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非默了下忽然一笑“你找我是你的事,理不理事我的事,更何况,楚香帅名满天下总不会真的欠债不还,你来这里除了还钱还能有什么。”
除了还钱还有麻烦
的确有过有欠债不还这个打算的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当做没听到谢知非说的还债这件事,将“掷杯山庄”出来后查出的一系列事同谢知非说了遍,从新梳理一遍的楚留香依旧是疑惑不解“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谢知诶看了眼楚留香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楚留香用过的那茶盏拿过来嫌弃的丢到一边盆子里,像是对于楚留香这般欠钱不还的老赖非常不喜,连着这被楚留香用过的茶盏也被谢知非所不喜。
随着茶盏在水盆里溅起水花沉下去,谢知非冷冷的话里每个字都在说请离开“若觉不对你查下去便是。”
“说得也是”不知这是谢知非欲擒故纵的把戏,只当对方是真生气的楚留香苦笑连连,要查那也得有命才能查下去。
这世上冲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楚留香虽然一直以风流示人,但究其根本到底是个一根筋的楞人,往日里楚留香自然是什么都不怕,可是如今情况完全不一样,因为薛笑人失踪了。
谁不知道薛笑人是薛衣人的宝贝弟弟
从蝙蝠岛死里逃生的楚留香可不觉得他继续查下去薛衣人会放过他,现在回想起在蝙蝠岛上的事楚留香还心有余悸外表看起来越是平静的事物其下或许越是恐怖,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了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还是个丢了弟弟急得将自己同死对头决战也推迟了的薛衣人
平日里的薛衣人楚留香或许不怕,如今丢了弟弟急得推迟了同死对头决战的薛衣人便由不得楚留香不怕。若能找一个强大的后援,楚留香半点也不含糊。
比起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奇珍异宝打不动,出门看天气出手看心意的避世高手,生了一肚子奸商算计却明码标价的谢知非在此时的楚留香看来,当真是别处找不到的好外援
当下楚留香手往怀里取出一张银白的纸来,纸上赫然写天下银庄四个字“一百两”
谢知非挑了挑眉,稳坐钓鱼台“香帅莫不是看不起谢某,你可知你适才饮下去的那杯茶花了我多大精力。”
能让谢知非说出花精力的东西自然非同一般,更何况西湖龙井御前八株每年产二两,一直是雷打不动的贡茶。楚留香即便不知道那些人是如何将这罕见的东西顺了出来,但其价必然贵过黄金,然而再贵也贵不过一百两黄金,谢知非这话分明是说他手下这一百两就是喝茶的钱了。
一百两黄金一盏,这或许是世间最金贵的茶
瞬间,楚留香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肉同刀割的疼,然而再疼也得继续,楚留香答应了左二爷的事除非身死灯灭否则一定会办,更何况是身外之物的钱财。当下楚留香又从怀里取出一张同先前一模一样的纸来,债还没还小金库快被掏空的楚留香肉疼道“四百两”
谢知非长叹一声,修长的手指在石桌上敲了起来,还是不准备接楚留香身后事的模样“香帅之前说了没带钱,怎么如今又有钱了。”
楚留香苦笑的将腰上的玉坠取了下来压到银票上,那玉坠翠绿通透,雕成了漂亮的葫芦样“那些钱在庄子里,可不是我身上,如今连还钱的信物也没有了。”他这话倒是不假,银票换不成银子也不过是张制作工艺复杂的纸而已“若谢庄主愿意随我走这一遭,凭着这东西便可去扬州最大的银庄将钱取出来。”
两张银票,一块玉坠。
紫胤神游天外,谢知非但笑不语,亭中一片安静。
楚留香看得心里发慌,他拿不准谢知非这人到底是什么脾性,毕竟他一直查不到谢知非的来历,就如同谢知非身边的紫胤那样,他们的来历神秘到了极致,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无论是哪方势力都查不到谢知非的过去。
查不到谢知非的过去,楚留香自然不知道谢知非以如此强势的姿态出现在江湖是为了什么。
若是为财,这江湖怕没有第二个门派有藏剑山庄这么财大气粗,若是不是为财,那便只能是同夜帝那样喜欢看这芸芸众生江湖百态,而他楚留香,也是这芸芸众生之一。
倘若是这样,楚留香不知道她这么做会不会让谢知非以为自己是在轻贱于他,毕竟他接触的那些个高手,脾气一个赛一个的古怪,似乎这世间的高手没一点怪脾气就做不了高手
一个谢知非的怒火他尚且扛不住,更何况谢知非身边还有一个怎么看关系都不可为人道之密切的神秘人,当真反目成仇,楚留香苦笑他今日必然少一层人皮。
就在楚留香心跳越来越急,准备跳起来开跑的时候,谢知非动了“香帅怎的如此见外,在香帅的眼里,我谢知非岂是那般见钱眼开之人。”
“自然不是,庄主可是江湖中”楚留香松了口气,随后他的话顿住了,因为一脸淡笑的谢知非将他那双苍劲有力的手毫不客气落在玉佩上,合着两张银票捏在手里藏到袖里,表情甚是愉悦,浑身散发着欢愉“不过香帅如此有诚意在下只有却之不恭,说罢,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紫胤默默的将看浮云的头再偏一些,楚留香面上笑容一僵说好的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呢谢庄主,你的肢体动作和表情动作可不是这么说的
