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的吧,剧变的战况根本没有给予刀剑们思考的余地,怎么可能向同伴挥刀呢,所以因此而被杀也无可避免的吧……如果不是,江雪挥出了那一刀。
披散的银蓝长发狂乱在风中,破碎的袈裟染着苍褐的血痕,手持太刀刺进对方胸口的身影,该说是浴血的佛陀,还是圣洁的修罗?
没有知道这位同僚当时心中所想,也不知道他怎么能挥出那一刀。
只是那瞬间他的身影,绝望到可怕——可怕到,叫人觉得下一秒他也会步入堕落。
暴雨冲刷着所有的痕迹,跟随着同伴与哭晕过去的主将回返的左文字太刀,依然是从未改变的漠然与空茫。
江雪慢慢仰起头,整个脸庞都是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那不能为人所知的软弱的东西。
想起那一年,鹤丸国永在出阵回来的路上捡来一束小小的桔梗,偷偷放在他的白瓷瓶中。
紫色的小花浸润在水中,安静地在时间里腐败。
他还傻傻地问,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白衣染血,羽翼污黑,森森白骨之上的刀刃龟裂出堕落的纹路。
渐行渐远的身影在怨念与仇恨中走向彼岸,再也回不了头。
然后就是那一日,江雪左文字整个世界轰然坍塌。
战国的时代下起了雨。
血腥与铁锈的气息在水汽中更为鲜明,灰霾的荆棘笼罩在堕落的黑气中疯长。冰冷的雨冲刷着一切,在这可怕的战场,却只能叫一切变得更浑浊更肮脏。
江雪侧着脸,本能地躲避着那些直直落入眼睛的雨水。干净的水珠混入血色,顺着脸颊蜿蜒开,斑驳了鬓角与迤逦在身下的长发。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一次次晕厥过去又被强行扯回神智,已经在崩溃边缘游走了好几回,难以想象的疲惫盘踞在每一寸血肉中,却始终无法脱解。
干枯的指骨慢慢划过他眼角的血污,缠入柔软的发丝中。
有多美呢,就算是在如此糟糕狼狈的境地中,依然能美到圣洁。这样一捧轻薄又脆弱的雪,为什么哪怕落入泥塘,被污秽沾身,还能呈现出如此纯澈洁净的美呢。
“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候……也没法叫你的眼睛倒映出我的身影啊……”
缓慢又低郁的声音像是隔着云端,江雪并不能分辨清楚,他艰难地喘着气,接近窒息的阴霾笼罩在他胸腔里,手臂探出无力地想抓住什么,触碰到的却是单薄的衣料下坚硬森冷的白骨。
“怎么,不敢碰吗?”伴随冷漠森然的话语而来的,是更为难捱的折磨。
手被反扣在地上,苍白的指骨仿佛镣铐一般死死缠着他的手,江雪颤抖着往后缩了缩,被掰着腰肢更加用力地贴近施暴者的身体。
大脑一片混乱,要很努力才能找出理智的思绪,可这样触目惊心的现实却只叫人更想逃避。比身体的疼痛更剧烈无数倍的痛楚切割着他的心脏,让他一遍又一遍地记起那一场暗堕,记起很久很久以前,明媚的樱花开满院落时,站立在樱花树下的身影。
这个人已经变成了敌人……该叫他消亡的,只有死亡才是堕落者永恒的归途,是作为曾经的同伴最大的尊重……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身下的长发被狠狠扯动,他本能地顺着这个力道抬起头,唇上烙下一个血腥的吻。喘不过气,江雪的喉间控制不住地漏出几声压抑的泣音。雨水不停地落在身上,打湿了一切。
“你在哭吗?”对方冰冷的唇落在他的耳畔。
江雪艰难地挣扎着,他对所有事物的感知能力已经降低到最低点,连对方如此近距离的话语的都听不确切,唯一残剩的知觉只有盘旋在脑海中一个痛苦的疑问。
若是还有战力的话,他还能对他拔出刀吗?
‘为什么呢?’很久很久以前,那一个短暂的拥抱。
“鹤……丸……”
只有在意识彻底模糊,表情都一片空白的时候,才肯放任自己叫出对方的名字。
堕落的太刀停顿了一会儿,轻轻抚摸了一下江雪的脸,更用力地吻住他的唇。然后他坐起来,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凌乱的长发沾了泥水,黯淡得仿佛这个人微弱的摇摇欲坠的生命光火。他伸手探入自己白骨嶙峋的胸膛,在那勾连着腐朽经脉的心脏的位置,硬生生掰下一团凝聚着生气的光,慢慢地按进对方的胸口。
这是他自同类身上吞噬的灵力,充满着堕落者的血腥与污黑。无论哪把刀沾染到它都会被影响的吧……可是,不包括江雪左文字。
这把哀伤的刀,拥有比一切存在都要坚定的意志,他在痛苦与绝望中存在得太久,除了他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动摇他了。
那个时候鹤丸国永也会想,为什么堕落的是他呢?
为什么他不能将自己那般绝望地恋慕着的人,也扯入这个真正的地狱,与自己为伴呢?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这注定崩溃的错乱历史中,寂寞地等待终结呢?
