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这么简单？”
“当然。”
白素贞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早知道我就不对小青说谎了，害我内疚了半天，我这就对小青说清楚。”
普渡大仙见白素贞离开，唉声叹气，“我这辈子可没说过谎话，这真说了谎话，还有些不适应。”
这时的法海坐在长廊边上，褪去了僧鞋，裤管卷起，不时用脚撩起几片水花，各色锦鲤都围绕在他的脚边不愿散去，他静静地看着，周遭的月光聚集在他的身边，缓缓融入他的身体。精致如玉的小脸面无表情，却在月光的环绕中显得柔和了很多。
“青儿……”
法海回头，“姐姐？”
白素贞屈膝坐在法海身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边？”
“没什么，闲着无聊，不如点化点化这些鱼儿。”
白素贞摸了摸法海光溜溜的脑袋，神色温柔。“青儿，姐姐要和你说声对不起，姐姐今天骗了你。”
“嗯？”
“我今天去宝芝堂，其实不是为了眼泪，而是想去见许仙。”
“恩，我知道的。可姐姐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了呢？”
“你知道？”白素贞有些讶异，又有些恍然，“是了，你和他们也是朋友，其实也是想去看看他们吧。”
法海看向她，有些疑惑，“朋友？”
“是啊，老神仙说我之所以想去见许仙，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啊，难道小青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法海的表情有些古怪，这普渡大仙不是最想要撮合他两人的吗？怎么如今却又不把事情点明了呢？
“咳，或许吧。”
法海起身，“姐姐，那眼泪你就不管了吗？”
“如何管呢？那眼泪已经融入井水，我也没有办法了。”
法海拉着她的手，“跟我来，我有办法。”
在那井边，法海取出金钵，轻念咒文，一道金光从金钵散出射入井内，没有多大功夫，一滴眼泪缓缓从井中飘出，落入法海掌心。
白素贞惊喜，“小青，你是怎么做到的。”
法海将眼泪装入葫芦，“这百年我在佛寺修行，也不是白白浪费时间的。”
白素贞点了点他的额头，“是啊，我们小青最厉害了。”
法海白皙的面上染上一层粉红，惹得白素贞笑得更欢了。
法海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只是那略快的步伐出卖了他内心的羞涩。
路过河边，两人救下了欲投河自尽的书生，却是一对恋人因女方父亲张员外的嫌贫爱富被迫分开而约定赴死，白素贞决定帮帮他们，用计对那女子的父亲小小惩戒一番，更交给了那书生一笔钱助他提亲，却没想到，一切就绪之后，那家小姐却是病入膏肓了。
白素贞无奈，他可没有起生回生之术，原本体内的仙丹可以救人，但先前为了救那难产的妇人已经用去大半，现在她也没有法子了。于是两人便决定回去找普渡大仙寻求帮助。
另一边，许仙为了安慰连翘和连翘喝的酩酊大醉，早上在断桥边醒来，就看到先前的那个红衣老人，红衣老人对他说了半天，还给了他个药方子便消失不见了。
在宝芝堂干活的时候，他听说了张家小姐的病症，竟然和那红衣老人说的一样，决定去试试能否救治张家小姐，而他进张家的一幕正好又被赶来的白素贞两人看到。
兜兜转转，张家小姐和书生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而白素贞也收集到了她的第二滴眼泪。她看着那相拥的一对恋人，不由对这人间的情爱有些感慨。
许仙远远地瞧见白素贞，在人群中奋力挤出一条路。
法海在桥边远远看着他和白素贞在桥上，他们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几分悠远。该怎么决定呢？仙凡有时不过一线间，成仙还是入凡？
终究，法海还是下了决定，这件事之后，就点明吧，谁说入凡之后就不能成仙了呢？
桥上的白素贞突然晕倒，许仙抱着白素贞急得团团转，法海出现在他的身边，“没事的，不过是姐姐的老毛病犯了，休息段时间就好了，许公子，就麻烦你将姐姐送回去了。”
“好的好的，小青，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姐姐这是得了什么病吗？怎么会突然晕倒呢，严重吗？”
法海看了他一眼，“先回去再说吧。”
法海坐在床边，看着白素贞，“姐姐，别装了，许仙已经走了。”
白素贞偷偷睁开眼睛，轻舒口气，从床上下来，“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法海有些无语，“姐姐，你忘了你是千年蛇妖吗？有怎么会这么轻易晕倒呢。”
白素贞有些尴尬的笑笑，“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手脚冰凉，心里发慌，好端端，脚都挪不动步子了。”
法海定定的看着他，声音有些低沉，“姐姐，你出汗了。”
白素贞反射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大吃一惊，“怎么会，我体寒如冰，怎么会出汗呢。”
“你真的如凡间女子一般出汗了。”
白素贞张了张口，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这是普渡大仙冲了进了，“白姑娘，白姑娘，那书生想要见你。”
白素贞一挥袖。“不见，谁也不见。”
“那傻小子已经等了你一夜了，我看他好像很担心你啊。”
白素贞有些苦闷，“一步走错了，底下的步子就全乱了。”他看向普渡大仙，“不如，你帮我将他轰走吧。”
普渡大仙无奈，只得出了门。
“青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觉得心里乱的很。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会误了成仙的大事的。”他咬了咬唇，“我闭门三日，念观音心经，希望菩萨能对我指点迷津。”说着，就急匆匆的向里屋走去。
法海轻轻的摇了摇头，看向窗外被普渡拉着还伸头往这里看的许仙，低低的道，“姐姐，你的心乱了，是因为动了情啊……”他的神色有些迷茫，“可这情，到底是什么呢？”手覆上自己的心脏，那里的跳动平稳而有力，仿佛从亘古开始就不曾乱过。
白素贞在里面对着观音的像闭关，普渡则和法海在外面闲坐，这时一个身穿红衣的老头出现在两人身边。
法海睁开眼睛，“普渡爷爷，有客。”