默默的咽下到了喉咙边的质问,楚留香缓了口气,道“我想请谢庄主同我一起去说个媒,促成两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190章 人间十二君子
薛家庄不如掷杯山庄规模宏大,更没有藏剑山庄的金碧辉煌,但薛家庄却处处充满了古雅,厅堂中陈设并不华丽却一尘不染,连窗棂这样的死角也没有丝毫积尘。
而昔日的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便在一片叶子也没有的庭院里同谢知非他们见面。
年过花甲的薛衣人面容清癯,身着件蓝布长衫,一双眼睛炯炯有光,当谢知非同楚留香坐下后,薛衣人那双如闪电凌厉令人不敢直视的眼睛在谢知非身后两把剑上凝视片刻,然后看向谢知非的手,薛衣人的视线在谢知非手上流连了片刻这才转过来对楚留香肯定道“你不是为了我的剑而来的”
楚留香看了看身边的谢知非,又看了看薛衣人,哑然失笑“薛庄主以为我想来偷你的剑”
盗帅即便与其他盗匪不同,但到底有个盗字,面对楚留香的苦笑,薛衣人毫不客气点头道“楚香帅的名声我早已久仰,不过现在看来,你身边已有比我这里更好的剑,所以今日你定不是为我的剑而来。”
楚留香摇了摇头“我从未在朋友身上打主意。”
“是么。”谢知非轻笑了声,对楚留香问“为何我依稀记得,香帅还欠我许多东西未还”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来日方长。”
“你既然来了,便该知道我如今不便见客,也不想见人”薛衣人目光如刀,忽然并指为剑对着楚留香刺去,这一指剑来得无影无踪,谁也看不出他这一剑是如何出手,是从哪里刺过来的。
面对这一变故,楚留香心下吃惊之余又庆幸他请谢知非与他同行,便在薛衣人指剑此处的瞬间,楚留香听得耳边传来谢知非如同局外人的话语,“好剑法。”
势若雷霆的一剑,到了楚留香咽喉前半寸处就忽然停顿了,薛衣人转头对谢知非厉声道“我只需在往前半寸他便没了性命,你难道不怕我这一剑刺下去”
谢知非挑了挑眉,半点怕的意思也没有“楚留香这样的小贼兼老赖若是死了也算是江湖少一祸害,薛大侠这一剑下去必然省了许多姑娘们的无端相思,这样好的事,我为何要怕。”伸手做了个请,谢知非笑道“还有半寸的距离,薛庄主请便。”
楚留香一时间哭笑不得“谢庄主”
薛衣人的双指又往前了些许,对谢知非冷声道“你身上的剑气不弱,想必比帅一凡那样的武夫厉害不少。为此你应该知晓我这一剑的威力,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他”
谢知非神色不变,连眼皮也不曾眨一下“没错,你不会杀他”
习剑之人对于剑气的敏感远胜于他人,在他指下的楚留香未必就比谢知非感受到的压力大,面对这般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的晚辈后生,还是一个使剑非常好的后生,薛衣人顿时看谢知非无比顺眼“为何”
谢知非正色道“习剑有成的人必然心中有剑,剑乃兵中君子百刃之王,剑客不会刺冷剑,刺冷剑的人不是剑客。若你这一剑真的下去,那么就只能说我看错了你,江湖也看错了你,楚留香有眼无珠死在你的手上,也只能怨他倒霉,信了你是剑客这件事。”
“说得好”薛衣人递给谢知非一个赞许的眼神,没理会指下所指的楚留香,猛的收回手,重新又坐了回去与谢知非面对面,半点没有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如今江湖上懂这个道理的人越来越少,不知道剑的人永远成不了剑客,这些人即便手中握着剑顶多不过是个使剑的人。”
面对能说到自己心坎上的后背,薛衣人自然不吝善意,看谢知非的眼神如同一个慈祥的长辈“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不外乎就是那几个孩子的事,可若说香帅和你是为了那几个小辈才到我薛家庄来,我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的。”
楚留香笑着点头“我也不信。”
谢知非淡淡道“可是我信。”
薛衣人笑道“没错,你该信”
楚留香面上的笑瞬间僵了,总觉得他待会儿要同时得罪当代两大剑客“”
还未等楚留香多想,谢知非已缓缓起身。
别人起身不过是起身,偏偏谢知非起身如同精心排演了千万遍般优雅,谦谦君子如玉之风总在举手投足之间让人相形见绌。
放长线钓大鱼的谢知非对薛衣人拱了拱手准备离开“我本是为了那几个人的姻缘而来,既然香帅志不在此,在下便先行告辞了。藏剑山庄有几把不出世的宝剑,听闻薛大侠精通此道,若薛大侠有空可前往品鉴。”
薛衣人欣然道“老夫此间事了,必定前往,谢少侠请便。”
谢知非点点头,毫不留情的转身,抬腿便往外走去。边走,谢知非边心中默数,还未数到三,一阵风便在面前飘过。
风的速度很快,可楚留香比风还快,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动的,等看清的时候楚留香已经拦住了谢知非的去路“庄主何故要离开”
为了加价钱,顺便将薛衣人、薛笑人两人套住的谢知非正色道“你说请我同你一起成全他人的姻缘,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姻缘天赐毁之实在令人惋惜,我与紫胤情投意合自是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才忍痛与紫胤分开随你而来,否则你当真以为我是为了你的那点东西了不成。”
楚留香急道“可那两桩姻缘这才未成,你又怎么好离开。”
