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死死瞪着眼珠子，乌黑滚圆的眼眸顷刻氤出一层水汽，他快速地端过桌上的水，就着口中的蛋炒饭咽了下去，“咳咳！小……小哥，盐罐子里还有盐吗？”
张起灵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还有？你怎么没一次放完啊！”吴邪又猛灌了几口水，嘴巴里全是咸味，泪眼汪汪地睨视淡定自若的闷油瓶子，忽然就感慨原来还有张大神不在行的事啊！
张起灵蹙起眉头，看了眼碗中的蛋炒饭之后，面无表情地舀了口，面无表情地咀嚼一下，面无表情地吞下，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看得吴邪目瞪狗呆。
“小哥，你在英国留学几年啊？”
“十年。”
“十年！”吴邪报以最深切的同情，“你这十年是怎么过得哦，难以想象。”
张起灵看了看吴邪的那碗蛋炒饭，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其实他觉得也没那么难吃，可能是吃习惯了。以前一个人，一日三餐几乎都是对付着，哪会注意什么营养搭配、味道菜式，只要能填饱就行。更别说烧饭了，这事不是靠天赋就是靠兴趣，而很显然张起灵没有这个天赋也没有这个兴趣。不过幸好，他还可以靠吴小邪。
虽然很舍不得张起灵第一次给自己烧的蛋炒饭，但如果全吃掉，估计得喝一桶水。吴邪抿了抿唇角，脑中思索着做点其他简单的东西，你别说，还真给他找到了。
“小哥，别吃了，对胃不好。”吴邪刚想端起碗，就被少爷抢了去，见人明显是体谅自己受伤的指头，就说道，“我们来做芝士焗饭，我说你做。”
张起灵看着吴邪脸上的熠熠生辉，两只眼眸子闪着光，那是他经常能看见的光，是他一个人的光。
“好。”
经过一系列不可言述的过程，吴邪总算是把五脏庙给填了个饱，此刻他正坐在二楼书房的沙发椅内，看着桌上的那盒西湖龙井，顿时心生一计。张起灵下午没有出去，而是待在工作室，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不过应该是没有的，我把什么都物归原位，能看得出才奇了怪了。
登入游戏，吴邪没有了之前悬着的心，因为他知道麒麟肯定在线，而且本尊就在一楼，这种真实准确实在的感觉，让他心里美滋滋的。
吴邪白皙的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发了过去。
悄悄话月落乌啼大神，你在吗？
而另一边，张起灵和吴邪共进午餐之后，就来到了电脑前，麒麟的号一直挂在线上，人也一直在主城，离着月落乌啼一步之遥，等着某人自投罗网。
悄悄话麒麟在。
悄悄话月落乌啼上次你说你也是z大的，是什么系？
悄悄话麒麟计算机。
悄悄话月落乌啼对咯！我有个计算机系的朋友说好像见过你。大神，你有室友吗？
张起灵看着吴邪打来的这句话，显而易见的蹩脚谎话让他扬了扬嘴角。
悄悄话麒麟有。
吴邪瞪着麒麟的回复，手心沁出一层细汗，踌躇犹豫片刻，立刻打出一行字。
悄悄话月落乌啼你室友是什么样的人啊？
原来是想套话。张起灵扬起的嘴角弧度更大了。
悄悄话麒麟蠢。
额！蠢……蠢！他娘的竟然说小爷我蠢！这个死闷油瓶子！你才蠢！你才蠢！吴邪要气炸了，手指还在打字，就看到对方又发来一句。
悄悄话麒麟你的房东是？
好吧，终于露馅了吧，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我有房东的？我只和370说过，而且我有说过我房东也就是张起灵你是一个极其冷酷、冰山、无情、闷的面瘫大少爷。不过，现在我可不想傻到再重复一遍。
干脆直奔主题好了！
悄悄话月落乌啼大神，你说你有一个喜欢的人，是谁？
与上次询问这句话的心情大有不同，那次没有一个实影，连麒麟的模样轮廓都不知道，而这次，吴邪满脑子都是张起灵的样子。
张起灵，你喜欢的人是谁？
出乎意料的，吴邪没有得到直接的回答，而是被人反问了一句。
悄悄话麒麟你呢？
额！我？喂喂！是我先问得你好吧！张起灵你不能这样耍赖吧，难道不应该先问先答吗！吴邪看着画面中站在月落乌啼身边的黑色麒麟，那席黑衣那身透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和张起灵简直一模一样。他伸出手指，轻轻抚上屏幕上的那个身影，从虚幻到现实，原来可以这样顺其自然。
我是不是喜欢张起灵？
“叮！”就在吴邪举棋不定犹豫徘徊的时候，王胖子上线了。
悄悄话叫我爷天真！！！！！！！！！！
看着那排尖刀般的惊叹号，吴邪黑了脸。
悄悄话叫我爷天真，你住院没来探望你真的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张大少爷，他谁都不让来！
额！原来还有这事。
悄悄话叫我爷天真，听说你现在跟着陈老头了？你真牛逼啊！还是人张大少爷对你实在，又让你住又帮你进陈家班的，我说你还念着麒麟干蛋！人大少爷对你痴心一片，别耍幺蛾子，赶紧嫁了吧！
