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小团圆 第47节

    苏沐橙吃完午饭，提了一塑料袋洗干净的提子往回走，温和的飞絮似的秋阳中，她看到叶修在宿舍门口掏钥匙。

    苏沐橙走上去，“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没去？”

    叶修低头从塑料袋里捡出一个沾水的圆果子吃，“不去了……唔，这么酸的……”他露出一个倒了牙的表情。

    “不会啊“，苏沐橙也捡了一个放嘴里，”……挺甜的，是你太不能吃酸啦！”

    她没问叶修为什么又不去了，是不想去了还是周泽楷临时有别的事。叶修要干什么，向来有自己的理由。

    今年轮回的中秋聚餐，没有组团出去吃，而是在俱乐部里摆了几桌，从酒店里请了厨师团队来做饭。

    老板在席间致了辞，陪吃了一阵子，去赶另一场了，剩下轮回的经理顶着。经理绕着场子搞慰问，每一桌都坐一坐，说说话，有人敬酒他就喝，等落回自己的座位，他已经喝到五六分醉了。

    他旁边原本坐着周泽楷，人一喝多，事就多，他郑重其事地问对面的方明华，小周呢，他们几个呢，都走了？方明华说，上洗手间了吧。轮回经理恍然大悟地点着头，顺手抄起自己一直搁在桌上的手机。他想着要找个人，便点开了qq，上下滑动着……无浪，笑歌自若……一叶之秋……

    一叶之秋……叶秋？他是怎么跟叶秋聊上的……？轮回经理在脸上平抹了一把，这才发现他拿错手机了，就在同时，一叶之秋下面那行字也清晰的凸现出来——我在房子里等你。

    轮回经理差点把手机扔得飞出去，他心里隐约预感到一件十分恐怖的事就要降临了，却还不能准确地捕捉到恐怖在哪里，直到他退出程序，确认了握在他手里的手机，是周泽楷的……轮回经理倏地在椅子上立正了，做贼似的左看右看，没人往他这边看。他应该放下手机的，可他没这么做。

    他花了十秒钟做心理建设，点开了一叶之秋下的聊天记录。

    汗几乎立刻就从他背上滚下来，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的酒也醒了。

    叶秋和周泽楷最近几个月联系很少，统共没两页记录，但已经足够说明他俩的关系了。轮回经理飞快地联想到，他曾和周泽楷搭伙去处理车辆违章，周泽楷交的罚款，除了上海的，就是杭州的，当时他只想，听说周泽楷前女友在杭州上学，两人是不是复合了，周泽楷才总往杭州跑，原来是这样……还有前几天，他陪周泽楷去杭州出席活动，活动结束，周泽楷没跟他们一起走，他以为周泽楷去约会了，看来约会是不假，只是对象是叶秋，那个叶秋！

    还连房产都置下了！

    手机被一只降下来的手从头顶上抽走了，轮回经理保持着空握手机的姿势，回过头去。

    周泽楷看了眼屏幕，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装回兜里。

    轮回经理一脸的尴尬，“不好意思啊小周，我不是故意的，你看……咱俩手机长得一样你也没设密码……点进去了我才发现拿错了……”

    周泽楷没有因为隐私被窥视而发作，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轮回经理，“嗯。”

    ……但肯定还是在意的吧，有时候，周泽楷就是这种难辨喜怒的地方，让他这个比他大了十岁的人都觉得深不可测。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必须和周泽楷谈谈，马上！

    周叶小团圆 65

    厚着脸翻开周泽楷的秘密也不是件坏事，总比蒙在鼓里，等记者拥上门来通知强多了，还可以借着这茬，接着开口。

    可是跟周泽楷到底谈了个啥结果出来，忧心忡忡的轮回经理直到站在老板办公室门前，也没太搞明白。他只知道这件私事放到周泽楷身上，就不再是私事了，是轮回乃至全联盟的公事，一个处理失当，就要变天。他瞒不起，应该早点让老板知情。

    要不是丑事是自己家里出的，老板的反应也够让轮回经理欣赏一顿了，他当经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老板这么失态，见了鬼似的。

    而在轮回老板这里，被巨大的震惊撞得空白了一阵后，他的思路很快地复苏、变得活泛，像绿灯亮着畅通无阻的路口，极其直观的严重xi,ng和可能随之而来的后果一一具象化起来。

    他当初的担忧，原来真的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呀！周泽楷在谈恋爱，周泽楷在和叶秋谈恋爱……周泽楷怎么能和叶秋谈恋爱呢？！在所有周泽楷能够选择的恋爱对象中——男的，叶秋，这简直是最可怕的两者重叠在一起！叶秋现在还没跟打假赛的事牵扯干净呢！这不是给人把打假赛的理由送上门，请人来做文章么！

