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很广,从他的师承啊,父母啊,成就啊一样样的加上各人色彩的描述出来,传到最后,流言一样的将原本正常普通的话扭曲夸张成型。
最出名的当然就是不知哪位前辈感叹的‘谢渊盟主有主培养穆雨成为下一任浩气盟盟主候补之一’这句话浓缩成了‘谢渊有意将盟主之位传给穆雨’。
镖师们的人迹关系是很广的,于是在浩气盟不知道,当事人也不知道的情况下,穆雨是浩气盟公认少盟主的流言流遍了整个江湖,以至于某次某位跟着跑镖的小弟子因为见到穆雨太过激动把那句‘少盟主’给喊了出来,这才让浩气盟知道。
知道归知道,然而他们并没有听说过浩气盟内部有这种确切的说法,但是稍稍一想,谢渊对穆雨宠溺的模样实在深入人心,七星们也与之相处良好宜师宜友,穆雨那孩子还真有可能是谢渊内定的括号还没告诉众人的反括号接班人。
所有人中,最早跟随在穆雨身边一起剿灭了众多十二连环坞山寨水寨的浩气弟子当先接受了穆雨的新身份,他的实力计谋还有处事待物令人折服,于是为了聊表尊敬,他们当先把穆小少爷这个称呼改成少盟主。
随后,在据点交接斑人员不遗余力的全力宣传下,穆雨少盟主的新身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浩气,并且被绝大部分所认同,毕竟他做的事众人有目共睹。
十二连环坞的事情就不说了,南诏皇宫对抗血眼龙王萧沙还能说是谢渊照顾徒弟,那么追捕前十恶之一沈眠风并成功,那就是他的实力了。
穆雨对少盟主这个称呼嗤之以鼻,他收拾十二连环坞只是为报稻香村被毁之仇以及教训雨卓承顺便打算接手宫傲这么多年攒下的财产。
追捕沈眠风同样也是惦记对方的遗产,当然还有毛毛的拜托,至于萧沙,毛毛的新仇和王谷主的旧恨加起来,他能给对方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不过有些时候只需看表面,穆雨心里真正的想法什么的,只有重生的毛毛一人知道就行了。
得知毛毛动身来南屏的消息,穆雨算了算脚程,果断把当下的事情了结。
白帝城内的戒备森严,他需要有人打探清楚里面的攻防布置还有巡逻人员换班的情况,这一点并不难做到,毕竟每天都有人会将各种各样的美人图送进大殿总管宫晴手上。
住在附近有位大商人叫贾公,长年饱受十二连环坞的骚扰,后来穆雨清剿瞿塘峡时救了他,便主动带上12岁的孙女贾红娘上门献计,揽下了去白帝城打听的活计。
穆雨将计就计,将贾公的计划补充完整,从天璇影手上威胁利诱了5个会缩骨功的情报人员,让他们通通易容成贾红娘小姑娘的模样,一同丢进了白帝城。
“贾橙舞,贾黄花,贾绿芜,贾青萝,贾蓝紫,这是你们5个的新名字,不要记错了。”穆雨懒洋洋的一挑眉,撇了敢怒不敢言的五个易容小萝莉,这才拍拍贾红娘小萝莉的脑袋,“红娘你在最外面接应就行了,危险的事情丢给你的‘妹妹们’去做,有麻烦了就找你爷爷让他通知我们。”
贾红娘小姑娘胆子不小,笑嘻嘻的撒娇,显然对将要做的事情很兴奋,“好的大哥哥,我会照顾好‘妹妹们’的。”
身着粉色长裙的5个‘妹妹们’生无可恋的远目,悔恨万分。
他们怎么就落到了现如今的地步呢?
