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传了晚饭,饭毕,便听黑猪汇报了有关王家的消息。
“那些个姑娘都是伢子从拐子手里倒腾来的,有的姑娘打小就被拐走了,养到十二三岁才卖。拐子给她们起什么名儿就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身世如何。一般这样的姑娘到京城来,要么是被卖到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去,要么就是被王家那样的大户人家挑中。她们都没户籍,也没个正经身份,便是悄悄死了,只要见不着尸体,谁会知道。”
贾赦“我叫你派人看着王家,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没有。”黑猪接着道,“不过那伢子那边今天倒是得了消息,催他早些去给王家送人。王家府邸里的探子也说,上月在王升景院里留下的俩姑娘近两日不见人影了。问他院里的婆子,就说是伺候的手脚不麻利,和以前那些姑娘们一样,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可我们的人这些日子一直日夜在门口守着,从来是出多少人回多少人,并未见王家有什么丫鬟离开就再没回来。”
贾赦又问黑猪“那可有没有什么大件东西偷偷运出来”
黑猪摇头。
这就怪了。
而今王家既然催促伢子补人,想来应该是缺了人才会如此。但人去哪儿了便是死了,尸体也不会凭空消失不见。
贾赦蹙眉想了想,便拿笔在册子上记下“人忽然不见,却未有见她们离府,也未有尸首运出”。
第二日一大早儿,便有人敲起了荣府的大门。
看门小厮一瞧,是个老嬷嬷样儿的人,一脸肃穆,见了人也毫无谄媚之态,只开口道“奉皇后娘娘懿旨,送你们家大姑娘回来。”
小厮本能地点了下头,愣了愣,方反应过来那嬷嬷所谓的大姑娘是谁。吓得心惊肉跳,急急忙忙跑去禀告贾母、贾赦和王夫人等。
王熙凤得了消息后,第一个来招待嬷嬷们,欲奉茶请她们上座。岂料嬷嬷们未有二话,只说人送到了,便急着回宫里复命,话毕就走了。
王熙凤转即就看见丫鬟抱琴扶着她家姑娘进了门。王熙凤见状,还恍如做梦一样,直到听见元春的哭声,她方缓过劲儿来,连忙介绍自己,然后就搀着她朝贾母屋子去。
贾母也得了消息,此刻才缓过神儿来带着众人出院,两厢就这样碰上了。
元春一见贾母,便跪地磕头。
贾母哭得泪流满面,连忙搀着元春起来,一手还死拽着元春的胳膊,“我的宝贝姑娘哟,这些年过去,总算见了你一回。”
王夫人风风火火赶过来,亲眼见到贾母怀里的人真是元春,这才觉得恍若晴空霹雳。事发太突然,刚刚下人回报的时候,她真以为那些人在唬她。
“母亲”元春含泪望一眼王夫人,见她还在震惊中,心下便晓得母亲所想,耷头愧疚地跟她行礼赔罪。
王夫人这才哭起来,抓住元春的手,问她到底为何突然从宫里出来,可是犯了什么错。
贾母也有此忧心,问元春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熙凤道“不管什么事儿,而今人回来了,咱们先进屋里再说,这外头哪是说话的地儿。”
众人遂都在贾母的花厅坐定。
元春便把她被皇后娘娘恩赐出宫的经过娓娓道来“昨日十五皇子贪玩,哄他舅舅带他出宫后,便自己跑到京外去了,却不想半路遇见了十七名山匪,而他自己身边却只带了两名随从。眼看着差点丧命了,千钧一发之际,听说有位路过的老爷,把十五皇子给救了,总算是有惊无险。娘娘因此感恩,当晚便把我叫了去,要我替她誊抄一夜经书孝敬佛祖。娘娘也不知怎么得了闲,有一会子坐在我身边哀叹气,跟我话起家常来。她问我进宫多少年,家里都有什么人。我便一一答了。娘娘又说起她当年进宫的事儿,说到太子爷的死,颇为感伤。我便劝娘娘几句,娘娘就赞我是个好姑娘,又问我想不想家,后不后悔进宫之类的话。”
“那你便就跟她说你后悔了”王夫人死死地盯着元春,说话时嗓音有点发抖,可见她情绪着实激动。
