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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乱舞]江雪不高兴 第4节

作者:长空无双 字数:22162 更新:2022-01-09 14:49:52

    自迷雾中出现的敌人形状异常可怖,血肉褪尽,只剩白森森的骸骨,自这些溯行军强制召唤出的刀剑身体变形得相当厉害,全身布满幽蓝色符文,连同身体与心智都被控制,唯一的思维只有杀敌致胜的执念。

    枪男大太薙刀,主将心中暗骂,果然高级地图,对手级别那么变态。

    迎面而上的远战,是同样自时空溯行的枪炮,主将抱着骰子站到阵后“各位,拜托了”

    并不曾多大难度的一战胜利,继续行军的过程中,接连遭遇了几波时间溯行军之后,主将才感觉到头皮发麻。敌人太多了

    她这一回并没有入沟,按照路线,无论是哪个方向都会通往最后的京都点,但溯行军的数量几乎可以用成群结队来形容。

    眼见着己方的刀装都有高强度的受损,主将终于无法忍耐“够了结队回营再说。”

    要命啊按着这样的趋势,要不再提升些大家的整体实力,要不就把大太全带上,否则根本走不远啊

    众刀剑戒备着收刀,勒马准备回转。太郎打头,次郎压阵。

    却就在这时候,新一波的敌人又突兀降临了。

    敌人来得极快,如潮水一般横亘而过。这个阵型主将心下一跳,连喊鱼鳞阵已经来不及了,队尾被拦腰掐断,落后一步的次郎孤立无援被敌阵包围。

    太郎一边杀敌一边密不透风护住主将,焦急的眼神投向弟弟的方向。

    即使有御守,重伤这种事对刀剑来说电光火石之间,为次郎掠阵的是一道纯白清凌得几乎透明的刀光,黑白的袈裟沿着自马上跃下身影的姿势划出一道犀利的弧度,落入敌群,黑花太刀划过的每一道刀锋,都毫不留情地斩碎了敌人的骸骨之躯。

    爆完真剑的次郎自腥血与尸骸中抬起头,低笑着喝完最后一口酒,酒瓶被摔碎,执刀纵身而起,与杀开一条血路前来接应的江雪会和。

    其余刀杀完阻挡的炮灰,这时候才有余地回身救援。

    刚松一口气,仰头扫视一圈纵览局势的太郎心猛然提紧,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次郎”,就眼睁睁见着敌军中猝不及防窜出一支高速枪。

    重伤的次郎已经濒临战线崩溃,连刀也无法挥动,眼睁睁看着枪刺过来,然后被一只手臂揽住腰往后狠狠一贯,枪与太刀相戈,次郎跌在和泉守身上勉力保持平衡,迷迷糊糊嗅见那冰雪般冷清的气息,就知道再一次救了他的仍是离他最近的江雪。

    “江雪”主将快疯了。

    执刀的蓝色身影接连挡下两次致命攻击,纵然凭借着高超的刀技化解了大部分力道,身上还是出现了极深的刀创,浑身沐血。右肩甲装碎裂,袈裟与外袍被斜劈开,已经垂落在腰际,露出雪白的内衫,染血的长发狂乱飞开,右腕的佛珠随着断裂的红线散了一地。

    那般凛冽可怖的气势蔓延在战场上,就如灭世的修罗般,连死亡与血腥都像是会被冰封一样。

    可是众刀剑清晰可见,他右肩上的伤口一直绵延到后背,深可见骨,血流如瀑。

    他眼神的焦距已经有些游离,太刀却仍纹丝不乱高举,为他震慑住的敌军蠢蠢欲动着,正想揪住他的倏忽一举击溃这把骇人的太刀。

    “谁敢”

    满地铁器碎裂鲜血淋漓的可怖画面中,随着那雪白的刀光霸占了整副视野的太刀,竟是从未见过的可怕表情。

    哪怕中伤时也只是笑眯眯说着白衣染红不是更像鹤的身影,此刻肃杀得简直像是要将空气都撕裂“上前一步者死”

    敌军被震慑,骚动着不知要从哪方攻入。

    主将哭得稀里哗啦,却强制性保持住大脑的理智,眼看着这形势,有条不紊地继续下达指令“变队方阵”

    两翼的大俱利与同田上前为之掠阵,鹤丸冲进敌阵,硬生生从敌军手底救下了江雪。

    作者有话要说  630

    哎呦鹤爷果断帅气了一把,铺垫已足可以狂刷存在感勒。

    小公主才说完我心有修罗结果第二天就被印证了真的可心疼。

    、一肆

    一次前所未有的惨烈出阵。

    两个重伤三个中伤其余刀轻伤,哪怕曾在四图接连遭遇检非违使也没有这般惨状。

    主将走一步抹两把泪,完全哭成个泪人。次郎先被抬进手入室,鹤丸背着江雪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痛苦过了心中竟还莫名有些悠闲,或许该庆幸的是,宗三与小夜今日远征还未回来,没看到他这模样,否则背上这人哪怕最后安然无事醒转,也会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吧。

    资源足够,手札也多。药研调培好治伤的资材,主将含着泪将碎裂不堪的刀鞘解开,泪水落在刀身上,昏睡中的江雪眉头皱得更紧,似乎也被那股滚烫的知觉灼伤。

    破碎的袈裟与僧衣被脱下,勉强牵连成形地搭在衣架上,身上的内衫铺开血污,纵然伤口已经被仔细包扎好,也无法自行愈合,面容原就苍白,失血过多此刻更是惨白若纸般连呼吸都若有似无,连原本清如流水的发都像是干枯一般,还染着鲜艳的血迹。

