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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话鼠猫 第6节

作者:荷潋 字数:25283 更新:2022-01-09 15:16:29

    两人默契地等对方先说,但又因着种种原因,一时沉默了。

    “再见。”展昭温柔一笑,率先绕过白玉堂,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人拽住了手腕。

    六月份的天气,夜里有些许凉意,展昭着guui蓝色衬衫,袖口一直堆到手肘处,被白玉堂握住的地方微微有些灼热感。

    白玉堂微一用力,两人的行李箱应声落地。他将展昭推在墙壁上,一手撑在展昭身侧。狭长凤眸里似有数不清的情绪,最终只是化为一声轻叹。白玉堂低头,姿势暧昧,像是要落下一个吻。展昭闭上眼睛,微微侧头。

    察觉到展昭的倔强,白玉堂忽然泄了浑身的力气,埋进展昭的颈窝,一叠声的呼唤,“昭,昭,猫儿,我想你。”不管不顾地伸长上臂,将人拥进怀里。

    白玉堂有些怀疑,在过去的数年里,在没有展昭的岁月里,在看不见怀中人的光景里,他是如何度过的。现下看得见摸的着,却反而度日如年。

    “猫儿,你听我说好不好。”听着白玉堂一叠声的哀求,展昭几乎要讨厌自己了,这个一向骄矜自傲的人,何时有过这样无助惶恐的时刻。他闭了闭眼睛,压下所有的情绪。

    片刻后,白玉堂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他凑在展昭耳边,轻声道“猫儿,今后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将你心中的刺。一年不行,那就十年。反正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一辈子就许给你了。”

    电梯闭合的瞬间,白玉堂的脸也随之消失。展昭睁开眼睛,他不忍去看那双让他移不开目光的双眸。他久久地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右边是他的房间,左边是白玉堂的寓所。他伸出双手,仿佛还能触摸到白玉堂的气息。

    右手放在左手小臂上,展昭垂下眼睫,看着大理石地面上投射出的灯光,心口有些涩涩的玉堂,再等等,再等等好吗

    等到身边人的生命里精彩纷呈到,再不会被展昭所伤。

    rrychirstas三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丁月华曾读过一篇武侠小说,作者借书中角色之口如此表达一位风雅之人。她对那位谦谦君子已无太多印象,唯觉得“温润如玉”一词当真是某个人。彼时他们都还是青春模样,如今想来幼稚而单纯,哪懂得什么情深不寿,哪懂得什么慧极必伤。只有少年情谊冲动而纯粹。她执意不要展昭参与到热血过头的结拜行列中。于是高一年级的圣诞夜,他们丁家兄妹和白玉堂在聚会之后,瞒着诸位长辈,煞有其事地跪在客厅里,苍天在上黄土为证的成了异姓兄妹。

    她越过自家哥哥的身影,看向唯一知晓此事的展昭,他坐在客厅里,侧头看着他们。干净无垢的少年笑意盈盈,眸子亮闪闪的,对如此荒唐行径没有嘲笑和轻视,只如同一阵春风轻柔温和。

    瞧,从那时起,从鸿蒙初开从情窦伊始,她就知道有一位少年,如玉温柔,如风和煦,从轻轻浅浅到长长久久地刻入眼底心中。

    然而她明白的太晚,温润如玉是展昭,慧极必伤也是,情深不寿亦是。

    因着那人的柔和,他们一群人如同刽子手,一步又一步地将展昭和白玉堂逼入深渊。

    可以妥协,但从不低头。这便是展昭。她少女心事的缘起,心上情书的所有者。

    白玉堂在四个小时前抵达巴黎,于香榭丽舍大街某奢侈品高级定制店里找到丁月华。两人在咖啡厅里相对而坐。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丁月华不开口,白玉堂竟也克制了所有的惶惑和焦急,逐渐变得平静。原本播放的钢琴曲渐至尾音,熟悉的旋律缓缓响起。他不禁凝神细听,忽然想起,这首歌曲叫做布列瑟农。

    高中时期,展昭曾以马修连恩的狼这张专辑为灵感,画过一副油画,并获得当年全国性质的青少年绘画大赛一等奖。

    画上的题词“风雨如书,浮萍相依。人生如寄,我心光明”,获得众人的交口称赞。白玉堂却懂其中缘由,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是明白展昭懂得展昭的。因此,他站在逆光里,看着少年画画的背影,果决而郑重的邀请道“猫儿,毕业后,陪我走一走万水千山吧。”

    从大江南北到北欧热带,从雨雾初雪到极光昼夜。

    闻言,清秀的少年转过头,手指举着未落的画笔,忽而露齿一笑,“好”。

    这样想着,白玉堂便挂上了清浅笑意。丁月华心思通透,自也明白,唯有展昭能令她骄矜自傲的小五哥敛去疏离冷意。

    她前倾身体,手肘放在桌子上,一手拿着咖啡勺无意识地搅动着早已冷却的咖啡。

    白玉堂见此,凤眸微扬,“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小五哥,”丁月华轻叹一声,“咱们俩剑拔弩张了这么多年,仿佛是我输了,但你好像也没赢。”

    白玉堂哑口无言,心中又升起一股闷气,却听丁月华继续道“而我不像你,还有机会。当年的事情,明面上是你们的事情被长辈知晓,一怒之下将你们天南海北的分开。”

    听丁月华重提往事,白玉堂烦躁地抽出一支烟,又想起这里是咖啡厅,只得作罢。

    有些话,丁月华闷在心里很久了,一旦开口就像找到了出口,似乎并不需要白玉堂的回应,只是陷入自己的情绪里,声音低而缓,“你想不想知道丁月华所了解的当年事,你知不知道,那年圣诞节,展大哥等你至凌晨。”

    丁月华的话如同一道惊雷,搅动了白玉堂失去展昭后的混沌岁月。白玉堂向后靠在沙发椅背上,右手抵住额头,先是无声后而小声的笑了。

    丁月华别过脸去,这样失去风度只余伤心和无可奈何的白玉堂,哪里是她往日的小五哥。她默默地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复又开口,“其实我们这群人,有时太聪明,有时又太傻。”

    “月华,我只问你一件事。”白玉堂凝视着丁月华的眼睛,不容她反驳。

    丁月华心下生凉,她动了动唇,略艰难地开口,“你问。”

    “是不是你。”虽是询问,但带了诸多肯定。白玉堂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和展昭的各种意外,已经不容许他去追究罪魁祸首。

    有些事一旦发生,又岂是某个人可以挽回的。

    这是他的月华妹子,是他们当年皇天后土发过誓有难同当此生不离不弃的至交好友。他到底不忍心戳穿丁月华的心思,道“月华,你又为什么想通了”

