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疑,想了想还是没胆子讨论领导的私事,只能道:“……这个是秦总的私事,您还是自己问秦总比较好。”
然而说是等十分钟,秦隐晚了二十分钟才到。
江时的衣服已经换好了,正窝在办公椅里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秦隐一身寒气地靠近,见到他面色才缓和。
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心意相通,江时挑选的西装与秦隐身上穿的颜色款式都极其相近,乍然一看,特别像情侣装。
秦隐嗓音微哑,目光深邃泛黑:“抱歉,让你等了。”
江时觉得他家秦美人儿很不对劲,看着就想让人抱一抱,也就舍不得再跟他闹脾气了。
秦隐抬手将江时衣领上的扣子解掉了两颗,两个人贴的很近,江时在他身上闻到了浅浅百合花香。
戒指碰到银链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江时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取自己颈间的项链。
戒指早就被他的体温捂的温热,对比起来他的手就要凉多了。
江时眨了眨眼,秦隐抓着他的手给他戴上。
跟秦隐手上戒指一模一样的款式,戴在他手上大小正合适。
江时低垂着眸,看着指间的戒指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他:“你终于爱上我了吗?”
嗓音冷冷淡淡,如果不是泄露了一丝颤音,秦隐几乎以为他毫不在意。
秦隐摸摸他的脸,两个人对视,江时觉得他似乎有话想说,可是他最终只是看了自己一会儿,什么都没说。
晚上七点,景苑。
秦家枝系庞大,年轻一辈更是出尽了佼佼者,位及各个领域,是江城公认的显赫贵族。
秦老爷子的寿宴办的自然相当隆重,聚集了不少社会名流和权贵人士。
秦隐在前十几年都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这一年才活跃在人前,又是老爷子重病关头,秦家内外皆传他是老爷子钦定的继承人。
他们俩一进场,自然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秦隐搂着江时的腰,不冷不热地同每一个过来套近乎攀关系的人周旋,一杯杯的酒递到了眼前,秦隐来者不拒,一一饮尽。
江时差不多也能猜到,不重要的人不敢灌他酒,重要的人他拒绝不了。
江时数着他喝了五六杯,突然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痒。
拦住路过的服务生要了一杯酒,江时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秦隐挡在了身后:“我替他喝。”
男人客客气气地道:“江先生。”
秦隐蹙眉:“江小时。”
江时看他一眼,语气不怎么好:“你闭嘴。”说完,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三个人又简单聊了几句,男人知味识趣,礼貌地道:“不好意思,失陪。”
秦隐和江时找了一个偏僻的露台,远离嘈杂的人群和灯光,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秦隐低着头亲了亲他的嘴角,果香混杂着酒味,成功盖过了他身上的百合花香。
江时还是一脸不开心,直白地不能再直白:“我不喜欢这里。”
秦隐轻轻抱着他,有低笑从喉咙滚过,“我也不喜欢。”
有人敲了敲玻璃,一个管家装扮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恭敬道:“六少爷,老爷子想见你。”
秦隐面色微变,却又好像只是一瞬间。
江时抬步想跟上,却被人伸手拦住:“江先生请留步。”
秦隐回头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江时凉凉一笑,看着斯文秀气,浑身气场却是散发出拒人于千里的冰冷。
“好,我等你。”
书房。
秦隐在桌前站定:“爷爷。”
“混账东西,”老爷子扶着书桌,一根拐棍敲得震天响,“你自己说,你二叔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秦家二叔最近官司缠身,今日就连老爷子的寿宴都未出席,不少人都收到了风声。
秦隐微微一笑,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爷爷您在说什么呢?”
老爷子勃然大怒:“你敢说不是你?”
秦家这两个月大小麻烦不断,或跟钱相关,或跟人命相关。
其中九成以上,都是出自秦隐的手笔。
“您不是早就料到了么?”
秦隐冷冷一笑,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终于撕开了伪善的面孔。
他不疾不徐地问:“逼我回家,让我掌权,您现在后悔了吗?”