    ……

    轮回老板腾得站起来，又坐下，不死心地问一句，你确定？百分之一百地确定？

    轮回经理再度沉重地点头。还有什么比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更能确定的啊？难道要我把那种内容的聊天记录照下来，再发给老板么？

    “说不定只是闹着玩呢，不能当真。”

    “老板……我都问到脸上了，小周都没直接否认。”

    这对摊上大事的宾主互相瞪眼看着。

    轮回老板长长地出了口气，或者说卸了口气，身体前倾，双臂支在桌面上交握，搓着，“你说你已经跟他谈过了？”

    “是啊。”

    “他怎么说？”

    轮回经理坐着的身体也往老板桌上倾，“小周说话那样您也知道，他能说什么？都是我在说，看他反应判断对不对，我是感觉他的态度……应该挺抗拒的，咱平常看他好说话，其实他犟起来比谁都犟。我看他呀，就是抱定了一点，竞技最终是拿实力说话的地方，他有实力，能打出成绩，他就有不害怕的资本……”

    轮回经理说着，不禁回忆起他和周泽楷在会议室里谈话时，周泽楷那种不为所动的漠然态度。周泽楷并没有明显的情绪表现，却比浑身是刺的人更令人感到难以入手，他晓以大义，说得快把自己吓尿了，周泽楷的眼波都不带泛一下的。

    轮回老板的嘴唇都哆嗦了，半是急的半是气的，“他才多大，年轻人贪好玩又不知轻重，你跟他说明白严重xi,ng了么，又不是拦着搞对象，但是他不能搞这种事！”

    轮回经理忙道，“说了啊，能说的我都说了，各个方面，软的来完来硬的，我说你现在离登顶只差一步，你想摔下来么？事业重要还是……重要？……我说你还记得照片的事么？只是一张照片，就闹出一场风波……而且你背后还有轮回，你的队友，那么多人的努力和追求，为了什么？你想让战队给你陪葬么？……别以为现在社会环境宽松了，离真正的解放还早着呢，尤其是咱们这行，社会上多少不同成色的眼睛盯着呢……”

    轮回老板不住地点头，对他经理的应对还算满意。从一开始，他就清醒地摆正了位置，有了明确的应对方向，所以后面的思考不需要花多少时间。他的俱乐部里，谁出事都行，都能找到替代的人，唯独周泽楷不行。周泽楷对轮回的重要xi,ng无须赘述，正是自周泽楷加入起，轮回这块招牌才变得越来越值钱，甚至后来的人都是围绕周泽楷的需要配置起来的。轮回还没壮大到离了这个王牌选手还能保持成绩的地步，当然，万一，最坏的打算，周泽楷的个人形象因此变得很糟，该忍痛断的腕还是要断。但这也就是说，不到那一步无论如何不能放弃拯救周泽楷的希望……

    轮回经理说完很久，老板都没有说话，看起来是沉入了严密的思考中。经理大气不敢出，自缚在椅子上，等老板考虑通了下指令。

    轮回老板站起来，漫着步子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又踱了很久，他走到布置成展示墙的那面，墙体上，战队的成绩排名，俱乐部业绩走势……轮回老板停周泽楷的海报面前，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半人高的纸片里这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人，眼神中有股毅然的气势，坚决、锐利、自信，那是他面对荣耀时常有的，即使他不会长篇大论地口头造势，也让人觉得放心、可靠。

    轮回最大的变数难道也会来源于他？

    轮回老板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他果断地拍板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对，至于叶秋……嘉世那边我们管不着，各扫门前雪吧。这赛季我们势头很好，全俱乐部上下齐心协力想着夺冠，还拿了全明星的主办权，一定不能掉以轻心……不过“，他转而沉吟着，”也不能开始就把人往死胡同里赶，以免小周产生抵触心理，影响比赛……就由你出面，我先装不知情，先软处理，能劝就劝，盯紧点别出事，实在不行再来硬的，必要时也得请他父母的配合。”

    轮回经理逐条默记老板的指示，最后，他听老板说，“也不用太紧张，他们关系到底是怎样的，咱们不清楚，说不定自己慢慢就好了，我看小周没那么蠢，那么没事业心。”

    这周的比赛没什么格外令人有印象的事发生，再平平常的不过了。连嘉世的失利都那么平平常了。

    那天，周泽楷从中午等到晚上，叶修始终没由来。周泽楷连失落感，比之当初似乎淡化了些。越到后来，他想叶修不要来的心甚至比盼他来的心，还要旺一些。这实在是种好笑又自负的心情。

    锁门时他在门口伫立了很久，不知怎的，他有预感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大概都不会来了。

    但是接着被俱乐部发现了和叶修的事，让周泽楷觉得他得让叶修知道，心里有数，万一他们老板和嘉世老板联合了呢？那他和叶修就会变得很辛苦，他并不怕这种辛苦，只是需要和叶修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