普渡瞥了红衣老头一眼，“月老？你怎么来了？”
月老径直坐下，“我？我来自然是为了白素贞啊。”见法海的目光投向他，对上那双空无的眸子，月老不由下意思的抖了抖，细细看去，轻咦一声。“咦，我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他靠近法海，打量着他，一边转来转去，嘴里念念有词。
普渡奇了，要知道他认识月老这么久了，可没见过他这样，果然是这小祖宗特殊吧！“我说月老，你看什么呢？怎么，小青有什么问题吗？”
月老点了点头，“当然有问题，而且大了去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你看……”他手一挥，只见法海身边出现了无数红线环绕在他的周围，而红线的另一端则连向虚空。
“看到没，正常的人身上只有一条红线，连着他的姻缘，但是他呢，先不说他身上这不知多少条的红线了，你看到没，这些红线全都只是环绕着这小鬼，却没有沾身，这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现象啊，有红线代表他有这些姻缘，但不沾身却意味着这些姻缘他不会碰，但若是不碰的话这姻缘便会自行消散，这红线也就不会存在了，这可奇了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法海能够感觉到，这些红线仿佛有他们自己的生命一般，拼命地想要往法海的身上钻，但却在体外一尺的距离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只得将法海一圈圈缠绕，它能够感受到这些红线的渴望，更能够察觉这些红线的另一端……
他低下头，眸光微微闪烁，有一点，月老是说错了的，有一根红线深深的扎根在他的心口，若隐若现，虽然淡薄的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却十分顽强的挺立在那里，将感知延伸过去，他仿佛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之间，他面色一白，身子软倒在地，周身的红线顿时烟消云散。
普渡连忙接住，就发现法海竟然失去了意识，他和月老面面相觑，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而无论月老如何努力，也再也无法将法海周身的红线显现了。
“我的天啊，这小祖宗到底什么来头？”
第84章 白蛇传之法海（十一）
深夜，许仙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一阵风过，他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往一旁看去，立刻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白……白姑娘？”
他连忙起身披上衣服，“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白素贞点了点头，许仙动作一顿，自嘲的笑笑，“原来真是个梦。”将衣服穿好，他笑了笑，“管他是不是梦呢，白姑娘，我有一箩筐的话想要对你说。”
白素贞摇了摇头，“别说话，现在距离天亮不过三个时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跟我来。”
白素贞伸出手，“公子，来，拉住我的手，我们要上路了。”
两人在云层中穿行，“白姑娘，我们居然在天上飞！”
“是啊，这是梦啊。”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是梦。”许仙擦了擦汗，“白姑娘，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公子，前面就要到了。”
“这是哪里啊？”
白素贞笑了笑，“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是你带我看了这一千多年来的第一次星星，所以，我欠你一个人情，不管明天如何，今晚我要还你一夜的星空。”
浩瀚的星空中，一弯小舟静悄悄的飘荡，白素贞带着许仙出现在船头。
“怎么样，很美吧。”
许仙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星空，一脸震撼，“这真是太奢侈了。”
白素贞不由一笑，“来，跟我来。”
两人钻入船舱，白素贞将一个莲蓬递给他，“试试这个？”
剥出莲子，白素贞递给许仙，许仙傻笑着接下，同样剥一颗莲子递给白素贞，脉脉温情流淌在船舱之中，两人对视，不由会心一笑。
两人坐在船头，望着无边无际的星空，白素贞的目光有些迷离，“我不知道这世间的男女是怎么谈情说爱的，刚才我做的，不过是听过你当初说过的那些话，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完了，现在天还没有亮，我们该做些什么好呢？”
两人对视良久，白素贞先垂下头来，“你不会说，还少个像我这样的姑娘，做你的媳妇吧。”
许仙一喜，“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不过你长得这么丑，反正也嫁不出去，不如嫁给我算了。”
白素贞扑哧一笑，“公子说的轻巧，你拿什么娶我呀？”
许仙正色看向她，“白姑娘，我无名无利，你会嫌我穷吗？”
白素贞摇了摇头，“名利于我，本来就是无用的东西。”
许仙怔怔的看着她，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她的手，白素贞抽回手，“好了，公子，你又搅乱我的心神了。”
她看着许仙，带着一丝迷惑，“都说人间有情，难道这情，就是我们现在这样吗？”
许仙沉吟片刻，“我想，情就是西湖的水吧。”
“什么？”
“西湖的水，静的时候很美，美得贤淑，起风起浪的时候也美，美得狂放，下雨的时候，雨水和湖水连在一起，就更美，美到点点滴滴，情，大概就是这样吧。”
“它也有不美的时候，你忘了那日莲花满湖之日下的大雨吗？不知要了多少人的性命。”
许仙有些尴尬，“那只是场意外。”
白素贞轻叹一声，“没错，情，对我来说，也是一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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