不名一文的事实。便是输钱也输的淡定无比悠然自在,很是风度翩翩的模样。
“呵,却是比不得公子诸多效用。”似笑非笑的还回一句,对于如今这一面倒的牌局结果白芨不置可否,而对于白微白幕生这个人,他持保留态度。
回回有杠回回输,牌技能臭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不容易了。
所以,到底是真烂还是装烂呢~
“行啦,别公子来公子去的了,尝尝青婶做的馄饨。问水你上回还夸过的,多吃些。”拿了帕子擦净手,胡清岩这才接过叶修递来的瓷碗浅尝了口汤。
上好的白米磨成面碾成薄皮,裹了鲜虾活鱼和精肉打的馅泥,汤底则用鲫鱼熬就。这些本都不是什么顶珍贵的材料,却胜在开春里头一份的新鲜。拿汤匙在乳白的鲜汤中稍稍拨划一下,便能见着只只皮薄馅足浅粉微透的馄饨浮在其中。
青婶当了二十多年船娘,这样一碗滋味极鲜的馄饨,唯有在她船上方能尝到。
趁着热气多喝了两口暖了身子,方才又对着身侧两人开了口。
“早都说好了的,输了记账没钱人抵。既然你们俩一个赢得最多,一个输得最惨,回头幕生兄就随止素回苏州去,做做劳力开开方子还还赌债。如此天做良缘,若是再不尽早熟络些,岂不负了天公一番美意?”
“呵呵,好说,好说。”
自然是要输的。
他原就不懂麻将,与其绞尽脑筋赢上一星半点,不如输得痛快换个朋友交情和安稳去处。如此划算的买卖,若再不会算,岂非太过愚蠢?
反正,他如今也是孑然一身无处可去不是么。
谁让他…没钱呢~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滴小叶子出现!xdd
以及,打麻将总是很适合解决很多问题的~
☆、第六章
第六章
苏州西南城郊
“所以?”咽下最后一口肉干,白微将收好的布囊递回给白芨。
这趟苏州之行,马车走了整整近三日,说起来其实有些过久了。杭城离苏州不过数百里之遥,加之白芨驾车又有腰牌可走官道,原不过一日便可,却因途中救人迟了两日。而今到达目的之地时,已是正午艳阳高照,堪堪午膳饭点了。
不过也亏得这三日,一路时有交谈,原本陌生两人如今倒是亲近了许多。
虽是萍水相逢,白六公子却当得随和豁达四字,白微这般下了初论。
“我会说你是清岩好友,今次杭城之行你我一见如故,相谈之时你对门内医术甚感兴趣,是故特来小住讨教。门内叔伯兄弟日里皆要忙碌各自之事,应当不会多问。”近了西郊,白芨驾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一手接过布囊扔回原处。
神医门不欢迎客人,自小在这长大的白芨又哪会不知。只是临行前他既已私下应了清岩之求,如今也只能先同白微套好说词,免得到时处处说漏。
“但…若是当真有人问起,除了那日船上提及之事,你需记得清岩今年三十有四,乃是杭城老号玉清堂的少东家。家中高堂健在下有一弟一妹,幺妹媛娘现年十一尚未及笄许人,至于如何相识便只随意编个由头就是了。”
唉……清岩这胡家大少当的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
媛娘方不过十一,竟就想着替她四处相看夫婿了。如今倒好,相中了这位整整大了二十有一的白微公子不说,还要他帮着带回门中督察人品,多作美言。
当真是他白芨前世欠了胡清岩的……
“这些倒是好记,只是…为何独独要将他家幺妹之事说的这般清楚?”
微微一怔,白微对于如此情况显得有些错愕。
那日游湖几人相谈甚欢,他多少也算知晓胡家乃是杭城名门,而非一般江湖人家。如今提及兄弟高堂也就罢了,幺妹闺名境况当真可以这般随意告知?
