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个‘也’字是怎么回事？”
“士郎家里的那两位男性从者不是在恋爱吗？还有，您的从者也是。”间桐樱答得理所当然，“这些微妙的情愫，任谁都能感觉到的。”
这群混蛋，竟然教坏了樱！
雁夜扶额，心中生出几丝悲愤“英雄王是在追求阿尔托莉雅没错，现在似乎也取得了一点成效。不过我猜，英雄王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是吗？不过他们看起来倒是很配啦。”
如果仅从外貌考虑，那么，对于间桐樱的评价，雁夜深以为然。美丽纤细的少女骑士与俊美无双的英雄王，的确是相当登对。然而，谈到性格与智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雁夜叔叔，”樱忽然扯了扯雁夜的袖子，“英雄王向我们这边走过来了。是要挑战吗？”
“应该不是，毕竟兰斯洛特不在。”雁夜瞥了眼过道——金光闪闪的英灵正往这边走来。
虽然英雄王只是与兰斯洛特交恶，与雁夜本人并没什么直接的过节，但这位不可一世的王开口时，还是一贯令人不快的语气“你这杂修，身体状况似乎有所好转嘛。”
“不许你骂雁夜叔叔！”间桐樱怒目而视。
“闭嘴。”虽然是御主的女儿，但英雄王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尊敬。
雁夜在桌子下面握住了少女的手“多谢过问。的确，多亏言峰君的照料，我比从前健康了很多。”
“噢？因为绮礼的照料啊。”英雄王重复了一遍，忽地露出了微笑。
那赏心悦目的笑容，不知为何令雁夜一阵恶寒。他想了想，问“言峰君最近还好吗？他一直以来都对我的事十分上心，我很感激。但如果打扰了他的工作，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哈，那家伙不是在医院工作吗？那么，他很容易就知道你的身体状况了吧，查下记录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英雄王用仿佛在挖苦谁的语气说道，“而且，你可打扰不到他。我看，他对与你有关的事情，完全是乐在其中呢。”
对了，言峰绮礼在自己定期去的那家医院任职，所以，想知道自己的事，的确很容易。
将这些串联起来的雁夜，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你说的‘乐在其中’，是指什么？”
“难道本王有为你解答问题的义务吗？”英雄王不耐烦地反问，对雁夜的问题避而不谈。
愈发觉得古怪的雁夜深深皱起眉来“英雄王，你该不会是在隐瞒些什么吧。”
“本王可不会帮人隐瞒。只是，本王觉得那无聊的杂修关注着你的样子很有趣罢了。”
关注着我的样子很有趣？
雁夜将头深深低下。他觉得，自己正在接近言峰绮礼那沉默外表下的某种真相——令他好奇又害怕着的真相。
“不过呢，本王现在已经找到更有趣的东西了。”微笑着将目光投向自己座位的英雄王，忽然将脸一沉，“嘁，这该死的女人，难道蛋糕比本王重要吗？”
对阿尔托莉雅专注于解决蛋糕的行为感到不爽，英雄王就这样转身离开，向原来的座位走去。
“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会降低吗？”间桐樱看着英雄王的背影直眨眼，“不过，没想到连他这样的人也无法免俗呢。”
“也或许是他智商本来就不怎么高吧。”雁夜漫不经心地说，心中想着方才英雄王关于言峰绮礼的言论。
言峰绮礼，真的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吗？那么，在自己面前，对方为何没有一点表示？
而且，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在医院中遇到过言峰绮礼。难道，对方在刻意回避？
雁夜莫名地有了点危机感，仿佛自己是被毒蛇盯上了的鸟，随时可能被淬毒的獠牙捕捉。
更令他不安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是谁。是与自己近距离相处了许久的言峰绮礼，还是，那个藏身于医院之内、他不知名的危险朋友。
再一次来到医院的雁夜，在与相熟的医生护士打过招呼后，走到信箱面前。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与对方以信件方式联系了吧。今后的自己，没有再来医院的必要。