元春摇了摇头,“我哪敢说后悔,并没有这样说,但家我是想的,不说想岂非显得我不念亲情我的话并无什么可挑剔之处,可我不明白,今天一早儿皇后娘娘怎就叫人打发我出宫了。”
元春说罢,便钻进贾母的怀里啜泣起来。
贾母连连拍她的后背,劝她不要伤心,“而今回来了也好,前两天你娘还说,后悔把你送去那地方,叫我们多少年都不得机会见你一面。”
“可”元春哭得楚楚可怜,转头望向王夫人,又给王夫人跪下了。
王夫人当着贾母的面儿,哪好说她什么,忙搀扶她起来,母女二人便抱在一起哭。王夫人还直叹“苦了我可怜的大丫头。”
“听闻大姐姐回来了,可是真的我是不是做梦”宝玉欢喜的进门,果然见了元春,便忍不住扑上去,问了说了许多贴心的话。
接着便有黛玉、迎春等几个姑娘,一一见过。
“而今可好,大姐回来了,家里的姊妹又多一个,我们就更热闹了。”宝玉欢喜道。
元春点了点头,她羡慕地看着迎春等几个年纪轻轻的妹妹们,脸上维持着娴静的微笑。
贾母听宝玉这话可乐不起来,她和王夫人对视一眼,便勉强笑着打发人带着元春回房歇息。
“你的屋子从你走后我们就没动过,一会儿叫人打扫一二便可住了,此刻你便先去你祖母房里歇一歇。”王夫人道。
元春笑道“何必劳烦老祖宗,我去母亲那儿便是。”
王夫人一听此话脸色变了,立刻想起自己搬离荣禧堂的痛来。
元春不解,看向众人,个个都是一副意味不明的样子。她方知自己说错了话,这家当是跟以前不同了,有什么变化。遂缄口不言,由着王夫人的安排,先去贾母房内歇息。宝玉便闹着跟她一块去了。
黛玉等随即被贾母打发去了。
“这事儿你怎么看”贾母面色顿然严肃下来,问王夫人。
王夫人无力地摇了摇头。她从看到元春那刻起,心就跟坠了个大石头似得,胸口又闷又难受。这七八年来她可往元春身上赔了不少银子,眼看宫里那位贵人捎来话说快有结果了,人此刻却突然回来了。这就跟自己费心费力养大煮熟到嘴边的鸭子,突然飞了一般。王夫人此刻除了恼恨,还是恼恨。
“听大姐才刚所讲,我看也并非她做错了什么。许真是皇后娘娘一时感伤,将她当成了当年的自己,便一冲动将她恩典出宫了。”王熙凤看出王夫人和贾母都不太高兴,忙从中调和。
王夫人一听已婚三年的王熙凤竟开口叫元春大姐,再想到元春而今的年龄,她的心就仿若被刀狠狠剜了几下,痛得直流血。
贾母也意识到这问题,叹口气,也没法多说什么,只嘱咐王夫人不必再上火,一切从长计议。
贾赦至始至终没来,只打发个人来问了问,是否需要他帮忙什么,得到的回复自然是不需要,正好遂了他的意。
听下面人传消息说王夫人回自己院了。贾赦欲立刻派账房去跟她讨一万两银子,转而想这事儿还是不要被她抓了把柄好,遂把贾琏夫妻叫来了。
贾琏夫妻一听,贾赦竟然要他们自己去跟王夫人要那一万两没送进宫去的银子,皆十分为难。
王熙凤边观察贾赦儿脸色,边小心道“大姐她才从宫里回来,二太太那边”
不及王熙凤说完,贾赦立刻截话道“话说的没错,既然是大丫头人已经回来了,那昨日账房支给她那一万两银子必然用不着,自然要还回来,这是哪儿都通的道理,还用我说对了,你们回头再取些银子,给大姑娘张罗几桌宴,一家子人总该为她接风洗尘。记得要找京城最好的戏班子,好好唱一唱,钱不成问题,我来出。”
王熙凤闷闷垂头应承。这钱当然不成问题了,吃得再多,戏班子再好,至多也不会超过二百两。这点钱跟那一万两银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贾琏也觉得有些为难,皱眉不语。
贾赦扫一眼他们,明白他们夫妻二人都爱攒自己的私房,一个好强,一个好色,也都彼此在暗地里较劲过。
贾赦便立刻出了个法子,“知道为难你们俩了。可这家你们若还想管着,就该把这钱要回来。这样,你俩若谁有能耐把钱要回来,便由我做主,赏谁两千两银子。说好了只给一人,随人家怎么私用,另一人不许妒忌。”
贾琏一听这话,眼睛亮了,也动了心。
王熙凤微微勾着嘴角,眼睛可比贾琏还亮一倍。自家的姑母什么脾气,王熙凤最了解不过,她自然有办法比贾琏先要到银子。