    “因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销掉那张国内的手机号码吗我不是在等你,我是在等展大哥。说不要联系的是我,但我还是希望展大哥会打来,可是,希望落空的多了就变成了绝望,”丁月华抬头,将眼泪逼回去,复又迎上白玉堂的目光,坚定道“我希望展大哥幸福,这是我欠他的。”

    白玉堂噙着一支烟踱步在香榭丽舍大街,裁剪合身的白衬衫衬得人挺拔而又夺目,引来路人侧目。他不知不觉走到街尾,终于抬头看向远方,他想立刻回国,他想回到那个人身边。当年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私心。

    比如,丁月华告知大小丁他与展昭的事儿,是为伤心。

    比如,大小丁告知大哥,他与展昭在圣诞节约会,是为愤怒。

    比如,大哥他们选择告诉长辈,并策划了一场好戏,是为痛心。

    其实每个人都没有错,错的是他与展昭太年轻。又或者,因为爱情而令两个原本聪慧的少年,失去了判断力。

    原来他和展昭的的爱情不过始于告白,又止于告白。

    自从白玉堂回来后,展昭总觉得哪些地方变了,他再也不像从前一般牛皮糖似的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卯足了尽头拼起事业来,昭和商场已经几次三番的和丁氏正面对垒。

    两家商场距离不过两个红绿灯,白玉堂和丁氏又并非只有这么一个产业,看似漫不经心又都较劲似的谁也不让谁。倒是市民的消费又上了个台阶。

    有节假日促销,没节假日造个缘由接着促销。请完明星再抽奖,抽奖完毕连番降价,就差白送了。

    展昭连轴转的忙起来,一早到商场后直到关门,会议更是三天两头的开,如此忙碌,倒也无暇想其他。

    熬过了中秋和国庆节,接下来又要忙圣诞和元旦。策划部的那群家伙们,天天喊着快要撑不住了,脑洞都开出银河系了,却总没有好的case。

    展昭请了下午茶,安慰那群人精们的同时,反倒被将了一军。他掂了掂手中的便当盒,揉揉眉心。小丁虽告诉他是家里佣人做的,但一次两次的可以,他又不是傻子,某些蛛丝马迹因为刻意抹去,反倒越发明显。

    他不知胡萝卜,不吃青椒,却剁碎到肉眼看不出来,别出心裁地做成素烧麦或是其他。他喜欢吃鱼,但不擅长去刺,每次都将鱼骨鱼刺剔除干净,或是松鼠桂鱼或是番茄鱼,鲜少重样。这些生活的细节哪里是个外人可知的。

    他忽而想起很久以前,倒是有个人擅长剥鱼去刺的,只不过后来想想,哪里有人天生擅长,不过是做的多也就擅长了。

    “叮”,电梯忽而响起,展昭这才回神,又暗笑自己竟然站在白玉堂门前发起呆来。才要转身,又看见来人正是白玉堂,明明出身富贵如今又是财富新贵,手中却提了大兜小兜,五颜六色的食材和那一身玉树临风,却也相得益彰。

    展昭顿了顿,将便当盒递到白玉堂面前,道“请向兆蕙说一声,”看一眼略心虚的白玉堂,继续道“不用麻烦佣人阿姨为我准备午饭了。”

    白玉堂的脸色变了又变,神色复杂的接过便当盒。

    “哎,猫儿。”

    “砰”白玉堂瞪着闭紧的房门,磨了磨牙,不禁腹诽一句“臭猫,肚子黑黑猫儿”,随后思绪一转,又将全数不对推倒小丁身上,本来嘛,哪里有自家佣人煞费苦心地做给别人,反倒自己不带午饭天天下馆子的。

    白玉堂盯着手中的便当盒,唇角挂了一抹笑意,这猫儿总算会主动和自己说话了,并且,猫儿开他玩笑,是不是也代表他心底的坚硬慢慢地软化了呢。

    展昭在玄关处换鞋,被可视电话里的白玉堂吸引住了目光,那耗子竟站在他的门前笑得像个傻子。

    展昭心中一动,用额头抵住可视电话的屏幕,轻叹一声“傻瓜”,却有水迹顺着屏幕落下来。这样的白玉堂令他心酸,因为他心中的小白是那样意气风发俊逸不羁。

    rrychirstas完

    展昭从不讳言,当怨愤被时间磨平,他甚至已经做好就此孤独终老的打算,也许这么想过于悲观和矫情。但人生在世,蜉蝣一瞬,要找就找最合适最投契的人。否则还不如一个人清风明月来得潇洒与自在。

    这是在当年事发生之后,白玉堂重新出现以前。

    电视里正在播放近来大热的明星真人秀竞技节目,展昭陷在沙发里,手中捧着一盘蔬菜沙拉。他看得出来,小丁对于他和白玉堂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改变,甚至偶尔插科打诨的似要他们重归于好。

    他每每闭上眼睛,或是在午夜梦回,都会想起那一年的圣诞节。如同所有的俗烂桥段,他和白玉堂互通心意后,两人独处的时间便比平日多了些暧昧与温情。那个圣诞节应该是正式意义上的第一次约会,他如约而至。从人潮汹涌等到长街无声,却始终未等到白玉堂。后来,原本就感冒的自己似乎晕了过去,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父母围在他的身边,母亲眼睛红红的,责怪他一句“发烧了还不好好休息。”

    他没有看到白玉堂,只有眼睛红红的丁月华。有些事情总是会有征兆的,后来白玉堂也从未向他解释过那天失约的原因。他却从身边人那里得出了答案。

    再后来,长辈的态度看在眼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人有了不同寻常的感情,但所有人如同看待异类一般,将他们当做耻辱。

    如今想来,那年的圣诞节事件,真是漏洞百出。这些年无意间回想,倒也寻出其间缘由。但展昭从不会怨天尤人。

    充其量,不过是他和白玉堂太年轻,这类情感,在父母眼里又太过惊世骇俗。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希望它停在哪里

    展昭第一眼看到这句文案宣传的时候,不禁愣了片刻。直到策划组同事兴致勃勃满怀期待地询问,“展总,怎么样怎么样,怀不怀旧,温不温馨,走不走心”

    展昭失笑,鼓励地拍拍同事的肩。

    被工作塞满的日子充实而简单。每年一度的圣诞节如约而至,虽然什么节日都能被情侣们过成情人节,但是商家们也能把每个节日做成促销狂欢节。

    展昭从商场走出来,已经是夜晚十一点了。他站在街头,看着依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长街,想着接下来该去哪里。他下意识地向停车场相反的方向走去,才迈开脚步,又禁不住停下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书店了,自从白玉堂回来之后。往年的圣诞节,他总会在那里站上片刻。虽知道这种做法毫无意义,但似乎也只有此,才能触摸到一丝希望。

