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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夜来风雨 第1节

作者:子非瑾 字数:21087 更新:2022-01-09 18:55:02

    书名夜来风雨

    作者子非瑾

    文案

    分二字,真是妙不可言。

    阅读提示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同人,慢热。

    内容标签古典名著 布衣生活 天作之合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贤九死一生吴继之 ┃ 配角文述农,金子安等等一大波人 ┃ 其它鬼扯,勿考据

    、南柯

    白纻春衫杨柳鞭。碧蹄骄马杏花鞯。落英飞絮冶游天。

    南陌暖风吹舞榭,东城凉月照歌筵。赏心多是酒中仙。

    正是江南好风景,春和景明,我着青衣小帽,在落花旖旎的小石道上缓缓而行,一路上分花拂柳,入目皆是绯桃夹道,阳光洒在身上,泛起融融的暖意来。

    却说游春者皆是呼朋引伴,为何我会独自在郊外骑马徐行,这一切皆有缘故,若究来,还须重头说起。

    入春以后,我接连收到了从杭州发来的几封家信,上言我父亲染病,想让我到杭州去。虽然我内心很焦急,可母亲以我年少为由,不让我去,于是我整日苦闷,又是忧心父亲的病,又是苦于母命难违,最后竟连门也不大愿意出了。

    就这么到了上祀,我的几个好友见我久不外出,便邀我到城郊踏春,我想这春光和曦,正好解解心中苦闷,于是我禀明了母亲,便跟着朋友打马来到郊外。

    我的这两个朋友都比我长四五岁,一个是我家邻房,姓窦,号子佩,一个身得高大的,姓刘,号伯宣。我们同在学里过了一年,他们见我年纪小,便分外照顾我些,久而久之,便结下了友谊,平日里出去玩总叫上我。

    当下我们便骑了马,出得城来,见路上人马喧流,车轿不歇,好不热闹。

    子佩用马鞭捅了捅我,道“这草长莺飞,正是人间好时节,贤弟险些辜负了这好春光。”

    我看这游春的人络绎不绝,便道“子佩兄说的是,兄弟终日在家,确实是该出来透透气了。”

    伯宣闻言笑道“莫不是在家埋头苦读贤弟用功之过,兄弟们愧不及也。”

    我忙道“伯宣兄莫打趣我,我可不是读什么正经书,不过是些消遣话本而已,我不像二位要应试对策,聊以打发时间而已。”

    “说到这个”子佩摸了摸下巴道“贤弟真的不打算谋个秀才之名将来进场会试么”

    伯宣也有心劝我到县应考,我最怕听二人发此议论,忙胡乱将手一指,“二位快看”

    二人果然被我吸引了注意力,同向我所指之处看去,一乘蓝呢小轿并四人抬着,缓缓走过去,恰好一阵风拂过,掀起半边轿帘,露出半边娇美容颜,乘轿的是个女子。

    我本胡乱一指,没想到正指着个佳人,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轿子远去,我看着好笑,咳了声,道“二位可真是神随香风去,不知今夕何夕呀”

    两人回过神来,多少有些尴尬,胡乱应付几句,方才打马再行。

    我们一干同砚中,子佩最是风流少年,我听说他在黄槐巷里有个相好,只是不曾亲眼见过,此时见他魂不守舍,我与伯宣都调侃了几句,问他,此女比之黄槐巷如何

    子佩抓耳挠腮一阵,颇有些挂不住,只道“我连人家正脸都没看见,实在不好妄加比较,只是侧颜精雕玉琢一般,想必正脸定是倾城。”

    说话间只闻四处莺声燕语,文人士子们相聚在一处赏花赋诗,快意者更是写起了局票,叫了美人相陪。

    前边的亭子里就一群文人吟诗作乐的,见三人打马而来,便呼过去。

    我素来不喜跟这些人在一起,远远冲他们拱了拱手,不打算过去,伯宣子佩却热衷这种场合,跃跃欲试。

    子佩道“听闻这上祀节他们要结社出集子,看来果是真的,咱们不妨去凑凑热闹。”

    我笑着摆手,“兄弟肚子里实在是无才,还是不去丢脸了,二位自去,不用管我,我再逛逛。”

    二人见我真心不想过去,也不勉强,道“你这不去,免不得被他们说个不合群的名声,也罢,随你吧,改日我们去找你喝酒,届时可别再推辞了,见你一面比见闺阁中的小姐还难。”

    我拱拱手,道“哈哈,一定一定,兄弟就等着看二位的大作了,告辞。”

    说罢我自行往另一方去了。

    春景虽好,却是人满为患,并没有想停留的地方,我干脆打马徐行,来个走马观花,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去处。