贾赦见他们夫妻都争抢愿意应下了,总算满意。这次可不仅仅是要钱的事儿,俩人在这种时候去耍心眼跟王夫人讨钱,以王夫人的性格嘴上不说什么,回头心里面肯定记仇,自然就会跟王熙凤和贾琏生了隔阂。这才是贾赦最想要的效果。他要壮大大房,把自己的儿子儿媳都拉回来,以后一致对外。
贾赦遂打发他们下去,静等佳音。
到了晌午,贾政方从工部急急忙忙回来。今晨他走得早,本要去跟王侍郎好好说说话,岂料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贾政见了贾母之后,他便问了元春情况,得知她真被恩典出宫,觉得晴天霹雳。二房的最大指望,这么就没了
贾政突然想到一点,跟贾母道“大哥他跟宋大人的有些交往,而宋大人的大姐正是皇后娘娘,会不会是这其中”
贾母一听,打了个激灵,忙叫人唤贾赦来。
贾赦听了贾母的质问后,不愿撒谎,但他也不会回答。他凭什么要理会这些人。他们是脸多大,昨日他们刚颠倒黑白地逼迫他,今日竟还指望着他能诚心诚意的回应他们的问题。
贾赦心里不住地冷笑,面上也轻笑“你们凭什么认为我有能耐左右皇后娘娘的想法昨日都说我混账么,今日又如此高看我。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有出息,还是没出息了。”
贾母瞟眼贾赦那副欠揍样儿,皱眉想想,这厮的确没设什么能耐。他贾赦混账第一,如何会引得宋奚对他青眼,照顾有佳也更加不可能因为他这么个不重要的老纨绔,去劳烦他皇后姐姐。
贾政转念想,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宋奚只喜欢跟聪明且异常有才华的人来往,便是尚书太保有时候都未必能入得了他的眼,贾赦算什么东西。
“倒是我多虑了,”贾政便赶紧否认道,“母亲,看来此事只有可能是皇后娘娘的一时兴起了。”
“既然没我什么事儿,那我便先走了。”贾赦立刻告辞。
岂料这时,有人来报说“宫里又来人了,是个先行来传话的小太监,说让咱们府先备好香案等物,一会儿便有大太监来宣旨。”
“怎么又来人”贾母一惊,转而疑惑地问贾赦和贾政,“宣旨宣什么旨”
王夫人本来一直坐着,因元春的问题她一直自觉得没脸,故闷闷没吭声。此刻忽然听说宫里来人了,立刻激动地站起来,她第一眼看贾政,接着就看贾母。
见这些人都疑惑不解,王夫人心里却早明白了。她嘴角上扬,渐渐浮起得意之色,有些激动地对贾母道“母亲,会不会皇后瞧中了咱们大丫头的贤孝才德,格外恩典她先归家,再封她些什么别的回宫”
贾母一听这话,转转眼珠子,脸上便浮现出一片喜气洋洋之色,“对对对,也只有这样的可能。刚刚我听大丫头转述皇后娘娘的那些话,就觉得皇后娘娘对她格外关心。是了,原是这个道理。”
贾政也高兴起来,“可有一事我不懂,既然皇后有意提拔她,因何要她回一趟家”
“这便真是你不懂了,宫里女人们难免会争斗,分派别系。皇后若是看真中了咱们大丫头,必然想把她拉到自己这边来。她听闻大丫头说想家,便叫她回家,先让大丫头对她心存感恩,而后才好收拢她做自己身边的亲信之人。”
“啊,原来是收拢人心的法子。还是母亲英明,立刻便思虑明白其中的利害,倒是儿子愚笨了。”贾政拱手拜了拜贾母,高兴地恭维道。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对于此事不再怀疑,忙叫贾政快去准备接圣旨。
贾赦本欲要张嘴的,这会儿听了他们说了这套言论后,便真不想开口说那圣旨是给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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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8第一狗仔
王夫人马上唤来元春,和她细说此事。
元春先是愣住,疑惑地问王夫人“皇后娘娘真的派人来接我了”