    手机此时响起,展昭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来自远方的号码,俊雅的面容渐渐露出笑容。

    电话那头有些吵闹,国外的圣诞节终归是要比这里热闹百倍。他听到对方先是笑声的喊道“展大哥。”

    “嗯。”展昭轻轻地答一声,他能想象女生被冻红的鼻尖,也许连眼眶也是红的吧。一声长长的深呼吸从听筒里传来,他听到对方鼓足勇气般大喊“展昭,展昭,我决定不喜欢你了。我丁月华不再喜欢展昭了”

    原本爱情这种事,虽不论是非没有对错,但在温柔善良的人面前,如同一座山。别人对他的爱越多越盛大,他留给自己的空间就越小。

    那是一种名叫“愧疚”所带来的窒息感。

    风声在耳边穿过,凉凉的雪花毫无征兆地飘洒下来。

    展昭将手机放回兜里,抬起头,闭上眼睛,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浓,“月华,谢谢你。”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希望它停在哪里

    停在我曾大声说爱你的那刻吧,然后鼓足勇气不问世事,说好的共赴远方就绝不中途退出。

    叔叔去哪儿上

    白云瑞最近不着调的有些厉害,才十六七的年纪,飙车泡妞玩冲浪,夜夜笙歌还失踪。今在澳洲追袋鼠,明就去了洛杉矶。这一秒还在夏威夷晒太阳,下一刻就跑到了挪威看极光。

    听秘书这么报告的时候,白锦堂气得太阳穴突突的疼。不只是因为小兔崽子的信用卡爆了又爆,这到无所谓,人家少爷有分红有基金,又有这么一个金库似的爹。可着劲花,怕什么停卡冻结账户白锦堂手指轻点桌面,被气笑了,他几乎能想象到白云瑞一脸不在乎的讨打模样“停卡行啊,有本事让大白这么干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哼。”

    这个问题上,小兔崽子对他这位坐拥几十亿美金资产的白家主人看得门清。他确实不敢让这小崽子喝西北风,一部分原因好歹这崽子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细胞,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让另一个人心里不痛快。那个人心里不痛快,他白锦堂自然不痛快,他白锦堂不痛快,白家和集团也就不痛快。不痛快的后果,自然也是十分闹心的。为了避免这连锁反应,白锦堂绝对不会自找不痛快的。

    可眼下,他是真没功夫管这兔崽子。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这系铃人能不能解了白云瑞的铃。白锦堂心里的石头,七上八下的,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所以,当秘书把白锦堂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白云瑞的时候,白云瑞的脸都绿了。

    “少爷,先生说记得带套,搞出了事自己解决,白家不会给这种乱七八糟的种花一分钱费一份心。另外,小白先生近日休假,先生说,你最好等着你二叔。”

    听着话筒里,秘书一板一眼的声音,白云瑞差点捏碎听筒艹,什么叫乱七八糟的种大白,你行你能耐有本事你等着

    白玉堂和展昭处理完手里的几件案子,才发现,这一忙就是小半年。啧,眼看今年又过去了一半,别说二人世界了,就连二人吃饭都少之又少,更别说某些酱酱酿酿的不和谐运动了。

    休假的第一天,两人锁好门关好手机拉好窗帘,睡了个饱。某只精力旺盛的耗子早早醒了后,又颇为贤惠地做了一顿丰盛大餐。

    展昭寻味而来,美美地吃了一顿。所谓饱暖思欲求不满而付诸行动的白玉堂眼看天时地利人和,手刚摸到某人的腰线,电话铃就不知死活地响起来了。

    白玉堂不满地怨念地爬去接电话。欧式风格的金属电话藏在书房与客厅的拐角处,大部分时间只是一个摆件。只有在白锦堂有急事而又联系不到白玉堂的时候,它才会履行作为电话的职责。

    说白了,就是这俩狼狈为哦不兄弟情深天之骄子似的白家兄弟的备用联系方式之一。

    “打扰别人好事会被驴踢,你最好有事,否则”

    电话一接通,白锦堂就听到了白玉堂的磨牙声和几乎冲破听筒的怨念和愤怒。乱糟糟的心情忽然转好,白锦堂坐在大理石桌面上,将听筒从右耳边换到左耳,道“哟,白日宣淫啊亲爱的弟弟。”

    “滚滚滚。”

    “啧,看来是真得憋太久了。”

    白玉堂的性格其实属于一撩就炸的,但怎么说也是双商在线甚至比一般人还要优秀的特案组组长。因此,白玉堂也不急着炸毛了,闲闲地靠在墙壁边,道“你是看不见摸不着羡慕嫉妒恨呢吧,怪不得大嫂不理你,小肚鸡肠又八婆”

    听着两兄弟幼稚的对话,早已专注游戏的展昭放下游戏手柄,默默地拿过手机,开机后噼里啪啦地发了一条信息“哥,我休假,接我”

    信息很快就得到了回复,“姓白的不准来。”

    展昭扶额,又苦逼兮兮地发了一条“就我一人其实玉堂也挺好的。”

    “今晚三点,接你。记住,让我看见一个姓白的,直接打断腿扔下去。”

    “”

    “看什么呢”展昭正盯着自家大哥的信息出神,没留意这耗子忽然出现。展昭忙锁掉手机屏幕,摇了摇头。

    白玉堂挨着展昭坐下,拿起另一只游戏手柄,瞄一眼心不在焉的展昭,道“乖猫,跟爷说,到底怎么了”

    展昭皱眉盯着电视屏幕,再一次摇摇头,“没什么,我也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按说,自家大哥扎根在意大利,虽没明说,但他也知道自家哥哥和黑手党有那么些关系。至于白嗯,为什么每次提到白玉堂和白大哥,大哥就立刻变脸。到底是因为玉堂还是白大哥,又或者单单因为他们姓白好吧,次数多了,展昭绝对相信,但凡这两人中的一个出现在大哥面前,大哥就算打不断他们的腿也会抽上几鞭子的。

    想到这里,展昭再看白玉堂,就禁不住带了些歉疚和同情。

    白玉堂搞不懂展昭这莫名其妙的同情是哪来的,但看着那双湿漉漉的亮闪闪的迷人心弦的眼睛。白玉堂觉得心头一软,脑袋一热,脱口而出,“猫儿,大哥让我们帮忙看一下云瑞。”

    “什么条件”展昭不动声色,这耗子什么鬼心思他会不懂天大地大,谁能使唤得动他小白先生

    “一辆定制法拉利和限量布加迪。”白玉堂说到这里,唇角上扬,凑到展昭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展昭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一把推开白玉堂,气道“不要脸,滚一边去。”