一个茶杯砸过来,秦隐不闪不避,任由杯沿在他额头上砸出一个红印,茶水茶叶溅了满身。
看这气势,不过是苟延残喘。
“我在半年前就告诉过您,您会后悔的,”秦隐却犹嫌不够,气定神闲地添柴加火,“生气有什么用,这才刚刚开始。”
老爷子随手抓起烟灰缸扔了过去,苍老的声音,藏匿滔天的怒火和惊慌:“滚。”
秦隐不紧不慢地出了书房,转身去楼上客房换衣服。
露台,江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手机突然一震。
X:大佬,今天的小X有资格跟您说话了么QAQ
江时面色不愉,却也正愁没有人陪他打发时间。
JS:有事说事。
X: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方便接电话吗?
X:是你家小妖姬不在身边的那种方便。
江时马上猜到是什么了,直接按了几个数字拨了出去。
X惊喜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我就知道大佬你一定有我的手机号。”
江时懒得陪他插科打诨,开门见山:“查到了什么?”
“他母亲与秦父在大学时期自由恋爱,谈了三年,谁知道秦父瞒着她先跟唐家联了姻,他母亲知道真相后怀着身孕躲到了乡下。”
“他是在T市辖属的小县城出生,直到七岁左右,秦家六少爷失足溺亡,秦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他抢了回去,才让他顶着秦家六少爷的名字活了下来。”
长灯下,寒意料峭,有什么东西无形地揪扯着他的心脏,只要轻轻一跳动,就疼得厉害。
江时想,那时候他才七岁,就已经被逼得只有顶替另一个人才能活下去。
江时沉了沉声:“他的母亲是谁?”
X动手去翻资料:“等一下我看看。”
陡然想起谢容浩一直叫着他宋哥,江时福至心灵:“姓宋?”
X的视线终于捕捉到了一个人名,他惊了一下:“诶,你怎么知道的?”
江时抿着唇角,不欲多说,只问:“叫什么?”
“宋舒妤,死于意外车祸,死亡时间……”X一愣,抬头看向桌上的台历,“就是十六年前的今天。”
江时呼吸一窒,整个人如坠冰窖,恍惚间他好像又闻到了那一阵百合花香,跟秦隐身上的一模一样。
江时哽了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在七岁以前,叫什么?”
“这个就查不到了,宋……女士当时一个人带着孩子,根本上不了户口,小名应该是有的,但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那些见不得人的陈年旧事,已经随着时光埋在了地底下,旁人早就无从得知了。
“你可以试着问问你家小妖姬,”X想的很简单,“他当时七岁,应该早就记事了。”
然而开什么玩笑呢。
江时根本舍不得去碰他的伤疤,那些被他藏的很好的丑陋真相,即使鲜血淋漓,只要他不说,江时也愿意当做不知道。
所以他宁愿多花一点时间自己查。
露台一片寂静,江时定定地看着不远处树影婆娑,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能确定吗?他母亲的那场车祸,真的是意外?”
X:“……啊?”
不是吧,豪门恩怨争斗都是这么可怕的吗?
X没有经历过复杂的原生家庭环境,所以吊儿郎当混不吝,一看就是正常家里养出来的孩子,所以看什么都简单。
不像江时,从深沟沼泽爬出来的可怕怪物,他信奉的是人姓本恶,甚至早就习惯了以最恶毒的思想去揣测每一个人。
X在那边试探:“……我再查查?”
江时还没开口,身后突然传来响声,“时哥?”一听是谢容浩的声音。
江时挂了电话转身,谢容浩正好从明亮的地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亦步亦趋的陆闫。
江时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除了漆黑的眸子还微微泛着冷光,几乎看不到情绪曾大幅起伏的踪影了。
秦隐跟他本来就是发小,能在这儿碰到他还真没什么好意外。
江时笑笑:“我躲这儿都能被你抓到。”
谢容浩嘿嘿笑了两声:“宋哥刚给我发了信息,怕你一个人待着无聊,让我过来陪你。”
江时低低懒懒地嗯了一声,视线越过他落在了陆闫身上:“有烟吗?”
陆闫面露难色,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道:“……有。”
说完,谢容浩就见自家宝贝儿从兜里摸出一个烟盒,给江时递了一根烟。
谢容浩不可置信:“不对啊,你不是说在戒烟了吗?”
