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郁夫点了点头,“城市里太聒噪了,就想到安静的地方去……”
攀谈中,马车飞快地穿过落满一地金色树叶的林间小道,树缝间洒来清晨的阳光。远处的平原已经可以看到,被纯净的河流围绕的小小的城市已经隐约可见,郁夫兴奋地站了起来。
果然!美丽的景色可以治愈受伤的内心。
其实,想要到安静的地方画画什么的都是托词,想要逃避家族的压力才是关键。
从小到大,自己虽然在画画上有着极高的天赋,但是从未被家人认可过,画画是个吃力不讨好,又容易贫穷的职业。
但是,让自己放弃画画简直比死还难受,于是就借口度假从家里逃了出来,顺便挖掘一下之前没看到过的题材这样也是不错的。
“抱歉,就送你到这里了!”车夫帮郁夫把行李搬到一栋房子前,就回去了。
郁夫抬起头端详了下眼前的房子,位于繁华区,教堂对面,街道宽敞,两层楼,比较小巧,但是很干净,很符合自己的预期,看来之前中介的那个人很不错。
兴奋地掏出钥匙□□了门锁,转动了一下。
“哎?转不动?!!”
钥匙卡在门里纹丝不动。
“怎么可能!”拔出钥匙确认了一下,确实是中介所给自己的钥匙没错啊,郁夫又试了一遍,还是没有办法转动。
难道是房门太老了生锈了?可是并没有啊!门看起来甚至还是崭新的。
就在奋力地开着门的时候,突然间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彪壮的大汉走了出来就是一推。
“你在干什么!?”
推得郁夫直接愣在了门口。
“你是谁?”
“这句话应该我问吧!”大汉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好像被吵到了,整个人都散发着可怕的气息,“一大清早在人家家门前干什么!”
“不对不对,这应该是我租的房子才对……”
“你脑子摔坏了吧,我什么时候出租过房子!”
最后房门被重重地甩上了。
被骗了吧!
脑子中只能想到这一点,这个时候才察觉那个嬉皮笑脸的中介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郁夫托了下厚重的眼镜,转过身。
街的对面有人目睹了这一切。郁夫僵硬地站在原地,望着坐在教堂角落里的那个男人,街上的行人不停地来来回回,马车呼啸而过,那个人就一直这样望着自己,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神冷峻,好像在欣赏一部严肃的历史歌剧。
郁夫冲他尴尬地笑笑,开始把行李都堆成一堆,搬起来就走。
好重!
现在才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带这么多行李,而且完全看不到前面的路。
这个人看起来……好蠢……
龙哉在墙边缩成一团,已经入深秋了的季节,天气也渐渐凉了下来,衣服已经过于单薄。
街道上马车不断地驶过来,好几次都差点撞倒那个看起来很蠢的人,那个家伙那样子不看路真的好吗?肯定会被撞的吧……
刚这么想完,才走出没几米路的郁夫就被一辆飞驰而过的马车擦到,摇摇晃晃了几下,摔倒在地上。
行李哗啦啦地洒了一地,郁夫一头磕到了箱子上,居然晕了过去。
这个就是在意料之外了。
龙哉有些惊讶,不由地把目光移了过去。
路上的行人也有些诧异,但就是没一个敢靠近他。
啊……看似每个人表情都很和蔼,但是人类就是那么一个冷漠又胆小的动物。
反正过一会儿就会醒来吧……
根本不想多管闲事,龙哉重新低下了头。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原本还晴朗的天突然下起雨来。
龙哉把火柴都收好以免淋湿受潮,抬头一看,没想到之前摔倒的人还是躺在原地,这样下去会被拖走直接葬掉的吧……
算了,葬掉就葬掉好了……
龙哉开始往回家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后又恼火地折了回来。
好烦!真的好烦啊!
粗暴地扛起地上的人就走,龙哉内心说不出的烦躁一点点往上叠加。
雨渐渐下大,雨水从郁夫脸颊上顺下来一直往自己脖子里面灌,很冷,但是背上的人从鼻腔里呼出来的气却是热的,呼到脸颊上有点痒。
很快就扛到家里,龙哉把背上人往床上一甩,又觉得浑身湿透的人会弄湿床,于是就把郁夫厚重的大衣扒了下来,抛了条干燥的毛巾过去,随便胡乱地揉了几下。
可能是自己下手重了点,眼前的人的脸上居然被掐出了红印。
真的是……超级麻烦……
破旧的屋子漏起雨来。
龙哉很习惯地拿出各种盆子,在那么几个地点放好。
之后又搬了两趟才把那些零零碎碎的行李给搬了回来,感觉自己秒秒钟都在后悔,但还是那么做了。
最后精疲力尽的龙哉直接倒到了烧水的火炕边上,这样子身子可以暖和一点。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声和屋内水滴滴落在盆子里的滴答声像催眠曲一样地响着,龙哉渐渐睡了过去。
郁夫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确切地说,是被很响的咳嗽声吵醒,睁开眼的时候天花板的一滴水正好滴在额头上,抬手抹了一下。
哎?这是哪里?
