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她倏的握紧了简沐姿的手,牵着她去了李延清的床边。
温杨站在床尾……
呼吸……
深呼吸……
又呼吸……
咽下了情绪,却忍不下鼻酸。
她哽咽着请求,
“李师傅的伤……口……还没有……缝线……他想你……给他缝好看些……你……你给他……”
简沐姿侧身抱住了已然泣不成声的女警官,轻拍着对方的背,“好了……温杨……我知道……我知道了……”
……
她带着她回到了刚才不为人所察的墙边。
小护士眼尖,立刻给简沐姿搬来了一把椅子。
简沐姿点了点头,
“谢谢你。”
她把温杨安排在了椅子上……
拨开了对方散在额前的乱发……
“你在这里等我好么?我去给……我答应你……”
……
简沐姿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附着在李延清腹处的纱布,转身接过了小护士递来的针线。
从医数载,她给许多生者开过胸腔,也给许多生者关过胸腔。
而她的缝线技术,第一次用在一名亡者身上。
她心里的悲痛,除了源自于温杨,自然还源自于眼前这名熟悉的警察。
她记得他的信任,也记得他与自己爱人同样的坚守与勇敢、同样的信仰与担当。
她的眼泪愿意留给这样的人民警察。
……
简沐姿上手缝线的这一刻,陈飞瘫坐在了地上。
简沐姿的缝线已然给了陈飞一个切切实实的真实,叫他看清了现实。
那一瞬间,拼命想要抑制的眼泪、汹涌的情绪,席卷而来。
他终于不愿再做一个有泪不轻弹的男人,任由泪水沾满了面庞。
陈飞坐在地上无声哭泣,刘易则是站在一旁、倚着床侧无声落泪。
泪水来的时候,就跟关不上的水龙头似的,安静的流淌。
抢救室静谧异常。
除了眼泪的声音就是呼吸的声音,除了呼吸的声音,似乎还可以听到缝线的声音。
急诊大楼的抢救室容不得外人进入。
即便家属想要进入,也只有短时间内可以被允许。
然而因为李延清躺在了那张床上,抢救室容下了这四个人。
容下了这四个人的眼泪……
容下了医护人员的惋惜与共情……
……
简沐姿终究没能亲手给李延清盖上白单。
她缝好了伤口,也缝好了被水果刀刺破的警察制服。
她做到的比承诺的多。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多此一举,会不会让李延清开心一些。
……
太平间的工作人员带走了李延清,简沐姿则带走了温杨。
她,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悲伤。
走出了急诊大楼,两人撞上了闻讯赶来的郑局长和巡逻支队长。
两位领导与揽着温杨的简沐姿打了个照面,肃穆而悲痛的两张脸,张合着想要对眼神空洞的温杨说上一些劝慰之言。
可同样的话,在十几年前,温杨就听够了。
两个年过半百的男人,顿着脚步犹豫了数秒,终究在简沐姿的点头下离去。
……
当班未结束,急救队却全员不在急救车或者值班室里。
简沐姿带着温杨回到自己宿舍,对方乖乖的倚在进门的鞋柜边。
李延清被推出抢救室以后,温杨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话,面上也毫无表情。
简沐姿拎了只高脚凳到卫生间的洗手台边,又回来牵着温杨到卫生间里。
她带着温杨坐在高脚凳上,接着打开了洗手台上的水龙头。
清澈的自来水急速下流,她握着她的双手来到流水下方。
她轻轻揉/搓着手心里的双手,直到每一只指甲缝隙都不再有红色。
她随手拿下了挂钩上属于自己的干毛巾,细致地给温杨擦着手。
制服口袋里的手机拼命震动。
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刘易,这会儿尚在当班时间的简沐姿不得不接了电话。
……
“简医生,有紧急任务,青年路发生严重火灾,有人员受伤。你现在在哪?”
刘易开口的话里,还带着痛哭过后未能释然的余音。
“……我在宿舍……你把车开过来吧……”
“好。我们马上过来。”
……
牵着温杨回到沙发,简沐姿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鞋柜边。
温杨上次留下的专属拖鞋,她怎么可能舍得收走?