    后头一段路静得吓人,方才的鸟雀呼晴仿佛是梦境一般,不留一点痕迹。

    只听见马蹄达达达的声音,我眯着眼睛看了看,之间前边柳陌翻飞之处,隐隐约约露出半边翘起的檐角。

    我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慢慢的走了过去。

    雕檐画角,原来是处别致的园林,朱漆大门上挂着牌匾,上用颜楷题着虚了二字。

    我暗暗称奇,不知城外何时有了这么一个地方,而且这名字取得不明不白,想必大有深意,只是不知出自那个章本,站在外头想了半天,不解其意,便将马栓在一棵柳树上,正了正衣冠,走上去叩门。

    门环叩了两下,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丈走出来,对我一揖,道“久侯了,请。”

    我奇道“我初到贵地,何来久侯之说”

    老丈但笑不语,只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走到前方带路,我虽满腹疑虑,却挡不住好奇心,跟了进去。

    这是一个三进的宅子,甫进是宽大的庭院,当中是一面方形影壁,再进别有洞天,鸟鹤争鸣,一片绯云入目,近看,原来是重重桃花。

    老丈将我带到这里就要离开,我忙道“敢问老丈,贵主人高姓大名,此来叨扰,实在惭愧。”

    老丈还是不言,径自离去,我觉得只好沿着落英铺满的小径,向里边走去。

    桃花重重叠叠,清风送来微醺的花香,绯色满目,绚烂非常,当真是个中无杂树了,我一直走着,不知道前边是不是就是那避世百年的桃花源。

    有了这种想法,我不由地一笑,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朗朗传来,“贵客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我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红衣美人,轻移莲步,缓缓而来,容姿秀丽,体态婀娜,堪称倾城绝色,最关键的,她身上穿的衣服,居然不是时下新行的款式,宽袍大袖,反倒有些魏晋风流。

    我忙上前作了一揖,歉然道“冒然叨扰,还望主人家宽恕则个。”

    美人掩樱唇轻笑一声,道“先生无需介怀,今日先生是贵客,小女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看到她的脸,一种奇怪的感觉由心而生,可我心下一片茫然,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绝代佳人,只好问道“敢问主人家何出此言,在下初到宝地,为何主人家言,久侯多时,在下鲜少出门,实在是不记得何时有此约定啊。”

    美人道“先生是读书人,何不知因缘本前生定的道理,今日先生前来,说不定就是前世的缘分。”

    我毕竟十五岁的人,接触得最多的女子便是母亲和外亲中的一个姊姊,此时这女子的这话说得暧昧不明,我便不知如何应对,脸上早已经红了一片,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美人见状便笑了,道“先生不必羞赧,妾身所说的缘分,却不是与我,而是另有其人,先生请随我来。”

    说罢走在前边引路,我年少的好奇心战胜了尴尬,终于还是跟在了女子的身后,只见她一路上分花拂柳,将我引着往园子深处走去。

    我恍恍惚惚如临仙境一般,明明从外面看起来不大的园子,此时去怎么也走不到尽头的样子。

    所见皆是华美精贵,不似时下装饰,暗衬难道这是误打误撞,让我进到了这世外桃源吗我心里在漫无边际的想着这些,不由得便低语了出来,只听噗嗤一声,原来是领路的女子听我嘀嘀咕咕的不着调的话,笑了起来。

    美人一笑,顾盼生辉,也让我觉得那种奇怪的感觉更甚,我呆呆地不知反应,只听她道“先生快醒醒,到了”

    原来我目光呆呆地定在她的脸上,但脚下却不停,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我的头撞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廊柱上,停了片刻才感觉到痛感袭来,后知后觉地捂住额头哎哟一声。

    不用看也知道我的样子真是蠢到了极点,美人一看,立马笑得花枝乱颤,我尴尬得不得了,勉强地也干笑了两声,揉着额头暗暗叫苦,想着能博美人一笑,这点痛忍忍就好了。

    这时,一只大手扶上我的额头,威严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含着丝丝怒意,“谁让你捉弄他的”

    不等我抬头看看是谁,只见方才还笑得开怀的美人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哀声道“尊上恕罪,妾身再也不敢了。”

    那人不答,反倒是轻抚我的额头,低声问我痛不痛,我摇摇头,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当看到他,我却不由的楞了一楞。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这个人站在逆光处,我眯着眼睛,只看到他高大的身形,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我突然意识到长时间的盯着别人看不太得体,忙低头作了一揖,道“想必阁下就是贵处主人了,在下叨扰了。”

    那人沉默着没说话,我顿了顿又道“这位姑娘并不曾捉弄在下,只是在下一时走神,不察”我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故而,烦请尊下不要怪罪于她。”

    不知为何,我感觉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感觉那人的气场又强烈了许多。

    我等了许久不见他答话,只好抬起头来,只见他抬起一只手略挥了挥,那女子省得,忙退了下去。

    这下只剩下我一人,一时有些惊慌,这主人实在是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我忙拱了拱手,想要告辞,不曾想话还没开口,就听他道“你,不记得我了”

