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先要管住男人的胃。这句话用在儿子身上同样也适用。
张雅琳本来就有一手好厨艺,再加上每天挖空心思地为儿子做各种美食,张云翔这个恋父的伪正太怎么可能不给父亲面子呢?
所以,张云翔每次进食都表现出胃口大开、十分尽兴的样子,张雅琳也常常为此自鸣得意。
可是,最近儿子叛逆心理开始逐渐显露,不仅放学后经常不着家,还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了游泳。
南方人大多会水,s县的孩子们也几乎是在清江河边泡大的。
每年一到夏天,下至二三岁孩童,上至七八十岁老人,总是成群结队地前往清江河边凫水嬉戏,消遣游玩。
张雅琳并不反对儿子平时到河边游泳,毕竟这也是锻炼身体的一个不错的方式,只是,会水并不是代表在水下就无敌,s县每年有人溺水而亡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每次儿子去游泳,张雅琳都是提心吊胆,尽量跟在儿子身边,拿着救生衣和游泳圈,为儿子的安全保驾护航。
而最近s县暴雨频发,清江也开始变得十分危险,他知道许多叛逆期的男孩子为了证明自己的胆量,明知道洪水时刻可能暴发,还故意以身犯险,在河流较为平静的时段去河里玩耍。
在他看来,儿子最近就是那些轻视生命的“坏男孩”中的一员。
他处心积虑地想要重新掌握儿子每日的行踪,甚至还曾想过监视跟踪儿子,可是想想儿子从小就早熟,万一引起儿子的反感,到时候弄巧成拙,岂不是适得其反?
于是张雅琳只能每天在家痛苦地煎熬着,等周日儿子放学不回家再去和儿子的老师或同学打探情况,周末就找儿子的朋友和伙伴打听儿子的下落。
在家里苦哈哈地等了不过十五分钟,张雅琳就被自己的各种关于儿子遇险的想象吓得六神无主。
不顾李维义的劝说,他急急忙忙地冲到隔壁,问了一下跟儿子同班的韦家宝,果然和昨天一样,只说他又往茶场去了。
想到儿子又在“走钢丝”,张雅琳心里急得直想掉泪,认命地开出小电车,快速地驶向通往明山茶场的道路。
明山茶场是国营茶场,建于清江发源地明山山脉靠近县城北部的山峰脚下,清江上游河段正好穿过那里,在一处落差较大的地方形成了河宽流长的大型天然游泳池,而游泳池到清江源头的很长一部分河段,则是游泳爱好者们的天堂。
进茶场的公路只有一条,离家里也不远,张雅琳很快就拐了上去,花了七分钟,他就到达了明山脚下的茶场。
在车辆保管处放好电车,张雅琳开始沿着游泳池往河流上游方向寻找儿子的身影。
其实今天游泳的人并不多。
昨天下午刚下了场大暴雨,现在河水虽不浑浊但也明显上涨,而且流速有所加快。根据张雅琳的经验,今明两天甚至还有可能会暴发山洪。
昨天明明已经严厉警告过儿子了,他还存心跟自己唱反调,张雅琳痛得心力交瘁。
“南瓜!你知道张云翔在哪里吗?”沿河向上找了十几分钟,还没找到儿子,张雅琳正倍感绝望,突然间瞥见儿子平时玩得较好的一个伙伴,连忙奔向前,大声喊道。
对方被惊了一跳,见是同伴的家长,马上乖乖回答“他在第三跳台那里!”