    那么厌恶血的存在,醒来会抓狂的吧。

    鹤丸坐在床边,歪着脑袋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没忍住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那披散的蓝发,虔诚得像是膜拜神佛般小心翼翼,又带着几许好奇与愉悦的心满意足。

    昏暗静谧的手入室内屋,隔壁床躺着次郎,边上守着的是他表情严肃的大哥。太郎抬起头,望见对面白衣染血的太刀眼中淡淡的笑意,竟也没有任何意外。

    大太刀们共用一个大庭院,住所挨得都极近,彼此间的串门是很经常的事。大概神社供奉的御神刀总是有种轻描淡写看穿一切的神奇属性,大太刀是守口如瓶,可若是他们的茶话会交流的事物传出去,也许会叫主将都惊呼自己的脑洞不够吧然而那都是真实。

    心中住了一头猛兽,已经要控制不住突破阀门冲出来了呢。

    鹤丸挺直腰身那么端正地思考了片刻,注视着江雪的那对金色眼瞳都在熠熠发光,最后也只是笑着捞起一缕发,放在唇边缓慢而温柔地吻了吻,然后任由柔软沁凉的发丝自指间流走,起身离开。

    主将刚给重伤的刀用好加速的手札。才松口气就听到身后帘子被扯动的声音,白影一闪而逝,她想也不想生气道“鹤丸别跑你也受了中伤吧马上轮到你了给我乖乖等着”好悬还知道压低声音。

    然后马上帘子又被掀起一角,一个脑袋探进来,白色的鹤笑眯眯看着她“我不急。”

    主将板着脸强调“不许乱跑”

    “嗨嗨”应承得倒是十分干脆利落。

    外室坐着等待被手入的轻伤中伤成员,还有听到消息前来探望的刀剑们。二队还没回来,否则围在和泉守边上的就该是团团转的堀川国广,此刻蹲在旁边查探兼定家太刀伤势的是歌仙,看鹤丸出来问道“情况怎么样”

    鹤丸当然知道他问的是江雪,笑眯眯道“抢救及时,没有大碍。”

    他边说边往门外走去,差点就跟旋风般卷过来的深蓝色身影撞在一起,紧接着进入视野的是深粉色的袈裟,这种奇怪的配色想也不用就知道是谁,连忙侧身避让,左文字家的短刀跟打刀已经闷不吭声冲进了里屋。

    啊,远征队回来了。

    鹤丸回头看了眼,仍旧没止住往外走的脚步。

    刚跨出门槛,没走两步,随后就看见同样匆匆赶来的石切丸。

    身穿石青色狩衣的大太刀神情也有些焦急,看到他时停顿了一下,颇为不认同地提醒顶着伤还要跑的鹤丸“你的伤”

    “安啦安啦,”白衣染上大片血污的身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有些家伙比我伤得重多了。”

    回来时刚进门就已经听到江雪与次郎重伤消息的石切丸,眼神更加无奈。

    “你这是要去哪”大太刀问。

    “一个人静一静,”鹤丸笑眯眯的样子,半真半假道,“我可是被吓到了呢”

    石切就这么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还是免不了低低叹上口气。

    当时鹤丸未尽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再轻描淡写的腔调都掩饰不了其中所潜藏情感的振聋发聩。

    他是一直都明白鹤丸其实不是真的讨厌江雪的,也不是故意要与他过不去,相反,其实他挺喜欢他可是怎么也没法想到,原来真实的情感是那般模样的。

    我啊,恋慕着他呢。

    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漫长很久远却清晰得仿若昨日的梦境。

    江雪跟随着主人涉过泥泞狼藉的山路,昨夜还未落尽的雨珠沿着苍翠的树枝大滴大滴滚落下来,在青竹的斗笠上打出无数朵灿烂的雨花。青石布满了吸饱水的苔藓,不知名的小花颤颤巍巍地自石缝间探出脑袋,脚下的整座山都在高鸣,在拼命呼吸着天地间勃发的生机,整个世界都被洗的锃光发亮,清澈得简直难以言喻。

    然后有那么一只鸟,立在枝梢小心翼翼地梳理着被雨打湿的羽毛,听到动静警醒地抬起头,漆黑仿若宝石的眼睛滴溜溜转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忽然出现在山间的僧人。

    主人拨开头顶的斗笠,仰头对着那只鸟儿微微一笑。

    鸟儿便叽叽喳喳叫开了,自顾自蹦跶了一下,竟也不怕生地张翼飞下来,愉悦地落在腰间的佩剑之上,立足刀柄之梢,高高抬着脑袋,轻轻软软地啾了那么一下。

    主人哈哈大笑自性若悟。众生是佛。

    这个时候,被称为天下第一坚城小田原在山的那一侧还巍然伫立,大片大片的农田与草地铺陈得苍翠欲滴,风掠过山间枝梢,拂落哗啦啦一片的水滴。

    他站在主人的身后,跟着他艰难却又愉快地往山顶爬去。

    主人的脚印在身后绵延开一片,没入再也看不到的林间,他跟随着这道渐渐消失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进这条永远没有止尽的道路。

    前方的光亮那么明媚,是朝阳即将初升吗

    江雪走着,走着,然后听到一个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在耳边又像是隔着云端般飘渺的声音。