    白玉堂心情大好的收拾餐桌,想起那猫儿泛红的耳尖,唇角的笑意越发浓厚了。其实,他也只是说说而已。这辈子,他只想爱一个人。

    再说把白云瑞丢给自家弟弟的白锦堂,此时此刻,正坐在航行于十万高空的专机上。他正对着电脑处理文件,听见助手“哒哒”地跑过来,“总裁,那什么”

    “有话说,没话一边去。”

    助手翻了翻白眼,道“发现夫人的专机,好像是回国了。”

    闻言,白锦堂向后靠在椅背上,思考片刻。白锦堂这人平时也挺不着四六的,许是白家的基因里带着些匪气。因此别看一个是商界奇才,一个是人民警察,但平时不拘小节浪荡不羁做事果决粗暴得比黑社会还黑。而一旦认真起来,白家的优势基因又凸显无疑。优雅、矜贵还带着些帝王似的威严。

    白锦堂思考片刻,注意力又重新放在电脑上,道“抓紧时间到目的地,吩咐他们备好。”

    白锦堂的帝王之气瞬间坍塌,助手绝对相信自己不会听错,但是腿有些软是怎么回事靠,老大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呢好吧

    听说白云瑞跑去了意大利,而白玉堂收到的白锦堂的指令,则是把白云瑞带出意大利走向美洲亚洲澳洲非洲爱哪哪儿去就是不许出现在欧洲。

    对于自家大哥最近的家事儿,白玉堂略有耳闻,好吧,是知道的还挺多。明白大哥这是好不容易得了闲,赶着哄大嫂去了,至于白云瑞,绝对是这俩人之间的搅屎棍子。

    对此,白云瑞并不承认,也不屑承认。

    “玉堂,不能吧。云瑞那么小,怎么能这么说他”展昭一边整理行李箱,听白玉堂念叨事情起因,听见他如此编排一小孩子,有些心疼白云瑞。

    在这白家两兄弟的耳濡目染下,他几乎要站在白云瑞那边了。

    “猫儿,你可不能向着小崽子。你现在心疼他,是因为你还没见过他。我以前混不混,他可比我还混。”

    “玉堂,你。”展昭有些哭笑不得,让白玉堂说句自己不好听的话,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

    “话虽这么说,但我并不觉得你那叫混。”展昭拉好拉链,起身把箱子扶起来掂了掂。尚未转身,就感觉到身后靠上一个人。

    白玉堂把展昭圈在怀里,头埋在展昭颈间,撒娇似的晃了晃展昭,“猫儿,我爱你。”

    当夜,别墅前的空地上响起引擎熄灭的声音时,白玉堂尚在梦中,迷迷糊糊地往旁边靠了靠,发现旁边的床铺是空的,并且被窝都凉了。白玉堂猛地睁开眼睛,见卧室里亮着一支昏黄的壁灯,温暖而柔和,到心口的石头又落了下去。他起身推开阳台的玻璃门,靠在栏杆上,看见不远处的草坪上,正停着一辆牧马人。

    车旁没有人,大概是在车里吧。

    直到展昭从车里出来,天都快亮了。似乎坐在车里的人很不开心,展昭有些无奈。其实隔了这么远的距离,白玉堂并不能看清展昭的表情,但是没办法,谁让他自带雷达,而这雷达只能检测到关于展昭的一切。

    听见脚步声,白玉堂回头,展昭穿着单薄的睡衣从外面走进卧室,夏日的夜晚带了些冷意,这冷意几乎浸透到展昭的头发上。

    白玉堂笑“出门也不多穿件衣服。”

    展昭扫一眼白玉堂脚边的烟头,心下了然,这货大概看见他人不在,有些着急了吧。见展昭朝这边走开,白玉堂眉眼带笑,将烟头全部踩到脚底。

    展昭冲白玉堂扯了扯嘴角,“哗啦”一声,合上推拉门,“什么时候没味道什么时候再进来。”

    隔了一会,感觉到旁边的床铺往下陷了陷。然后是白玉堂略带犹疑的问道“展大哥怎么来了,你不会扔下我走了吧猫儿。”

    “想什么呢。”展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道“我想他了,不让他跑让我跑吗”

    白玉堂躺下,拉好被子,默默地给展家哥哥点了个蜡。

    “不过早知道要去,就不让他来了。”听着爱人越来越小声,白玉堂看一眼时间,翻个身,把展昭抱在怀里,重又睡去。

    而此时此刻,尚在他国玩得开心玩得忘我的纨绔子弟富三代白小少爷并不知道他爹和他叔蓄谋了什么在等他

    叔叔去哪儿中

    要说白家能治得住这小太子爷的,白玉堂还真能算上一个。白锦堂嘛,堂堂白氏老总,犯不上和小孩一般见识。至于那一位嘛,一大一小两位魔王捧在心上还来不及,哪里敢忤逆半分。

    所以,也不怪白玉堂对白锦堂就像债主看欠债人似的,照小白先生的话说,“切,我一个棒槌一个枣的给他看孩子,功劳苦劳一个不能少”

    白玉堂揪着白云瑞回庄园的时候,展昭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打游戏。

    眼看着被白玉堂揪回了家,白云瑞也不再挣扎,如同一只小喷火龙,气冲冲地换好鞋,气冲冲地冲向客厅,“你们兄弟俩丧心病狂虐待未成年,阎王,魔鬼,撒旦,诅咒你们”

    白玉堂抽了抽嘴角,心说你们父子俩闹脾气,关我什么事儿。我这躺枪躺的大哥这基因,着实堪忧啊。白玉堂靠在玄关处,见展昭回头,递了个“看吧就是这么个混蛋小子”的无奈眼神。

    展昭推了推黑框眼睛,把一支游戏手柄递到坐在沙发里生闷气的白云瑞面前。

    “滚,别烦少爷我。”怒气爆表的小太子爷,压根不管谁是谁。

    白玉堂皱眉,眼看那小子抬腿就向着游戏手柄踢去,反倒停下了欲上前的脚步,抱臂靠在原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自家猫儿什么段位自个门清的很。

    “啊,骨骨折了。”展昭一边用左手捂住被踢中的右手腕,一边痛得弯下腰去。

    富三代白小少爷虽说是个纨绔的,但到底为人正直坦率。本就是自己迁怒他人,此刻似乎还对别人造成了生理上的伤害。白云瑞的怒火瞬间熄灭不少,想要去看一看对方的受伤情况,却又落不下脸来,一张稍显稚气却好看的脸涨得通红。

    展昭感觉到一双在他身上游移不定的目光,于是忽然抬起头,笑得一脸无害,“你关心我啊”

    “谁,谁关”被戳穿心事,白云瑞恼羞成怒地反驳,一转头瞧见一张温柔的笑脸,连话都说得有些不利索了,“关关心你”