谢知非侧身看了下薛衣人,又转身看向楚留香诧异问“香帅难道还未看出来薛庄主分明是已经知道这件事,既然薛庄主知道却不曾阻拦,他的态度自然是看好这四人的姻缘。我与紫胤聚少离多,尽然来的目的既然达到了,我不回藏剑山庄与紫胤团聚留在这里做什么。”
被强行塞了一口又一口恩爱狗粮的楚留香沉吟了半晌,沉声道“三四年前江湖中忽然出现了一群职业刺客。这些人不辨是非、不分善恶,只以杀人为业,无论是谁,只要这人出得起他们要的价钱,他们就会为他杀人。”
两人身后的薛衣人耸然问“职业刺客你说的难不成是中原一点红”
江湖曾传言只要给得起足够的钱,一点红连朋友也杀,这消息没人能证实,但也侧面证明了一点红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与楚留香对职业刺客的描述不谋而合。
人一遭入江湖,从此便是江湖人,无论在哪里,都是江湖的一员。
薛衣人自然不会例外,即便他少有露面也依旧是江湖人,是江湖人,自然知晓江湖事。
楚留香眼露赞道“不错,红兄曾是其中一员。”
一点红如今是藏剑山庄的长老,楚留香相信谢知非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在意“谢庄主难道不想知道,在暗中欲杀红兄而后快的那只手是何来历”
那只手现在正被谢知非关在柴房里,眼看冤大头一号楚留香已经入坑,冤大头二号薛衣人在坑边盘旋,作为天下第一的冤大头,谢知非自是欣然允之“如此看来,我的确不适合现在离开。”
楚留香松了口气,同谢知非一并回去坐下后接道“这些职业刺客无论什么人都杀,好人坏人黑道白道他们都杀,就算是与武林素无关连的人,只要有人给得起钱,他们照样杀无赦。”
砰
薛衣人握拳的手锤了下石桌,目光如刀“这群人实在可恨,强盗杀人还要选一下对象,这群人居然如此丧尽天良”松手后,薛衣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动容道“江湖中出了这类人,我怎么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楚留香道“这刺客的行事极隐秘,若非他们找到我头上,我也是一点也不知道。”
“我原本同阁下所想一般,都以为这些人可恨,直到这些人找上了谢庄主,我这才知道他们不过是那只手的工具。坏事虽然是工具做的,但工具没有选择好坏的权利,做好事还是坏事的决定权却是在幕后的那只手上”
薛衣人目光灼灼“按你这么说,那些刺恐怕都是那只手从小培养长大,从江湖上对一点红的描述来看,这些刺客被那只手训练来几乎没有感情,一切听那只手的命令行事。”
楚留香点头道“没错,正是如此”
谢知非长叹一声,感慨万千的伸出手“正所谓冤有头债有着,若我们只看到这些刺客,那么十年之后那只手还会再培养出其他刺客来,要想彻底斩断这可怕的刺客组织,只有斩断那只手”
楚留香怔了怔,因为他面前忽然多出了一张修长有力的手,顺着这只手,楚留香看到了面若无常的谢知非“庄主这是何意”
谢知非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手往上抬了些,默默的伸到了楚留香眼前。见楚留香不为所动,谢知非这才收回手,一本正经的说“姻缘是姻缘杀手是杀手,很明显这是两件事绝不可混为一谈,藏剑山庄明码标价,童嫂无欺”
楚留香道“那只手至今却仍逍遥法外,红兄也是他的眼中钉。”
想到被他关在柴房里什么也做不了,连吃饭也必须有人唯食的薛笑人,谢知非坚定的摇了摇头“一码归一码,该如何便如何。再者,薛庄主不是那只手,江湖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以薛庄主的为人自然是要过问一二。”
此时的薛衣人只觉一片混乱,也没看懂谢知非同楚留香之间说的是什么,见两人在这里争论与之无关的事便问“你们说的那只手到底是谁”
楚留香道“那只手便是这个杀手组织的首领,来此之前,我怀疑那只手就是你。”
被莫名其妙登上怀疑人名单,又莫名其妙下来的薛衣人问“为何香帅现在不怀疑那只手是我。”
楚留香神色沉重,缓缓摇头“虽然不是阁下但必然同你有关,庄主方才那一剑与那些人有七分相似。”
薛衣人的剑法独树一帜,与他想同多半是与薛家庄有关,薛衣人更不会坐视不理“那依香帅之见这人会是谁。”
楚留香叹道“暂时没有头绪。”
“你没有,但是他有”薛衣人的目光灼灼的看向了谢知非。
以薛衣人的眼里自然看得出谢知非在听到这只手的消息时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可从楚留香的话语来看,谢知非应该是在乎这件事的。
分明是该在乎的人,却是不在意的模样,要么是真的无所谓,要么便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而薛衣人更偏向后者,这一问,便是以诈。
薛衣人忽然间说了这么句话,楚留香一头雾水又看向谢知非“谢庄主知道”
谢知非盯着放在石桌上的手像是在斟酌着什么,在薛衣人和楚留香的注视下保持沉默。
在心中数完了如今家当的谢知非面对两个入坑的冤大头,心满意足叹了口气“我的确知道那只手是谁,诚如香帅所言,这人与薛庄主有着天大的关系,我甚至知道那个人在哪里。”
“谢庄主竟然知道”楚留香迷茫了片刻,耸然动容道“没错我离开前你一直很在意,但我回来后你却不怎么在意了,必然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只是你既然知道那只手的身份,为何不告诉我”
谢知非淡淡了看了眼楚留香,伸出手右手,拇指和食指在楚留香面前轻轻一撮“你说呢”
“”楚留香沉默了片刻,摸着鼻子苦笑道“若非我对自己和红兄足够相信,有时候我都会怀疑你会不会就是我要找的那只手。”