“……”陆闫别开眼,做最后无谓的挣扎,“我就闻闻,不吸。”
不过短短几分钟,谢容浩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几次。
谢容浩惊呆:“……你真当我傻?”
还就闻闻,这跟渣男语录“我就蹭蹭不进去”有什么区别?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江时适时地出声:“抱歉,我不知道你不能抽烟。”
听听他这轻飘飘的语气,还真没听出有半分歉疚的意思。
谢容浩看着江时熟练的点烟姿势,愣了好久。
眼前这个人看着比他还小还乖,突然一变还真挺有点不习惯。
江时吐了一个烟圈儿,才叫他:“谢哥。”
“嗯?”
江时缓缓一笑,状若无意道:“有件事挺好奇的,一直都没找到机会问你,你为什么叫他宋哥?”
“他让我叫的啊,他以前特别不喜欢别人叫他秦隐,刚开始的时候我老记不住,一叫错他就生气,我俩小时候没少因为这个打过架,慢慢的就叫习惯了。”
江时:“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吗?”
“不知道,”谢容浩寻思着,“可能是嫌这个名字不好听?”
江时扯了扯嘴角,明晃晃地嫌弃:“……我就知道,问你也白问。”
谢容浩撇了撇嘴:“你不知道,我宋哥以前脾气可好可懂事了,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你懂吧?”
“但是有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天天嚷嚷着想改名,提一次被秦叔叔打一次,后来就不敢提了。”
谢容浩在认识他的时候,对方已经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小王子。
明明小脸稚嫩,行为姿态摆的却像一个小大人,说话做事一板一眼,进退有礼。
独独有一点,他像是极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这是谢容浩年少时光的记忆里,对方唯一表现出来的叛逆。
起初,他总是在别人跟他说话的时候认真纠正每一个人,说他不叫秦隐。
他甚至执拗地一笔一画地在自己习字本的封面、小试卷上工工整整地写下另一个名字。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肯耐下心来认真听他说,所有人都在叫他,六少爷。
后来,他就没再说了。
江时的嗓音突然哑了几分:“他说他叫什么?”
“啊?”
江时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他想把名字改成什么?”
“宋灼,”谢容浩耸了耸肩,“你说这也不能怪秦叔叔吧,连姓都改了,秦家肯答应才怪。”
去你妈的秦家。
江时想,他一定是希望谢容浩能替他记得,不然,这世上就没有人知道还有过宋灼这个人了。
秦隐换了一身衣服才下楼,楼梯下到一半正好碰到准备回房休息的贵妇人。
隔着两三层台阶,秦隐停了下来:“秦夫人。”
秦隐叫了她十六年的妈,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秦夫人。
比起老爷子的怒不可遏,她的声音更显平和,听不出喜怒:“你终于舍得跟我们撕破脸了。”
秦隐平静地回视:“如果早知道。”
他只说了五个字,却在那一瞬间,她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不再无懈可击。
秦夫人神情恍惚,她喃喃:“怪不得……”
秦隐轻轻一嗤,径直越过她下了楼。
露台,三个人正聚在一起玩手游,谢容浩最先看到他,叫了一声:“宋哥。”
秦隐拍了拍他的肩:“谢了。”
就是这么巧,正好一局结束,秦隐看着江时收了手机,笑了一下:“江小时,我们回家。”
江时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秦隐面色镇定,他在下来之前已经拿镜子看过,砸出来的红印消得差不多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被他这么一盯,就,还是紧张。
“江小时?”
许久,江时倏地一笑:“好,回家。”
秦隐第二天就收到了老爷子病危的消息。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只道:“吊着一口气也要救回来。”
死亡是上帝给予有罪之人的最大的慈悲,秦隐从不信上帝,也觉得那个人不配。
这是他唯一一次孝心,他从半年前终于得知母亲的死亡真相就下定了决心,他会把整个秦家送给老爷子当陪葬品。
十月二十五日,距离全球预选赛只剩最后两周。
Nemo趁着训练休息的间隙给江时打了一个电话。
“少爷,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江时想了一下:“再等等。”
他不确定秦隐打算怎么处置秦家,江时有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