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碗被放进消毒柜，曹昂转过身，单手按着他的头顶让二人间稍微拉开了些距离，“那就打游戏，三局两胜，输了你把牛奶喝完。”
“好！就这么定了！”曹丕一下来了劲，黑溜溜的眼睛映着灯光显得分外明亮。跟曹昂碰了碰拳头，他一阵风似的跑去客厅从电视柜里搬出了游戏机和手柄，“哥，快来！”
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曹昂擦干手出了厨房，在地板垫上坐下，坏笑着冲曹丕挑衅，“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我哪有！”曹丕不服，调出游戏界面认真地选着出战人物，“才不会输给你。”
极其中意他这股子不服输的脾气，曹昂虽然知道自己肯定会赢，但还是毫不怠慢地选好人物进入了对战模式。
结果当然是曹丕完败。
曹昂看着他笑，“不错，技术比上次有提高。去，把剩下的牛奶喝光。”
蔫头耷脑地站起来一步一回头地诺进厨房，端着杯子回来坐下，曹丕的眉头都快拧成了疙瘩，“哥，凉了。”
“哥没凉，是奶凉了。我再去给你热热？”曹昂还是笑。
“……”就是不想喝。
“真不喝？”
“……”毕竟是自己输了啊。
“那我把你剧情模式的存档删了啊。”
“我喝！”捏着鼻子咕咚一口喝下去，曹丕脸都快皱到一起了。
“乖。”拿过见了底儿的杯子，曹昂憋着笑拐进厨房洗杯子去了，“把牙刷了快去睡觉。”
“哦。”曹丕恹恹地应声去刷牙，愤愤道“下次绝对赢你！”
“哈，你试试看。”
从厨房出来，曹昂去看了下已经团在窝里睡得直打呼的小猫，突然觉得这模样跟曹丕挺像，不禁笑着在小猫柔软的毛上轻轻抓了抓。
那手感，真是没得说。
直到躺上床，曹昂都在琢磨，这猫的毛质怎么能滑软到那个地步。
睡到半夜，曹昂觉得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腿上蹭来蹭去，迷迷糊糊地就想，猫怎么跑床上来了。伸手一摸，正好把摸到了扫来扫去的猫尾巴。曹昂并没有用力，只虚虚握着，所以还能感到尾巴在掌心里小幅的摆动。
“唉……你怎么上床来了。”咕哝一声，曹昂睁开眼去掀被子，想把猫弄出来，毕竟要是自己睡熟了压到它可不是闹着玩的。
“曹——丕？”望着蜷在自己腿边上的长着猫耳和尾巴的小少年曹昂瞬间瞪大了眼睛。
似乎被夜里的冷空气惊扰到了，曹丕头顶上的猫耳朵抖了抖，耳朵尖微微耷拉下来一点，尾巴也无意识地甩了两下，缠上了自己的大腿。
曹昂太过震惊，以至于大脑里一片空白，撑在身侧的手一滑，连人带被子摔到了地上。
揉着被床头柜边角磕痛了的头，曹昂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难得的产生了想哭的情绪。
越是压抑克制反而越是在没有防备之时泛滥成灾，他把脸埋进被子里，沉沉叹息——骗人的吧。
坐起身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床，曹昂用力捶了下地板，几近暴躁地从床头柜里翻出火机跟烟盒，蹲到落地窗边点起了烟。
曹昂蹲着的时候习惯双膝分开，脚后跟踮起，仅用前脚掌支撑身体的重量，弓起的身形就像一只孤独的豹子。
扯过还在充电的手机，拨通了郭嘉的电话。
“喂，怎么了？”夜猫子郭嘉果不其然没睡，十有八九又在打游戏。
“说会儿话？”
“啊，说吧，情痴小哥。”揉揉有些僵硬的脖子，郭嘉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评分界面，翻身躺到床上揶揄他。
“……”曹昂没心思和他斗嘴，一根烟抽到了头才说“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
“谁啊，给你弄得这么魂不守舍。”郭嘉并没有打算真的问出点什么，不过是随口一句，仍旧是平时那副随意的调子，“我是觉得没有什么不能喜欢的人。说白了，是你不敢，认怂就是了。”
靠，你倒真敢说。
把烟头摁灭在脚边的花盆里，曹昂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才不怂。”
郭嘉笑，说，“谁怂谁知道。”
“算了，挂了。”把手机扣到地板上，曹昂摸过烟盒又抽了支烟出来点上。
落地窗反照着他的影子，孤零零地蹲在一片黑暗中，陪伴他的，只有烟头忽明忽暗的火星。良久，曹昂慢慢垂下头，轻笑一声。
“对。我认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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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胡同
又是一个周末。
曹丕和往常一样跟他哥打了两盘游戏就去洗澡了，曹昂在外面陪好动的小猫玩了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爸，我想好了，我要出国。”
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在交代他一些话，曹昂认真地听着，不时应声，连旁边的小猫来扒拉自己的脚都顾不上搭理。
“好，我知道了，挂了。”
把手机放到一边，曹昂双手托起小猫给它抱进了窝里，“不能跟你玩了，我鼻子又开始不舒服了。”
