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转身欲走的四皇子此刻也兴致勃勃探过头来看“针脚细密,配色清雅,瞧这鸳鸯,竟绣的这般活灵活现!”他挑挑眉,笑看了宝玉一眼,语气中也多了些不怀好意,“世子,这是哪位心灵手巧的姑娘送与你的?怎也不带出来让我们见见?”
世子爷抿着嘴,将荷包中的银锞子金锞子悉数一股脑塞入了宝玉手中,这才讶异道“怎么?这不是每人皆有的么?”
宝玉“这是何意?”
“皆是方才有人塞与我的,”世子爷隐隐觉出了些不对,不禁蹙起了眉,“我从未来过灯会,还以为皆会相互赠送荷包”
四皇子默然半晌,随后方问“与你荷包的,是不是皆是些女子?”
世子爷理所当然的点头。
四皇子
宝玉
那是人家姑娘给你的信物啊摔!结果你连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只是宝玉转念一想,方记起寒烟先前皆是被关入间小院子中的,既然不曾出来过,自然也不曾见过这般景象。纵使不懂,也着实是在情理之中。
他不禁默默地于心中为那些个错许了芳心的姑娘鞠了一把同情泪。
古来上元夜便是这些个佳人才子难得一会的日子,因而也有不少姑娘会于这灯会之上寻找自己的意中人。或是手绢、或是荷包,东西虽小,却为信物,一针一线皆是情意。求得不过是一段两情相悦,于这些个信物后头芳心暗许、小鹿狂跳。
只可惜,这些个如诗的少女情怀遇到了这么个不解风情之人。不仅不知晓这是何意,甚至还拿其中的银子与宝玉买了花灯和吃食。四皇子见无他的份,亦怕圣和帝同太上皇等急了,便先行离去了。
手中被塞入了盏莲花灯的宝玉扫了扫人群,忽的又想起走散的贾母等人来,忙道“我要先去寻寻老太太——”
“不必。”世子爷淡淡道,“我已派了下人们去寻贵府众人了,只怕马上便有消息,总好过你这般于人潮之中寻找的好。”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宝玉拉的近了些,于满路暖黄的花灯映照之下认真地看了眼宝玉,随后若无其事地拉住了他的手。
宝玉一惊“这是做何?”
“今日拐子多,”世子爷轻笑道,他的眸子也似乎染上了些许暖黄的光晕,带着些轻柔的笑意,“拉紧些,免得你被人拐跑了。”
一旁的无字天书
等等,你们两个当我是死的吗?
而且认真讲起来,难道不是本天书这般伶俐可爱的孩童外貌更容易被人拐走吗?你们难道都没有一个人要来拉本天书的手?
还未等宝玉想出言反驳些什么,柳世子已然淡定地转了话锋“看,我们到河边了。”
这是宝玉先前从未见过的美景。
无数盏插了蜡烛的荷花灯晃晃荡荡,顺着这缓缓流动的水流,一路向着远方行去。烛光将河面映的恍若星河,繁星倒映在一圈圈泛起的涟漪里,映出树影朦胧,恍若人间仙境。
河边早已有了许多前来放河灯的人,大多是些青春正好的少男少女,各个小心翼翼捧了灯,带着些庄重将自己的愿景写上去,随即缓缓放至水面之上,望着这祈愿顺着河流飘向远方。
愿得一心人。
愿有一双儿女。
愿心中之人于这一年上门提亲。
愿风调雨顺。
愿家人平安。
千百种愿望晃晃荡荡向着星河行去,皆是带着虔诚的念想。
宝玉静静看着这一幕,心头也被这美景触动,只默默地看着。正凝望之际,却觉手中猛地一空,随后又一满,却是柳寒烟将另一盏河灯也放入了他手中。
河灯上已然点好了蜡烛,映照的纱做的粉白的莲花花瓣片片晶莹。上头系着一张小小的纸张,原是与人写愿望而用的。
世子爷将根毛笔也拿了出来,找一旁的百姓借了墨,随即方递于宝玉手中“写吧。”
宝玉讶然“与我的?”