    这话似乎带着些懊恼,惊疑,还有不确定,甚至还有点委屈在里头

    可怜我一腔腹稿就这么被压了下去,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愣在原地。

    这,这又是从何说起

    今天的经历实在是太离奇,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整理我的满腔疑惑,只想睁大了眼睛看清这人长什么样,是否真是我认识的某人,可哪怕我将眼睛瞪得老大,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容,我暗暗焦虑,我的近视眼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吗

    那人见我久不回话,似乎有些焦虑,便大步踏了过来,双手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拉了过去,如搂女人一般搂到怀中。

    我大怒,拼了命想挣脱,奈何这人力气大如牛,可怜我堂堂男儿,居然敌不过他一双手的力气。

    我抬起头,离得这么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耳边是他的声声控诉,“你怎么可以忘了我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想我袭来,我心烦意乱,这声音如念经一般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我大叫“你是谁你不说我怎么能记起你来”

    他的手在我肩上越捏越紧,似要将我骨头捏碎的力量,这么强悍的人,声音听起来却无比的委屈幽怨,诡异非常。

    “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我头痛欲裂,又吼了一声,“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终于停了下来,片刻之后,低沉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响起“你怎么可以忘记,我是”

    那声音越来越低,细微到难以捕捉,我急得大叫,“你是谁你说啊”

    肩上的力量越来越若,慢慢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四下变得一片黑暗,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从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悲伤来,失控地大叫道“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明明那么熟悉,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到底是谁

    没有人回答,我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久,只见前方不远处透出一丝亮光,我飞奔过去,一片强光笼罩着我,耳边突然听到砰訇砰訇如同炸雷的声音。

    “少爷少爷”

    我猛然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的床帐,房门被敲得砰砰作响,春兰在外头一声声急切地叫我。

    我忙应了一声,发出的声音带着沙哑。

    “少爷,你可是醒来了,老夫人让你赶紧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之后觉得继之和九死一生这对实在是太萌了,疯狂百度之后发现居然没有人写同人,:3所以就自食其力了。这脑洞来得很突然,文笔什么的不要计较了,bug请无视吧。

    九死一生的真名无法考据,我就瞎编了一个,不要当真╮ ̄ ̄"╭

    新年快乐づ ̄ 3 ̄づ

    、丧父

    如果我方才还恍然着,现在却完全清醒起来,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母亲这时候叫我,一定是有什么急事,这个乱七八糟的梦,也只好全抛在一边。

    父亲前来的几封信已经让我无比焦心,一进前厅就见我母亲坐在醉翁椅上,脸上难掩悲痛之状。我看她手里捏了封信,忙走过去接过来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出了一身冷汗。

    你道为何我母亲如此悲痛,原来是因为这信上写着,我父亲病情加重,让我即刻启程到杭州去。

    我顾不得一身冷汗,跪在母亲面前,央求道“恳请母亲大人,让儿子到杭州去吧”

    母亲泪水盈盈地将我扶起来,用手绢拭了拭泪,道“贤儿,你父亲的事情,为母也是忧心得不得了,只是你年纪那么小,你让做娘的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我一听这话,突然就想起一个人来,忙对母亲道“父亲在家时,有个最知己的朋友,姓尤,号云岫,我父亲帮过他几次,此时若托他同去,想必是极其愿意的。”

    我母亲光顾惊慌流泪,此时听我一说方想起这么个人来,道“这人最好不过,你快整了衣裳,亲自上门去拜访他,将此事跟他说说。”

    我当即唤人打水来洗了脸,换了衣服,就往云岫家去了。

    到得他家,将此事一说,就之商量了一番,他一口应允,我千恩万谢地从他家出来,回家收拾打点好行李,第二天别了母亲,就跟云岫启程了。

    行程自是一番艰辛,我们几番辗转,取道上海,奔波到第三天才到了杭州。

    船刚靠岸,我迫不及待地往商号里赶,当真是风尘满面了。但哪知还是晚了一步,才刚踏进门,父亲店里的一个当手出来迎接,表明身份,他一脸沉痛地告知,我父亲早已于一个时辰前咽了气。

    这消息当真不亚于晴天霹雳,我自小生活无忧,哪里经历过这种波折,一时间呆愣在当场,一面摇头嘟囔着不信,一面眼泪却簌簌地流下来。

    那位当手姓张,表字鼎臣,他面带怜悯,将我领至灵前,看到白色帷幕和黑漆棺材,我才不得不相信了这个噩耗,跪在灵堂前说不出话来,只顾无声流眼泪。

    思量起来自然是悔不当初,若是一收到信就来杭州,我还能见父亲一面,可叹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却没能在弥留之际守在他身边,实在是不孝之极。

    思及如此,又是一番难以言喻的痛苦。

    鼎臣见我面如枯槁,实在悲痛之极的样子,便安抚了一番,说我父亲去的很安详,让我不必太过伤怀。

    我一听心里更是悲痛悔恨交加,实在忍不住大哭起来。

    鼎臣待我在灵前哭了一场,将我扶起来,带到偏房内,亲自绞了热毛巾递给我,看我擦了脸后道“望节哀,如今这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你心里是怎么个想法呢”