祸从口出,真正的祸从口出。
谁叫他们不知道穆雨小少爷是个兄控,对恶人谷那位莫玄英少爷控到死,只不过八卦埋怨了一句他们的开阳坛主兼浩气女神的林可人被那位莫少爷恶狗给拱了,正悲愤着,就被笑得毛骨悚然少盟主给强卖到这白帝城打白工,还被逼易容成了这副模样。
临别前,前老大天璇坛主意味深长的给育他们实地教育,挨个安抚性的拍了拍他们的肩,然后负手望着落雁城碧蓝的天空感叹。
“多听,多看,慎言。”
在这一刻,他们觉得老大的身影高大伟崖光芒万丈,刺得他们落下了悔恨的泪水。
阮梅妹子以过来的人的身份给予了他们同情一撇,他们现在的这个穆雨主子,可一点不好伺候,她一个堂堂水寨当家沦落到今天这个账房保姆的地步,那是一把辛酸泪。
当然不是说穆雨虐待了他们,只是她这个主子心情反复,出手血腥,性格恶劣,跟着他时时刻刻脑袋都绷着一根弦。
人累,身体累,心更累。
“事情敢搞砸,我就下长空令。”
所谓长空令下,恶孽不生,浩气盟响当当的口号可不是说着玩的。
穆雨最后以这句话作为总结,皮革手套拂了拂身上根本没染尘的外袍,带着阮梅扬长而去。
贾家新来的5位‘妹子’闻言热泪盈眶——少盟主,长空令不是拿来这么玩的,谢盟主会哭哟。
穆雨回了据点房间后取了纸笔刷啦啦写了一张清单交给阮梅,字迹那个龙飞凤舞,好看得紧,看得阮梅的心也跟着不由自主紧了紧,因为她家主人是这么说的。
“用最快的速度把上面的东西准备好送到南屏驿站,你留在这里照看。”
穆雨已经干脆利落翻身上马,白马配蓝袍,端的是英俊无边。
然而阮梅无心情欣赏美色,因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落在她身上黑沉沉的不可抗拒,里面写着做不好就做了你,再深入一点是,敢来南屏妨碍他当个碍眼的电灯泡就人道毁灭掉。
阮梅抖了抖,垂眸应下,虽然好奇那位传说一样让自家主人放在心尖尖上的莫玄英少侠是怎么样的人,还是小命要紧。
穆雨吩咐完就驭马绝尘而去,十分的迫不及待,阮梅默默瞄向清单,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变重了。
这么多东西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买好送到南屏,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啊,光是吃的就有点麻烦,毕竟食物这种东西是有保质期的,稍微放置就会变了味道,影响口感。
时间一天天过去,东西也一样样送了过去,然而穆雨等的那位莫玄英还是没出现。
想起今早见的那张精致异常却面无表情的可怕脸,阮梅打了个哆嗦,缩在武王城里不敢出去。
该说幸好穆雨不喜欢有天罡卫跟着吗,他唯一不喜欢久待的地方就是武王城,这也成了阮梅唯一可以躲懒的地方。
不出所料穆雨又窝到驿站那边去了,阮梅寻了个临江的阴凉处放空思绪发呆,江岸对面就是恶人的陶塘岭,现在不是攻防时期,也不是粮车补给时期,两边都在养精蓄锐,难得安静。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还是隐隐作响的闷雷将她吵醒的。
天不知何时已经阴沉下来,黑压压的一片,粗壮的闪电从黑云中划过,气势惊人。
风中咸湿的味道越来越重,倾盆大雨马上就会到来,阮梅‘啊’的一下跑回武王城,拎起两把雨伞急急忙忙往驿站赶。
说起来她那位主子很不懂得照顾自己呢,又任性得要命,虽然她怕他怕得要死,总归还是担心那个还未及冠的少年。
埋头赶路行得太急,没注意便撞到马,马儿嘶鸣着,受惊在狭窄的山路上扬蹄,一片阴影落下,她吃惊之下来不及反应,只得下意识闭眼抬手。
腰上一紧,她被一股大力带着跃向一边,山石滚落的声音特别明显,好像是马儿掉落山崖了。
“你没事吧?”