那双摆在自己拖鞋边的粉色拖鞋,简沐姿就那样一直搁着、不曾换过位置。
她拎着那双专属拖鞋放到温杨脚边,然后快速回到卧室里抱出了自己的空调被,转身又去床头柜上拿了一样东西。
客厅里的空调温度已经被调到适宜的26度,简沐姿将温杨团成了一团、抱了抱。
“我很想帮你换鞋,但是我觉得你会不好意思。”
“温杨……你……”
她收回一只手到了口袋里,拿出了刚才从床头柜上取来的东西。
随后,她顺着空调被的缝隙探了进去,握紧了温杨交叠着的双手。
“这是我宿舍的门钥匙……”
听到了这一句,半晌无反应的温杨才有所疑惑似的、抬眸看向了简沐姿。
简沐姿倏然浅笑,伸手抚上温杨的双颊。
额间抵着额间,声音里透着全心的柔软,她悄悄闭上了眼睛。
“不是要成为我心的家人?”
她将钥匙放在她的手心,合上了双手,握紧。
“这是给你的。只给你的。”
她抬手再次摸了摸温杨的脸颊,重新盖好了空调被,再次隔着被子抱了抱温杨。
“你在这里等我……我不想放你一个人在这里……”
……
急救车的喇叭声渐起,简沐姿只得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她深深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
她希望这个人听懂了自己的话,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守在她身边。
……
简沐姿离开以后,也不知道时钟走了多久。
温杨拎着那只钥匙扣,将其移出了空调被。
室内的灯光照射在那只钥匙扣上……
……
只给你的钥匙。
钥匙扣上挂了一只Q版的小绵羊。
罩着绵羊头饰的小可人儿,实际上与钥匙扣现在的主人那般相像。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网站审核速度又变慢了,
所以之后如果再更新出现漏字、错字、需要小修的情况,我暂时就不再做修改了。
然后……
致着急在一起的读者:
你们是否对目前更新过百章的数量、长度有所误解呢~我之前已经说过请大家相信我。
文里的时间现在是2017年8月底,两位女主2016年10月底再遇。
单身至31岁的羊羊、单身至33岁的简沐沐,那么你们认为他们是为何一直保持单身至今的呢?
如果为什么坚持单身不被打破、心理潜在的问题不被解决,那他们谈何在一起呢?
这不是我的第一篇作品,细水长流及偏现实生活是这个系列的主题。
文案里已经说明过这是慢热、长篇文,虽然我心里一点儿也不觉得它慢热。
我想讲的是生活,不是太虚构的东西。
更新至今132章,无论哪个阶段、哪一章,我的确都可以让他们在一起,但是然后呢?
然后只要你们细想,
还是会觉得有问题没有解决,
这样的在一起并不能使人安心不是么?
最后结束的时候,
我希望我的“孩子们”只要放在那里,就可以让我的读者小可爱们想象得出、他们一生到老的美好日子,这是我的追求。
换言之:
文,终有完结时。
然而可以在我的小可爱们心里、脑海里给出足够美好的想象空间、让人与人间不再有问题存在,是需要做铺垫,是需要扫清障碍的,
亦是我希望自己能够做到的。
怎样让一篇文永远不结束?
我觉得这便是一种不结束的表现方式,这也可以成为我送给我的读者们最好的礼物。
这是我最后一次说明“在一起”这件事~再着急,我就放胖胖和baby出场了~
第134章 22时6分
*糟糕的无能为力*
……
环湖路与东华路的交叉口,三层的老商业街将东城区中心地段分成了两段。
一段是城中村,一段是豪宅区。
老商业街因为地处于两段的交界处,既违和于城中村的拥挤和逼仄,又违和于豪宅区的新式与阔气。
然而正是这样一座两头都违和的建筑物,却可以为两边的人带来地道的北城市风味小吃。
119接警的火灾,发生于这座老商业街的三楼。
三楼的半层,由一家烤羊店承租。
老商业街的烤羊店,烤羊店似乎也是老旧的。
然而旧的是装潢和用具,不会旧的是美味。
烤羊店采用大型烤炉给烤羊加热。
现场火灾,正是因为现场的煤炭火星外掉,明火立燃,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赶到现场的消防员和警察队伍,一支忙于现场灭火,一支忙于疏散群众。
为了排查三楼烤羊店内有无人员滞留情况,东城区消防中队的中队长领着手里的几名精兵进入了火灾现场。
简沐姿所在的急救队到达现场的时候,前期接上伤员的急救车已经开走了数台。
急救队到的晚,现场仅留下了一些被轻微烧伤的食客。
简沐姿和刘易打开了急救车后门,用移动担架床支起了一只临时诊台,就地给轻伤者处理伤情。
陈飞仍是坐在急救车里神情恍惚。
显然还没有从一医院的抢救室里回过神来。
“陈飞,纱布。”
陈飞下意识起身,在诊箱里找了一会儿却递给了简沐姿一只肾上腺。
刘易瞧着陈飞神情恍惚的样子,急忙拍了一下陈飞的脑袋。
“小飞!想什么呢你!”