“清岩对幺妹甚是疼爱,平日里多说几句也是常事,如今说与你听也是有备无患罢了。”眼见前路越发热闹,白芨解释之时也未回头,只一手拉了缰绳跳下马车“此处开始人就多了,马车不便驾着进去,公子与我一同走进去罢。”
“好热闹。”撩开帘子跳下马车,白微对于眼前这颇有闹市风采的人潮感到有些意外“我原还以为,神医门乃是隐山之派,如今看来却是大隐于市了。”
与其说这是城郊,不如说是市集更为恰当。
他当真从未见过哪个江湖门派庭前如此车水马龙,连茶水摊子水粉铺子都能见着。不过最为奇异之处,乃是一路摊铺竟无一人高声吆喝,虽是热闹却不嘈杂。
莫说是隐于青山秀景之中的万花谷,便是扬州七秀坊也不曾见过如此情景。
当真稀奇。
“原是没有这么热闹的。”牵着马车,沿路颔首应下路人招呼,白芨淡笑着同白微做了些许解释,言语之中倒是听不出有何无奈之感。
“只是上门求医的人多了,便有人在稍远的地方摆了摊子,再后来客栈小店也都有了。门中叔伯觉得远近还算适中不至扰了门中清净,也就随他们去了。”
他幼时便被师父领回门中,自小见惯了这般情形,倒也从未觉得有何不妥。
毕竟这些摊贩掌柜多是本地之人,私下也有约定,神医门前绝不高声喧哗吵闹病患。这般通情达理与人方便,门中诸人自也乐得多处吃饭地方。
“客栈?”顺着白芨手指之处看去,白微竟当真见着远远几处客栈,占地最大亦是最近的那间,匾额上书‘宁远阁’,似乎极清净舒适的样子。
自然,光是瞧那外头模样,便知非是穷苦人家可住的了。
“神医门没有客房,亦不留客用膳,远道而来陪人求医的亲属大都住在这些客栈里。”既不欢迎客人,自然就无客房。饶是当今皇上来了,也是一样。
“公子来了,也是一样。”
“…………所以方才那小半袋肉干……”白芨温软浅笑中,白微乍然想到方才那袋要他吃完的肉干或许代表了何意,不禁微微抽了抽嘴角。
“那便是公子午膳。”依旧是一脸温柔淡笑,无比‘真诚’。
“神医门没有客人,只有病人与自己人。白芨这话,公子可懂?”
“噗——”不过片刻,白微便已明了话中之意,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皮薄懒人没饭吃,白六公子如此贴心教导,当真叫人记忆深刻。
“大夫这话,是要白微切莫太过皮薄么?”
“幕生聪慧,一点即透。”巨大的石铸楼牌上,金笔提就的‘神医门’三字熠熠生辉大气非常。楼牌之下,白芨回首眼眸浅笑温和,气度翩然。
“既是好友,进了这门,幕生便该唤我止素了。”
虽听白芨之言,过了石铸楼牌便算是进门,但若当真走起来实则还离着门派正门颇有些路程。神医门依山傍水而建,两人一路沿着两旁古树林荫的石铺道路行走,约摸一刻钟的路程面前方才豁然开朗起来。
最先入眼的,是一处极为宽敞的门庭。
稍作打量,便见左右两侧各建了段不算太长的短廊,顶上又搭了架子拉了铁丝将两处连在了一起成了个方形的棚子。上头缠缠绕绕的铺着不少植物蔓藤,看着…像是葡萄的模样。那枝条又粗又密,却是当真又可遮阳又能防雨了。
若再仔细看上两眼,便又能瞧出左右短廊的些许不同来。
左边短廊只有一排从头连到尾的石头胡凳,上头零星坐着几人,似是患病模样。右边短廊却是前后两张各自分开的木凳,中间亦多了一排拼接而成的长桌,上头摆着文房四宝,大约是给大夫坐诊用的,此时却是暂未看到人影。
“那是门内小辈初诊分号的地方,但凡有人前来求医都需先来此处诊脉取方,再分去当日门内坐诊的叔伯兄弟处。此举做来,一则可以锻炼小辈医术,二则术有专攻,病有缓急,处理起来也更为恰当些。”眼见白微似乎对此布局极有兴趣,白芨倒也不吝赐教,指着各处都细细说了用意。
神医门自建派以来,所学皆以实用为准,后虽开门坐诊,自当仍以此道济世。
“现下是正午,除了今日正堂当值的人,其余大约都去休息了。我们打侧道走,先去马厩,再去后厨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没。”
“呵,不是只给肉干么?”一声轻笑,白微低低调侃了句。
“玩笑罢了,神医门不做虐待伤患的事。”回眸一笑,三分狡黠七分玩味,也不知到底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
“只不过,我也无法保证门内会有剩饭便是了。”
“师哥?”
突然自后方传来的声音颇为清亮,白微回头看去,便见了一个身着蓝衫模样稚嫩的年轻男子牵着马站在后头。墨色长发束着高高的马尾,带着些婴儿肥的脸庞很是干净漂亮,一笑起来眉眼皆是弯弯的,说不出的灵动灿烂。
就仿佛,只要看着他笑,便会连自己的心情都好起来一般。
“小八,我回来了。”转身见了来人,白芨浅笑回言,显然与来者的关系应是极不错的“幕生,这是我八师弟夙梓辰,主研药膳一技。小八为人亲厚性子极好,你若对此有兴趣,身在门内期间可以多多寻他切磋。”
言罢,又指了白微对夙梓辰介绍了两句。
“小八,这位是白微白幕生,乃是我此去杭城经由清岩所识,短期内会在门里暂住。幕生亦是我道中人,对于医道之术颇有见解,你可时常寻他一处讨教。”
回来苏州的途中,他在马车上见过白微行针疗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