柳寒烟反问“你一直在看,不是想要?”
宝玉失笑,心中却也难得升腾出了些暖意,便拿了笔,于那张小纸张上一笔一划地写下愿我在乎之人皆平安一生。
他默默于心里念着此句,也行至河边,将河灯放置于水面之上,轻轻一推,这河灯便飘飘荡荡行的远了。
“你不要写?”他笑问柳寒烟。
世子爷背着光站于他面前,一时间眸中晦暗莫辨,教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沉默了半晌,方轻声道“我从不信这些。”
“许愿也好,拜佛也罢皆是靠不住的。这世间能信的,能正儿八经为我所用的,只有我一人罢了。那些神佛,哪里会存在?”
无字天书登时气得要跳脚你居然敢说本天书不存在!
宝玉无奈一笑,悄悄儿在无字天书头上抚了抚,这才将他方才几乎要炸毛的情绪安抚了下去。
只是他三人皆在河边,谁也不曾注意到,满河面的花灯之中,忽的有一盏颤了颤,随即缓缓没入了水中。
待宝玉同贾母等人最终会合之时,登时被贾母面上慈祥的笑意惊了惊“老太太,您这是遇着什么好事了?”
贾母笑得几乎要合不拢嘴,却还勉强端着老封君的架子,道“你还是小孩子家家,不懂。”
唯有一旁的迎春眼神黯淡,只静静立于贾母身侧,一言也不发。
当宝玉同柳寒烟二人同游之时,他心里像是翻腾起了惊涛骇浪,满心皆想上前。可贾母却拦住了他,眼中发着光反问“为何要上去打扰他二人?”
为何?
迎春从未被一个问题问的这般狼狈。
是啊,为何?
迎春唇齿间不觉泛出了些许苦涩的味道,依稀带了些血腥味。他咬着下唇,于众人看不到的暗处,悄悄掐紧了掌心。
因着这一夜看了这京城繁华之势,圣和帝龙心大悦,于之后接连赏了朝中数十个官员。一时间满朝皆是欣悦之向,众朝臣面上也都带着笑意。
只是这般的繁盛之时,很快便被另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击碎了。
“报!”由南处而来的兵士气喘吁吁道,“报!南海沿子失守,三万将士俱损,南安郡王被倭寇生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玉为什么要牵着我?
寒烟我怕你被拐。
宝玉我已经十五了。
寒烟可还是宝宝,而且还是块香饽饽,所以更怕你被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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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牵手了牵手了~哎嘿嘿~可惜刚才怎么走了一个?哎呀,那个长的也不错
元春(木然)若是我没认错,那个是四皇子。
贾母四皇子。啊?四皇子?那可不行,这若是娶进门来,还有谁能管得住?
元春皇子你也想娶进来当孙媳妇?已经丧心病狂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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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作者君其实是不大会写虐文的,个人更喜欢甜甜甜~
所以你们要相信,这是篇彻头彻尾的甜文。(也许)
而且我是亲妈,所以小宝玉一定是可以逢凶化吉、幸福美满的~~~只不过中间有一些坎坷罢了,宝玉也需要进一步的成长。这种关键时候,就是正攻出风头的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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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酱的地雷~么么~
第73章 有玉之罪
南安郡王被倭寇生擒了。
这个消息传至京城之时,瞬间便掀起了一阵狂风骇浪。民间仍其乐融融地挂着灯笼走着人家, 而官员之间却早已将过节的喜庆去了十之七八, 勤政殿日日夜夜明灯高悬, 君臣为着这个消息焦头烂额了许久。
经此一事,刚刚处置了平安州事宜的大皇子也匆匆回了京, 徒留下护国公柳清仍于平安州收拾残局。圣和帝面色阴沉的几乎能滴下水来, 将手中的奏章匆匆翻了一遍,沉声问“只有和亲这一条路可走么?”