    又想逃避吗

    带着微微的笑意,温柔而低沉,不用想也知道说出这话的唇角该是微微上翘的,一个讥讽又纵意的弧度。

    请回来请您回来

    更熟悉的声音。哀求的腔调,甚至连话语里都似乎带着眼泪。

    江雪终于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瞬间像是冰天雪地里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连身体带魂魄都冻了个彻底,梦境中的一切都碎裂成沙砾,他在很沉很沉的黑暗中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宗三喜极而泣的脸。

    “兄长”合成一道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是从枕畔传来。视线微微一斜,看到盘着腿整个人就挨在他枕边的小夜。

    心神还沉浸在那美好的梦境里一时难以自拔,本能地在被悲伤覆盖之前,看着这样的情景,却又情不自禁微微勾起唇角。

    “唉,原来你笑起来那么好看啊”

    开怀的声音从另一个床位传来。见他醒了,次郎抱着新的酒坛飞快蹦过来,身上已经卸下了出阵时的盛装,但纵然是常服依然华丽至极。

    江雪看到他,茫然的神情终于慢慢褪去,先前游离的记忆重回脑海“你没事”

    次郎原本眉宇间还有些紧张的,听到这话却忍俊不禁起来“没事,伤得更重的是你才对吧,”他说着深深吸了口气,表情十分郑重,躬身行了个礼,“江雪,谢谢你救了我。”他直起身诚心诚意道,“我还想向你道歉,为一直以来我的误解。”江雪,实在是把很好很好的刀。

    看惯了整天拎着酒壶豪爽叔样的大太刀,表情如此严肃的次郎真的从未见到过,连宗三与小夜都看得一时怔住,江雪微微摇了摇头“不必。”

    “谢谢”次郎笑开,“等你好了,我再请你喝酒啊”

    今日除了轮到远征任务的队伍依然出门外,全员放了假。

    主将在床头守了一晚上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还抑郁得吃不下饭,被太郎强行拎走休息了。说起来,伤的更重些的该是次郎,同样都是耗费资材用上加速札,但是先醒的偏偏是太郎,甚至,江雪就这么睡了整晚连着一个白天,现在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

    本丸的刀剑们基本都来手入房里溜过一圈,留下了好多礼物,像石切丸山姥切这种与江雪交情不错的,甚至现在还在外室中等消息,这会儿听到出门的次郎讲他已经醒了的消息,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不打扰左文字三兄弟交流感情,互相打了招呼就默默回去了。

    “兄长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宗三眼角还带着点水色,话语中不知是埋怨更多还是怜惜更多,“就像,就像再也不肯醒来一样”

    如果是他的话,情愿永眠于梦中而再不醒来,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吧。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就跟地狱一样,悲伤太过沉重,于是沉湎于梦里的温暖舍不得离开,也是可能的吧。

    身体没有疼痛,却不知为何疲惫地难以动弹,江雪勉强伸手揉了揉靠到他肩上的小夜的脑袋“做了个梦。”不用问梦到了什么,宗三看到他柔软而静美的眼神,就知道那一定是个很美很美的梦,然后听到兄长继续说,“不过,听到你们的声音就回来了。”

    宗三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低低道“请兄长不要再让我们这样伤心了。小夜都吓到了呢。”

    他无奈地点点头。

    “兄长睡了好久,先吃点东西补充些灵力吧。”宗三起身,走到一边取便当盒。

    江雪闭了闭眼睛,很久以后,问道“之前有谁来过吗”

    宗三一愣,觉得以兄长的个性应该不会关心这个才是,但还是回答道“大家都来探望过了。”

    江雪知道他误解了,但也没解释什么。

    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过一个声音,在听到宗三跟小夜的呼唤更早之前的,在他耳边低语的声音因为只是梦的关系吗他竟记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嘛,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鹤爷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明明心里喜欢的不得了还非要欺负得人家对你拔刀的

    、一伍

    江雪左文字静静搁置在刀架上,先前一度濒临破碎的重伤已经浑然无迹。

    夜色正好,不管那些错乱纷繁的时代有何等的血火与纷争,本丸依旧这般静美。江雪看着自己的本体,窗外正有一撇月光洒落下来,仿佛为那冷淡的太刀镀上层银辉,映照出幻梦般叫人窒息的清冷与安谧真是美啊若主将在身侧,定是会如此微笑痴迷着赞叹的吧。

    可是他为什么会有一种错觉,它是如此昏暗如此沉重

    宗三已经帮忙收拾好衣饰与众刀剑送来的探伤礼物,准备一道回去,江雪牵着幼弟却站在手入台前久久不曾动弹,直到小夜不解地抬起头催促“兄长”

    江雪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小夜,终于伸出手,一个几不可闻的停顿,还是握住了自己的刀。

    熟悉的院落点起灯,枝梢仍是寥寥几点花痕,并未绽放到灿烂的模样。宗三帮忙放好热水,拿出身新的白鞘,原本只是想放在浴室外间干净的凳子上,看到兄长背对着他解头发的身影,想了想,还是拿起梳子走进去。

    柔软纤细的手轻轻捞起那把长发,放在水中浸透,江雪回头看到他也没有任何意外,转过头去,任由弟弟借着水一缕一缕解开被血痕纠缠在一起的发丝,洗去凝固的血迹,然后将头发垂放在木桶边,用梳子一点点整理通透。

    受到几乎折断破碎的重伤,纵然手入得恢复原样,留存在付丧神体内的痛苦也不会散失丝毫的吧。伤口不会自愈,宗三回来时未看见他鲜血沐身的模样,可那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不正是显示了当时战况的惨烈么只要想象一下,都会是心悸得将要骤停的可怖。