    我一听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着道“世伯,你看我一个十五岁的人,能有什么想法呢”

    鼎臣叹了口气,“这时候本不该说这个的,可现在你父亲已是没了,但他留下的这一大摊子,不能不收拾呀你年纪又小,你想想看,家中可还有靠得住的亲朋,让他们来帮你分担分担。”

    我抹了抹眼泪,哑声道“与我同行的那个云岫,是个父执,在家时与我父亲交好,可代管一二。”

    鼎臣却皱起眉头,道“我看这个人颇靠不住。”

    我问何故,鼎臣道“我虽不懂品鉴,却有些阅历,这人一看就颇为浪荡,不是个能堪重任之人,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人”

    我思前想后,族中能请得的就是在南京候补的伯父了,便对鼎臣说能打个电报把他请来。

    鼎臣却说我父亲生前最避之不及的就是我这个伯父,若是请了,他是不敢与他共事的。

    我多年不见伯父,对于他的为人品行实在是不好断定,听鼎臣一说,又是犹豫不决。

    正左右为难之时,云岫从布帘外探进个头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鼎臣,道“思齐,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我看了看他那张满是圆滑的脸,也是越看越不放心,咬咬牙,便对鼎臣说“话虽如此,家伯始终是个族内人,办事也放心些,烦请世伯打个电报给家伯吧。”

    鼎臣见我意已决,便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

    云岫见他走了,进来坐到我身边,道“这个张鼎臣好不倨傲,我跟他说话他都不曾正眼看我一眼,思齐你还是不要听他胡搅,你父亲留下来的”

    我头疼地打断他,“世伯,背后莫论人是非,小侄要去守灵了,世伯若是无事,自径去外头逛逛吧”

    云岫在我这里讨了个没趣,只好情不愿地走了出去,我揉两人揉额角,换上麻衣,到灵床前守孝。

    转眼就到了夜晚,听得窗外呼呼刮起风来,我心里也仿佛被吹得凉凉的一片,只见外头树影摇曳不定,便凄凄然地想起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来。父亲生前管我向来不严,他对我的期望便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想不到这两样我都还一事未就,父亲便再也看不到了。

    想到这些,不免又哭了一回。

    夜半之时,那尤云岫又蹭到我面前,问我方才在屋里跟张鼎臣说什么。

    我不耐应付他,奈何他是个父执的身份,只好胡乱应付了一通,那云岫自觉问不出什么来,黯然而去了。

    大殓之后,我在里屋收拾父亲的遗物,从中找出一个小皮箱,打开一看,里边零零碎碎地放了差不多百十元洋钱,想来是私用,不在商行总账上。

    我想家中母亲此时定也是悲痛不已的,况且她也需要设灵吊唁,想来用钱的地方也多,便想着要把这点钱寄过去。

    当下便收拾了一同其他物品,自然是一番睹物思人之感,不提也罢,待整好出来,我便去寻鼎臣,想让他找个靠得住的人帮我把钱带回家去。

    碰巧云岫也在那儿,便问起我来,我不好隐瞒,只好将事情说了一通。

    鼎臣道“这不难,巧的是店里有个伙计要到绍兴去,可托他带去。”

    “可靠得住”我问。

    鼎臣笑道“自此号成立就在的伙计,你说靠不靠得住。”

    我听罢,便放下心来。哪知一旁的云岫却一拍桌子,哼了一声道“世侄好不知事,有我这个本地亲在这里,何苦还要去托别人”

    我不明所以,愣愣地道“世伯何出此言”

    云岫一瞪眼,说“伙计再干多少年,始终是个外人,哪里有自己人靠得住,照我看,不用找别人了,现在的邮局也多有不便,不如让我亲自走一趟,既能将钱带到,还能传递信息,岂不妙哉。”

    鼎臣未置一词,只是轻微地咳了一声,我沉吟了一会儿,对云岫道“这一路实在不易,小侄不敢劳烦世伯,还是托予那年轻伙计了吧。”

    云岫立马吹胡子瞪眼睛,指着我你你你半天,最后一甩手,大叹一声,大步踏了出去。

    见他走了,与鼎臣相视一眼,都是颇觉好笑。

    谁知他这甩手一去,竟然径自收拾行李走了,管事的叫吃饭时,他的房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到让我真正看清了这人的嘴脸,跟鼎臣闲谈起来,都佩服他的慧眼,能把人看得如此通透,真是不简单。

    如此又过了十几日,伯父终于从南京来了杭州,两人见面,难免又是一场痛哭。

    算来我与伯父已经五六年没见过,他早年捐了个同知,一直在江宁候补,故乡也是不回了,平日里鲜少通信,此时突然麻烦与他,多少有些惭愧。好在他并无多言,与我诉了悲情以后,便叫了下人,拿出烟火灯具,抽起鸦片烟来。