“藏剑山庄向来取之有道,即便我要建一个刺客组织那必然也是有底线的组织,而不是为了钱可以无视道德礼法的怪物。”谢知非说完又面向薛衣人,将右手安静的摊了过去。
把谢知非视为在剑道一途专研深透的可爱后背,从没将谢知非那些动作和话同金钱挂钩的薛衣人面对这只手愣了愣“你这是做甚”
谢知非淡笑道“藏剑山庄的生意向来有质量保证,三百两银子的消费保你物超所得,满意而归。”
“你是说因子”薛衣人现在终于明白谢知非这个动作的意思。
看着这个不久前才与他在剑客一事上颇有共鸣的后辈,薛衣人不知道他该说什么,这总感觉就像是受到了欺骗一样,随后薛衣人突然意识到谢知非这句话的意思,他的肩头起伏,心情似乎非常激动,过了许久,薛衣人这才缓缓道“倘若你真的知道我弟弟的下落,莫说三百两银子,六百两我薛家庄也愿意出。”
谢知非笑道“薛大侠爽快人只要薛庄主肯带钱上藏剑山庄,我必告知贵弟落脚之处”
第191章 人间十三君子
要让薛笑人在薛衣人面前主动承认自己是那只手自是不可能的事,将楚留香同薛衣人忽悠来藏家山庄后,谢知非带着两人悄悄的隐身在柴房外“两位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说话。”
被关在柴房这些日子,薛笑人早在睡梦里将谢知非当干柴劈了一遍又一遍,看到谢知诶消失了几天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薛笑人还没等谢知非套话,自己先噼里啪啦骂了个精光。
薛笑人这一骂,薛衣人的脸色就白了他这个弟弟不是傻子。
一个不是傻子的人却装了这么多年的傻子,自然是有问题的,而且不是好的问题。
等到薛笑人骂完之后,不用谢知非招呼,薛衣人同楚留香便已出现在柴房里。
看着被悬吊在房梁上薛笑人,薛衣人心情复杂他从来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找到薛笑人
对于薛笑人如同孩童的心智,薛衣人不止一次自责不已,总是忍不住去想,若他当年能对薛笑人松一分是否就不会将自己唯一的弟弟逼成个傻子。
即便薛衣人无数次希望老天开眼,使得他弟弟恢复正常人的心智,然而薛衣人却从没有想过他弟弟并没有傻,只是装傻。
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换个身份,薛衣人必然会仰天长啸,高兴不已。然而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所以薛衣人没有笑,他面色很沉着,然而他整个人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藏剑山庄的柴房里,四个武林中少有的高手齐聚于此,三个人站着,一个人被吊着。
被吊着的薛笑人满头冷汗直落,谁能想到那个杀人如麻能让无数人生不如死的那只手竟也有这样的时候。即便薛笑人发了疯的想要证明自己,然而在薛笑人的心里,他对如兄如父的薛衣人存着敬畏之心。
柴房之外阳光明媚,秋老虎余威不减,出去晒一晒也是暖洋洋的。然而只要跨入了柴房,便能感受到寒冬腊月的冷意。
薛衣人不再看薛笑人,而是转头去凝视着谢知非,他知道谢知非将他和楚留香带来这里必然有原因,否则不会讲薛笑人一直留在这里“你想要什么,名剑,武功,还是那个人的人头”
“藏剑山庄不但有江湖最好的宝剑,还有天下最厉害的铸剑师,我这里的武功每一样拿出去,都可作为一个宗门的镇派秘籍,你的剑法虽好,却未必能让我心动。”谢知非说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气“以我的武功,石观音的脑袋也未必不能拿下,若我想要一个人的人头,会自己去取,不必借他人之手。”
“更何况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留他在这里,不过是要他偿其手上血债。”
薛衣人镇定问“真话”
谢知非点了点头“真话”
“你说的没错,杀人便该偿命”薛衣人忽然一笑,负手徐徐道“这江湖上最值钱的便是人命,最不值钱的也是人命,但不管值不值钱总有偿还的一天。但偿命要找对人,如果找错了人,那么偿命也变得毫无意义。”
薛衣人显然是话中有话,楚留香看了看谢知非又看了看镇定自若的薛衣人,不免皱眉问“薛庄主难道想说薛笑人不是那只手”
薛衣人叹道“他是那只手,但没有人的手同那些剑一样,都是死物手离开了人便什么用也没有了这只手可以控制十三把剑,自然也有人可以控制这只手。想必谢庄主和香帅已经知道,这江湖中能用这只手的人会是谁”
“”到底是薛衣人从小待在身边教养,即便薛衣人的话还没说出口,薛笑人却突然瞪圆了眼睛,他已经知道薛衣人接下来要说什么。
薛衣人还在那边同楚留香认真刨析自己是刺客组织幕后之人的真实性可行性,黑锅一口接一口往自己身上背,弄得第一次见到这情况的楚留香怔了半响,随后眼中竟有几分水光。
为一个恶贯满盈的人替死分明是件愚蠢的事,然而此时却无人敢说薛衣人愚蠢。
那边的薛衣人还在努力让自己成为背锅侠,这边的谢知非转向怔然不语的薛笑人,长叹道“我原以为你虽然懦弱但还有三分傲气,至少你还知道自创一番事业,即便没有走正道但到底让人高看一份。只是如今看来你当真是半点扶不上墙的阿斗,无论什么事都只知道逃避,连一点傲气也没有。”
薛笑人苍白的脸色突然变红,大声喊道“你说什么,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薛笑人的盛宴太过凄厉,瞬间打断了薛衣人的解析,重新掌握主动权的谢知非冷笑道“我说的难道不对,你现在难道不是想死”