仅仅是因为……我爱你。
在意识沉沦与彻底晕厥的间隙,江雪是有短暂的清醒的。
残酷的暴行已经终止。暗堕的太刀抱着他慢慢往前走,苍白颜容在雨水中模糊不清。江雪的脸贴在他枯骨的胸口,觉得有那么一刻对方微微一颤,然后停下了脚步,低下头轻轻吻在他的眼角。
他听到他心里那些隐秘的声音。
那么温柔,那么留恋。
请恨我。请记着我。
请,不要忘了我。
——“敌袭!!”作为队长的太郎第一时间发现异样,大声疾呼提醒着同伴们。
刀剑们紧握住本体,连忙赶到主将身侧将她围护起来。然后看到湿冷的浓雾边缘,慢慢走出来的模糊影子。
所有人都有瞬间的不知所措。
“鹤丸……”主将焦急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面无表情的堕落者弯下腰,慢慢地将手中捧着的太刀放在地上,深深投注以最后一眼,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消失在了浓雾深处。
濒临破碎的刀刃静静躺在地上。光从刀鞘看来,就受了极严重的创伤,以至于连付丧神之躯都无法再维持。淡淡的黑气缭绕在刀身,似乎在寻找着破绽入侵。
“江雪!!”主将扑过去死死抱住她失而复得的刀,又哭又笑,好不容易克制住悲伤,下一刻望着前方空荡荡的原野又嚎啕大哭。
江雪左文字做了一个梦。
一望无垠的冰原寂寞地躺在那里,冰封的松针被沉甸甸的雪层压得厚实,他在那样沉重的压力之下陷入半睡半醒的混沌。然后有一天,见到冰原之上一只路过的白鹤。
那只鹤啊,有着最纯白动人的身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浓郁的生机在他的羽翼上渲染,那样灿金色的瞳眸明亮得仿佛永不褪色的晨曦。
请看看我。请您留下来。他悄悄的希冀的在心中说着。
‘离我远点。’梦里的鹤孤高而不屑地张开羽翼,‘你会冻伤我的。’
阳光离开了这片冰原。松林在日复一日沉重的冰雪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然后整个冰原都轰然坍塌。
江雪醒来在本丸冷清又寂寥的居舍中。身体所受的所有创伤已经痊愈,而院落中春光正浓,满院子的樱花飘飘洒洒温柔肆意。
他抬起头,望着窗外明媚的光色倏然就落下了眼泪。
——我怎么说不出口,我那样地喜欢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1217
这只黑鹤带感吧。作者窝满满的诚意噢。
虽然写到最后作者本人入戏太深,情不自禁就泪目了……
☆、肆捌
[结语]
呃,之前追更的人其实都知道,这文一直未标完结,其实还有个番外的。
但是一则那篇幅真的有些大,二则因为是现代脑洞,除了人物刻画以外跟刀男牵扯真的不大,思路断了好几回之后,被我果断腰斩了。
江雪与鹤丸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相当冷门的拉郎c,但在我看来这一对真的互相适合啊,当初的初衷其实有种倔强的可爱,谁说他们相性差的,写出来让你们看看有多配!——很高兴得到那么多婶婶的喜欢,不过话说回来,我个人其实也相当喜欢黑鹤那段剧情,因为很美……哈哈。
我在数珠丸殿下出现后没多久就a了游戏,刚够到极化系统的头。作为颜控的我,至今的锁屏仍是数珠丸殿下哈哈,除了左文字三兄弟戳中萌点之外,我觉得鹤丸以及后来出的诸位贞宗的画风真的超~赞!一期三日这个c是当时写鹤雪的时候就有预计的,找了资料划了大纲,想想,既然终于给这篇文划下句号了,那一期三日还是得写完的。
新文叫做《流萤断续光》。打算六月中旬开。正好让我再完结个坑。文名取自立花北枝的俳句“流萤断续光,一明一灭一尺间,寂寞何以堪”。又是个看名知文风系列。
我文风向来这样,唯美安静,慢热又有点忧郁,最喜欢细水长流地娓娓道来——其实就是在不遗余力地把心中的情感描述出来而已。写江雪的时候,很多小可爱都说我的江雪绝望得能叫人窒息,看得叫人撕心裂肺的那种,没错,因为在我心中江雪小公主就是那个样子的,我觉得其实比起写剧情,更擅长刻画人物啊哈哈。
文章可能比较清水,因为三日月的神性呀,真的比较高。
嗯,我都说出神性这个词了,大家肯定有猜测这文中的爷爷会是个什么形象了。温和包容,率真爱笑,亲和力极高,这些都是表面属性啦,这位一直走失的老人家不会被任何事物影响的自我格调还是比较顽固的嘛。就像那句话说的,明月呀,始终是高悬于空遍观世间百态的,怎会落到凡间。所以一期尼桑,还需要多多担待
那么就这样吧,谢谢小可爱们一直以来的支持,鹤雪就到这里了。如果对一期三日有兴趣……那咱们六月中再一起走下去吧~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516
这里是传送门~流萤断续光[刀剑乱舞]
噢,对了,有关作者的乐乎,那是个网站啦,全名lofter,注册个号进去,搜用户“最后一叶尘埃”,就能看到jj上没有的那几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