    兄长那么讨厌血腥,见到那般模样,哪怕是自己大概也会厌弃吧。

    水温适中,可是浸泡在其中的身影却显得格外苍白。

    宗三帮忙擦拭后背,这里曾有一道自右肩横贯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越是凝视越是按捺不住涌上心间的怜惜,还是忍不住问“会疼吗”

    “不疼,”江雪摇了摇头,“不用担心”

    樱绯色长发的打刀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再就此说什么,只是若无其事地给他讲述这一日来的情况。有关兄长受伤之后的事,宗三也只是听转述,次郎把江雪帮助他的战况又给重复了一遍,所以他还算了解得比较详细。

    听闻后来是鹤丸救下的他,江雪浸在水中的手指微微蜷了下,但是没有将心内的异样表现出来。他在战场上已经失去了意识,神智消散前停留在脑海中的印象只有漫山遍野近在咫尺的敌人,恍惚的他都觉得自己离死亡的距离是如此接近,一脚跨出,就该是修罗的地狱,原来当时是为他所救么。他竟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那位殿下虽然性子恶劣,但是意外可靠呢,”宗三低低地说,“我真的很感激他能救下兄长”若是伤重到非得使用御守的地步,大概,就真的不是昏睡一天能恢复的吧。

    江雪垂着头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直到宗三讲完这一日一夜来的状况,才听到他的询问“他伤得怎么样”

    宗三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问题指的是谁,有些呆滞但是又忍俊不禁“中伤,还是很活泼的样子在门口看了看,并没有进来,我代您向他道谢,他也只是笑了笑兄长好了之后,还是得亲自道声谢呢。”

    都是在一个本丸共事,宗三在远征队与本丸内工作的多,与鹤丸打交道的情况也不少,对于他不分时间场合的惊吓也已经能勉强做到视而不见的程度,更何况,从前也算是有一点渊源。兄长不知为何与那位之间关系冷淡,宗三也有意识避免了彼此的交流,所以后来确实也没想到,其实那位殿下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很显然,光凭他救了兄长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扫清宗三对他的一切负面印象。

    江雪点了点头,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擦干净水珠,穿好衣衫,宗三拿着干净的毛巾帮他绞干头发。江雪收拾好刚踏出浴室,小夜已经扑上来,抱着他的腰挂在他身上蹭了蹭脑袋。“小心点。”宗三下意识伸手要扶兄长,后来发现没必要,无奈说了一句。

    “没事。”江雪把幼弟抱起来,走到堂中坐下。

    灯只点了一盏,还笼着厚厚的罩子,看上去难免有些昏暗。小夜趴在他怀里,好奇地捞下缕只沾着一点湿气的头发嗅了嗅,稚嫩的脸孔依然板着,眼神却很可爱“樱花。”

    “嗯。”江雪轻轻应了声,摸摸小夜的刘海,“困了吗”

    短刀摇摇头,眼巴巴望着他“听故事。”

    “好。”江雪想也不想应下,环顾周身,看到上次没讲完的书搁在不远处的茶几上,侧了身子探手过去把书拿过来,然后在腿上摊开。

    于是,听说江雪醒了,在手入室没找到人,就匆匆转战左文字家兄长住处的主将,刚一踏进院落,抬头就看到这副闪瞎狗眼的温馨画面。

    妈蛋我也想被江雪抱在怀里听故事声音可温柔了好么

    宗三眼见着主将如临大敌得坐下,又是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模样,抱起恋恋不舍的小夜先告辞,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提醒主将,兄长伤才好最好早点放他休息,出门看到近侍中的一期一振,对他笑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离开。

    主将紧张地把眼前的太刀扫视了好几圈,备战状态“江雪你没事了吧”

    “无碍。”他说的是实话。

    主将十根手指绞在一起,有些踌躇又有些难过,声音也闷闷的“对不起我先前,先前确实是急功近利了一些,没有打探清楚情况,害得、害得你们”

    江雪静静望着她,朦胧的灯火中修长纤瘦的身形显得更加清淡,就像是一笔书页上经年累月已褪去了颜色的墨痕,光线这样黯淡眼瞳的色泽反倒越发清澈,犹如水的波纹般忧郁而温柔。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轻轻道“请,不要觉得愧疚您做得很好。”

    主将垂着脑袋不敢抬起来,也不肯说话,过了片刻拿手抹了抹眼睛。

    江雪浑身僵硬,睁大了眼睛不知道怎么办好,下意识地想向人求助,扭头看向门口,却发现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拉上,门廊下有浅浅的身影映现下来,是粟田口的太刀,可他停顿了一会儿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试探性地伸出手,拍了拍审神者的脑袋。

    主将倏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寡着嘴巴狠狠抹掉眼泪,抓下江雪的手紧紧攥住。

    “请原谅我。”她低低说。

    江雪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可是您并没有错。”

    主将的眼泪又刷地掉下来了“我如果没有错,那么,错的就是你自己吗”她倏尔又瞪大眼睛,声音也大了起来,“你果然就是这么想的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江雪说不出话来,只好伸出另一只手,又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又被一把抓下来两手一起握住。

    “您并没有错,”他还是这么说道,手腕上曾缠着的佛珠已经散落在墨俣,老叫他觉得空得缺了什么,“杀戮与血腥是我无法脱解的原罪”他的声音低郁而缓慢,甚至带着一些自嘲,“我是刀啊”