简沐姿无奈一声轻叹,接过了刘易递到手边的纱布卷。
……
送走了最后的一名轻伤者,简沐姿看向陈飞。
“你去车里坐着吧。”
难得一次,简沐姿没有因为队员的心不在焉发脾气。
刘易急忙拖着陈飞回到车里。
趁着简沐姿在外面收拾诊箱,刘易语重心长哽咽道,“小飞,你做的是什么工作,心里没点儿数么?刚才那要是救人的紧急情况,你这样的状态能救到人么?”
“谁心里没有情绪???简医生心里没有情绪么?我心里没有么?都像你这样,对得起下一个需要我们抢救的病人么?”
刘易又拍了一下陈飞的肩膀,
“回家里再哭!这会儿还在工作的时候,你得像个男人,像个急救人样!”
……
打断急救车里对话的,并非是收拾好诊疗箱上车的简沐姿。
打断急救车里对话的,是事故现场三楼“嘭”的一声巨响。
巨响之后,一个全身着着火的火人从三楼直落至地面。
烤羊店临街的窗户,全震碎了。
浓烟从店里直往外窜,而这个着着火的火人正是被气爆现场的震慑力给弹出来的。
围观群众登时惊得四散而去。
刚才还与民警焦灼着站位的市民,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简沐姿拎上诊疗箱就往警戒线里跑。
警戒线旁的民警,全然没能拦下这名胆大妄为的急救医生。
急救车里的陈飞和刘易立刻跟上了朝着伤者奔跑中的简沐姿。
两人直接跃过了警戒线,拖着移动担架床就往里冲。
人愈近,伤者就愈清晰。
落在地面以后,伤者背处的火就已经熄灭,前身的火却仍有残余……
“我/草/你/大/爷!”
陈飞今天骂出口的第二句话。
全因为,躺在地上的这个火人同样是名穿了制服的人……
他是名消防员!
“我/草/你/妈!”
瞬间通红了眼睛的急救车担架员,抄起从急救车里带出来的灭火器就往消防员身上喷。
“别喷脸上了!!!”
这已经不能算简沐姿的提醒了。
这是她的怒声!
她的震怒,不知所起,不知所去。
……
喷了两次灭火器,总算灭完了火。
简沐姿随手抓起移动担架床上的无菌床单,拆开以后就往消防员的制服上抹。
干粉灭火的残余被床单带去了大半,只留下了熏黑、烧黑的消防制服。
“去拿东西!”
慌张而来的刘易和陈飞,只拿了移动担架床和灭火器,全然忘记了车里的器材。
移动担架床又被拖了回去。
这一回,急救车里能拿的东西,陈飞全都给拿上了。
……
躺在地上的人,心音消失,呼吸已无。
简沐姿将诊疗箱的背肩带一脱,立刻开始CPR按压抢救。
“快点!陈飞!”
快点,陈飞!
快点,心脏!
快点,生命!
你快一些!
再次跳动起来!
再次活起来啊!
……
38分钟,这是急救队最长的一次CPR。
38分钟之后,躺在地面的人仍然没有恢复心跳和自主呼吸。
38分钟之后,简沐姿却没有宣告伤者的死亡。
她为冲进火海的逆行者上了心脏按压泵机。
……
烤羊店的老板在两名民警的控制下,蹲在了十字路口。
他看了眼急救队,又看了眼担架床上的消防中队长,怯懦地收回了自己恐惧的目光。
他犯了一个大错。
在那名消防队长向他了解情况的时候,隐瞒了店里的真实情况。
他希望对方进入火海抢救出收银台里营业款,所以欺骗了那名消防队长。
他说,里面还有人。
他说,里面没有其他易燃物。
然而其实……店里头还有数十只为加热干锅准备的小型煤气罐。
搜索现场并无人员滞留的消防中队长,返程途中想起了烤羊店老板嘱托的收银箱。
好心的他体谅生意人的不易、生活的不容易,再次返回了店里搜寻钱箱。
爆炸冲击而来的那一刻,这名消防队长是抱着钱箱落下来的。
滞于半空中,到底也没能落下这只沉重的箱子。
沉重的箱子,生命的交换。
……
再快的急救车,仍是无法挽回一条原本不应逝去的生命。
到了医院没多久,消防中队长就被宣告了死亡。
简沐姿闭了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