坐了起来,后脑勺疼得要死,只能想起自己在街上好像被什么撞到,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终于发现咳嗽的声源,郁夫抬起头往燃烧着的炉子边上看去,一个人蜷缩在那里,红红的火光打在身上,那个人的衣着异常单薄,感觉跟自己不是一个季节的。
“你……还好吧……”
那个人警觉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回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屋子里静默了几秒种,最终还是郁夫先喊了出来。
“啊!你是街上的那个!”
龙哉默默地看着眼前瞬间变得生龙活虎的人,暗自思索着如何把他赶出去。
“喂……如果你觉得你没事了的话……咳咳咳……”
“没事吧!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咳嗽!”郁夫发现眼前的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立即跳下床,转悠了半天发现了茶壶,便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龙哉接了过来喝了几口,咳嗽渐渐平复了下去。
“不行的哦,这个季节穿那么少是会感冒的。”郁夫坐到他对面,“应该多加点衣服才可以。”
还不是为了你淋雨感冒的,龙哉一脸阴郁地看着他。
眼前的人静默着,郁夫这才意识到这间屋子破得不行,感觉强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这个人并不是不想穿衣服,而是根本买不起衣服吧。
立马站了起来,郁夫找到自己的行李箱,翻找了件厚实的外套出来,披到了他身上。
“谢谢你救了我。”
身上一下子暖和了起来,龙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这种不可思议动作自己没有办法理解,原本编辑好的想要赶他出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呃……你比较高大,可能衣服会有些短,明天我再给你买件大一点的好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白天你在墙角干什么?晚饭吃了吗?……”郁夫一问问题就停不下来了,全然没有察觉到眼前的人的表情越来越沉郁。
“为什么……”低沉的声音传来,郁夫立即止住了声音。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完全是陌生人吧……”
“那……为什么你要救我呢?”郁夫反问,“我们是陌生人吧。”
顿时觉得词穷,龙哉尴尬地扯了扯郁夫暖和的外套。
“人与人之间在认识之前就是陌生人啊~”郁夫笑了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火光在他灵动的眼睛中闪着漂亮的光,“但是人类就是这种奇怪的生物,会做出一些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事情。”
这句话说得并没有什么错误,龙哉望着他的脸,脸上还留着被自己掐出的红印,看起来特别搞笑。
救了这个人,大概是自己出生以来做过的最让自己感到无解的事情吧……
那天晚上龙哉并没有睡好,可能是因为边上躺了一个人无法舒展开身子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不习惯空荡荡的屋子里又多了一个人,很久都没有出现这种在生活的气息了。
顶着黑眼圈再加上不停地咳嗽,一大清早就是这种消沉的状态真是要命。
坐在正在咕噜噜煮着水的炉子边,龙哉一只手撑着头,半趴在桌上。
桌上放着早饭,准确地说只是一只正常大小的面包,郁夫坐在对面,伸出手指了指那只面包。
“只有一只吗?”
“嗯……”浓重的鼻音传了过来。
“有牛奶吗?”
“没有……”龙哉抬起头,把身子直了起来,咳嗽根本没有停,稍微说说话嗓子就难受得要死,肺里根本喘不上气,龙哉用手掂起那只有点发硬的面包,把它对半掰开,分的并不是很均匀,但还是把稍微大一点的那部分给了郁夫。
“真的没有牛奶吗?”郁夫又问了一遍。
“没有!”这回的回答中带着强烈的不耐烦的情绪,龙哉拿起边上已经煮沸了的水壶,往两只杯子里倒了水。
郁夫有点遗憾地端起杯子,杯子的边缘有破损,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破损处以免划破嘴,水很烫,呼呼地吹了几口气后,眼镜片上糊满了水雾,眼前的人也变得模糊起来。
龙哉好像毫不在意地咬着面包,就着滚烫的水喝了下去,很快解决完了早饭。
可是郁夫还是费力地吹着热水,好像很怕烫的样子。
难道那家伙是猫舌头?
摇摇头不去管他,龙哉拿起一天份的火柴就走了出去。
“咣当”一声,残破的门合上了,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柴火燃烧时候的噼啪声。
杯子里水的温度终于降到了可以接受的程度,郁夫喝了一口,默默啃起了面包,粗麦面包和之前自己吃的细小麦面包有着天壤之别的口感,也许是因为饥饿的缘故,居然觉得还是很好吃。
椅子的背上还挂着昨天递给龙哉的衣服,什么啊!他根本没有带出去吗?明明天气已经很冷了!
清晨的温度很低,龙哉一边低声咳嗽一边沿路走去教堂,街边有些商铺已经开门了,店家伙计正在把一箱箱的牛奶往店里搬。
反正都是液体,喝水不是都一样?
这样想着来到了教堂边上,在盘踞的地点坐下,把火柴整齐地码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