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禹哲记得那是汪家的管家。
“少爷,您回来了。”李管家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汪东城欠了欠身。
汪东城点了点头。
唐禹哲察觉到气氛有点紧张,连忙找借口回避,“呃我先把行里拿回房间。”
身后传来汪东城的声音,“他们什么时候到”
“回少爷,计划被推迟了。”
到底在说什么
当唐禹哲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了李管家。眼看李管家弯腰搬起两大纸箱,唐禹禹连忙走过去,接过手。
“让我帮您吧。”要他一个年轻人看着老人家搬重物,感觉怪怪的。
李管家似乎愣了愣,然后轻声说了一声“谢谢”。
“要搬到哪里”唐禹哲回过头问。
“少爷的房间。”
唉,原来是那个人的。
隐约间箱子里溢出一股熟悉的气味。
耳边突然响起李管家的声音,“唐先生,喜欢吃巧克力吧”
、第七十章 傻瓜
“唐先生,喜欢吃巧克力吧”
把箱子放到特定的地方,唐禹哲直起腰,带着疑惑,“喜欢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他的脸上写着“我最喜欢巧克力”几个字
管家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开口了,“我每年都会从芬兰带一些原地生产的巧克力回来,因为是限量发售的,所以必须在特定的日子里去订购”
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从少爷小学开始一直到现在。少爷非常讨厌甜食,却要求持续着这样的做法。拿回来的巧克,少年每次出去都会带在身上”管家的平静视线却像针一样刺痛着唐禹哲的眼睛。
他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
“大部份时间那巧克力都会原封不动地留在换洗衣服的口袋里。在夏天的时候,甚至会融化在口袋里,所以我每次都会很头痛”
“为什么”唐禹哲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讨厌甜食的少爷为什么要把巧克力带在身上唐先生你能告诉我吗”管家注视着唐禹哲的目光里带着年长者所特有的深邃。
“抱、抱歉我要离开一下”
看着唐禹哲不堪灵敏却又仓促的身影,李管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呢
他终生未娶,所以没有孩子。对他来说,少爷就像亲生骨肉一样。他一直以优秀的少爷为傲。
然而,在十三岁那年,全都变了。原本早熟的少爷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不近人情。处事的方式,冷酷辛辣。急速地成长起来,就好像在消耗以后的生命一样。
长时间的失眠后,夫人不得不安排少爷去接受心理治疗。
他确信,有一个影子被深埋在少爷的心里。直到见到了这个男人,他终于知道那个影子的原型。
对他来说,当然希望亲生骨肉一般的少爷能够得到幸福。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结婚,然后为汪家继承香火。
然而,他更不希望看到那个绝望的少爷。那样的少爷太可怜了。
只是,当他们回来之后到底会怎样呢
唐禹哲拖着那条钝挫的右腿,急速地向着那个人的所在地前进。
带着潮湿的空气划过脸颊,过往的记忆就像掠过眼前的胶片,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还很小的少年抬了抬下巴,脸上带着施舍似的神情。给你的。
长大了一点的少年把紧握着手伸到他的面前,脸上带着别扭的表情,别人送的,不要就把它丢掉。
更接近记忆的那张脸不自然地拿过他手中的巧克力,就当是回礼。
骗人。
所有的厌恶,不以为然,原来都只是他的伪装。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的身上就带着巧克力的味道。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那个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傻瓜
傻瓜。
就那样,口中的傻瓜就那样不期然地出现在唐禹哲模糊的视线里,带着愕然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事”
眼睛灼得生痛,急速起伏着的呼吸没有办法平顺下来,唐禹哲只能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傻瓜”
、 第七十一章 磨合
“傻瓜”
在汪东城还没有反应过来,唐禹哲脸上带着愠怒就像旋风一样扑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手,在他的腹部落下重重的拳头,带来结结实实的痛楚。
闷哼了一声,汪东城正要抬头,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唐禹哲伸出双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衣服,额头紧紧地抵在他的左肩上,以致看不清他的表情。
“发生了什麽事”汪东城想要拉开死拽住他不放的人。
他愿意主动接近他,他当然开心,只是情况看起来并不单纯。
然而唐禹哲却毫不妥协地死赖在汪东城的身上,不愿离开。“不要我不要让你看到我现在的脸”
感觉到左肩上传来的湿意,汪东城愣了愣。
“你哭了”
“才没有你这个混蛋诈骗集团大骗子流氓笨蛋为什麽要骗我”唐禹哲沙哑的声音自左胸处传了过来。
“什麽”
“明明就讨厌甜食,为什麽还要把巧克力带在身上明明就是特意带在身上的,为什麽却要说是别人送的明明在意得要死,为什麽还要露出施舍的表情”唐禹哲霍然抬起来的脸上,那双眼微微泛着水气。
“”汪东城沉默着,缓缓地抬起手按上那双泛红的眼。
“你说话”每次都是这样就是因为他什麽都不说,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对不起。”
“为什麽要说对不起你不是东少吗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汪东城为什麽要说对不起为什麽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唐禹哲激动地拉扯着汪东城的衣物。
汪东城闭了闭眼,伸出双臂把唐禹哲囚禁在怀里。
“遇到你之後,就不再是了。”
