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英！”谢渊心里一紧，不禁后悔让穆玄英跟来，顾不得黑齿元佑朝穆玄英飞去。
好机会！
令狐伤去救不知怎么样的苏曼莎了，穆玄英抓住飞过来的谢渊，运起轻功跳出包围。
周围狼牙军太多，两人只能避开要害，尽快离开。
渐渐地，谢渊明显感觉穆玄英有些后继无力，担心令狐伤那一掌让他受了不轻的伤，抱起他找了个偏僻黑暗的巷子，“玄英？玄英？”
穆玄英意识有些混沌，感觉耳边有声音却又听不真切，想让对方大点声，结果一开口血就不要钱般往外流。
谢渊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他想到三阳绝脉，想到穆玄英之前强行提升功力的动作，想到令狐伤那一掌，“玄英！”
雨哥，我快死啦。
不可怕，就是有点冷。
“你怕什么，如果你死了，我就来陪你，我们就葬在这里，谁也不离开谁。”
是雨哥的声音，我们说好的……
穆玄英突然就清醒了，一把推开谢渊，抢了路过江湖弟子的马飞奔而去。
“玄英！”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回去。
这里没有雨哥，我不能死在这里，我得回去，我得回去，我得回那个世界，我不能死在这里！
耳边又想起了余半仙的话。
从哪里来，自然就从哪里回去了。
紫源山距离长安不算远，骑马不过一个时辰的事，只是穆玄英重伤在身，连马都控制不好，一路跌跌撞撞跑到紫源山，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迟迟不肯咽下。
穆玄英之后，谢渊也顾不得颜面抢了匹马紧跟在穆玄英之后，看到他一路毫无顾忌地冲进恶人谷营地几乎吓破胆，一边狂抽身下的马一边高呼，“不要伤害他！”
恶人谷弟子都闹不明白这是哪出，赶紧让人去通知此时刚好在营地的莫雨。
谢渊被拦了下来，担心恶人谷弟子伤到穆玄英他也不敢妄动，眼睁睁看着他越跑越远。
“此事我会给恶人谷一个交代！”说完挥开挡路的恶人谷弟子紧跟而上。
对，就是这里！
此时穆玄英意识已经有点不清醒了，手没抓住从马上摔了下来，步伐趔趄走到小土包边，跪在那里徒手挖着，也不知道在挖些什么。
“浩气盟这是同恶人谷开战的意思吗。”
眼看着穆玄英跪在前面，谢渊担心得要死，偏偏莫雨拦在了中间。
莫雨视线在谢渊和穆玄英之间来回，下意识握紧手，表情依旧冷漠，“浩气盟盟主同少盟主？”
“莫雨！我没时间和你说，事后我会给恶人谷一个交代，你让开！”
找到了！
穆玄英对身后的动静一无所觉，抓住还在土里的剑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走。
我得回去。
对，得回去，要不然死后就追不上雨哥了！
“玄英！前面是悬崖！停下来！玄英！”
莫雨是背对着穆玄英的，他正和谢渊对峙，这一声不仅惊醒了脑袋一团浆糊的穆玄英，也惊醒了莫雨。
脑海中将谢渊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拆开理解，莫雨猛地回头，顿时吓了一跳，“穆玄英！”
巨阙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穆玄英咽下喉咙里的腥甜，像平常般笑笑，“谢叔叔，我得回去了，我不是寻死，我不属于这里，我得回去，连日多谢、多谢照顾，玄英至此拜别。”
穆玄英说完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一头栽了下去。
“玄英！！！”
莫雨的大脑什么都想不了，飞扑而上抓住穆玄英的衣袖，耳边却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心头一颤纵身跳了下去。围观的恶人谷弟子傻眼了。
“少谷主！”
莫雨抓住穆玄英护在怀里，身体控制不住，继续往下坠落。
看到悬崖下面浅浅的水潭，莫雨提气运起轻功，抱着穆玄英就地一滚卸下了大部分力道，但这依旧让莫雨受了不轻的伤。
迟钝的大脑终于恢复运转，莫雨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松开手后退一步，嘴角也有些血流了下来。
穆玄英躺在地上，莫雨刚才把他护得很好，连撞击都被莫雨自己承受了，只是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看到的到底是谁了，所以他笑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小雨，别急，我……我就来找你了，我们说好的，你死了我……我来陪你，就葬在这儿……谁也……谁也不离开谁，说话……说话算话，不骗人的……”
莫雨挥手擦去嘴角的血颇有些气急败坏，“穆玄英你敢！想不到浩气盟的穆少侠如此悍不畏死，想玩跳崖请换个地方，离恶人谷营地远点！”
穆玄英的声音很小，越来越小，“我们说好的……”
莫雨再次握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些，他相信浩气盟那些人会将穆玄英照顾好的，他同穆玄英，从未相识过！
穆玄英透过莫雨，不知道在寻找什么，大片大片的血顺着嘴角流到地上，许是找到了，终于安心地闭上眼。
看到穆玄英吐血，莫雨下意识往前一步，手指关节不停作响。
他想，穆玄英晕过去了，作为短暂的同盟，不应该这么放任的。
终于迈步上前，将人抱了起来。