    一时间屋子里烟火缭绕,我被熏得头疼,鼎臣将我叫到偏房,低声同我商量道“你父亲没了,这店,想来也是开不成了,将这些货品总账算起来,莫约有万把金钱,这些要告诉你伯父吗”

    我心想此番将伯父请来料理,定然是要告诉他的,便点点头。

    鼎臣又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便去跟他说说吧。”

    我实在不愿进去闻那鸦片烟的味道,但又觉得有些失礼,只好在外边略站了站,深吸了口新鲜空气,便掀门帘走了进去。

    鼎臣将事情与伯父交代完,又略闲话了几句便去了,我伯父斜歪在炕上,好一阵吞云吐雾之后,终于是过了烟瘾,让人收了下去。

    复又问了我两句闲话,问我书读得怎么样了,可有心思参加乡试等等一通长篇大论。

    我忍不住道“乡试在二月里,此时已经是三月了。”

    伯父顿了一顿,捋了捋胡子,“话虽如此,总是要准备着些的好,如今你也大了,你爸爸又是最放纵你的,读了这么多年书,却童生秀才都不是半分,学而优则仕,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我颇有些不以为意,但若是反驳,定是要好一番被说教的,只好装做虚心受教,“小侄明白了。”

    伯父这才满意,我略坐了一会儿,便出来了。

    、逢君

    诸事谈宜,便张罗着设灵开吊,如此这般又折腾了一个多月,等事情完全弄完了,便着手准备,扶灵柩回桑梓了。

    回去依旧是取道上海,十里洋场繁华,可惜我来去皆是匆匆之身,也没有心思去探访一番了。

    照例在上海转船,我的意思是歇一天就走,奈何伯父说在上海有事要逗留几日,若我着急的话,便让我先行回家去。

    这话我听得心头火起,什么叫若我着急的话,这种事情是能耽搁的吗

    我没了奈何,又不好说长辈的不是,只好唯唯地退出来,默默走到客栈外头去闲逛了一通,到是让我遇到了尤云岫,他正从一个客栈里头往外走,我暗想这人先前就不告而别,见面了难免尴尬,还是不要跟他碰面的好,便一闪身进了一个小巷子里,等他走远了才出来。

    这下我连闲逛的心思也没有了,回客栈胡乱吃了点东西蒙头便睡,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闲话少提,就这么过了四天,我伯父终于办完了事情,我们就坐上了船,扶着灵柩回了家乡去。

    出门时方是仲春时节,回去却是暮春了,船到码头,我本家的几个叔伯早已经等候在岸上,母亲被一个丫鬟扶着,走过来抱着我就嚎啕大哭。

    我亦是悲情难抑,跟母亲抱头痛哭起来。

    我伯父走过来劝了两句,我们方止住了哭声。

    灵柩运回了家乡,即刻选了吉时安葬,此后又过了三天,我正在房里看书,丫鬟来叫我,说我母亲让我到前厅去。

    我洗了把脸便去了,却发现我伯父也在,我母亲坐在他下首的一张太师椅上,让他坐了首座。

    我一只脚才踏进去,我母亲便招呼我道“贤儿快来,你伯父正跟我商量,说你父亲留下的这点私产,该怎么规制的好。”

    我上去行了礼,站到母亲身后,沉吟了片刻道“依母亲的想法,是想怎么办呢”

    母亲还没说话,我伯父就在一旁应道“你母亲想把这些银子交给我,让我拿去找个靠准的钱庄存了,你们孤儿寡母,想是没多大开销的,若是需要支取的地方,写封信来支取就是。”

    我看母亲的神情似有确意,我想了想,便道“既然我母亲都应允了,那侄儿便没有异议了。”

    伯父点点头,站起身来道“如此,那我便将银子带去了,我这些年在外头虽不怎样,但靠得住的钱庄还是知晓几个的,你们不必担心。”

    我道声“有劳伯父了”便将他送至门口,不过几十步的长短,他又对我说了一通大丈夫该有所作为的话,我只有唯唯应了。

    过了几天,也就是五月中旬的时候,他便动身回南京去了。

    此后我便跟母亲相依为命,安心在家守孝,其间窦子佩来寻我去喝花酒,我思量我热孝在身,到那花柳巷去实在是不成体统,便回绝了,此后他又让人来请了几回,都被我打发了,时间长了,他便不再来了。

    我母亲还感到奇怪,便问我“我看邻家的四郎,最近怎么不让人的叫你了”

    子佩在他族中排行第四,四郎就是他的小名。我笑了笑,道“想是忙于读书的缘故。”

    母亲倒好奇起来,问我“四郎邀你去做什么”

    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坦然道“不过是打茶围喝花酒而已。”

    我母亲果然呸的一声,“你们这些少年人怎这般不学好,小小年纪学起人家喝花酒来”

    我忙道冤枉,“我可是一次都没有去过,再说了,过完年我就十六岁了,也不算小了”