    白玉堂忍不住扶额,嗅到一股自己的猎物被他人盯上的危险。许是基因遗传,对某些特定的人,姓白的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白玉堂走到客厅,大力揉了揉白云瑞的脑袋,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强势插入展昭和白云瑞之间。

    白云瑞嫌弃地推开白玉堂的手,嫌弃地往一旁移了移,还一边拿眼睛瞟了瞟展昭。看见向来倨傲不可一世的自家二叔狗腿地拉起坐在地毯上的人,上下左右查看,就像自己真的下了十分力气会踢得那人重伤似的。耳濡目染多年的白小太子立刻明白了,不屑地转过头去,鼻子里哼出一声“切”,姓白的一个两个的全都“夫奴”。

    “云瑞,你好,我叫展昭。”展昭躲开白玉堂的上下其手,越过一直努力想要将他遮挡住的大号白耗子,朝白云瑞伸出右手。

    原本见白玉堂护食的架势,白玉瑞有些百无聊赖,现下听见展昭的名字,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直愣愣地盯着展昭,嗫喏了半天,脸倒是越来越红,最后忽然起身,朝着展昭喊了一句“对不起”。

    白云瑞气震山河地喊完这三个字,就噔噔地上楼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展昭和恨铁不成钢一直憋笑的白玉堂。

    展昭趴在白玉堂腿上,伸长脖子看消失在楼道处的白云瑞,半天没反应过来,于是戳戳白耗子,“怎么个情况,我有那么可怕吗”

    “没没没”白玉堂连忙否认。

    明显察觉到一丝不寻常,而这白耗子竟然还装傻。展昭慢悠悠地从白玉堂身上离开,慢悠悠地靠在沙发里。不等开口,忽然一大片阴影笼罩了下来,接着是某人微凉中带着热情的吻。

    白玉堂一手靠在沙发背上,一手贴在展昭的左脸颊,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一不小心看见这一幕的白云瑞,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了。他默默地退回房间,打消了出门的念头,决定睡上一觉,虽然不想承认,但似乎确实因为展昭的到来而有那么些安心。

    白云瑞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隐约能闻到饭香味,这让他感觉很奇妙。自从他爹白锦堂踩了他爸的雷区,他爸一怒之下回了意大利,就再也没有过这样恬静的早晨了。他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年,他爹和他爸却始终没有半点进展,两个人谁也不理谁,这种不安慢慢地滋生,几乎快让他扭曲了。最令他感到痛苦的是,他爸有意地划分界限,也让他开始怨怼白锦堂。

    “猫儿,看什么呢”白玉堂把煎蛋放在餐桌上,见展昭坐在餐椅上对着楼梯发呆,觉得有些好笑。

    “没,那什么,玉堂,大哥和大嫂吵架了云瑞这是明摆着叛逆期耍小孩子脾气吧。”展昭一手托腮,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白玉堂边把烤好的面包装盘,边摇了摇头,自家猫儿真不愧是展家人一贯温和,如此包容。就算他以前也够混的,但是云瑞这情况哪里是普通的耍小孩子脾气叛逆期,叛逆到这种程度,该直接拿鞭子抽了。

    “我觉得什么事情都有原因,找到原因就容易解决了,所以我这趟能不能见到大嫂”展昭一旋身,反坐在椅子上,双手叠放在椅背上,一本正经地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拿盘子的手一抖,背过身去拿果酱,天知道,他向来对展昭没什么抵抗力,然而某些事情他真得做不了主。

    看白玉堂的反应,展昭就知道这次八成又泡汤了。虽然他和白玉堂从相识到相恋有几个年头了,但是白锦堂的事儿,他知之甚少。一方面是没那么八卦,一方面是没时间八卦。他和白玉堂经常住在警局不着家,而白锦堂又守着那么个财富帝国,更没机会兄友弟恭。

    对于大嫂,他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白大哥成熟稳重又强势,作风凌厉又睿智,相貌也好家世也罢,怎么看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虽然偶尔匪气了些过于霸道了些,但是身在那样的位置又仿佛理所当然。

    “猫儿,你在想什么。”

    “在想大哥。”展昭回神,见白玉堂飞扬的眉眼间尽是不屑,于是无奈地坐好,“在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震得住大哥,把大哥吃的死死的。所以玉堂,你就跟我说说大嫂吧。”

    “猫儿,大嫂会打死我的。”

    “哦。”见展昭不再继续纠结,白玉堂有些不放心地坐到旁边,果然听见耳边传来阴森森地威胁,“玉堂,你就不怕我打死你吗”

    “”

    正要下楼的白云瑞转身就要往回走,被眼尖的白玉堂看见,大声喊道“云瑞起来啦,快来尝尝二叔的爱心早餐。”

    白云瑞一阵恶寒,不情不愿地数着台阶下楼。全程低着头不敢看展昭,偏还展昭各种殷勤地招呼他用餐。

    察觉到白云瑞地刻意回避,展昭慢条斯理地咬着吐司片,想了想道“云瑞,你在想什么。”

    “二二啊。”白玉瑞被桌子下面伸出的一只脚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膝盖。

    展昭拿起牛奶,一边喝一边左右看了看努力扯着笑脸的白云瑞和事不关己的白玉堂,道,“二什么”

    “二二婶。”白云瑞咽了咽口水,知道这句话一出,展昭肯定不高兴,但是他不想再被讨厌了。本来就因为姓白而被株连,现在再口不择言,以后大概是真得不用来意大利了。

    “噗。”白玉堂被牛奶呛到,佩服地看了一眼白云瑞,默默赞道,好样的小子,保重。

    看到白玉堂的同情目光,白云瑞是真得想哭了。

    原本处于爆发边缘地展昭,瞧见白云瑞红通通的一双眼,忽然就软了几分,好吧,姓白的果然也是他克星。

    在“二叔、二姨、二婶”等称呼间游移不定的白小太子,一个没留神,选了一个几乎最能让展昭跳脚的称呼,小喷火龙耷拉着脑袋,觉得自己绝对会被讨厌了。然而等了许久,都没见展昭发飙,甚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纨绔子弟富三代尚未成年的白小太子一边食不知味地咬着吐司,一边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一眼,默契地领了各自的角色。白玉堂悄无声息地拿起餐盘,假装去拿食物,暂时躲进了厨房。他靠在流理台边,留神着外面的动静,说到底,云瑞还小,虽然大哥也心疼这唯一的儿子,但毕竟霸道了些,就算再宠,也取代不了母亲的位置。更何况,依大哥的性子,从一开始就不曾瞒着云瑞的出身。啧,大哥这家事,确实挺闹心。

    偌大的别墅静悄悄,偶尔有一两声清脆的鸟鸣顺着阳光的痕迹闯进餐厅。展昭沉默地抽出纸巾放在白云瑞面前。白云瑞先是从无声,再到小声地啜泣,最后终于抽噎着说了一句“我我想爸爸呜呜呜”