“傻瓜。”唐禹哲轻轻地合上双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篮球场接到那通电话开始,汪东城的脸上就隐约透露着不安。
跟汪东城一起吃过了管家准备的晚餐後,汪东城就神色紧张地出去了,而唐禹哲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呆着。
他的生活一直很有规律,该做什麽的时候,就做什麽。
洗了澡,躺在床上翻了一会儿杂志,正准备睡觉,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把手里的杂志放,唐禹哲吸着室内拖鞋去开门,却发现穿着睡衣的汪东城正站在门外。
“有什麽事吗”傍晚出去後,就没有见过他了,是刚刚才回来的吗
“今晚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睡”
“吓”唐禹哲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情我发现你在旁边,我可以睡得很好。”虽然一开始有一点狂躁,可是只要把那样的火苗压了下去,那一晚就会睡得很好,不会在那个梦里惊醒,也不会失眠。那两个晚上都是那样,而他後知後觉地才发现。
看见唐禹哲没有回应,汪东城低了低头,“那算了。”
“等一下”
汪东城回过头,修长的手指拉住他的衣袖,脸上带着涩色,“你进来吧。”
看见汪东城神色疲惫的脸,唐禹哲一阵於心不忍,微微侧过身,把他让了进来。他似乎很不安。
他说他保证不会对他做任何事情他能对他做什麽事情
汪东城踱到床边,看着愣站在一门口的唐禹哲,开口,“你还不睡吗
看着汪东城坦然的态度,唐禹哲只能假装不在意地在床边坐下来。
到底怎麽了一旦知道了汪东城对自己的感情,反而在意起来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看着汪东城在床上坐下来的动作,唐禹哲像是受惊吓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啊那个你要不要喝茶”
、 第七十二章 家人
“啊那个你要不要喝茶”
“你确定晚上要喝茶”汪东城微微锁着眉头,带着疑惑。
“呃哈哈我开玩笑的。”唐禹哲只能乾笑了两声。“睡吧。”
真想抽死自己算了。
在床的一侧躺下来後,立刻感觉到汪东城在另一侧躺下来的重量。
“那我关灯了。”在唐禹哲按下开关的那一刻,房间立刻昏暗下来。
在那样的环境里,唐禹哲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急速跳跃的声音,那就好像不是自己的。
就算他再怎麽无知,他也知道一个男人总会对自己有兴趣的人抱着欲望就算没有兴趣,有的时候也会控制不住他就试过每个月总会有个固定的日子需要舒解一下所以说,汪东城也对他抱着那样的欲望
天啊他不是知道的吗他手受伤那次,他帮他洗澡的时候就升旗了可是,昨天一起睡也没有事啊
所以说,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就在唐禹哲纠结着那些有的没的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俱温热的躯体贴上了他的后背,带着灼人的体温。
唐禹哲身体顿时僵硬住了,“你”
“我发誓什么都不会做。”
黑暗中,汪东城灼人的鼻息喷在他脖子上的皮肤上,带来一阵战律。
唐禹哲咬了咬唇,“嗯。”
语毕,那双修长的手臂越过他的腰,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渐渐地收紧。
似乎得寸进尺了。
可是,好温暖。
小时候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记忆里,妈妈似乎很喜欢这样抱着他睡,小小的他窝在爸爸和妈妈的中间。那时候的他,是最幸福的。
“好像妈妈的感觉。”话不自觉地说出了口。
闻言,身后的人似乎愣了愣。
“她现在在哪里”
“和爸爸在一起”相信是如此。
“家人对你很重要”黑暗中,汪东城的话语里莫名地染上了沉重。
“你应该从来都知道的”不是吗
“”汪东城沉默着。
他知道的,从来都知道的。十八岁那年,唐禹哲那深入骨髓的恨意,直到现在回忆起,他都带着恐慌。
“家人”对唐禹哲来说,就是一切。
如果
如果。
“如果我可以给你一个家”黑暗中,汪东城凝视着那个人形状美好的耳廓,迟疑着,害怕等到的只是那个人毫不留情的拒绝。
那个人沉默着。
夜,静得有些诡异。清冷的月光投射进来,可以隐约地看到房间的轮廓。
汪东城闭上双眼。
唐禹哲带着卑微的声音自黑暗中响了起来,“那你愿意当我的家人吗不是朋友,不是恋人,而是家人我可能没办法像恋人那样爱你可是如果你愿意当我的家人”
他也知道这样的自己很卑鄙,为了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而利用了汪东城如果他能够更卑鄙,可以欺骗汪东城说,他可以爱上他的,以恋人的方式。
可是他做不到。他没有办法欺骗汪东城。他不想在不经意之间,伤害这个人。
“就算这样也没有关系我愿意做你的家人,永不离弃。”唯一的不离不弃的家人。
汪东城微微侧过脸,月光下印上那个人白皙的额头,起誓。
、第七十三章 不安
带着热量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到脸上,唐禹哲带着些微不适地睁开双眼。
毫天预警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褐色的眼睛,那双眼里倒映着惊讶的自己,唐禹哲不由得一阵心悸。
“早、早安,东少。”
“早安。”近在咫尺的性感薄唇开合着,然后慢慢地靠近他,慢到可以让他轻易避开的速度,然而唐禹哲只是微微地垂下了眼帘。
太狡猾了。
明明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在嘴唇透薄的肌肤上留下了灼人的热度。
“东少我、我还没洗脸”唐禹哲带着涩然地捂着嘴唇向后退,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
太近了明明昨晚他是背对着他睡的,怎么一觉醒来成了这样的姿势
“没关系这是家人间早上打招呼的方式。还有叫我大东。”汪东城面不改色地轻轻梳理着唐禹哲有点凌乱的黑发。
“可是,东少”家人间真的是这样打招呼的吗记忆中,妈妈的确在早上亲过他可是,还是感觉怪怪的不过是他自己说要做家人的
“大东。叫我大东。”汪东城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大、大东。”叫了十几年的称呼,却要自己突然改口,还真的有点别扭。唐禹哲涩然地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