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没死就活下去
宋青书闭上眼,迷迷糊糊睡去,耳边隐隐响起几人说话的声音,好像隔得很远,声音细细,时断时续,若有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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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男子道,“我瞧瞧宋大哥的伤势。”
冰冷的女人声音应道,“猫哭耗子,也不用假慈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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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个粗豪的男子声音插话,“我教主顾念着和你掌门人的旧日情分,才给这姓宋的治伤。其实这等欺师叛父之徒,人人均得而杀之,你这恶尼姑罗唆甚么?”
那女子冷笑道,“我峨嵋派掌门人世代相传,都是冰清玉洁的女子。周掌门若非守身如玉的黄花闺女,焉能做本派掌门?哼,宋青书这种奸人留在本派,可污了周掌门的名头。李师侄、龙师侄,将这家伙送回给武当派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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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书能分辨出前面说话那个年轻男子是明教教主张无忌,女子的声音是峨嵋派静字辈弟子静慧。
满头冷汗直冒,就想大声喊出来,“我不是奸人!我是诚心对芷若的!让我在英雄大会上以峨嵋弟子身份出手的时候怎么不嫌我污了你们掌门的名头呢?现在我比武重伤,和废人无异,你们就要将我送回武当去受死!你们不能如此!不能如此!!芷若呢!我现在没有用了就弃之若蔽履吗!!芷若,你好狠的心!!”
奈何费了吃奶的力气,口唇都一动不能动,拼了死命一挣,终于‘呀’的一声大叫,睁眼醒了过来,在黑暗中坐起身,用袖子擦擦满额头的冷汗。
又在梦中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了!
挥之不去的梦魇,白日里可以强迫自己忘掉,但晚上一睡着就会入梦,好似心底的一条毒蔓,时不时的就要伸出来缠住他的心肝肺腑,然后再狠狠绞几下。
梦中是他亲身所历,今生最痛最苦的记忆。
那时候他以峨嵋弟子和周掌门丈夫的身份在少林的武林大会上力战二师伯俞莲舟,拼尽全力最后还是落得重伤落败的下场。
躺在担架之中那几日,僵尸一般不能言语,不能动弹,但是偏偏却听得见,峨嵋弟子和张无忌的对话字字诛心,催得人肝肠寸断。当时没有心碎而死实在是个奇迹。
宋青书坐在黑暗里晃晃头,告诉自己快忘掉,别再多想,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可是脑海中还是不受控的冒出来后面的一幕幕
峨嵋弟子真的把他扔回到二师伯俞莲舟的面前。
众人都吃了一惊。
俞莲舟甚至惊问,“甚……甚么?他不是你掌门人的丈夫么?”
静慧那时恨恨回答,“哼,我掌门人怎能将这种人瞧在眼中?她气不过张无忌这小子变心逃婚,在天下英雄之前羞辱本派,才骗得这小子来冒充甚么丈夫。哪知……哼哼,早知如此,我掌门人又何必负此丑名?眼下她……她……”
现在想起,宋青书还是觉得心中在滴血,原来是气不过张无忌变心逃婚………才骗他来冒充丈夫………还何必负此丑名…………!!!!!
这话听来让人想哭亦想笑,他宋青书的一片真情,生死相随原来不过就只值得被利用一下,冒充周芷若的丈夫用来刺激张无忌,用过之后还嫌弃周掌门有他这个丈夫是负了丑名……丑名……
哈哈哈哈哈…………竟然在骗他之后,还嫌因他背上个丑名…………滑稽!天下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吗?还有比他更傻的傻瓜吗!
哈哈哈哈………黑暗中自嘲的笑声渐渐变成惨笑……用手死死的捂住脸,却仍止不住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
眼前一亮,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端着盏油灯进来,“宋公子,你又做噩梦了?”
十分熟练的拿过床头的一个瓷瓶,倒出两颗朱红的丸药先喂给他,又去屋角的水盆里拧了一把湿手巾,给他满头满脸的擦了一把。
脸上的眼泪和冷汗都被擦得干干净净。
“行了,躺下睡吧,这凝神丸的效力一会儿就能上来。”
宋青书依言躺下,歉然道,“不好意思,牛婶,又扰你晚上睡觉了。”
胖妇人十分慈和,“看你说的,客气什么,我住在这里不就是照顾你的吗。”待他睡下之后,又给他掖掖被角,这才又拿起桌上的油灯,转身出去。
宋青书躺在黑暗里睁大眼睛,受了那么重的伤,后来又被太师父在心脉上拍了一掌,他竟然也没有死,实在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有时想想其实还不如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受这些苦痛煎熬。
不过也只是想想,他还年轻,还会留恋世间百态,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
感觉凝神丸的效力慢慢发作,心神不再激荡愤懑,隐隐有睡意涌上。
闭上眼,告诉自己,不想了,睡吧,既然没死,那就只好活下去。
2、仇人?恩人?抑或只是友人?
仲夏时节,农家院落里的一棵老槐树遮天蔽日的挡去了许多炙人的阳光,只有斑驳的余晖透过重重树荫星星点点撒漏下来。
宋青书坐在树下的一张藤椅中乘风凉,他大病初愈,手脚都没有力气,每天无所事事,什么都干不了,因此不是躺在房中睡觉就是坐在小院里吹风。
宋青书猜测这个院落外的不远处大概有一个水塘,他经常能听到蛙鸣,有时小风吹过还会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荷叶清香,淡淡的沁人心脾。
‘吱呀’一声,小院的篱笆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俊眉朗目的青年男子,“宋大哥,这几日身体觉得如何?我今日有空,过来看看你。”
来人是名满天下的明教教主张无忌,峨嵋派在少室山上将重伤垂死的宋青书扔给了他,他便带着宋青书和武当二侠俞莲舟,殷梨亭同上武当上请张三丰真人定夺。
张真人门规严峻,宋青书弑师叔叛武当,罪无可恕,被一掌击毙,同时他父亲宋远桥也被革了掌门弟子之位,命二弟子俞莲舟接任。
张无忌旁观时唏嘘了一番,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在武当山上又与太师父相聚几日就携赵敏赶赴濠州处理他明教中的事务。
此时天下大乱,群豪纷起,征战频频。张无忌虽没有逐鹿中原的野心,却有着必然会被卷到风口浪尖的身份,让他没法由着心意去过安稳日子。
临下山前却被大师伯宋远桥悄悄拦住,老泪纵横的求他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