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卢修斯一直听到别人把这两个名字毫无必要地联系在一起,他拒绝相信这一切,把那些都归咎于没有侦探天赋的人的胡编乱造…………但那可怕的一切都是真的,就连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传说也是真的。
所有的记忆都准确地嵌合在了一起,与他原先残留的记忆浑然一体。他的大脑终于完整了,他没有再记不起一个人的惶恐感觉了——但是另一种碎裂的感觉却从身体的底部升了起来,他的身体像是开裂的玻璃一样被撕扯,巨大的裂缝一直延伸到了头顶。总而言之,在对待这个黑发男人的过程中,他好像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的事情。十年前那个初夏的夜晚,他亲手将自己的灵魂伴侣送上了断头台。十年后,他又几乎是刻意地遗忘了这个,独自承担了一切痛苦默默护卫着他的男人。
他没有资格再去面对西弗勒斯了,而他竟然还对保罗耍花招,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讽刺,挖苦,逼迫保罗马上离开这座别墅?只因为他怀疑保罗试图勾引哈利?哈利说得对,他是个混账,哪怕把整个马尔福庄园捧在银盘里,他也没法厚着脸皮对西弗勒斯说抱歉。他只应该像那个晚上一样,跪下来求保罗给自己一个阿瓦达索命——很快,卢修斯停止了无意义的叫喊,摊开四肢,像被肢解一样瘫软在无尽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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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稍许温柔的阳光,把金发男人唤醒了。
感觉已经恢复清晰。他翻了个身,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卧室里,身上盖着暖和的羽绒被,但是至少有一半的身体露在外面。
梦境完全消失了。
那个梦做了肯定不止一个晚上,卢修斯提醒着自己。他嗅到了什么——他使劲吸了吸鼻子,身边萦绕着具有镇静作用的薰衣草、桉叶和甘菊的香气。他转动脖子,发现它来自床头柜上,一个敞开的小药瓶里。
非常麻瓜风格的调配。
被褥十分凌乱,还有被刻画过的痕迹,卢修斯可以想象之前他是怎样在这里翻滚,扭动和抓挠。他又躺了一会儿,四周过分的安静,提示着他某些应该想到的线索。
卢修斯无力地打了个响指,心想这样总有人回答他。
“嘭”,忠诚的家养小精灵准确出现了。
“这房子里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主人。”
果然不出所料——“哈利?波特在哪里?”
“主人,哈利主人在这里守了您两天,然后离开了。”
是么?这么说哈利还惦记着他……卢修斯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另一位客人呢?”
“更早以前就走了。”家养小精灵回答说。
西弗勒斯,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卢修斯闭上眼睛。哈利要是离开他太久,肯定能被循着魔力波动找到,但是西弗勒斯如果不打算被他撞见,他绝对是没有办法的……他只能无奈地叹息。
他不能怪保罗,是他自己逼他走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卢修斯打起精神,侧过头,用眼神指示着床头柜上的药水。
“您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们两个把您送上来,然后就在炼制间里做魔药…………后来他们谈了很久的话,好像还吵了一场,最后史密斯先生对哈利主人用了昏睡咒,把他送回了卧室。第二天天一亮,史密斯先生就自己离开了。”
他们吵了一场?卢修斯莫名觉得心下一紧。
“他们有说过去哪里吗?”