    主将的眼泪打在他的手上,那样滚烫的温度叫他想起它们落在本体上的触觉,连冰冷的血液都像是会被灼烧起来那般。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半天松开他的手,用自己的袖子仔细抹去脸上所有的眼泪,然后抬起头紧紧盯着蓝色的太刀,那双黑色的眼瞳被水润泽过之后,亮得像是在发着光,即使是咄咄逼人的视线也像是撒着娇“江雪,会有和平的。”

    她十指都捏成了拳,眼神很明亮很真诚,仿佛在发誓般一个字咬着一个字“那便是我一直致力于带给你们的总有一天,一切会平息,没有战火,没有鲜血,历史归于沉寂,你我再不会因这样一个目的而留守在这里你会看到的,江雪。”

    眼泪又涌出来,但她克制着不叫它落下来“但在这之前,我必须借助你的力量我不能因为你不喜欢战斗不喜欢血腥就将你搁置,不能将你舍弃,我必须强迫你,必须违背你的意愿,或许,还会经历这样的重伤,或许还会有更重大的灾难,甚至但我仍是要这样做的。”

    她啜泣了一下,满脸都是眼泪“可这样的我、这样的我却仍自私地想得到你的原谅。因为错的是我,并不是你,请你不要怨恨你自己,不要厌弃你自己,你不知道你有多温柔所有人都不知道,江雪有多温柔,多美好。”

    一期一振站在屋檐下,背靠着廊柱,仰头盯着院子里那道笼着袖子的白衣身影。

    隔着薄薄一层门,主将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中,粟田口唯一的太刀表情复杂地站在那里,先前想出声打招呼的举动被对方摇头示意的动作阻止,只能这么僵硬地听完那一段对话一期一振抬起头,竟然看到梅花树下的身影笑了笑。

    鹤丸冲他随意摆摆手,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

    大概是这个时候的月光太好,一期一振心头竟也涌上些莫名的酸楚,屋里传来一声清冷的静谧的声音,惯来的那种缓慢到极致。

    他说“我原谅您。”

    作者有话要说

    别担心,别人已经没剧情了,剩下五万字全是鹤鹤爷已经彻底忍不住了,下章应该相当可爱

    于是没多久宗三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主将可萌好么,新世纪好婶婶

    刀剑我写的肯定不止一篇文,但有一个原则我是一定坚持的,我不写乙女婶婶可以痴汉刀,但是不能爱上刀。所以我也不会让刀爱上婶婶。就以同伴的身份一起战斗到最后吧否则啊,太伤了。

    、一陆

    江雪坐了整晚毫无睡意。

    在明昧朦胧的光影中,望见寒瑟的风中微微抖动的花枝,一朵天真不解世事的花苞颤颤巍巍得,竟顶着这般的寒意绽放出笑靥。他就像是带着好奇与费解一样,倾尽全力地注视,直到清早天光遍照,新昼的晨曦从凉薄映照出微弱的暖意,他才陡然觉察,自己竟又坐过了一夜。

    先前主将抹干净眼泪离开的画面似乎近在眼前。她该是开怀的罢,即使没有笑的如往常一样放肆,眼角眉梢还是松了口气的舒坦与愉悦,可她不知道,他也是会说谎的他不太说话,若问到不想回答的总是宁愿长久沉默也不会敷衍,她便以为他说出口的就是真的,可她不知道,他说谎了。面对一直以来都那样温暖的审神者,如果能叫她不再担忧的话,哪怕是说谎也不是很难置信的事吧。

    您并没有错,您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可是如果您并没有错呢。

    止戈为武。和平须得要强大的武力作为工具,他既有这般的战力,有想要获得和平的心,便躲不过直面战争与血火。这也正是主将无法不坚持的原则,江雪能明白能认可,也正在努力叫自己实践,可是他过不了的仍是心上的那一关。

    今日不需要出阵或是远征。

    主将顾忌江雪刚受过重伤,虽然说了必须要借助他的力量,但她偏心江雪已经成了惯例,好歹给出了让他得以缓上一缓的时间,近来排的日课表,都将他安排在内番。

    江雪犹豫了很久,还是起身前去寻鹤丸。不管怎么说总该是亲自道声谢的,他救了他,他也很感激。然后得知消息,主将今天早早带队出阵了,鹤丸在列。

    江雪畑当番劳作一天,回来身上就扑了只小夜。一同洗了个澡梳理干净,去寻宗三用晚食,他抱着小夜讲完故事看宗三抱走幼弟,茫茫然发了会呆,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天色已经很沉,本丸夜深人静,江雪略踌躇。去鹤丸的住所得穿过大半个中庭,鹤丸住的也很偏,还与他偏在一条对角线上,实在算不得近。他穿的这样随便,若是去拜访石切丸这般的朋友自然不用担虑太多,但只要想到他要面对的是那位白衣的太刀

    披了件外衣,坐在刀架前沉默了好长时间。烛火的微光打在他脸上,他却仿佛被身后的黑暗与阴影整个儿吞没,到底是伸手拿起了本体,触手冰寒的感觉沁入心脾,然后整个身体都凉了个彻底。起身出门。

    一路走去并未见到大半夜还在外闲逛的刀剑,他在中庭稍稍立足看了几眼盛放的梅花,站在门口的时候原以为会打扰到对方,可是在怔忪过好一会儿,才陡然发现人竟然不在。

    饶是江雪也不免有疑问,这么晚,会去哪儿呢

    他站在闲旷的院子里,仰头望见极清凌明亮的满月。

    这怕是江雪第一回见到鹤丸住所的模样吧。明明是如同贵公子般优雅端丽的外貌,该是被用最华丽的饰物珍藏的美色,庭院中的摆设却意外闲散自然,那些松石与小池边零零散散盛开的水仙,并不精致,却总叫人想起闲云野鹤般纵意又收放自如的感觉。