对方也肯定知道这一点。虽然自己没有在信中说明，但暗中关注着自己的对方，一定很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
虽然如此，但这一切恐怕不会就此结束。对方还在意着自己，一定会试图在现实生活中结识自己的。
毕竟，这份关注是如此强烈，甚至到了令自己悚然的地步。
等等。这份……关注？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言峰绮礼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吓得雁夜险些跳起来。他条件反射般地将搁在信箱上的手收回，转过身来“没什么，只是……”
“这里是院内医师专用的信箱。患者的信件，是不会放在这里的。”言峰绮礼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看着一如往常的男人，雁夜有种做错事被捉个正着的慌乱感“我只是……想随便走走而已。毕竟，再也不会过来了嘛。”
“是这样啊。”言峰绮礼并无异议。在雁夜放下心来的时候，男人却忽然向前倾身。
身体被禁锢在男人高大身体与背后信箱围成的狭小空间里，雁夜放松下来的神经再度紧绷。
靠得……好近。雁夜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感受着对方轻触自己额头的温热吐息，愣愣地想着。
额头，好像要被对方吻到了。
“你换洗发水了吗？”
“欸？”本以为会有奇怪事情发生的雁夜没能反应过来。
“怎么了，露出这种表情。”绮礼想了想，无辜地问，“你难道在期待什么别的事吗？”
“……”觉得自己被调戏了的雁夜大脑彻底当机。
绮礼看了眼表“我要回办公室了，等下有个预约。”他深深地看了雁夜一眼，“恭喜你从此告别医院，间桐君。”
雁夜僵硬地点了点头“谢谢。”
言峰绮礼转身离开，而雁夜则飞快地取出了写有自己名字的信落荒而逃。
回到家中，雁夜才将那封信拆开来。
你应该不需要再来医院了吧。没关系，我们会见面的——在医院之外的地方。
还有，关于你所说的“喜欢”。
如果“喜欢”是将你完全独占，享受你因我而生的痛苦与烦恼；
那么，我是喜欢着你的，雁夜。
雁夜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他咬着下唇将信纸折好，心底一片冰冷。
那不仅仅是因为他这位友人在信中流露出的，蕴含着讥诮的冷酷。
自己并不是会与友人相处亲密无间的那种人，除了青梅竹马的远坂时臣，不会再有人仅仅以名来称呼自己。而这个家伙，一直以来都以“雁夜”称呼自己，带着一种令自己苦恼的亲昵。
言峰绮礼，那个规矩死板的年轻人，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也叫过自己“雁夜”。
我的后辈仿佛有病（五）
现任间桐当主，是大家所公认的，顶顶温柔的人。
即便间桐雁夜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他依旧郑重地出席了友人的婚礼，并以最温暖的笑容为对方献上祝福。
总是穿着素色和服或不起眼帽衫的雁夜，在两仪式婚礼的这一天，换上了纹饰华丽的和服。与他一同前往的间桐樱，也穿戴得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您能带樱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太开心了。”来到雁夜面前，嫁给自己心爱男人的少女露出了羞涩灿然的微笑。
“这是应该的。而且，樱也一直想再见到你。”雁夜摸了摸间桐樱的头。这个女孩子正因为见到自己所崇拜的女性而双眼放光。
虽然雁夜表现如常，但聪慧敏锐的两仪式还是意识到了对方异样的心情。她在雁夜身边跪坐下来“您有什么困扰吗？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没什么。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两仪式挑了下眉“因为能够看出来啊。您如果不坦诚相告的话，我也要困扰了。”
“我不明说就是不想影响你的心情。”雁夜笑着摇了摇头，将复杂到难以启齿的苦恼道出，“是为了身边的两位友人。又或者……是一位。无论是他对我的关注，还是我对他的在意，都太古怪了。”
“嗯……莫非，是纠结又危险的情感吗？”