    母亲一听有些怅然,抚了抚我的肩膀,感慨地叹了口气,道“转眼你也这般大了。”

    我见她眼中泪痕闪烁,忙说笑道“儿子再怎么大,在母亲跟前不都还是孩子嘛,所以儿子既是长大了,也是没有长大的呀”

    我母亲噗呲一声笑出来,手指点点我额头,没好气地道“说什么孩子话尽会逗趣”复又低低地叹了一声,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贤儿,你父亲没了,如今我们家的指望,就只有你了,你生性乖巧,万万不可学了那些下流习气”

    我忙又说了几句俏皮话,保证自己一定规规矩矩,母亲方破涕而笑,我们又叙了些闲话,方才告退出来。

    如此这般,我极少出门,多半时间都是陪着母亲或是在房里看书,日子过得倒也清闲。忽然有一日,我母亲让我写信到南京,向伯父支取写利钱。

    原来自我上次托鼎城让人带回的一百多元洋钱,出去家中摆案吊丧之用,七七八八又凑合了小半年,到此时,已经临近捉襟了,我母亲想着银子让伯父带去也有些日子了,想必利钱,多少是有些了,便打算支取些来维持家用。

    我提笔而就,当天就寄了出去。本以为不日就会有回信,谁知等了五六天,不见动静。我母亲又催我写了一封寄了过去,此后内容大同小异的信投了五六封,皆是石沉大海。

    眼看就要没有钱用了,我母亲将我叫到跟前,道“我看信也不必写了,想来再写也是收不到回音的,不如你亲自走一趟南京。”

    我很是惊讶,因为我每每有想出去的决心,母亲都以我年纪尚小为由回绝我,如今却亲自开口让我出门去。惊讶归惊讶,我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母亲又道“如今你也十六了,又是出过一次远门的,我便放心了许多,到了南京,你找你伯父支了利钱,顺便让他给你觅个差使,你是个男子,总是要干一番事业的,不能老在家拘着。”

    于是我便凑了盘缠,拜别母亲,孤身上了轮船,同样是在上海歇了一天,第二天转了长江轮船,往南京去了。

    我虽说是出过一次门,但上次有个尤云岫伴着,这次我孤身一人,见船上人潮嚷嚷,始终有些胆怯,便一天都呆在船舱里,待夜黑时,方才出来看看夜晚的江景。

    我住的船舱在轮船的尾部,走出来就能扶着栏杆吹风,月出东方,船上点着灯火,照得江上波光粼粼。我扶栏远望,茫茫江面仿佛看不到尽头似的,当真是不知江月照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风渐渐大了,我正欲转身回房,忽闻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传来耳边,似是女子的哭泣声。我侧耳细听,只听哭泣中还夹杂着棍棒打在皮肉上的闷响,有个男人的声音骂着些不堪入耳的话。

    一听他骂的那些,就心想这是一定是哪个男的在打骂小妾了。这世间就有这么一些人,没讨到是百般怜爱讨好,等娶到手了,动辄便是打骂,那些窑姐们整日里盼望有个救风尘的人,却不知这从风尘里出去的人,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

    凉风一吹,我方觉这种听墙角的做法有些不齿,便打算进舱歇息,方转身,就听到砰的一声,我隔壁的舱门被一脚踢开,一个膀大腰圆青黑脸的男人,满脸戾气地出来,只听哎哟哎哟的声音,原来他手里还拽着个妇人的头发,想必这个就是他的小妾了。

    那人便托边大骂道“你这不要脸的娼妇,老子花钱把你买出来伺候老子,你却背地里勾搭汉子,看老子不把你这不要脸的扔江里头去”

    那妇人被托着头发,脸上全是血,惨不忍睹。那男人又实在是魁梧,我这身板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我看了一眼,不敢管闲事,便打算进舱去了,哪知这走道上偏生就只有我一人,那妇人看见我就如同看见了救星一般,挣扎着喊道“公子救命”

    我尴尬非常,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终于船员们听到了动静,几个管事的跑过来交涉,还围了一层看热闹的人。

    那男人起初不把船员管事的放在眼里,依旧倒提着妇人的头发,喝到“这是老子买来的人,要杀要剐,任老子高兴,你们谁敢管”

    那几个船员瘦精精的,一看就是鸦片烟抽多了的样子,彳亍着不敢上去,周围的人都是巴不得出点事情的,好事者甚至高声让这男人把小妾往江里扔。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唯恐天下不乱,我见这男的已经是杀气腾腾的样子,正想开口让他别轻举妄动有话好好说,就听人群里有人嚷了一句“巡捕在此,谁敢造次”

    此言一出,乱嚷的人们果然静了下来,人群里走出两个穿黑衣捕服的人走出来,抄着浓重的广东口音道“哪个在这里闹事”