嫁？嫁你妹妹！
悄悄话月落乌啼几个月没见，皮厚实了啊。胖子，你最近在公会了不得了，成主t了，这说话一绉绉的，我的事你也敢管！
悄悄话叫我爷不是天真，我这是为你好啊。与其等个虚幻的代码，不如跟人张少爷。
悄悄话月落乌啼去去去！
吴邪瞪着胖子的没个正经，乌黑的眼眸却不经意地沉了沉，白皙的手指摩挲着空格键，顿了顿，便打了一行字。
悄悄话月落乌啼胖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感觉，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悄悄话叫我爷哈哈！我说小天真，你这是开窍了啊！以前你总说喜欢麒麟，要娶麒麟，现在怎么反倒问起这个问题了？
悄悄话月落乌啼别怂我！这不不一样么！二次元和三次元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悄悄话叫我爷哈哈！那你是问对人了！今个儿就让胖爷我来回答你这个哲学问题吧！
悄悄话月落乌啼赶紧的！
悄悄话叫我爷那你听好了——当你因为一个人，而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是喜欢这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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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当你因为一个人，而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是喜欢这个人的。
懵懂少年，无忧无虑、没心没肺，是因为他的心里没有一个人，让他懂得去思考去斟酌。情窦初开，恍惚纠结、挠心挠肺，是因为他的心里有了一个人，这个人让他产生前所未有的疑问，让他去寻找这个答案。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就叫——初恋。
我……我我我是真的喜欢张起灵？张大少爷？张闷神？闷油瓶子？
胖子的话犹如一针强心剂，混乱迷糊的思绪一下就理了顺，就像忽然放了晴的天空，乌云密布的缝隙间洒下耀眼的阳光，冲破黑暗、豁然开朗。
“噗通——噗通——”心脏强烈地撞击胸腔，吴邪脸颊嫣红，看着游戏中的黑衣隐者，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全身蔓延。
张起灵，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怎么办？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男人或者女人，也不是因为你是大少爷，我仅仅是喜欢你，单纯地喜欢你，简单地喜欢你。
张起灵，你喜不喜欢我啊？
悄悄话麒麟你喜欢谁？
我喜欢谁？我喜欢你啊……可是，这种话怎么能说出口，我可以不顾及你的性别、身份、地位地去喜欢你，但我不能影响你的生活啊。而且，我……有点害怕，我怕我说出口，我怕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我怕你会恶心喜欢你的我，我怕……你会赶我走。
原来，我也会如此懦弱，懦弱得就像卑微的尘埃。
张起灵坐在电脑前，发出的话经过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复，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楼上没有动静，吴邪没有离开书房，那他为什么不回应？难道……
悄悄话月落乌啼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果然，他在等被打断无数次的答案。都说情侣之间谁先爱上谁，谁爱得比较多，分别时就会更痛苦。但，这句话放在张起灵身上简直毫无说法，他八岁就惦记了某个小毛头，爱他爱了十五年，如今好不容易把人圈在身边，怎么可能再会放他离开。
分别，想都不要想！
吴邪打完字，手便紧张地摩挲着键盘，眼睛盯着屏幕静静等待。张起灵的回答很重要，比志愿填写z大还要重要，吴邪从来都没觉得，除了亲人还能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心里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
一秒、两秒、三秒，吴邪握紧的手掌沁出了细汗，他微微眯起眼角，他怕忽然看见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名字时，会崩溃。
