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漫天大火。
年幼的他跌跌撞撞背着死死含泪却不肯落下的毛毛仓皇逃出村子，全身上下到处都痛，意识几乎都是模糊的，但他凭着一股执念还在前行。
耳边是毛毛颤抖无比的哭腔，烦人得紧，却又让他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毛毛不怕，毛毛不哭，毛毛很乖，毛毛才不害怕……”
脱力倒地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将那团小小的满是鼻涕眼泪的团子搂进怀里——这是唯一属于他的东西了，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让他有归属的东西。
“毛毛，以后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我会照顾你，保护你，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
“好，毛毛长大了也会保护小雨哥哥的。”
世事无常，初心不负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莫雨哥哥，最开始的时候，你追求力量是为了什么？”
耳边恍然还能听到青年还在问着这个问题，他想他终于能给出让对方满意的答案。
“我追求力量，不过是为了保护你而已。”
他笑了起来，声声泣血，整个世界一片通红。
他终是明白得……太迟了。
或许是上苍有意补偿，重回过去，他找到了他的毛毛。
但是毛毛脸上为什么那么多血，擦不干净怎么办？
“小雨。”
飘渺的声音从远处遥遥传来，带着无可奈何的叹息，“再擦下去，我脸要破皮了。”
交覆在一起的手指沾染彼此的温度，眼中再次清晰印出那张尤带稚气的脸，果然被他魔怔一样擦得通红一片。
“小雨，我在这里，一直在。”
莫雨心头一阵酸胀，他家毛毛总是能说出他最想听的话来，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突然被一股大力拽着拖出好远。
冷着脸拍开那只手，果不其然谢渊那老儿一脸防备朝老王吼。
“王遗风，让你徒弟离雨儿远点！”
尼玛这么温情脉脉的样子，妥妥就是下一个雨卓承，心好累。
一直注视着萧沙尸体似乎在走神的老王长袖一挥，表情冷淡。
“儿孙自有儿孙福，谢盟主未免管得太多了。”
护崽的谢盟主一口好牙都要咬碎了，放养模式怎么懂圈养模式的痛。
眼看两大阵营老大又要掐起来，习惯性打圆场的李复终于从萧沙被两个孩子联手干掉的震撼中走出来了。
毕竟变故就发生在那一刹那，他们谁也没想到萧沙还有接应的黑衣人，也没想到萧沙居然会被个毛头小子给劈成两半。
“啊！”
毛毛突然一声惊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众人木然见着那个砍死了萧沙的马尾小子被踩了尾巴似的一叫，然后……然后他去翻萧沙死不瞑目变成两半的尸体了。
“山河社稷图，果然没有……”
“要那种东西做甚？”
莫雨很不屑，趁着老谢被谷主拉走了仇恨，直接抛弃他走过来。
“做聘礼啊。”
莫雨一怔，黑眸翻滚，然后扯着嘴角缓缓笑开，特别的邪气盎然。
“傻毛毛，那明明该叫嫁妆。”
毛毛瞪圆了眼，鼓了鼓脸，随即冷哼一声，面容微肃，沉着冷静好似还是那个大局在握的浩气天狼。
“聘礼！”
莫雨呵呵一笑，气势不落，凤眸半眯，恶人谷疯子重现江湖。
“嫁妆！”
不知为毛会发展到这个话题的李复有点茫然，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二十三
今天的风儿有点喧嚣，南诏皇宫的龙啸宫中，毛毛和穆雨针锋相对，气氛僵硬，谁也不让谁。
毕竟攻受上下是个大问题！
毛毛当先发难，“小时候明明说好的，小雨要当我的新娘子。”
穆雨见招拆招，冷笑连连，“然后你就被我打得满头包，哭着说再也不和我玩了。”
毛毛恼羞成怒，“明明你先扔了我的布娃娃我才哭的！”
穆雨似笑非笑，“哦——男孩子居然这么喜欢布娃娃啊～”
“小雨才是，之前还让雨卓承大哥送布娃娃过来！”