    那男子见他们穿着官服,早就十分气焰吓没了十分,方才还恶腾腾的样子立马软和了起来,赔小心地道“不知二位大人在船上,多有打扰,得罪得罪”

    那个广东人哼了一声,道“管教小妾回家管教去你知不知道这船上是谁知会的,在上边闹出事来,不想活了吗”

    那人唯唯地应着,躬着腰,一边陪着小心,一边将小妾拽起来,就要进到舱里去,那小妾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他的手,扑过去抱住广东人的腿,一阵哭天喊地。

    “大老爷啊你了要替民妇做主啊这杀千刀的”

    那广东人不察,被抱了个正着,想后退挣不开一只脚,便提起自由的那只脚,朝那妇人心窝子踹去,将她踹去老远,然后又哼了一声,跟同伴走了。

    那男人不敢多言,将小妾抬了进去,那小妾被踹了一脚,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我看得唏嘘不已,这两个巡捕出现时还有些高兴,心想总算能有个主持公道的人了,却想不到会是这么个凶残的真面目。

    众人见热闹没了,方慢慢散去,我也准备转身回舱,就听身后有个迟疑的声音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思齐”

    、缘分

    我孤身一人在这船上,没有相熟的人,怎会突然有人叫我的表字

    我回身看时,那叫我的人已经几步踏到了我的面前。颀长的身材,穿着青灰马褂长袍,腰上系着玲珑符玉,面容肃整,端的是器宇轩昂。我看他实在是面熟,只是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来,便不由得呆在当场。

    那人比我高了许多,站在我面前,微微低下头看我,道“你怎么也在这船上连我都不认得了么”

    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他姓甚名谁,听他问我怎么也在船上,下意识便回答他,“我要到南京去。”

    那人点点头,继续上下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他的脸,暗暗在心里思量这人到底是谁。但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我,我被他看得难受,只好移开了目光,尴尬地退开几步,正想厚着脸皮请教他姓名时,只听他问道“你的书读得怎么样了”

    我听了这话,方才猛然想起来,你当是谁原来这个人是我的同窗,姓吴,名景曾,表字继之。我们同学过四五年,他年纪比我大得多,长了我有十岁,我们一起读书时我只有七八岁,幸得他一向提点我。

    多年不见,他说他前几年中了进士,官署恰好就在南京,这次他到上海办事,想不到会在这船上遇到我。

    他乡遇故知,人生三大乐事之一,遇见继之,我的一腔孤郁扫清了不少,想到方才的实在是失礼,便上前见了个礼。

    “大哥莫怪,多年未见,小弟一时有些认不出来了。”

    继之笑道“莫说是你,就方才在人群中看见你的时候,我一开始也是不敢认的,这么多年不见,你也长得这般大了。”

    复了他又感慨道“不过这爱看热闹的性子倒是没变化。”

    这话我母亲也说过,但听他这么一说,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挠了挠头,便邀他到我舱里去坐坐。

    我定的是二等船舱,里头就是间狭小的床铺,行李被我堆在一旁,等继之进来了我才想起来,居然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我满脸尴尬,慌忙将方才看了随手扔在床上的书拿开,请继之坐到了床上。

    继之倒也不嫌弃,直接坐了上去,打量了一番,又摸了摸床上的被褥,对我道“这也太简陋了些。”

    我顿时有些脸红,索性明说道“近来有些拮据,故而”

    继之点了点头,突然站起来让我收拾东西,我愣了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收拾什么东西”

    继之见我不动,干脆弯下腰去,帮我把行李提起来,道“这被褥都是潮的,怎么睡得下去,你跟我到我那舱里去。”

    我省过来,忙拦住他,“这如何使得,怎能去叨扰大哥呢多谢大哥的好意,我还是睡这里就好。”

    继之不听,只是将我往房外推,我拽着门框不松手,口里还不住地找借口推辞,“大哥有意垂询,兄弟本不该推辞,况且这潮乎乎的被子确实不甚舒适,只是一点,兄弟睡相实在不雅,恐大哥见了笑话。”

    继之一听笑了起来,不推我了,只道“自当年一别,咱们是浮萍在水,天各一方,当年咱们一起读书的场景我都还还历历在目,就跟昨日一般,我见了你,就跟见到自家人一样亲切,冲着这些情谊,你又何必讲这么一些见外话”

    我一听这话,便不好继续推辞下去,只好自己提了行李,跟着继之到了他的舱里。

    他们吴家是我们那里的富贵大家,从来不缺银子的,此次他定了个头等舱的船票,我进去一看,确实是比我那个狭窄简陋的二等舱好太多了,除了床铺以外,隔开的还有个小小的会客厅。

    继之让我将行李放到他的行李旁边,指了个杌子让我坐下,他自己也拉了一个,坐到我的旁边。

    我还是有一点局促,不知道怎么开口搭话,好在继之善解人意,问我饿不饿,说他这里有些点心,可以聊当宵夜。

    我出来时的盘费不多,用度上自然是能省则省的,所以餐食上也是胡乱应付了事,继之一提,我就觉得五脏内咕噜咕噜地一响。

    继之显然也是听到了,颇为好笑地摇摇头,从匣子里端出几盘各色点心摆到小圆桌子上。

    “你先吃一点垫垫吧,夜深了,吃太多怕你睡不着。”