    这一站,便站过了不知多久。

    他靠着廊柱走了神,夜色有些寂冷,不用想,掌下的太刀已经寒气森森。

    回神过来,大概是感觉到了一道无法被忽视的视线吧。

    江雪转过头去的时候,最初看到悄无声息出现在身侧的身影是有些惊吓的,但身后贴着的就是廊柱没法退后,他停顿了一会儿,僵硬地站直身体,然后还未来得及开口,一件白色的羽织已经当头扑了过来。

    衣料上带着温度,江雪心间一怔,慢慢扒下蒙住脸的羽织,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身影,明明是相差无几的身高,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是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半夜不睡觉,杵在这里是想吓我一跳么”没有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比起笑来说更像是讥讽,“这主意很不错呀。”

    金色的眼瞳极淡极淡,里面却扑朔着一种旁人并不能窥探清晰的惊涛骇浪。江雪只能敏锐地觉察到他在生气,可是又觉得不对,他很少在鹤丸身上感觉到什么清晰可见的情绪与当时的讨厌一样,都能叫他感到无措。

    “鹤丸殿下”江雪沉默很久,还是努力说出来,“我是来道谢”

    “我啊,可不是为了一句感谢就去拼命的。”已经是掩饰不了的愠怒了。

    手腕被紧紧扣住,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无比烫手,在意识到白衣的太刀是想把他拖进屋里的时候,他的脚步少见地迟疑起来。

    鹤丸猛然扭头,望见月下的那道身影犹豫却执拗的拒绝姿态。

    那另一只手捧着他的羽织,就像是捧着什么珍贵又始料未及的事物,须得小心翼翼收纳以待赠予的那个人再将它取回,眼底布满茫然与紧张,可越是在这样的时候,眼神却越是镇定清澈,那些明昧的情绪就像荡漾在水面的波纹般,简直像是下一秒就会扑朔朔落下来。

    白衣的太刀就是在那瞬间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

    “我触碰你竟然就会叫你觉得痛苦”

    鹤丸的脑海充塞着一种天昏地暗的荒谬感,有些想不明白的东西清晰起来,但是他却为这种矛盾而真实的东西所打败,以致叫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一把刀。

    要自弃到怎样的程度,才会觉得自己就是污秽的东西,把自己密闭在无人的角落沉沦,连触碰到白色的事物都会觉得自惭形秽到难受

    “我以为、我以为你竟然”鹤丸几乎语无伦次,他用另一只手狠狠抹了把脸,大脑一片混乱。

    有多痛苦呢身体与思想是割裂的,思想与思想也横亘出宏壑。

    他知道有必须用战斗才能达到的目的,也知道他挥刀是为了保护同伴为了坚守信念为了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和平,但他控制不住那些放肆蔓延的反感情绪。不喜欢战斗,不喜欢血腥,曾经历过的一切如烙痕般深入骨髓,他无法去怨恨任何人,于是只能厌弃自己。

    所以,这个人要怎样忍受着那种巨大的痛苦去战斗然后再容忍自己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讽刺与挖苦是深深地戳痛了他的心的吧,可在他的眼中,自己怎么还会成为污秽对立面的美丽而圣洁的东西

    他不该讨厌他么,不该怨怒他么为什么到最后只有连直视都不敢的欣羡与避离

    “拔刀”手松开,腰间的太刀却猛然出鞘,直直架上面前之人的脖子,那面上秀丽的眉峰冷凝成一个锐利的弧度,“江雪左文字给我拔刀”

    有着水色长发的太刀站在他面前,睫毛微微颤动着,整个身影却沉寂得要被这夜色吞没。

    “你是刀啊”同样的话,却是再不相同的心情,“你是刀啊,那么强大的刀啊”他愤怒地都要忍不住砍下去,“你听清楚,强大并不是你的原罪身为利器,根本不是你的错”

    “我想救的,不是一个连自己的本体都不敢拿起来的懦夫”

    江雪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那么站着,安静地注视着他。

    说是违背了刀剑心性也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偏偏,不是这样的作为刀的他,却是在渴求着战斗与血腥啊本体与付丧神是永远割裂不开的,那修罗就潜藏在他内心之中,在敌阵前的重伤之际,他清晰地触摸到了它的存在。

    他痛苦的不是它的存在,而是不得不接受它。

    一直以来,他可以说服自己去战斗,心却始终是自由的,可现在他发现,原来心中,驻着这样一个叫他绝望的修罗。连最后的净地也不再纯粹。

    “抱歉。”他说。

    “江、雪、左、文、字”白衣的太刀一字一顿用力地想将字眼都碾碎地叫他的名字。

    所以,不要再来理会我了吧。不要再注视着我,不要再与我说话,不要再对我心存着善意,也不要再试图教会我习惯这个世界。

    很久之后,江雪轻轻地说道“请原谅请你原谅”

    “不。”对方果然是冷酷而决断地拒绝了啊。

    愤怒到极致的时候,反倒是干脆利落收刀回鞘,鹤丸转身进屋,门被狠狠拉上的震动打击在他心脏之中,江雪仰起头,望着漆黑的屋子,低头看看怀中所捧的羽织,停顿了一下,将衣物折好,蹲下来放置在纤尘不染的走廊上。