“这哪能有假,刚有小太监来捎话,说宣旨的人稍后便到,让你父亲先去准备接旨。”贾母接着便和细她说了之前的分析,为何皇后会突然传旨。
“原来是这样。”元春安了心,羞涩地垂偷笑起来。
王夫人牵着元春的手,叮咛她进宫以后要事事小心,禀心恭顺,好生孝敬皇帝和皇后娘娘。却也嘱咐她要多长个心眼儿,别被人利用,吃亏了去。
王夫人说着说着便哭了,“未料你在家只待了小半日,我们娘们儿还有许多体己话没有说完,你便要回宫了。七八年才得一次机会见你,刚把你而今的样子记住了,你就要走了。”
“我们大丫头贤德淑慧,被皇后娘娘看上也是应当的。来,到祖母怀里来,让祖母好好抱抱你,下一次便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贾母抱住元春之后,也止不住的流下热泪。
随后,李纨、王熙凤也加入了落泪的阵营。
贾政已然离开,积极地去准备香案等物。
贾赦本来是看有人替他忙活了,就再坐一会儿,吃两块儿桂花糕垫肚再走。毕竟他等会儿还要进宫面圣,不知会等候多长时间,赶紧养精蓄锐,保存一力。谁知就这会儿,屋里的媳妇儿婆子们都哭起来,闹得给元春送别。贾赦见这场面很好笑,嘴里的东西差点儿喷出来,遂还是捂着嘴先走了。
院里有一群小丫鬟们正在廊下闲聊,看见大老爷捂着嘴出来,面色冷冷淡淡,看人的眼神儿带着嫌恶。小丫鬟们都懵了。
等大老爷一走,远处正打水的玻璃就走过来问她们“是你们哪个放的屁,熏着大老爷了”
小丫鬟们忙摇头说没有。
玻璃训斥“以后要玩儿去角落里闹去,别在这儿丢人。”
小丫鬟们只好委屈应承,乖乖躲一边去。
不一会儿,冬笋来了,悄悄嘱咐玻璃“大老爷让你提前准些压惊茶,若还有什么平时老太太受惊之后管用的东西,通通都准备齐全。”
玻璃不解,“大姑娘回宫不是喜事儿老太太正高兴呢,备这些做什么。”
“问什么,听吩咐便是。这回你若做好了,指不定会在老太太跟前讨了脸面,到时候别忘了大老爷这份儿恩情就是。”冬笋嘱咐她道。
玻璃忙点头表示不敢忘。想着便是多准备了没用,也没什么大不了,只白白费些工夫罢了。但若老太太真不舒服用上了,那她便可立一功。玻璃遂连忙去准备。
贾赦到荣禧堂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贾政穿着一身整齐的官服,精神抖擞的立在香案前等候。贾赦随后也去把他的一等将军爵的衣服也穿上了。
不多时,掌宫太监戴权便来宣旨。
“贾赦仗义行仁,路见不平,营救十五皇子有功,特赏金百两,珍珠五十槲,黄即刻进宫谢恩,钦此”
跪地的贾政一听到“贾赦”二字,脑子里一片空白。恍惚间圣旨读完了,好像是说什么他大哥路见不平救了十五皇子。这怎么可能大哥那样德行的会去救人
贾政不太敢确认内容,抬头往戴权看去。或许是自己这些天琢磨太多求大哥的事儿,所以心生魔障,刚才耳鸣糊涂了。只要戴权把圣旨交到自己的手里,便就说明真不干他大哥的事儿。
戴权笑着走向贾赦,亲手将圣旨交到了贾赦手上。
贾政面色刹时就变灰了。
贾赦接了旨后,便将圣旨摆在了贾政早准备好的红木架子上,而后请戴权进屋喝茶,少不得给些银子作为酬谢。
戴权忙推却。
那二人正寒暄之际,贾政才缓过神儿来,,他迟钝地晃了晃屁股,才从在地上爬起来。贾政起身之后,觉得自己留也不是,走更不合适,就尴尬地站在原地,垂着着眼皮。荣禧堂的下人们瞧着贾政奇怪,难免会用奇怪的目光偶尔瞄一眼贾政。贾政认定觉得这些人都在笑话他,脸臊热至极。
贾政终究扭动步子,耷脑进了荣禧堂。
戴权正客气地跟贾赦道“你而今是十五皇子的救命恩人,圣人点名要见的红人,咱家还要求您赏脸呢,哪有要你银子的道理,快收起来,莫要见外。这皇上还在宫中等着咱们复命,贾老爷,咱们这就出发”
贾赦应承。
二人这便要出门,却见贾政在堵在门口。
戴权愣了下,“这位该是荣府的二老爷贾存周”
贾政恍然抬头,见他二人竟在自己跟前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挡住路了,赶紧行礼,忙让开。