    我很不好意思,但肚子实在是饿得很了,便不再客气地吃了起来,甜腻的点心,平时吃几块也就饱了,但今天不知为何,吃了差不多一盘才始有饱意。若不是怕吃多了睡觉肚子疼,我真想把另外一盘也吃光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继之一直在旁边看着我,我边吃边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却不答,让我一心吃东西,闲话等吃完再叙。于是我只好埋头苦吃,但继之却一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想到方才他说食多恐睡不着觉的话,心想难道他是要看着我,怕我吃多了吗

    想到这个,我只好马马虎虎吃了个八分饱,等我擦赶紧手是,一杯热茶递到我面前,我忙双手接过,道一声多谢大哥后方才慢慢地放到口边饮了一口。

    茶过半盏,继之问我,“你此去南京,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我想了想,便将家父去世以及母亲让我到南京向伯父讨利钱的事情说了。

    继之低头想了想,道“这好办,我在南京这么些年,找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只是不知令伯的尊号是什么”

    我便将伯父的班属和名号都说给他听了,继之听罢,略略思索后道“我应该是认得的,同过一两次席,却只知道是同乡而不知道是令伯,不过我听说他前阵子出差去了,不知现在回来没有。”

    我道“这倒不妨碍,回来与否,等我到了南京,到他的公馆里问问就知道了。”

    继之点点头,我们又坐着说了会儿子闲话,不知到了几点,我只觉得睡眼朦胧,讲话也讲得不清不楚的,一手撑这脑袋,就快要这么睡过去。

    继之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轻轻推了我一下,低声道“思齐,不要打瞌睡了,去床上睡吧。”

    我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迷糊着却还记得一件事情,“我不去床上睡了,留给大哥睡吧。”

    继之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在我耳边道“那床大得很,还怕睡不下咱们吗”

    我愣了愣,反应不过来。继之干脆不等我回答,捉了我的手,就这么拉着我往床边走。我迟钝地跟着他,等他在我面前问我是要自己脱衣服还是他帮我脱时方才清醒过来。只见继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里一片戏谑,便顿时大窘。

    “我,我自己来大哥不用管我”

    继之又笑了笑,将衣服都脱了,独留一套月白中衣在身上。他将被子摊开,抖了抖,便躺了进去,欹在靠枕上道“我这里虽然干燥些,却只有一张被子,委屈贤弟,得跟大哥同一个被窝了。”

    我已将衣服脱了叠在床头椅子上,见继之的衣服胡乱搭在那里,便帮他拿过来也叠放整齐了,闻言道“不委屈,不委屈,实不相瞒,若是大哥不叫我过来,我今天晚上是打算胡乱和衣应付一晚的。”

    我将衣服放好,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笑出了声来。继之道“你笑什么”

    我坐在床上,看了看他的样子,笑得更加开怀了。继之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有什么好笑的笑话,你却是说出来我听听啊,一个人笑算什么意思。”

    我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兄弟要是说出来,怕大哥笑不出来。”

    继之道“不管笑不笑,你说出来便是。”

    于是我道“我只是想起来,咱们本是同窗的情谊,这下,不止同窗,还同床了哈哈”

    说完我觉得实在好笑,又笑了几声,继之果然不笑,古怪地看着我,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同窗到同床,这不表示咱们感情深吗”

    我点点说是,掀了被子躺进去,继之顺势往里挪了挪,还问我,“挤不挤好睡吗觉得冷吗”

    出门在外,继之是除了母亲之外第二个对我嘘寒问暖的人,自然是一阵感动。

    我说“我不冷,也不挤,就怕大哥觉得不舒服。”

    继之反问我“我能有什么不舒服的”

    我便笑道“我怕大哥在家让温香软玉暖被窝惯了,这时给别人暖被窝,会有些转不过来。”

    “温香暖玉没有,面如冠玉的到是有一个。”

    继之悠悠说完,我只笑了笑,当他说笑,他长我十年,想是早已经成家了的。

    这时候船上的人差不多都睡了,耳边能听到下头流水潺潺的声音,偶尔有鸥雁划过江面,发出几声戛长的悲鸣。

    我们也没了睡意,便闲聊起来,说到方才那个打小妾的男人,我奇道“那个男的面色青黑,长得叫一个狰狞可怕,那个小妾怎么会跟了他真是瞎了眼”

    继之哼了一声,说不过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罢了。

    我便问这话从何说起,你认识这人不曾继之将两手枕在脑后,悠悠跟我说起了他发这话的原因。

    原来这事情的背后,还有好一番来龙去脉。

    作者有话要说  攻略第一步,同窗到同床。

    、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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