“纠结又危险？嗯，可以这样说。”
“但是，没办法放下？”
“没法放下。”
“哎呀，这还真是麻烦了。”少女夸张地叹息一声，继而爽朗地笑起来，“您说的，是言峰君吗？那个深夜在您家出现的男人。”
“欸？这……”雁夜不知是该辩解还是追问对方如何知道，在他犹豫着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他的脸颊已经染上了淡淡的艳红。
“那么，我就当您默认了吧。这个人呢，说实话，我是不喜欢的。他那副沉默不语的死板样子，实在是太令人不安了。顶着那样的外表，根本就没人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呀。”两仪式回忆道，“而且，虽然我当初也打定主意要亲手除掉荒耶宗莲那位杀人元凶，但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算计我与元凶见面，这也太差劲了。”
“什么？”雁夜这次是真的惊诧了。
“我就知道，他不会告诉你的。就算是他那样冷酷无情的人，也会害怕被您所讨厌。不过，说不定正是因为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或者事物，所以，一旦遇到感兴趣的您，他便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手了吧。”
虽然雁夜为言峰绮礼苦恼了很久，但眼下他更在意的，反而是两仪式被对方陷害的事“比起这个，你会被困在教堂……就是因为被言峰君所陷害吗？”
“严格地说，并不是他亲手陷害了我。他只是发觉了鲜花对我的敌意，给了这孩子一点线索而已。而荒耶宗莲试图捉住我，当然也监视着我与我身边的人。”两仪式拄着下巴，严肃地看向雁夜，“他只是给出了剧本的大设定，之后任其发展而已。但是，所有事情，都按照他的预想进行了。甚至，包括拥有魔眼的我以及随身带着超凡宝具的鲜花并不会死这件事。”
雁夜点点头，感到浑身发冷“但是，他为什么要陷害你呢？他之前可是神父，不会允许教堂里做亵渎信仰的事情。”
分辨出雁夜下意识对言峰绮礼的回护，两仪式无奈地笑了“与其说是要杀伤我，倒不如说是给我个教训？大概，是因为看到我与你的相处，吃醋了吧。”
对于这个解释，雁夜不敢置信“这理由也太荒唐了。”
“但他恐怕就是这样想的。”两仪式耸了下肩，“总而言之，他是个混蛋。不过，他非常在意你。”
“是吗？”雁夜摇摇头，“我现在开始怀疑，他只是喜欢暗地里折腾别人而已。”
“‘不是你就不行’。他是这样说的。”
“你的意思是？”
两仪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详着雁夜的脸庞。青年仿佛害过一场大病，下巴又削尖了些；但气色却有所改善，之前笼罩在身上的淡淡病态也消失无踪。
“间桐君，令你身体状况发生改变的，是他吗？”
“嗯，”虽然现在对言峰绮礼的看法很复杂，但对于这个问题，雁夜就只有这一个答案，“可以说，都是他的功劳。虽然还是有点隐患，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了。”
“那就好。”两仪式顿了一下，忽然放轻声音，“一个拥有混沌虚无灵魂的人，对待别人的感情，是无法予以定义的。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都不是正确的。”
“是吗？”
“是啊。具备‘唯一性’的狂热情感，已经无法用喜欢或讨厌来概述了。只能说，‘不是你就不行’吧。”亭亭玉立的少女站起身来，“我要去黑桐那边了。总之，如果你有什么疑虑的话，就开诚布公地和他谈谈，怎么样？如果他令你不开心，就揍他一顿好了。我上次就是这么干的。”
被两仪式教训的话，那言峰绮礼一定被揍得很惨。当然，那家伙体术很好，大概也不需要太久的时间来复原。
意识到自己在关心言峰绮礼的雁夜敲了敲自己的头“那混蛋竟然瞒了我这么久，真是太让人火大了。”
“您看，我不是早就说了吗？”间桐樱在一旁幽幽地说，“言峰绮礼早就开始追求您了，而您几乎是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他。”
“他那并不是追求呀……”雁夜忽然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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