“什么?那么远?前阵子人家岸边的烧烤摊都被洪水冲走了,你们怎么就不长教训呢?”张雅琳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一面呵斥南瓜早点回家,一面急匆匆地继续向河流上游赶去。
“跳台”是清江流过的山体下方天然形成的类似跳台的巨大岩石,第三跳台因为是茶场往里第三块巨岩,故得此名。
从第一跳台开始,前进的沙石小路和鹅卵石形成的小道已经没有了,若不愿直接不停顿地游泳前进,就只能攀岩附壁,或者游一段就在河道里突出的大小岩石上休憩,休息够了再继续前行。
张雅琳出门时过于着急,根本没有考虑到可能需要游泳,身上穿着紧身的衬衫和牛仔裤。
不过好在他每年夏天都经常随朋友到清江游泳,游泳经验颇为丰富,不间歇地游个二十分钟也不成问题。
他飞快地脱掉鞋袜,慢慢地沾了河水泼到身上,使劲地搓遍全身。
等到全身shi透,张雅琳急忙穿上鞋袜,系紧鞋带,浸入水中。
他活动了一会儿筋骨,便潜入水里,飞快地逆流而上。
没办法,他最擅长的就是潜泳,现在担心儿子,也只能拼了老命地憋着气潜游过去找儿子了。
时间变得很漫长,但似乎又很快。
专心致志游泳的张雅琳不知道自己中途换了几次气,只知道当自己最后一次露出头,立上一处水位较浅的水域的时候,就看见只穿着一条青色短裤的儿子,孤零零地站在高达三米的黄色岩石上,双腿一蹬,整个人向下一跃,顺便在空中翻了个圈,很快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他这阵子心里堆积的委屈和怒火一下子就全部爆发了出来。
滚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模糊了眼前的风景,他垂头看着奔腾不息的水流,分不清这汹涌澎湃的波涛,到底是真实的河水,还是他的眼泪?
“不要哭了!”一双修长白皙的双手附上通红的双眼,张雅琳心里的恐惧和迷茫,依旧像明山的泉水一样不停地流泻出来,根本无法停止。
“你不是翅膀硬了想单飞了吗?还管我这个糟老头子做什么?”张雅琳哽咽了几下,对着张云翔生气地大吼。
“乖,不要哭了!”张云翔心里疼得不能自抑,他后悔了,他不该为了平复自己越见失控的欲望而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疯狂地发泄,他不该只顾着自己肆意而忽略了张雅琳的心情。
他小心地揽住张雅琳的肩膀,轻轻地帮他擦拭着眼泪,只觉得看到他流泪比割自己的rou还要痛苦千万倍。
“滚!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张雅琳见他总算理睬自己,不再对自己刻意无视,思及这些天的惊惧烦忧,不由又是怒火中烧,一面用力地拍打张云翔的肩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一面失态地对着他咆哮怒吼。
张云翔自知理亏,不敢为自己辩驳,只能紧紧地搂住他,不住地轻声安慰。
“昨天我告诉你刚下暴雨不要到河边游泳,你还故意跑到这儿来,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不喜欢我说教你,也不要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啊!”张雅琳越想越觉得崩溃,气势汹汹地瞪着他“我是你爸爸,难道你还有什么心事是不能跟我说的吗,非要整天可着劲儿地折腾自己?”
张云翔被说得哑口无言、满心羞愧,正待说些道歉服软的话,张雅琳突然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大喊“快,洪水快来了!马上爬到山上去!”
张云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雅琳用力地拖拽着往陡峭的岩壁上攀去。
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
他随着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张雅琳,急忙地抓住岩壁上的各种灌木野草的jg杆,飞快地在将近七十五度的斜坡上努力地爬着,没有植物的地方,直接用双手大力扒着突出的石块或凸显的泥土,仿佛壁虎一般,轻盈迅捷,全速地向上!向上!
等到爬到山顶,两人皆已是气喘如牛,双手擦伤严重,而张云翔更是因为没穿鞋子、衣服,脚部和身上其他部位也轻微地受了伤。
他飞快地低头一看,骇然发现才一会儿的功夫,河水就已经蔓延到几乎与跳台平行的高度了,而且还在不断升高。
黄色的泥土夹杂着成堆的碎石块,随着湍急的河水不断翻滚着,哪里还有半点清凌透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