“叮！”密语的声音。
吴邪看着屏幕上的那行红色小字，乌黑的眼眸瞪得老大。
悄悄话麒麟你。
你……你，你你你。
单人旁加尔，你。
吴邪擦了擦眼睛，脑袋凑到电脑前就快贴上去了，盯着那个“你”字足足一分钟，直到眼花缭乱、视线模糊。
啊啊啊！他说你！你诶！这个你就是指我啊！他说我！他说他喜欢我！麒麟大神喜欢我！张起灵喜欢我！他娘的！怎么办！我被大神喜欢了！我被张起灵喜欢了！原来那句话是真的！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啊啊！
吴邪，再次疯。
悄悄话麒麟你呢？
我？我我我当然喜欢……额！话到嘴边竟然有些说不出口，手指敲在键盘上也下不去。此刻，吴邪的脑袋都是懵逼的，也不怪他，从小到大别说牵女孩子的手了，就是正儿八经地瞧一眼就没干过。小时候体弱多病，有点精力都对抗病魔去了，哪儿还有这洋心思。现在好不容易熬到大学，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却没想这第一个喜欢的，竟然是个男人。嗯，还是个同样喜欢自己的男人。
怎么办……有点无从下手啊。
吴邪内心一边为张起灵喜欢自己而激动兴奋，一边又被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打得措手不及，他一个激灵，脚一哆嗦，一下踢到了电源，“啪！”
糟糕！断电了！吴邪傻愣愣地瞪着漆黑屏幕中渐渐浮现的那张蠢脸，脑子一热，连滚带爬地奔回自己房间，“嘭”地关上门，一头栽进床被中，活埋。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着月落乌啼在身边慢慢消失，接着系统提示下线，而后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外加一计关门声，闷神瞄了眼天花板，深邃的目光沉了沉。
恩，是的，吴邪别扭了。这是张起灵在接下来几天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开始他以为吴邪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告白，在躲避回避，但后来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每次路过厨房，那犹如小鹿般的乌黑眼眸总会偷偷地在自己身上流转，而只要回视过去，那边就会传来兵哩乓啷的声音，比如勺子掉了、水洒了、磕到脚了、鱼跑了，各种各样的状况频频出现。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吴邪变得比以前更呆了。他会呆呆地蹲在院子里的那块蔬菜区，一待就是一个小时，嘴里还会嘀咕，好像在和蔬菜说话？他还会站在阳台眺望远方，虽然天空乌云密布闪电炸雷，却丝毫抵挡不住某人蠢得发呆的游神。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天真。”胖子嚼着螃蟹腿，嘴里嘎吱嘎吱，对着对面一脸忧郁的吴蠢萌，说道，“人张大少爷对你可谓真心一片，你就这样装沧桑，有啥意思？”
吴邪白了眼胖子，埋头默默地喝着口八宝鱼汤。
“我可和你说啊，张大少爷可是有很多人喜欢的，你说你都把齐羽挤兑跑了，还在犹豫个啥。”胖子前阵子被吴邪拉着翻江倒海地诉说忠肠，有关麒麟、张起灵的事，他知道个大概，“当初咱第一次见面，我叫你离他们远点，你不听。看看现在把四少搅和的，既然张起灵那么喜欢你，他又是你嚷嚷非他不娶的麒麟，你还怂个啥？”
“我……我我我哪儿怂了？”吴邪心虚地瞄了眼桌子瞪着自己的清蒸螃蟹眼。
“你啊，哪儿哪儿都怂。”胖子好笑地又咬了口，说道，“不过我和你说，感情这东西来了就抓住，如果不要就放手。”
“谁……谁说我不要了！”
胖子知道吴邪急了，自顾嘿嘿一笑，“反正世界这么大，时间这么长，现在男人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奇葩事，如果说为了性别而弃权，那胖爷我也没啥好说的，我可不信换个女人你就会死缠烂打，说到底还不是要看对眼。”
吴邪戳着手里的三文鱼，抿嘴不语。
“我说天真啊，你拱手相让的东西可是有大把人争着抢着要的。”胖子伸出肥嘟嘟的爪子，继续说道，“手可以抓住很多东西，并且要用尽全力才能牢牢抓住，而放开却只要这么一点缝隙。有些东西如果放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后你想要，那都找不到了。”
是啊，有些人，只要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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