户部尚书面色为难“倭寇要求以京城皇亲国戚家的贵女下嫁, 如此方可换回南安郡王。只是这人选”
他悄悄抬眸看了眼帝王此刻的脸色, 登时也不吭声了。
圣和帝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难得露出几分疲乏来。他实则并不在意南安郡王是否能平安归来,实际上, 若是不能回来, 那更好。四王八公势力着实令他心中忌惮, 若能趁此机会除去几人, 于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如今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他却不能这般袖手旁观了。这已不仅仅是一个郡王的生死,更重要的却是大庆朝的颜面和国威!若是果真轻而易举便寻个贵女去和亲,大庆朝岂不是人人可欺, 还有何颜面可言?
这一战, 必不可少!
他用力抿了抿唇,随即沉沉吐出一口气来,吩咐道“你且将国库与军粮情况写成一封奏章,明日, 朕将与众朝臣共商出征一事。”
大皇子于一侧听了此话,眼眸不禁也亮了一亮。他掐了下掌心,一颗心不禁也有些兴奋地砰砰跳动起来——
只怕,他一直等待着的那个扳倒张逸然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临了。
他每每忆起曾在这位宠臣手下吃的苦头,眼眸里都几乎要窜出暗沉沉一团火来——那些个鞭子一鞭鞭都像直接打在了他的心上,自己好歹亦是真龙血脉,怎能在他手中受如此屈辱!
只是想及手中握着的最后这张底牌,他不禁眼眸暗了暗,与圣和帝跪安之后,便迫不及待迈开了步子,急急地走出了殿门,向着自己日常住的宫殿行去。
外头已然是暮色沉沉,流云拂动,如墨的天色倾轧下来,似乎是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正值满是寒意的冬夜,宝玉拥着手炉瘫在熏笼上与迎春对弈。他乌压压的发丝悉数被拢在身后,愈发衬的面白如玉,被这暖意熏得眼角微红,眸中皆是潋滟的一波春水,正执着棋子沉吟。
迎春却有些心不在焉,只是若无其事般扫了他两眼,方缓声问“你与护国公世子颇为交好?”
“唔,”宝玉想也未想便应道,“原先倒是说不上交好,到后头接触的多了,方知晓他这个人也是极体贴的。”
他的心思全在棋盘之上,根本未曾想过迎春这一句问话究竟是何意。因而说罢,便抬起眸子来笑盈盈看向迎春“迎哥哥,这一步,你再不走,我可就走了!”
对面只着了素色小袄的迎春却忽的沉默下来,静默了半晌,方缓缓将手中另一枚棋子放置于了棋盘之上。他嘴唇微动了下,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门外忽有袭人的声音传来“爷,外头有人传了一封信笺过来,似乎是与爷的。”
“与我的?”宝玉亦是愣了下,随即道,“既是如此,拿进来与我看看。”
袭人将手中一封被折的小小的信笺递与了宝玉,说是信笺,实则只不过是张纸条,上头用异常工整的笔迹写着一行蝇头小楷玉碎方可平安。
宝玉将纸条翻来覆去翻看了遍,也只寻到了这六个字,不由得心中诧然“这是何人送来的?”
袭人摇头“守门的小厮说,是个街上流浪的瞎子一路摸索到了我府门上,将这纸条递与他的。那瞎子也说不清究竟是何人给的,只说那人吩咐了,无论如何一定要送到爷手中。”
宝玉将这六个字于口中反反复复咀嚼了几遍,眉头不禁也蹙了起来,敛眸沉思片刻,不语。
“说不准,只是某人寻个乐子罢了,”迎春道,“也无需这般在意。”
宝玉却仍紧紧锁着双眉,半晌后方扭向迎春,轻声问“迎哥哥,你觉着这纸上所说,是否是我脖子上挂着的这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