    叔叔去哪儿三

    展昭心下不忍,摸摸白云瑞的头,一向闪闪发光的少年此刻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他单手托腮,沉吟片刻,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许是展昭温润的气场,让白云瑞感到一丝温暖。接下来的时间,展昭去哪儿,白云瑞就跟去哪儿。白玉堂抱臂坐在沙发里,虽然是在看电视,但是心里很烦躁。他看着在展昭身后跟进跟出的白云瑞,有那么些气闷。就像是自己的位置被别人占了,而那猫儿还一脸温柔宠溺时不时和白云瑞聊上几句。原本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白云瑞就立刻一副腼腆羞涩的青春期少年样,明明个头都快赶上展昭了。

    “啧。”察觉到这一层面的白玉堂很快又陷入了沉思,如果说白云瑞占了自己的位置,那么也就是说以往牛皮糖似的跟在展昭身后的人就是自己了白玉堂扶额,是有那么些没出息啊。

    白云瑞正坐在餐桌旁,心情愉快地吃着展昭切好的水果盘,兴致勃勃的和在厨房收拾东西的展昭聊天。

    五月末的罗马天气凉爽,落地窗外一片微风轻摇的树叶看得人心情愉快。这座庄园是白锦堂的产业,常年有管家打理。白玉堂自从和展昭在一起后,越发不喜欢被人打扰,于是在来之前,管家和佣人就被通知放假几日。

    静悄悄的上午时分,静谧的温馨空间。白玉堂伸伸懒腰,坐到白云瑞对面,敲了敲白色桌面。

    原本一脸满足表情地白云瑞端着果盘往侧边坐了坐。白玉堂前倾身体,仗着胳臂长,去抢白云瑞面前的果盘。

    “和小孩子抢,你不脸红吗”白云瑞忙双手圈住果盘,瞪着眼睛反击。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白玉堂顺手拿起一支小巧的银色叉子,百无聊赖地戳进一块菠萝梅中,面无表情地答道“脸红脸红。”

    “二叔,你很闲吗,无聊地话去自个找乐子好吗”

    “你叔我现在全部的乐子都在猫儿身上。”白玉堂说的一脸坦然,丝毫不在乎白云瑞的鄙视,继续道“所以,你,不许侵占我的领地”

    白云瑞嫌弃地看着自家二叔把一块苹果戳成筛子,瞧这话说的,不要脸的程度和大白有一拼了,“你们姓白的真讨厌小气,黏人”

    “哟,敢情你姓黑啊。”

    “你才姓黑,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在意大利的乐子。”

    “呵呵,你二叔早就报备过了的,你以为呢小崽子。”

    展昭一出厨房门,就看到白家两叔侄叽叽咕咕地不知在说什么,许是听到他来,又都默契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但那剑拔弩张的氛围久久挥散不去。他心照不宣地走到餐桌旁坐下来,道“云瑞,今天你想去哪儿,叔叔可以陪你。”

    “真的吗”白云瑞兴奋地睁着一双大眼,热切地盯着展昭。

    少年的眼中澄澈地犹如一汪海,就算纨绔、倨傲、沉迷声色,也是这小半年里发生的事情。展昭被那笑容软化了,他摸摸白云瑞的头,道“叔叔说话算数,你想去哪儿”

    “那小昭叔叔陪我去游乐园好吗”

    “噗。”假装镇定地白玉堂被口水呛到,他看着自家小狼崽子此刻化身成小型犬,装可怜扮无辜,也不知这招是跟谁学的。偏偏某人还心软得一塌糊涂,但凡有人表现出柔软的一面,就绝不吝啬温润好看的笑容。

    白云瑞不屑地瞄一眼白玉堂,拉着展昭去收拾东西。展昭回头看一眼白玉堂,“你不去”

    “去,怎么可能不去。”白玉堂追上去,一把揽住展昭的肩,把人圈在怀里。一旁的白云瑞也不甘示弱,抱着展昭的胳臂不撒手。

    三人到了游乐场才发现,许是六一儿童节即将到来,整个游乐场人声鼎沸,到处是一同出游的三口之家。白云瑞看看一旁的展昭和白玉堂,有些尴尬地压低帽檐,同时又有些郁闷。他爹和他爸从来没陪他来过游乐场。更何况小时候,学校里的亲子活动,陪在他身边的都是管家或者他爸他爹的某一位助理。

    白云瑞继承了他爹的好身材,简简单单地浅色牛仔裤,白色t恤,带了一顶浅色圆边牛仔帽。看起来英俊又有着少年特有的清俊。展昭落后一步,把针织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臂,戳戳身旁的白玉堂,“咳。”

    白玉堂见展昭给他使眼色,示意他看前方有些孤寂的白云瑞。白玉堂叹口气,拉住展昭,帮他把衬衫领口的第一颗扣子系上,道“大哥以前也许是狼也许是狮子,但遇见大嫂之后,他也和大嫂一样成为了困兽。他是心甘情愿走进大嫂的牢笼,但是困住大嫂的笼子,却和大哥无关。大哥做事向来有后路,云瑞是他对白家的交待,也是将大嫂逼到了绝路。”

    白锦堂从不觉得他和朗晨之间是一笔烂账,就算吵吵闹闹纠纠缠缠这么多年,也从不容许身边的人说一句“孽缘”。哪怕曾经朗晨拿鞭子抽过他,枪支走火伤过他,也决不允许别人说一句置喙这段感情的话。他爱朗晨,但却无能为力。朗晨如同一头困兽,他白锦堂拥有那么多,权利、金钱,却独独对这件事无能为力。他甚至在想,如果困住朗晨的那支笼子属于他白锦堂多好。

    他始终记得很多年前,两人年轻气盛的。他步步紧逼,逼得朗晨无处可逃。而白云瑞,则是把朗晨送到他身边的最后一把推力。

    “如果不是你,这世上不会有白云瑞。”白锦堂始终记得,如此对朗晨说的时候。朗晨气红了一双眼,恨不得拿枪在他的太阳穴开出一朵花来。但他毫不收敛,继续漫不经心地增加砝码,“如果没有你,这世上也不会再有白云瑞。”

    他清楚地看到朗晨从气急而发抖,到怒极反笑,最后平静下来,面无表情道“锦堂,你这么狠,不混黑道真是可惜了。”冷情冷心到连自己的亲人都能拿来当砝码。

    亲人白锦堂不管不顾地把朗晨箍在怀里,默默地叹口气,他是商人,做什么事儿都会衡量个利弊。在这世上摸爬滚打,他喜欢用脑子思考大过用感情做选择。

    那个时候,白云瑞六岁,离开代孕妈妈的肚子后,就和管家佣人们生活在一起,而对白锦堂来说,白云瑞不过是身上掉下来的一个细胞。

    那一年,是白锦堂和朗晨相识的第七年。

    展昭坐在长椅上,想着白玉堂的话,他不是傻子,有些事情虽没有确认,但不代表他一无所知。他不是个喜欢探听别人隐私的人,对于狗血的善意的隐瞒,也从不会动怒,因为他知道但凡选择隐瞒必有无能为力,他人已经如此痛苦,又何必再在那颗不安的心上划下一刀。