“然后他就多管闲事拿剑想要杀你，啧，活得不耐烦了。”
“你不该把楚姐姐也算计进去。”
“她无辜你就不无辜？要不是莫菲当时见机行事，受了伤的你绝对逃不开他的剑。”
“……原来菲儿是你的人。”
“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你一个人在恶人谷。”
“我能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自己就是拖着毒咒发作不想伤人的身体逃到谷主的房间，将那些追来的人用凝雪功震落下去？呵，半死不活的残疾倒的确比死得一了百了要来得痛快。”
“……你这么对楚姐姐，陶寒亭大叔会恨你的。”
“他有什么理由爱我？再者我已经手下留情，不然你以为他们怎么可能顺利逃到白帝城。我这也是为他好，他不是不喜欢雨卓承浩气的身份么，那叛军头头的身份不就可以了。”
“……”
得，这话题是彻底无法继续下去了。
毛毛气鼓鼓瞪眼，换了个话题。
“你扔了我的肉包子！”
“我扔的明明是菜包子，还是韭菜陷儿的。”
“你挑食！”
“你难道就不挑？是谁趁我不注意把韭菜埋到土里的？嗯～”
“！！！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是我帮你毁尸灭迹的。”
“……”
毛毛再次被哽得无语，瞄到那张和记忆中没什么两样小霸王似的得意笑容，磨了磨牙继续对喷。
“不知道是谁被蜜蜂追得到处跑？”
“那又是谁说想吃蜂蜜的？”
“你骗我说自己不饿，结果半夜饿得肚子痛。”
“你就没骗我？说自己吃过了，结果突然就晕倒了。”
“你骗我说你没受伤。”
“你骗我说你没哭，那眼睛红红的那个家伙是谁？”
“你骗我说我们永远会在一起。”
“明明是你先放开我的手，从紫源山跳下去。”
说到这里，两人之间气氛再次冷场，穆雨面无表情捏紧拳，黑眸渐渐染上赤红，像是陷入梦魇。
毛毛无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当年那一跳始终是他家小雨心头无解的结，甚至到最后因为追求力量而演变成心魔。
他以为那心魔已经随着小雨失去的记忆一起湮灭，没想到跟着他重生过来的小雨居然已经恢复了记忆。
这种动不动看着他就陷入魔怔，说两句就开始心魔发作的状态真是累爱。
不过，要是能成功解决掉心魔，也是件幸事。
“小雨。”毛毛仗着重生之后比他大上几岁稍高的个头做了一件早就想做的事——揉乱他的头！笑嘻嘻道，“好啦，下次带你一起跳行了吧～”
穆雨瞬间回神，面无表情拍掉那只犯上作乱的手，这小子越发没大没小了。
“谁会傻乎乎往悬崖跳啊！”
“但是不跳的话会被围欧致死，这是痛一下和痛很多下的区别。”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毛毛表示自己的选择棒哒哒，喜欢鱼死网破两败巨伤的穆雨鄙视对方太无理取闹。
毛毛柔和下声音，眼神温柔，他再次重申，少年稚嫩的声线和记忆中重合，冲刷着他心魔反复的灵魂。
“下次带你一起跳，如果你不跳，我就拉你跳。”
不想被独自留下，那就一起吧，一起生，一起死，执子之手，与子同袍。
穆雨不可抑止的低低笑起来，在黑眸蔓延的血色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答案其实真的很简单，不想被独自留下，那就一起跳下去呗，他什么时候怕过死了。
嗯，都是因为当时毒咒发作脑子不清醒的错！
“傻毛毛……”
“谁要和你这个恶人谷的小鬼一起死，我家雨儿定会活得长长久久。”谢渊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喝，直接驱散了两人之间开始变得温情的气氛。
他一脸崩溃提枪急步而来，后面跟着兴味十足却不紧不慢踱过来的王遗风。
毛毛倒是不在意被谢渊吼，缩了缩脖子很乖巧的没再刺激他谢叔父，穆雨却不爽飙升，他正跟毛毛联络感情呢，冒出来捣乱的人是什么心态，糊你一脸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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