“没错”薛笑人原本心中是恨着薛衣人的,在被谢知非关在柴房的这些时间里,薛笑人也想过他的身份若是被薛衣人知道了该如何办,担忧、得意、恐惧、骄傲无数复杂的情绪混在一起,然而当这一刻正的来了之后,薛笑人却涕泪俱流,对着薛衣人放声大哭“我从小被你压制,什么都被压一头。你让我做什么我必须作甚,否则便是不识好歹,如今我要死,你总不能拦着我。”
原本从容往自己身上背锅的薛衣人锅背不上去了,指着薛笑人气得说不完整话来“你你”
薛笑人咬了咬牙,他这段时间被谢知非关在柴房里一点点的恢复内力,这些内力本是用来逃命的,却没想到今日他会用逃命的内力来自杀。
当薛笑人下一边调动体内不多的内里准备自绝经脉,一边哭着继续骂“你那些假惺惺的好意留给别人看,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会感激你不成,你错了,我恨你如果你死了,你就是永远的好人,是永远的好哥哥,我偏不”
薛笑人哭得稀里哗啦,楚留香在一边也跟着默默的做了个哭包,连薛衣人的眼眶也是红彤彤的,整个柴房里唯有谢知非一个人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盯着薛衣人自绝经脉的进度吹指尖待会他要用这只手去拍人,自然要先犒劳一下。
四秒,三秒,两秒
在一片声誉泪下的伤心中,谢知非狠狠的将重剑抬了起来,对准了泣涕横流的薛笑人。
还差一点便能真正逆运静脉自绝而亡的薛笑人心里又是惆怅又是遗憾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一把中间,随后胸前一疼砰
柴房震了几下,薛笑人在空中荡起了秋千。
面对谢知非那恐怖的重剑,吃过巨亏的薛笑人在看到重剑来的瞬间本能反应便是运内力去抵抗,随后好不容易恢复的内力又被打得七零八落。荡着秋千的薛笑人闭上嘴,冷冷的盯着谢知非,片刻后头一偏,一口血吐出来“你狠算你”
谢知非挑了挑眉,这年头,救人也不容易“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必言谢。”
好好的一处煽情戏被搅和成这样,就像是在电视剧即将达到高}潮的时候强行插入了长达三十分钟的广告,谢知非重剑的强势插入使得楚留香眼角直抽,猛的转过身对着自己的脸使劲搽。而薛衣人眼眶的水雾还没退回去,愣了片刻,怒发冲冠“谢庄主这是要做什么”
谢知非诧异道“薛大侠难道没看出来,你心爱的弟弟刚才准备自绝经脉难不成我一直以来理解错了,薛大侠准备大义灭亲”
“”薛衣人适才只顾着同薛笑人伤感去了,哪儿会注意到他弟弟的小动作,他若是要大义灭亲之前便不会想法子让自己成为背锅侠。
仔细一回想,发现自家弟弟的确不太对的薛衣人咳了声道歉“抱歉,是我错怪了谢庄主。”
谢知非笑了笑,对满口血思索是咬舌尖还是咬舌寸的薛笑人道“说来你也不必谢我,死是最简单最容易的逃避方法,毕竟死了便什么也不知道,也不必管他身后事,一了百了,看起来何其潇洒慷慨,实际却是个懦弱小人。”
薛衣人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谢庄主想说什么。”
薛笑人还在喘粗气,虽然他内里雄厚,但本就被谢知非砸出了严重的内伤,如今又被这么一砸,自是伤上加伤,没一会儿便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薛笑人可以死,但要死也要死在薛家庄或是薛笑人自己手上,否则谁也不能保证爱弟心切的薛衣人会不会狂性大发,同他老死不相往来。
谢知非想了想,给薛笑人灌了一口红,随后对着薛笑人的脖子来了个手刀,将软绵绵陷入昏迷的薛衣人砰的落到地上,谢知非淡定从容的同嘴角直抽的薛衣人认真问“以薛大侠的为人当知何谓一报还一报,薛笑人手上的血债该讨谁去”
“自有我在。”
谢知非长叹一声“薛大侠,你错了。”
“我错了”薛衣人皱了皱眉,父债子偿,他弟弟没有后人,他弟弟的债自然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偿还,薛衣人实在不自己错在哪里。
谢知非肯定道“正是你这样的态度,才使得薛衣人一错再错。”
薛衣人想要反驳,然而倒在地上的薛笑人却是最好的证据,证明着谢知非说的话。
薛衣人顿了下对谢知非问“我该怎么办”
谢知非收回手中的重剑缓缓放到腰后挂着,用金丝绣了菊纹的靴子在柴房的地面踱步起来。
厚重的脚步声落在地面如同奏乐一般,一声声敲醒了刚刚晕过去的薛笑人,最后谢知非立在柴房的窗户那里,背对众人逆光道“犯下的错总要还的,倘若他连这点还的勇气都没有,即便活着也枉为男人,若是死了,下黄泉去怕薛家的前辈们也饶不了他。”
刚刚醒来的薛笑人一听自己不是男人,立刻想要反驳“我不”
古人未必敬鬼神,但尊先祖,担心自己弟弟真死了被黄泉下的先祖逮住了收拾的薛衣人对自己的宝贝弟弟怒道“你闭嘴谢庄主你说,该如何做。”
谢知非侧过身,从窗户那里透入房间的日光更衬得谢知非眉目如画“你不怕我心怀恶意,想要利用你”
薛衣人摇摇头“那只能怪我看走了眼。”
充分利用两兄弟的谢知非笑了笑,“既然薛大侠如此信任与我,那我便直言以告。这是家万事万物当其存在的一刻便有一定的道理,杀手也是如此,若无人雇佣杀手这世上自然便没了杀手。只要这世上还有人需要杀手,即便薛笑人手里的杀手组织瓦解了,还有其他杀手组织出现。”
薛衣人皱眉道“你难道还要让他做杀手不成。”
“薛大侠既然知道兵刃无好坏之分,所在不过其人,难道薛大侠便不明白职业无好坏之分,所在不过其行”见薛衣人依旧皱眉不语,谢知非厉声质问“薛大侠看不起杀手,难道薛大侠也看不起荆轲吗”
荆轲对于江湖人来说是一个传奇,他的名字一出现,薛衣人的面色终于松动了。