    他又呆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江雪没有回头,也不知道那道门中有一道身影,正静静站在门前,透过那隔绝了两个世界的薄薄拉门,注视着自己无法亲眼看见的那个灵魂。

    鹤丸面无表情握着刀。

    如果再面对着他的话,真的会做出连自己都无法预料的事吧。

    自己,好像又困扰到了别人。

    沿着田垄慢慢往前走的时候,看到一株向日葵,大约是多日之前的温暖与晴朗给了它错误的信号,它竟破了土长出了苗,然后被封冻在还是稚嫩的幼枝时。

    江雪停驻了很长时间,不知拿它怎么办好,最后也只能轻轻摸了摸它柔软的茎条,起身离开。

    又是个夜深人静,主将眼见着鹤丸的名字又被自己添到出阵列表里,简直头都大了。连续这么多日出门都带鹤丸玩,中间毫无休息调整的时间,完全不符合她的习惯,但她又一点办法都没有鹤丸亲自找上来,要求出战,她能有什么办法。

    可那是战斗啊需要拼死努力的战斗啊又不像她一样只要过个场,是需要实刀实剑比拼的战斗啊主将好几次想把名字划掉,想到鹤丸的强势请战,又觉得为难至极。

    终于没忍住,趁夜偷偷跑去寻人。

    “停青江你别跟我说话我有事出去下你在这等我”

    甩脱近侍,主将溜进鹤丸院子,一看已经没灯了不由吓一跳,睡这么早直接跳上走廊,伸手就拉门,咦竟然没锁小心翼翼挪开条缝,把脑袋探进去张望,然后吓了个半死。

    “啊啊啊鹤丸你有病不点灯坐着发什么呆”

    灯笼都差点被她打翻,怒气冲冲进屋,安静坐在门边的太刀把灯盏递给他,依旧是那种笑眯眯的神情,主将有一瞬觉得方才所见的困扰跟茫然是幻觉。

    “怎么了嘛”她担忧道,“最近,有发生什么吗没法解决”

    “并没有”金色的眼瞳也跳跃着笑,温暖的一塌糊涂。

    可主将不是会被表象蒙蔽的人,十分坚持“有一定就有你要不要主动交代等我自己弄明白你就死定了”

    “真没有。”

    “那你说最近都不喜欢吓人了是怎么回事”主将的表情就像是天要塌下来了,“而且你还天天请战我都不知道你那么喜欢战斗了”

    “这个嘛很难说啊。”

    主将想太多“是不是因为镰仓图北条贞时”她都难以说出口,“不惜掘开坟墓也要得到你那一段历史你觉得”

    鹤丸惊讶地看着她,似乎在奇怪她怎么想到这里,主将剩下的话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气一下子虚下去“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主将抿着唇。鹤丸应该是那种从来没有叫她操心过心理因素的刀,一直那么活泼开朗的模样,可她心中是很清楚的,曾经身为刀剑受过的苦痛之重,鹤丸也是排位最靠前的那几位之一。

    那等颠沛流离的苦楚,连想想都会难受吧。

    “那是为什么”她想不通了。

    “我很好。”鹤丸强调。

    “不行,今天一定要说个原因”主将开始胡搅蛮缠。

    “好吧,”沉默很久之后,他开口,“因为啊,”鹤一般姿容的太刀忽然笑起来,似乎是觉着有趣,越笑越开心,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啊,有非做不可的事呢。”

    这样说出来,他好像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僵硬挺直的肩膀也松垮下来。

    他这么笑着,眼神中都是昳丽都极致的光“非做不可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不是窝要将小公主写的这么悲伤痛苦,而是他让我对他的所有认知就是这么无解啊无解啊“我心有修罗”这句话写出来的时候,心疼的都会受不了好么

    总觉得江雪啊,哪怕在微笑的时候心也一定被刀割着的吧。

    所以鹤爷快上啊酷爱让他没时间再去思考什么生命与存在的问题相信窝,下一章这俩感情进展直破天际╰ ̄ ̄╮

    、一柒

    石切丸惯例在傍晚的时候前来拜访。

    江雪刚送走宗三,只是站在廊下发会儿呆的空档,就扭头看到拎着束带有狭长叶片的植物慢慢步入院落的大太刀并未穿着正装的狩衣,一身石青色的和服款式有些老,看上去却一下子褪去了御神刀被供奉的庄严神圣的气质,反倒剩下满满的都是温和。

    宗三今日出阵受了轻伤,进手入室溜过一圈后,例行来兄长这里看过,便早些回去休息。小夜今天跟短刀们也有活动,江雪难得落的一个人清静,原也就是看看书放放空消磨时间,见着石切丸也不觉得被打扰,而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手里的花。

    “白芨”狭长的叶片,不分枝的淡粉花序层叠绽放在枝上,纤细的花蕊吐露着清新的香。药用植物,道旁也经常会长的“杂草”,并不难辨认,他只是好奇石切丸为什么特地带来。

    “啊,祝福吧,”大太刀这么温和地笑着,不过表情竟有丝若隐若现的无奈,“就当做灾祸消除走出阴影的礼物”

    白芨功效在止血疗伤,自古的寓意也有象征祝福痊愈的说法江雪默默地拿眼瞥了瞥他,接过来才发现麻布包裹下的不单单是花束,而是连根掘出来的整支植栽。

    他停顿了一下,到隔壁室内找出宗三堆放着的花锄花铲,在院子角落找了个地方,小心翼翼把花种回去,看看站在一旁帮忙递工具石切丸,随意问道“今日出阵顺利”