    “小昭叔叔,陪我去坐摩天轮吧。”

    听见白云瑞如此说,展昭回神,笑道“好啊”。

    当白玉堂买回爆米花和冷饮回到长椅的时候,展昭和白云瑞已经没了踪影,他四处张望一番,晴天朗日,人影憧憧,喧嚣的人声、悦耳的音乐,却没有展昭两人的影子。正在着急,手机在此时响了起来,他打开,看到一条安静的信息躺在收件箱里玉堂,我陪云瑞去坐摩天轮。

    白锦堂已经来到意大利三天了,除了第一天自作主张地强行开锁进了朗晨的门,后被抽出来后,再没见过朗晨了。白锦堂有些焦躁,没在一起前,他和朗晨什么阵仗没闹过,在一起后,对朗晨,从没说过个“不”字,几乎是捧在心尖上。他白锦堂早就知道,他爱上的是什么人。从不奢望朗晨会如小绵羊一般依附于他。

    车载收音机里正在播放一首意大利流行歌曲,朗晨揉揉眉心,他十岁来到罗马,从一个孤儿做到万人之上的位置。十八岁遇见白锦堂,这条铺满荆棘的黑暗之路才稍稍有了不同。

    白锦堂强势而霸道,硬生生地将他规划好的人生计划好的喋血之路撕出了一道口子。人生由不得选择,如果没有白锦堂,朗晨想,他大概早就解脱了。

    白锦堂没想到朗晨会主动找他。朗晨熟门熟路地坐在客厅里,看白锦堂走向酒柜,道“别忙了,坐下来,我们聊一聊。”

    白锦堂不置可否,欣然坐在朗晨对面,对这样的场景他早有准备。

    对面的男人向来是一身正装,就算在家里,也是妥帖地穿着衬衫,领口和袖子扣得整整齐齐。他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气势逼人,有着帝王般的冷冽与从容。然而在过去的许多岁月里,在朗晨面前的白锦堂犹如温驯的狼犬,强势而温柔,偶尔也像无赖流氓。

    朗晨沉默,白锦堂也不言语。对面的人是他怎么都瞧不够的,明明是黑道风云人物,翻云覆手间就可左右一场腥风血雨,但却有着最柔软的短发。摸在手里,绵软得像只毛绒绒的宠物。朗晨漂亮,漂亮得不适合和一群手握刀枪的硬汉混在一起。但那飞扬的眉眼、上扬的神采,一双秀颀的手握住的手段与枪子,又不得不令人甘愿臣服。

    白锦堂是个自律的人,只喜欢控制不喜欢被控制。但却不讨厌被朗晨左右,因为他心中的一汪湖水足以包容朗晨的全部。

    “锦堂,我累了。”朗晨闭上眼睛,靠在沙发软枕上。两人都是快到不惑之年的人了,难不成真的要纠缠一生,所以,“分手吧。”

    “你确实累了,先好好睡一觉。”白锦堂说完,起身,打算去浴室放洗澡水。

    “锦堂,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不放手”朗晨的音色清清冷冷的,听起来有十二分的冷静和疏离。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去睡客房。”

    白锦堂轻描淡写的态度,让朗晨皱眉。他似乎动了气,坐直身体,一字一句道“白锦堂,我们分手了。”

    白锦堂叹口气。朗晨微蹙的眉心,却让那张清丽的脸愈发生动。他走到朗晨面前,弯腰,一手扣住朗晨的下巴,道“小晨,你怎么还是学不乖呢”

    朗晨来不及躲开,白锦堂手上用了力,看起来极暧昧的动作却让他心下一冷。白锦堂此刻的眼神和气场陌生而又熟悉,出于人类遇到危险的本能,朗晨开始挣扎。

    朗晨的惊诧和惧色,白锦堂看在眼里。他爱朗晨,爱到朗晨要他的命,他都不会眨眼。但唯一的底线,是绝不容许对方离开。

    白锦堂手上力道松了松。朗晨迅速起身,还来不及迈出一步,又被身后的力道拉了回去。这一下,正好落在了白锦堂的怀里。

    朗晨挣了挣,奈何体型上的些许差距,还是让他心有余力不足。他索性停止挣扎,闭上眼睛,不听不看。

    这样孩子气的动作,白锦堂有些好笑。他贴在朗晨耳边,压低声音,道“刚刚的话,我就当没听见。我虽然不想我们之间再有不好的体验,但是别再试图试探我的底线。”

    许是白锦堂的话,让朗晨想起了一些往事。他不禁僵直了背脊。房内静悄悄的,窗外似乎有海风。朗晨被箍在白锦堂怀里,渐渐放松下来,语气有些疲惫“锦堂,为什么是我”

    “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懂,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带你走,如果带不走,我就陪你一起。”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你一个人行走于黑暗。

    白锦堂轻咬朗晨的耳垂,扯掉对方的领带,复又去解衬衫领口。明目张胆的动作再明显不过,但是这样的举动如同导火线,再次令朗晨激动起来,挣扎得比先前还要剧烈。

    察觉到对方的抵死相抗,白锦堂动了怒,两人就在宽大的沙发上动起手来。毕竟有着不凡出身,朗晨发起狠来,不是别人轻易能招架得住的。

    “白锦堂,你放开我,你混蛋,你特么的发情去找女人。”

    几个来回下来,两人都有些狼狈,衣服被扯得凌乱。但朗晨还是没占到好处,连双手都被白锦堂用刚才扯下的领带缚住了。

    白锦堂坐到茶几上,点了一支烟平复剧烈运动后的情绪。他透过烟圈看此刻躺在沙发上努力挣动手腕的朗晨,严谨的西装早已被扯皱,蓝色衬衫的扣子崩开了两颗,此刻领口微敞,露出诱人的锁骨。这样的朗晨,让人有施虐的欲望。更何况那扬的眉眼满是委屈和愤怒地盯着他,但拒绝和戒备,让他有些气闷。

    “接着闹。”白锦堂伸手把烟灰掸在烟灰缸里,语气有些冷。

    “混蛋白锦堂,有本事让老子上你,我特么的在你身下觉得恶心。发情的种马”