“他们俩谁也没有说。”这只小精灵很淡定地回答,难得没有用头撞地板。
哈利和西弗勒斯不是一起走的。
根据那个诡异的梦,他还以为哈利会像离开英国的时候那样,带上西弗勒斯呢。事情闹到了这份上,卢修斯也许还宁愿他们是一同离开。在马尔福家主的眼里,哈利?波特始终是那个只会闯祸的救世主,西弗勒斯至少能够控制住他。
但他们没有。看样子,这一次他们真的是要各奔东西了。
☆、度日如年
黑夜再一次降临乡村别墅。
风吹过树梢上的新芽,温度已经不那么寒冷,开始上涨的湖水拍打着长出水草和青苔的泥土,投影的月光渐渐地朦胧地升到天顶,这应该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但在这座别墅里唯一有人使用的那间卧室,厚厚的窗帘都拉得不能再紧,一点光线也不允许进入打扰主人的睡眠。精致的床头柜上很不协调地丢着一个倾倒的空酒瓶,有几滴火焰威士忌沾染了床单。重重倒在床上的金发男人还没顾得上给自己拉过被子,就陷入了另一个梦境。
“西弗……”
卢修斯闭上眼睛,习惯性地喊,声音满含着温柔和悲伤。最近,这个名叫西弗勒斯的家伙占据了他所有的梦境——是梦境抑或幻境,他不太能分辨清楚。但他的举止越来越像一个木偶了。他伸直手臂,僵直地抬起腿,一次又一次,似乎在艰难地行进着。
眼前是一片开满白玫瑰的花田,西弗勒斯就在那里,但他永远抓不到他。
卢修斯大声叫喊,绝望地呼喊。任凭他怎样呼唤,温柔的,尖锐的,严厉的,娇惯的,撕心裂肺的,那个身着黑袍的男人都只是安静地悬浮在花田中央,被无边无际的白玫瑰保护着,带着沉睡般的微笑,可是从不回应。
西弗勒斯一次也没有睁开眼睛。卢修斯痴望着那个方向,试图走过去,向那个男人伸出手,把他拥在怀里,狠狠地吻他,把他的头放进颈窝,抚摸他光滑的黑发——但不知为什么,他却从来不能接触到那个男人,一个指头也不能,哪怕手指底下只是完全冰冷的肌肤,就像在尖叫棚屋的石棺里…………不…………那里是一片温暖。他能清楚地再一次看见那张瘦削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红晕,嘴角慢慢勾起,令他真切地知道那人仅仅是睡着了。他要走过去,西弗会醒的,这很容易,只需要他低下头轻轻一吻——但他甚至不能通过白玫瑰的花田。魔法玫瑰的尖刺在一致抗拒他,只要他往前迈步,那些刺就会一下子伸长好几倍,狠狠地戳着他的腿,戳破他的长袍,戳进他的皮肉。
它们不允许他接近他。它们晃动着,在他前面交织成一片乱糟糟的网,布满了尖刺,拒绝让他再向前走。
“走开,你这个混账,反正你已经把他忘记得一点痕迹都不剩了。”
它们齐声说,用白色的,有荧光的字迹显示着它们的愤怒——所有的玫瑰都摆出了带有锯齿的叶片,一道一道割着他的长袍,撕破他的手。
卢修斯没法拨开它们,即使施放咒语也不顶用。不管用什么咒语,白玫瑰们还是一层层地围拢过来,一点一点地让他退出了这片花田。他终于被它们赶了出去。回头看的时候,那个黑发的男人依然漂浮在那里,银蓝色的雾气沉降下来,抚摸般地浸染着西弗勒斯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极致的美丽。
到了这时候,卢修斯也许会醒来,也许不会。总之,一整夜,这样的梦境都在循环往复,只要卢修斯闭上眼,就没有一分钟的停歇。他相信自己多半的时间都处在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但他分不清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在他确定自己清醒的时候,他通常会发现自己的手指握成一个圈,套在下部某个棍状的物体上,而那东西竟然是直立和灼热的。它想要释放,它在激烈地叫嚣——但是每一次,都在华丽的喷射马上就要蓬勃而出之前,突然停滞了。
剧烈喘气。之后卢修斯会睁大眼睛,好像这样就能穿过卧室空无一物的空气,看到他所没有察觉的一切,然而周围仅仅是一片黑暗。
这种持续不断的梦境只有在白天才能好转。已经一周过去了,西弗勒斯和哈利都音信全无。
连一封账单都没有——卢修斯只要能够起床,每天都守在窗前等待着,盼望哪怕有一封也好——但是从来没有猫头鹰光临这里。哈利这一次没有动用马尔福家的任何存款。这里不是英国魔法部,卢修斯在这等穷乡僻壤没有任何秘密管道可用,甚至对周围的环境都未必熟悉。铂金贵族发现,失去了这些管道,他并不能比别人提前得到更多的信息。
在最初的时候,他就去过了克鲁姆公司的总部,但哈利不在那里——德拉科表示他也没有得到哈利的消息,更不用说西弗勒斯了。
卢修斯只能一个人回到别墅,打发漫长寂寞的等待日子,等待线索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