对于向往狭义的江湖人来说,荆轲便是义的化身,即便荆轲是个刺客,然而这依旧不能掩盖荆轲身上让人豪气冲霄的江湖义气。
楚留香点点头,认可道“无论荆轲刺秦王对与否,他都不是无情无义的杀手。于我们看来,秦王一通六合乃是天命所归,然而在那时的荆轲看到的却是无数人即将国破家亡,荆轲虽然看不到天下大事,却不可掩盖他是一个充满了侠义的杀手,可见杀手也能有情有义,能被人称赞。”
薛衣人沙哑道“你要让他成为荆轲那样的刺客。”
谢知非笑了声“难道作为一个为情为义的刺客不比一个畏罪自杀更好”
薛衣人“”
谢知非说的这条路当然更好的,只是薛衣人实在不知谢知非要如何让薛笑人顺着他们的设想去做,薛衣人怕薛笑人会激烈的反抗,即便反抗不成也会在私下坏事。
毕竟,薛笑人便在他的眼皮子下搞出了这么一个杀手组织。
薛衣人有儿有女,而且儿女已经长大成人不用他担心,薛衣人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他这个弟弟。只要想到薛笑人所做的一切皆是因他而起,薛衣人便心如刀割。
要让薛衣人将薛笑人直接交给谢知非,他自然不放心,可是让他自己来教导薛笑人,薛衣人又没了信心。
一时间,薛衣人踌躇了起来。
见薛衣人久久不回应,谢知非建议道“倘若薛大侠信我,便将薛二爷留给我,若薛大侠担心弟弟,也可留在此处见我如何处置薛笑人和他的杀手组织。”
薛衣人面上一喜,随后矜持道 “那太打扰了。”
谢知非摆摆手,豪气冲天“无妨,我藏剑山庄也不少这一间房。”
“”楚留香总觉得不对,因为从他同谢知非这些日子的接触来看,谢知非虽然是个好人,但是一个好钱财的好人。即便这个好钱财取之有道,也不能否认好财这件事。
而这次谢知非这么豪爽,楚留香总觉得谢知非有后招
就在楚留香疑惑谢知非的后招是什么的时候,谢知非叹气了。在这时候的薛衣人看来,谢知非接手了他这个棘手的弟弟,是让他喜爱的晚辈后生
谢知非忧郁的叹气,薛衣人总不会不闻不问,于是乎,实诚的薛衣人便问“你为何叹气”
谢知非面带忧虑,眼深如海,忧国忧民之态一跃而上“从无花和南宫灵,再到是石观音,还有蝙蝠公子原随云我在想这江湖越来越不平静,可是新生一代却没有多少斩头露角的人。”
柴房里瞬间冷了下来,听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以一副六十岁老头的语气担忧江湖的未来,即便谢知非说的是大实话,依旧让人感到古怪。
许久后,薛衣人咋舌道“我以为你和楚留香还算年轻。”
谢知非摇摇头“这怎能够,薛庄主请想,三四十年前的江湖正道同如今比起来,可是江河日落,许多武林名宿恐怕连接自己衣钵之人也找不到。”
三四十年前,江湖中不但有日后余夜帝,还有风雨雷电武林四圣,加之有大旗门这样强悍的正道魁首,年轻一辈能人尽数,江湖正道强极一时。
只是这些年随着老一辈人的隐退,江湖中再不见当年盛况,虽这些年出了楚留香和谢知非这样厉害的后辈,但与三四十年前的盛况比起来,不堪一提。
薛衣人缓缓低下头,默然不语“”
楚留香笑着问“可这天赋根骨又不是随意寻得来的,难道你有办法不成”
满肚子算计的谢知非高深莫测的笑了,那双黝黑的眼睛凝视着楚留香,笑得温文尔雅。
此时的楚留香被谢知非掉得心里七上八下,见谢知非笑而不语,福至心灵,讪讪道“你该不会”又要钱了吧
“咳咳”谢知非握拳润了润喉咙,将手往前一伸,阳光落到这只手上,度上了一层金光“我为薛大侠出谋划策一次两百两银子,运行刺客组织是个辛苦伙计,少说也得一千两银子。只是这件事东西不能马上见成效,薛大侠可以先赊账,藏剑山庄的生意绝不会让人诟病,所以这银子还是待薛大侠满意了再付。”
“”薛衣人沉默了片刻,安静的出了柴房去唤来自家管家。
在薛衣人的注视下,薛家庄管家心疼的去点了两百两银票给谢知非,这才肉疼的退走。
薛管家那凄凉的模样看得谢知非怪可怜的,但是想了想自家还有个仙人要养,作为一个男人,总不能让自己的爱人喝西北风,谢知非又安心的继续赚钱大计
“重振江湖这件事我有个绝妙的注意,只是这点子不但需要巨大的钱财,还需要许多人手。”
楚留香一头雾水“人手”
“没错”谢知非叹了口气“任何武林高手并不是有了武功便能练成的,他们需要一定的经验、阅历和奇遇,后两样我没办法,但我却可以给他们一个提升经验的舞台。”
“你是说武林大会。”薛衣人说这话后又摇了摇头,武林大会已经成型,依他来看,这武林大会除了推选出一个作门面的武林盟主外,没什么特别的。
武林大会准确的说还是有用,只是时间太短,全然不同名剑大会那样能给新生代一个长期的舞台进行磨砺。
谢知非摇了摇头,眼中精光闪烁让人无法琢磨“自不会是武林大会,只不过我这方法需要至少十名在武学上勘称大师的人手长驻藏剑山庄,否则便行不通的。”
比起扬刀大会,谢知非更看好名剑大会,两者性质虽同却有不少差异,如果要说扬刀大会和名剑大会最大的区别是什么,谢知非觉得,那必定是赚钱
同藏剑山庄卖贵得可以登天的橙武,卖便宜次品帮贡装,搞个名剑大会让人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排个好名次后发现名剑装备还要他花钱才能获得,同藏剑山庄这擂榨干玩家最后一滴血还被玩家们歌功颂德的行为比起来,霸刀山庄扬刀大会简直是业界良心,堪称楷模
当谢知非明白藏剑山庄为何开个名剑大会开成大富豪之后,谢知非表示他要开名剑大会
要赚钱就要赚大的,没道理藏剑山庄踩了黑道的生意不踩白道的,他的一碗水必须要端平
正所谓打本富一生,v穷三代,能同刺客组织这种暴力行业赚钱相媲美的,出了开金矿就是开一场轰轰烈烈的名剑大会。
江湖新旧两代剑道第一人在藏剑山庄,谢知非就不信搅动不了这江湖风云,赚得满盆钵体
第192章 人间十四君子
烟雨如画,风云入诗,即便是白雪皑皑天,扬州风景依旧令人流连忘返,比瘦西湖风景更耀眼的,是三三两两走过的俊男俏女。