    “啧,”没错,朗晨骂人其实并没什么新鲜词汇,翻来覆去就这几个。平时对着手下和敌对者,也一贯优雅,从不说半句污言秽语。白锦堂烦躁地猛吸一口烟,心说,老子发情也是看人的好吗。

    “我和白露没关系。”

    “滚。”

    “我没想过给云瑞找什么后妈。”

    “你给我滚。白锦堂你听好了,我们之间完了,我不喜欢你,从来没有过你爱找谁找谁,别再来找我。就算没有什么白露,我和你也不可能继续走下”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白锦堂原没什么心情去接,但对方锲而不舍。他走到电视柜旁,才拿起手机,铃声却消失了。接着是另一种铃声传来。

    朗晨有些急躁,手机在衣兜里,手腕又被绑着。正在和领带较劲,一道阴影压了过来,白锦堂拿出手机,帮朗晨接通,放在朗晨耳边,“哥,我大哥和你在一起吗快来游乐场,云瑞和小昭上摩天轮了。”

    “艹,你们白家全是祸害。”电话挂断,朗晨努力调整成坐姿。

    白锦堂自然听到了白玉堂的声音,朗晨看他一眼,不见半分着急,心头的火气又蹭蹭地上来了,“老子作死,儿子也不省心,给我解开。”

    叔叔去哪儿完

    白玉堂没有告诉展昭的是,白锦堂从不讳言白云瑞是为什么而出生。因此,懂事起,白云瑞就知道他爹只是把他当做给白家的交待,甚至是迫使他爸妥协的筹码。他看着缓缓上升的摩天轮,他不知道展昭和白云瑞在哪一间格子里。

    白云瑞的人生介于明媚和黑暗之间,一个爹是富商,一个爸是黑手党。恐高症的来源,大概是很多年前了,是被用来威胁白锦堂还是朗晨的,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没有带着爱出生的孩子,却要担负两种身份带来的风云诡谲。

    白云瑞在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失落和怨恨。少年的头发软软的,他的脚下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他的身后是辽阔悠远的天空。展昭坐在他的对面,除了静静地聆听,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因为安慰对他来说是多余的。

    “他们其实不知道,我早就不恐高了。”白云瑞靠在座位上,久久地凝视远方,似叹息般,“毕竟我姓白,是我爹和我爸的儿子。”

    展昭闻言,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忍不住笑了。白云瑞其实比谁都明白,身份给了少年优越的地位,而环境迫使他比其他同龄孩子更早熟。

    “有段时间,我没事就来偷偷地坐摩天轮。一开始,害怕得要死,但是想起我爸,”白云瑞趴在护栏边,看着远方,说道这里忽然笑了,很开心很孩子气的笑意“基本没给过大白好脸色的我爸,却很温柔很温柔地关心我。在大白那受了委屈,只要我爸出马,大白立刻就蔫了哈哈哈,昭叔,你别看我爹在外面拽得二五八万的,在我爸那里还不是乖得跟小媳妇似的哈哈哈。”也许是觉得好笑,也许是在现在看来,那些细节都是温馨的。白云瑞有些激动,他摸摸眼角的泪花子,还不忘辩驳,“昭叔,我这是激动的生理盐水。其实我挺喜欢摩天轮的,恐高害怕的时候,它总能让我冷静下来,因为担心一激动,格子晃动起来会掉下去啊。”

    展昭索性也趴在护栏边,听白云瑞或开心或惆怅的情绪,前方从蓝色的天空、辽阔的远方渐渐变成了高耸的建筑、喧闹的人群。

    “昭叔,其实我觉得我很幸福,我不恨大白,也不怨我爸,我很爱他们。只是比较失落,就算我爸离开我爹,他也不能不要我啊。”

    白云瑞说完这句话,恰好有工作人员走来打开门。展昭来不及说什么,白云瑞就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早已等候在出口处的白玉堂一看见展昭两人的身影,立刻迎上去,看一眼安然无恙的白云瑞。转头用眼神询问展昭,这什么情况。

    明显感情升温的两人根本顾不上搭理白玉堂,展昭一拍白云瑞的肩膀,示意奔向下个目标。

    “喂喂,你们俩等等我,这都什么情况,爷被当苦力就算了还敢无视我”白玉堂一边不满地抱怨,一边抱着冷饮零食追了上去。

    摩天轮之后,三人玩了一把过山车彻底嗨了。

    “不行了不行了,”白云瑞手撑膝盖,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来,大口地喘气。白玉堂他们俩简直就是不人“二叔你体力好也就算了,为什么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昭叔也这么强。”

    白云瑞有些不满,好歹自己也是青春正少年,凭什么这俩三十多岁的大叔在游乐场玩了大半天,还这么神采奕奕。

    “噗,”白玉堂有些幸灾乐祸,捏捏展昭的胳膊,“我说猫儿,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这么认为的,所以咱俩的角色分配没有问题”趁早打消反攻念头。

    知道这耗子又想到其他地方去了,展昭瞪一眼白玉堂,坐到白云瑞旁边,敲敲略酸的腿。白玉堂是位精力旺盛的,别说在警校就连刑侦系统内部都难逢敌手。可偏偏有那么一位,几乎是他的克星,这是整个警界都盖章确认过的。如果不是两人的各项比赛成绩在警校纪录榜上高挂,大概所有人都会被展昭温润斯文的外表所欺骗。

    三人正坐在长椅上喝喝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依白玉堂和展昭的警觉,明显感觉到有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还没等两人做出反应,那股冷冽的强势的带着愤怒的肃杀之气已经由远及近。白玉堂忙起身,看着穿越人群奔向他们三人的黑色西装们,啧,他和猫儿这体质真是走哪都腥风血雨。

    来者人数不多,也就五六位,沉默而训练有素,快要走到他们面前时,反而放慢了脚步,似乎也没想打扰他们。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一眼,见那猫儿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忍不住想扶额。他重又气定神闲地坐下来,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兴师动众惹人注目,多半来头不小。就算来头再大,在大嫂的地盘上,还能翻出花来。更何况,白玉堂早瞄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盯着脚尖,想着等一下是跑路好呢还是跑路好呢。原本大哥的家事,他向来是前排围观的。但是,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自家猫儿发起飙来,遭殃的是他好吗

    外人看起来温柔温润温和的猫儿,学起“株连”这一手毫不手软的好吗

    朗晨走到白玉堂三人面前,一张清丽的脸,一双好看的眼,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眸中的犀利神色令白云瑞如芒在背。大半年了,终于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爸,白云瑞这会到有闲心了,他瞥一眼朗晨,又瞄一眼展昭,大脑开始对比计算。这俩人气质千差万别,一个冷而夺目,一个温而清雅,说不上谁更好看,相似的眉眼间却有相同的安宁味道。让人想要靠近和依赖。

    “回家。”朗晨这句话是对着展昭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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