只是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穆玄英的胸膛不再起伏了？呼吸呢？心跳呢？
不对！不对！一定是错觉！到底哪里不对呢？
“穆玄英？”
“穆玄英？穆玄英！”叫了几声，怀里的人依旧没有反应，莫雨有些恐慌，心脏仿佛都被绞成了一团，比上辈子死在穆玄英手里的感觉更难受更痛苦，让他几乎抱不住怀里的人，声音低得仿佛在自言自语，“毛毛？毛毛？”
刚才，穆玄英说了什么？
我们说好的，你死了我就来陪你，我们就葬在这里，谁也不离开谁。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修罗场就是容易爆字数＝v＝
☆、第八章
话别几度秋，生死泯恩仇。
待到来年日，霜雪满白头。
昆仑的冰雪常年不化，寒风刺骨，莫雨站在凛风堡前，表情冷硬，雪花落在他身上，越积越厚，丝毫没有融化的样子，让他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座冰雕。
如今的莫雨身上没有一点人气，凝雪功练到了极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然而王遗风对此毫无办法，他甚至不明白莫雨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只是觉得，莫雨和文小月死后的自己很像，失去魂魄，失去所有寄托，仅此而已。
“少爷，再过不久就是对家少盟主的祭日，枫华谷距离昆仑相距甚远，可有什么打算？”莫杀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走到莫雨身边问道。
莫雨没说话，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般。
莫杀叹了口气，没有不要命地继续问下去。
我们说好的，你死了我就来陪你，我们就葬在这里，谁也不离开谁。
这本是穆玄英小时候生病他说的话，那时候他没钱给穆玄英请大夫，就这样抱着瘦的只剩骨架的小孩，表情不耐烦地对他说。
他还记得小孩那时候惨兮兮的表情。
小时候的穆玄英真的很没用，又很能吃，他想尽了办法，坑蒙拐骗偷，依旧不能喂饱他。
小孩总是委屈地对他喊饿。
莫雨不知道穆玄英一剑刺来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他只知道，穆玄英在自己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只觉得自己也跟着再一次死了。
整个世界在眼前慢慢崩塌。
他以为，他已经放下了，爱也好，恨也好，不甘也好。
然后现实在他心上捅了一刀，告诉他，他依旧放不下他。
小时候曾对穆玄英说的话他并没有食言，那个正直愚蠢的人，没他看着，他怎么放心他一个人过奈何桥？
但他总要将穆玄英的尸首找回来的，谢渊说的不知道，他一点都不信。
谢渊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到枫华谷，紫源山上已经站了另一个人，不禁握紧了手里的枪，只是想到这是什么地方，终究又松了开来，“小疯子。”
看到莫雨谢渊真的恨得牙痒痒，本来经过安史之乱，浩气盟和恶人谷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恶人谷的十恶去了几个，如今都有自己的底线，谢渊也不至于刚合作完掉头就打过去，然而眼前这个人去硬送上来。
什么叫不交出玄英的尸首恶人谷同浩气盟不死不休？
此时已经过去两年了，谢渊却老了很多，小玄英至今没有找到，当初说好回来，后来却仿佛人间蒸发了般，而二十五岁的穆玄英也不知所踪。
两年前谢渊赶到紫源山下，只看见神志不清的莫雨和一滩血迹，再没有别人了。
然而小疯子醒后却不相信，一直坚信玄英的尸首被他带走了。
无论是哪个穆玄英，对谢渊而言都是一样的，穆玄英曾将自己的经历同谢渊说过，后来他不停怀疑，这个莫雨和穆玄英其实有一样的经历。
莫雨没有理会谢渊咬牙切齿的叫声，只是沉默地站在土包前。
那是他给穆玄英立的衣冠冢，也是他们将来要葬在一起的地方。
谢渊一直骗他说不知道穆玄英的尸首在哪里，穆玄英只是被人救走了，他不知道的是穆玄英是在莫雨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穆玄英是在莫雨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多残酷的真相。
莫雨曾不止一次疑惑，他怎么没彻底疯掉，怎么还清醒了呢？
后来他终于给自己找到了答案——因为他还没有带回穆玄英，他还不能疯。
疯掉的后果他承受不起，所以他还不能疯，他必须清醒着。
“谢渊，穆玄英在哪里。”
谢渊忍了忍，差点没忍住现在就动手，“我说过多次，到山下并未看到玄英，小疯子，老夫没必要骗你。”
其实谢渊已经相信莫雨说的穆玄英已经死了的话了，否则这里不过是穆玄英的衣冠冢，他没必要过来，他只是不愿意承认。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既然不信，还问什么？我倒是想知道，玄英回来后，玄英回来后，会不会对你这个杀人如麻，手上沾染无数本盟弟子性命的小疯子和颜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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