瘦西湖边,英姿飒爽的江湖儿女三两成群,这架势便像是武林大会将在这里召开一样,可比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两年前才开过了,没道理如今又要开。
况且必须许多江湖名宿武林大佬们参与的武林大会,藏剑山庄的四周分明多了几分朝气,因为这里走过的多是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女。
从武当山上第一次下来,被师傅告知一定要往藏剑山庄走的武当弟子一脸懵懂的看着接他的师兄“师兄,什么是名剑大会,师傅为什么让我们下山来参加名剑大会”
一边有人路过时大声笑道“刚下山来的吧,名剑大会都不知道。”
那年长一些的武当弟子立刻将人吆喝走“你们丐帮给叶庄主那么个名头,也好意思来参加,去去去”
等丐帮弟子咕噜着“本来就是”离开后,这年长的武当弟子才看向自家师门初次行走江湖,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师弟师妹们“名剑大会是藏剑山庄和一些江湖前辈们搞出来的,通过对战的方式培养江湖后辈对敌经验,提升你们的武功水平。”
年轻的武当弟子疑惑问“那不就是武林大会吗”
先前那年长的武当弟子严词厉色道“不一样”
“名剑大会虽然是藏剑山庄举办,但其后也有不少隐世门派参与,只要参加了名剑大会的排名赛就能有一定的排名,相应的排名可以去藏剑山庄换取兵刃和武功秘籍。”
正如这人所说,谢知非将名剑大会的事告诉楚留香和薛衣人后,两人久久不能平静,当天晚上楚留香便跑了,等楚留香再次出现找谢知非的时候已是大旗门和夜帝的代言人,身后跟了好几个已经避世的高手。
虽然不如薛衣人这样的境界,但胜在人手多
薛衣人更是在见到谢知非仓库里那些兵器和武功秘籍后,深觉这件事的可行性,写信邀了不少薛衣人认为可信的人前来帮忙。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谢知非顿时乐了。
在一个高手遍地走,隐士多如狗的世界里,要想成为江湖超一流的门派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大旗门这些已经成了江湖传说,而传说总是很难超越。
要让藏剑山庄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并保证在他离开后不被江湖淹没,除了寻找合适的弟子传承藏剑山庄外,谢知非要做的便是将藏剑山庄同整个江湖牢牢的绑在一起。
比如现在
那些江湖隐世的高手虽然没有公开亮相,但这些出现在藏剑山庄的人手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这些人乐见江湖兴盛,尤其是正道昌隆。
好的武功秘籍和兵器向来是可遇不可求,有时候千金也买不到手,即便藏剑山庄愿意兵器和秘籍需要用钱来换,但这在其他人看来理所当然藏剑山庄付出这么多,收回一些金银也是应当的
甚至不少人还觉得谢知非不愧是“天下第一冤大头”,连秘籍和神兵也愿意拿出来奖励给名剑大会的胜利者。
有了藏剑山庄珠玉在前,那些得到消息的隐世高手、江湖超一流门派自然不会吝啬与人手,也愿意同藏剑山庄交好,乐见名剑大会开启。
名剑大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间断,这些人来了便代表着将会很少回门派,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虽然是其他门派的弟子,但心却会偏向名剑大会。
偏向名剑大会便是偏向藏剑山庄,有那么好的名声又有如此多的江湖高手坐镇,此时的藏剑山庄隐隐有几分超越门派的江湖篡组织雏形,这样的门派自然是超一流的。
将名剑大会的规则讲完之后,面对晕乎乎的师弟师妹们,劳心劳力的武当派师兄口干舌燥的进行物资诱惑“只要去了那里参加名剑大会,就有一定的机会得到最好的兵器,最厉害的宝贝,最合心意的武功秘籍,要什么有什么”
好心的师妹递过一杯水,在自家师兄润喉之后不相信的问“藏剑山庄这么好心”
已经三人队七战阶,知晓不少兵器和秘籍,充分了解藏剑山庄定价的武当师兄脸色瞬间僵住,顿了顿,痛心疾首状,“也不是说好心。”
那些合心意的东西价格贵哦,一本烟雨剑谱和白虹剑,他多年养肥的腰包都空了
偏偏他腰包空了,痛心的时候又快乐着,毕竟他到手的秘籍实在适合他武功路数,而买来的宝剑更是好用到让他欣喜若狂。
摸了摸自己腰包,武当师兄双眼发亮看样子,他要去做一些赚钱的任务,比如说帮官府抓采花贼,帮有钱人跑镖
这边各门派师兄们对自家师弟师妹殷殷教导,那边藏剑山庄门口,一点红冷着个脸“一一队三两,二二队四两,三三队五两,五五队六两,排队报名,凭号入场”
不远处守着入口的老者吹胡子瞪眼睛,对着一堆想要挤入的人吼道“拿到队赛编号的去各自的区域找裁判,没裁判的比赛一律不计入成绩。”
“禁止杀人,杀人积分排名全部清零”
“前面的快点进去,后面的慢点过来”
藏剑山庄热热闹闹,声音传了一里也能让人听到声响。
紫胤疑惑的看向带着他顺着溪水行走,往密林深处去的谢知非“名剑大会是触成的事,你不去看着”
谢知非慢下脚步打量左右的风景,摇头道“没必要,有薛衣人他们在那边,更何况还有不少江湖高手隐在暗处观察,这些人可卯足了劲想要找到合心意的徒弟,有谁敢在他们的眼皮子下面翻天”
说到这里谢知非便忍不住想笑他以为那些隐世高手只是派人手过来,没想到名剑大会开后两个月,这些人竟然自己过来了。
对于薛衣人这样的人来说,再多的江湖荣誉和权财美色已不能让他们动容,在少有能打动这些人的事物中,有一件事是恒古不变的。
那便是传承