转身想去厨房洗洗手，却看到曹丕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澡出来了，拿着电吹风坐在沙发上估摸着是要吹头发。
“挺快啊你。”算是打了声招呼，曹昂没太留意他神情上的异常。
洗好手，曹昂出来一看，人还坐在那儿一动也没动，不禁调侃，“懒得你，就等我给你吹啊。”
走过去挨着曹丕坐下，曹昂想去拿他手里的电吹风，竟意外地被推开了。
“你都没跟我说。”低着头，曹丕声音里满是委屈。
一下就反应过来他是听到了自己跟父亲的通话，曹昂挠挠头，莫名其妙的心虚起来，“是想跟你说的，但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嗯……就是……”
“我听到了，你要出国了。”曹丕平静地替他说完，猛地站起身走开，把自己锁进了卧室。
“曹丕！”曹昂追过去敲门，却听到屋里隐约的哭声，登时前所未有的懊恼起来。
我是个混蛋。他想。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曹丕的房门始终没有打开。
曹昂终究是放心不下，找出了许久未用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卧室的门。
站在门口望着那缩在床上的一团影子，他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似的难受。
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得他都能够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以及曹丕均匀的呼吸声。
哭累了睡着了吗？曹昂想着，走过去在床边的地板上坐下，看着他弓起的后背发呆。
窗外疏淡的月光照进来，又时而被乌云隐去，如同曹昂明灭的心情。
伸手抚上曹丕脑后柔软的头发，但只是一瞬，曹昂便抽回了手。仰头靠到身后的床头柜上，他用手盖住自己的脸，许久后才重新移开。
偏过头重新凝视那仍在梦乡的人，看着他身体的轮廓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曹昂的目光止不住的温柔起来，带着一丝无奈。
想要触碰你，不能触碰你。
不想离开你，必须离开你。
只是看着你都觉得幸福。
只是看着你都感到罪恶。
曹丕。
好喜欢你。
喜欢到让自己痛苦的程度。
“哥……”
曹丕细碎的梦呓声闯入耳朵，曹昂却起身落荒而逃。
没有胆量去做勇敢的罪人，那就安心做个懦弱的无过之人。
他头也不回地逃出了有曹丕存在的生活，企图把心底见不得光的感情交给距离和时间去消磨。期望着不再喜欢，不再痛苦的那日能够如期到来。
五年后，在国外完成了学业找了工作的曹昂寻思着是时候回国看看了。于是请了假，一个人悄么地飞了回来，也没跟家里打声招呼就出现在了家门口。
正是晚饭的时候，曹太太一开门看到数年未见的儿子，既是惊喜又是激动，竟是高兴的湿了眼眶，“来来，快进来坐下吃饭。”
“妈你别哭啊。”曹昂拖着行李进屋换鞋，把礼物递到曹太太手里，笑着哄她，“看我给你买了礼物，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你买的妈都喜欢。”一门心思扑在儿子身上，曹太太哪还顾得上什么礼物。
脱了外套，曹昂跟着母亲进到餐厅，一看到坐在餐桌边沉着脸的老子，他不由得在心里瑟缩了一下，“爸。”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曹爹嘴上毫不客气，指着身旁的座位下令，“坐。”
余光瞥见餐桌上的酒具，曹昂想，辛亏自己长了个心眼儿，一下飞机就把行李箱里的红酒翻出来拆了包装随身拿了。
走过去熟练地起了瓶塞先给他老子倒上小半杯，曹昂才入座，道“爸，你看这酒怎么样？”
曹爹一副“算你小子识相”的表情，拿过酒杯晃了几下，尝了口，隔了半晌才点头道“05年的chateau aux，不错。”
“爸你可真行！”
“少拍马屁。吃饭。”曹爹终是没绷住，末了泄出一丝笑意来。
曹昂察言观色自然看得明白，暗自松了口气，给母亲和自己分别倒上酒，度过了和和美美的晚餐时间。
睡觉前曹昂憋不住问了母亲曹丕怎么不在家，曹太太边给他铺床边说“那孩子跟你一样，上高中之后就自己搬出去住了，偶尔周末才会回来。他没告诉你？”
“啊……嗯，好像说过，我给忘了。”曹昂手上逗着已经长大的小猫，嘴上敷衍着，心里却在想，自己在国外有意不跟他联系，压根儿不知道他的情况啊。
“明天就周五了，要不你去他学校接他回来？”曹太太铺好床，直起腰看向他提议道。
“啊，我明天跟人有约了。”曹昂还没想好该以什么方式出现在曹丕面前，胡乱找了个借口拒绝，揉着头发拐进旁边的卫生间刷牙，“再说他那么大个人自己还不会回来？”
曹太太笑笑，并不介意自己的提议没被采纳，“你啊，早点休息吧。”
“哦好，晚安妈。”
“晚安。”
从卫生间出来，曹昂扑上床闷头就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吃过饭，跟没去公司特意留在家里给自己做饭的母亲打了声招呼，曹昂便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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