年轻温和的声音近在咫尺,阮梅抬头便看到系着高马尾的少年对着她安抚一笑,垂落的红色发带从她脸上拂过,痒痒的。
那少年放开她后退一步,裹得厚实的披风瑟瑟作响,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因为我急着去驿站所以没怎么注意有人。”
“没事,多谢少侠。”
她向他点头示意,这少年动作很快,她没受伤。
“那真是太好了。”
少年松了口气,然后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俊朗不凡,似极了年轻妹子们思春的模样。
“你还要给重要的人送伞对吧?”少年有些歉意,“我的马掉下山崖似乎受伤了,不然还可以送你一程。”
这倒提醒她了,眼看大雨将落,也的确没时间在这里耗。
“有事可去不远处的武王城说找阮梅就行。”
听到武王城,少年有一瞬间失神,然后微笑起来。
“多谢姑娘指点。”
她点点头,拎着裙子往驿站加快脚步,希望还来得及。
平复着急喘的呼吸,那个任性的小主子果然没有乖乖回到驿站避雨,不肖说,绝对又跑到附近的小川去发呆了。
小川她去过两次,两次都是为了去送饭,那里据说是穆雨小主子生父,传说中仁剑穆天磊的埋骨之所。
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下来了,阮梅果然在那唯一的墓碑处找到了那个任性的家伙。
撑了伞斜到他头上,还好穆雨虽然最近长了个头却仍然比她矮一头,她举着伞也不算太累。
“雨大了,我们回去吧。”
雨大不是说笑,砸在伞上噼里啪啦的,不到片刻就润湿了两人的裤腿。
穆雨盯着墓碑头也不回,口气十分恶劣。
“滚!”
早就习惯了自家小主子的恶言恶语,知道他心意难改,只好叹了口气试图用小小的雨伞挡下一点风雨。
雨越下越大,像瓢泼似的,雾蒙蒙的雨帘模糊了整个世界,稍远的地方都看不清有什么。
突然,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朝这边缓缓而来,雨声模糊了其他声音,她辨不出那人是谁。
越走越近,眼熟无比沾上了泥浆的厚实披风湿漉漉贴在身上,黑色的雨伞抬起,露出那张不久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脸。
似乎也有些惊讶看到阮梅,红发带系着高马尾的少年微笑着朝她点点头,停在她面前。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少年大概避雨不够及时,马发湿哒哒的垂在肩头还在滴水,稍长的刘海糊在脸上有些凌乱,看起来狼狈却不减他的魅力。
他的视线转到穆雨身上,阮梅正想提醒他别惹自家心情不好的小主人,就见他突然柔和了表情,黑眸沉甸的感情复杂难辨。
他张口,清朗温柔的声音在雨声中清晰可见。
“小雨。”
阮梅惊讶的看到自家任性小主子震了一下,条件反射转身,看清来人之后,一脸狂喜奔过去将人抱住。
“毛毛!”
好吧,她知道这少年是谁了。
收起空落落失了主人的伞,她朝那位昵称毛毛,真名莫玄英的少年招呼一声离去。
“我去给你们准备热水,你们尽快回来。”
“麻烦你了。”
莫玄英礼数十足回应,还真看不出是从恶人谷出来的。
“毛毛,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驿站的人说你没回来,我就来找你了。”
越走越远,风声雨声再次把多余的声音遮掩,她再次回头看向已经模糊成一团的两人,黑糊糊的分不清彼此。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涌上心头,她微微摇头,将多余的想法摇掉,快步回去准备热水了。
多管闲事的下场太可怕了,看看之前那位雨卓承就知道了,她可是亲眼见证那位声名鹊起的大侠是怎么陨落的到如今人人喊打的地步的。
三十七
南屏山是浩气的门户,也是与昆仑一般的攻防兵家之地。
冬日已到,依旧是满山苍翠,风景秀丽。
这个地方对毛毛意义非凡,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继承亡父浩气之志,同时亦曾是这南屏武王城的据点负责人。
现如今这些东西都不属于他了,好似一个命运的玩笑,瞬间就夺走了他应的一切。
不过毛毛觉得他还是应该感谢命运,因为它把他的小雨给一并送回来了。
只此一点,他愿用一切来换。
冬日少见的雷雨来得迅速,消失得突然,等到淋成落汤鸡的两人泡完澡出来,外面沉积的乌云已经散开。
借宿的房间不大,挤两个半大的孩子刚刚好,因为天色已晚,准备歇息一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