夜帝好歹还有个楚留香和他心意,日后、武林四圣、铁中棠这些人便没那么幸运,机缘总不会从天而降,对于这些武林高手来说,他们更相信自己遇到的机缘。
名剑大会不但能测出一个人的武功,还能测出一个人的心性、天赋、能力再好不过的收徒之地。
至于为他在暗中干活的薛笑人,谢知非更不用担心,只要薛衣人在藏剑山庄一天,以薛笑人对薛衣人的畏惧便不会干出什么麻烦,二薛笑人在藏剑山庄一天,薛衣人便不会轻易离开。
听谢知非将这些安排一一道来,紫胤淡淡道“你倒是轻松。”
谢知非猛的想到楚留香私下教他的泡人大法,停下来,转过身神情凝视着紫胤,压低声音说自己的真心话“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一直很少,有这个机会,我想同你多待一会儿。”
紫胤心下感动,面色也少有的柔和,眼中更是同冰雪融化般温柔“历劫凶险,既然这是你最后一劫,跃过之后你我之间还有许多时间。”
谢知非浅笑道“紫胤放心,我既然开了这名剑大会,自然不会全然不顾。再者,这件事并不难,那些比赛的规则并非我心血来潮,而且薛衣人这样的江湖前辈也非常认可,可见并无大的问题。即便真的有,找出来改了便是。”
紫胤点点头,忽然发现四周风景似乎不太对应冬日的天气“你带我去何地”
两人脚下已有绿草出现,四周植被枝丫上也抽了绿芽。
三九的天,为何会有绿芽出现
谢知非碰了碰一边抽条的柳树,对紫胤笑道“随我来,去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谢知非这笑容,紫胤瞬间懂了“”
这是所谓的约会几百年没谈过恋爱,如今谈了,只不过想到这里,紫胤心里便多了些许期待,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温度越来越高,再往里走的地上已没了皑皑白雪,反常的温度使得这里的季节也不同其他地方。
由冬入春再入秋,随着谢知非再转一个弯,四周温度如同三伏天,而紫胤也被眼前一幕弄得呆了片刻。
炎热的熔炉,鲜红的铁水,咕噜声中,星火四溅。
很明显,这是藏剑山庄的剑炉,紫胤默了半响将那双冰魄一样的眼睛转向谢知非“来这里做甚。”
“十八般武器我只会铸刀,名剑大会我总不能一直花钱去买兵器,来这里自然是向你虚心求学。”谢知非说到这里就心疼。
之前给他各种花钱的二庄主知道他要开名剑大会后,立刻给他写来祝贺信,信中叶晖先是认真肯定了谢知非的行为,夸他是整个藏剑山庄里最让他放心的后辈。
随后叶晖大篇幅的赞谢知非已能独当一面不用他担忧,顺便忧伤了下他当年为何要将谢知非划到弟弟的座下去这妥妥的就该是他的弟子
在最后,叶晖义正言辞的告诉谢知非为了进一步培养你自力更新的能力,以今以后便不会再给你零用钱。
谢知非拿到这封信的时候,脸都绿了这意思是他以后要什么,不能再公费报销了
果不其然,当谢知非向二庄主要装备的时候,叶晖慷慨陈词,理直气壮的拒绝了谢知非空手套白狼的无理要求,并言辞激烈的谴责谢知非辜负了他的信任,随后和风沐雨的同谢知非说
按理我不该再给你什么帮助,但你毕竟是我藏剑山庄的弟子,藏剑山庄不会坐视弟子陷入困境二不管,因此,威望战阶不用管,装备可以打八折
藏剑山庄那让人眼花缭乱的装备,都是谢知非花钱买的虽然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花出去的钱迟早还要成倍的赚回来,但这排名赛才刚开始,等钱赚回来还得一两个月。
为了充实自己的小金库,避免被叶二庄主洗劫,谢知非决定自力更生带着紫胤去了剑庐。
来了剑庐,自然不可能是约会。
从雨约云期迎风待月,瞬间变作了传道受业诲人不倦,紫胤唇角抿紧了些,四周的气压也降低了不少“”
谢知非疑惑的看了眼紫胤“你不高兴,谁惹你不开心了”
紫胤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拒绝回答谢知非的这个问题。
见紫胤不回应,谢知非疑惑的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实在不知紫胤为何生气,只得笑着去牵紫胤的手,拉着对方往剑庐深处去“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紫胤一个一个教我罢。”
在遇到谢知非之前,紫胤只喜铸剑,即便也会一些别的,但到底不曾认真了解过。然而在同谢知非相遇之后,笛子、千机匣、双刀
紫胤虽然认真研究了不少冷门兵器,但真正算得上会的,依旧不多“天下兵刃何其繁多,我所会的不过沧海一粟。”
“嗯”谢知非眨眨眼,猛地想起来他同紫胤要笛子的时候,紫胤直言他只会铸剑
一时间,谢知非心中生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瞅了眼紫胤眼中的纠结,谢知非只觉大事不妙,试探性的问“紫胤,你会打骨扇么”
“”紫胤沉默了下,安静的摇头。
谢知非心里咯噔一声,继续问“那长枪呢”
即便紫胤是仙人,但要让他在自己喜欢的人一脸期待的注视下承认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也是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因此紫胤安静的凝视着谢知非,无声的传达他的答案“”
剑庐里的炭火不曾熄灭,跳跃的火舌之上是舞动的火星,在赫赫声响中,沉默在谢知非同紫胤之间蔓延。
许久后谢知非动了动喉结“不会没关系我们一起学。”
四周被紫胤压得有些冷的空气又变得炽热起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