戴权别有意味瞅贾政一眼,心叹原来这荣府二老爷竟是这副蠢笨样儿。随即他便笑着同贾赦一前一后去了。
贾政懊恼的闭下眼睛,怪自己刚刚太愚笨。他见那二人走远了,方大大松口气,退几步,坐在荣禧堂最末尾的椅子上。
贾政脸上的臊热还未退。过了会子,才稍好些,就见贾母身边的婆子过来问他情况。贾政一想还要把这个误会解释给贾母听,嘴唇都白了。却也没法子,硬着头皮去了。
贾母和王夫人二人正簇拥着元春坐着,俩人一左一右握紧元春的手。一听说贾政往这边来了,三人都站了起来,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
接着传话的人又说“大老爷同宣旨的太监一块进宫了。”
贾母一惊,和王夫人对视之后,忙问“怎么回事”
“奴婢听着前院的人说,好像是大老爷救十五皇子有功,故才得了皇上召见。”
王夫人闻言,先恍惚了下。便是说这道圣旨根本跟元春没关系王夫人身子晃了晃,就一屁股瘫坐了回去。
贾母僵了一会儿,抖了抖手。鸳鸯见状忙把她搀扶坐下,用手轻轻拍着贾母后背,给她顺气。
玻璃赶紧端了压惊茶上来。
贾母呷了几口,脸色总算有所缓和。
元春早就臊得哭起来,她含泪看眼王夫人,又看眼贾母,便捂着脸跑了。
贾母喊了两声,却也没什么力气去哄她,遂只打发丫鬟婆子跟着去照看。
王夫人起身要去找元春,腿一软,被丫鬟们搀扶住了。贾母叹口气,“便让那孩子自己静一静,谁料竟是这样天大的误会。”
王夫人安静的点点头,转头用帕子擦了下眼角,身子有些簌簌发抖。
贾母拉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劝她也不必伤心。“元春被放回来了,的确是白费了你先前的苦心,可转念想想,这孩子终于可以承欢你膝下,也算是好事一桩。这话我也只能私下里和你这样说,那后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虎狼之地,赢得终究是少数。”
王夫人微微点头,本来上午她已然接受元春被打发回来的事实,刚准备安下心来,可这一道圣旨,给了她莫大的希望和期盼,她高兴地快已然上了天,此刻忽然间又被拉入地狱,就是这落差最令她受不了。
贾政进门后,见贾母王夫人表情都不大好,晓得他们已经知道些情况了,阴着脸叹口气。
贾母先让贾政坐下,喝口茶。
过了会儿子,贾母方问“你大哥怎会进宫”
“我也不太清楚,圣旨上是说他仗义行仁,无意间救了正处于危难之中的十五皇子。”
“这么说老大救十五皇子的事儿是真的了。”贾母叹道。
“人此刻都进宫了,自然是真的。”贾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反而像是自顾自地呢喃。
贾母知道这本是喜事一桩,即便是发生在老大身上,也该高兴。可她而今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一则是因为元春那边的误会,二则她觉得母子离心了。搁在以前,老大要遇见这么大的事儿,肯定会跑到她这宣扬。而今她们却什么都不知情,甚至不知道他救人的事儿是在哪一天发生。
贾母觉得贾赦这个儿子她是白养了。可转念想,昨儿个她刚跟老大撒过火,喊着告官,骂他不孝,还要当众执行家法打他
“哎呦,脑仁儿疼。”贾母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眼下这境况真叫她烦得要命了。
王夫人红着眼站起身,忙吩咐人去请大夫,
“我一个人静静便罢了。”贾母摆手,叫他们走。
鸳鸯便搀着贾母往寝房去,玻璃随后跟着。
“我去取些安神香来,给老太安神。”玻璃道。
鸳鸯别她一眼,“快去吧。”
玻璃应承,忙取香点燃。
贾母被鸳鸯搀扶躺下之后,便道“这孩子倒是伶俐,想得周全,以后便叫她进屋里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