    “唔,还不错,”他答道,“粟田口家的太刀殿下实力提升很快,第一部队又多了强力一员,任务进展很迅速。”语调一如既往的沉稳温和,底气却有点不易觉察的虚,或者说,在鹤丸笑眯眯把花塞到他怀里并做了拜托之后,他总觉得有些微妙的心虚。

    所幸江雪专心致志填土,并不曾注意。他也知道这花该是在出阵时在道旁顺手牵回来的。白芨花开五六月,并不符合本丸现在的节气,既然能在战斗外闲着赏赏花,想来战斗游刃有余。

    “不过明日该是轻松些,”大太刀道,“主将今日回营就宣布了,明日除了第四部队的远征继续进行外,其余部队都给放假。”

    主将在各种惴惴不安之下终于忍无可忍,你不肯休息是吧,好伐我给大家都放假

    江雪闻言似乎微怔,但很快就点头“很好。”

    坐在廊下相对无言,石切丸注视良久之后忽然笑起来,江雪不解地以眼神表示疑惑,他笑道“最近的本丸安静得过分啊”

    江雪视线瞥开,缓缓点了点头“如果这叫过分的话。”

    这下石切丸眼角眉梢都是笑了“对于鹤丸来说,没有恶作剧跟吓人实在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吧。”完全不用去考虑改邪归正这个原因,本丸所有刀剑都提心吊胆,总觉得有种对方在酝酿什么大招的错觉,简直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那种可怖。

    “嗯。”

    这些日子来,他心中是觉着愧疚的,想着是不是能有一次机会可以在双方都心平气和的情况下,好好道一次谢。可对方像是在躲着他一般,即使没有打照面,他也感觉得到那种冷漠的拒绝,又不敢再在晚上拜访,只好保持沉默。

    明明不是这样的可也会忍不足想自己是被讨厌着吧。

    明明正是自己想要的,也会觉得难受的吧。

    “啊,你”江雪对这说法的赞同显然叫对面的大太刀都有些讶异,虽然犹豫的时间长了些,但竟然会点头鹤丸的坏性子倒真有些出乎意料,脑中神思瞬转面上却没有显露,只是笑着顺话问,“并不讨厌他”他这么笑道,“我以为,至少该是有那么些芥蒂的。”

    江雪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半掩瞳眸,却遮不住清凌静谧得仿佛冰海般色泽的瞳仁。有一瞬间石切丸觉得那冰海之上似乎泛过什么复杂的光色,但最终一切都沉寂入毫无波动的静默。

    “并没有觉得讨厌,”缓慢的腔调却是很直白地吐露着真实的情绪,“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可是”面容上有一种清晰可见的悲哀,纵然有淡淡的笑意也是自嘲,“他是对的。”

    石切丸很久没说话。他直觉得有什么他所不知晓的事发生了。但他实在想不到什么事竟然会叫江雪开始认同鹤丸从思想到认知该是没一点相符才对,而他似乎更加的难过了。

    “江雪啊,”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别钻牛角尖。”

    惊吓在人生中是必要的啊,如果都是能够预料到的事,心会因此死去的。能说出这样话的太刀,除却了自身一直在颠沛流离的经历的影响,为了让同伴更适应残酷的战争,幼稚的恶作剧背后藏着的也该是颗何等温柔的心。

    刀剑们怕是正知道了他吓人的原因,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都忍不住原谅他的吧。而且正如主将所说的,那些“过分的事”,在还未达成之前已经被设计好了弥补的措施。

    江雪从未享受到弥补的待遇,可他并非不知道,那位殿下刺人的话语背后隐约的劝慰与告诫。

    只是他控制不住。被刺得太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反击。

    大概正是因为他心上藏着只修罗罢。

    大清早得了块近侍牌子,不用出阵主将理直气壮地把他拽到了身边。

    江雪有些疑虑“马当番”先前已经排好的轮值表。

    “哎呀完全没冲突嘛”主将活蹦乱跳,“我跟江雪一起一起啊”

    结果搓完刀装一看最近没动用以至于积累之多的资源,两眼发光一脑袋钻进锻刀房说是要研究各种公式,挥挥手就江雪自己去忙。江雪停顿了好久,还是换了身衣服去马厩。

    幸好那时候改建的马厩规模比较大,在政府奖励的马匹逐渐到位之后,也不会显得拥挤。

    今日一起当值的原本是冲田总司的两把爱刀。然后这两个从在马厩站定的那刻开始吵架,从吵架发展成小闹,你推我一把,我掐你一把,从小闹升级到大打出手,最后在左文字家太刀沉默的注视中,撕扯着拎刀跑去了隔壁的手当番。

    江雪长长地吁了口气,转过头眼神温柔地摸了摸马的鬓毛,性情温和的小云雀也回报似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他拿着刷子继续给马清洗,然后刮干净水,用毛巾再把马擦了一遍,避免马儿着凉,最后解开它的缰绳,让它去阳光下散散步溜达一下。

    本丸有很大的马场,马儿们习惯了自由活动,也不会乱跑,玩累了会自己回来。

    这段时间出阵的频率很高,这些马跟随着也该是精神紧张,可以有放松机会真的很好。

    江雪并不觉得累,能抚摸到这样富有生气的生物,对他来说真的就与救赎没什么两样。洗干净手,用布条一点点擦干净手指,脱下身上防水的罩衣,他看着最后一匹的松风也欢快地跑出栏,在那停顿地看了很久,眼瞳中不化的坚冰都变作了安静的水流。

    “就像刀会碎一样,这些马儿也总会死在战场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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