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了啊。”
声音小小的,十分沙哑,像含着一把沙子。
他轻轻深呼吸,嗅了满鼻子药水的味道,这脚崴得可真值得,因祸得福。
苏呈音自顾臭美,又写:音,你八成是废了!
笔一丢就要合上本子,却又打住了,重新抓起笔把“八成”划掉,改成了“十成”。
鸢南今晚银河悬空,鸢北却是乌云遍布,这会儿窗外已经淋漓的落起大雨,雨声更加催人泛懒。
苏呈音趴在床上,抱着枕头给陈祈发消息:挂上了吗?
陈祈秒回他,直接发来一张挂上了钥匙扣的图片。
苏呈音被鼓舞了士气:等我脚好了,大概就下周吧,我想去买一辆自行车。
Q:好啊,正好一起骑车上学。
SCY:嗯。[兔斯基晚安.gif]
Q:[兔斯基晚安.gif]
苏呈音要在床上打滚,要不是床太小,他要从这头滚到那头再滚回来。
毛非帮他滚了,怒道:“你笑什么!好笑吗?我被老师骂了好笑吗?”
陈祈“嗯?”到:“你被老师骂了?”
毛非盛怒:“你又没听我讲话!是了,听听你这愉悦又猥琐的笑声,是不是在跟哪个小浪蹄子调情?”
“是啊,”陈祈故意拉长音,笑着说,“苏呈音。”
毛非一秒变脸,又滚了一圈,仰躺在床被里:“哥,给我他的微信呗,人生难得遇上合眼缘的...”
“不给,挂了啊。”陈祈懒得搭理他,“明天正式开学了,之后作业多,就没时间再天天听你念叨。”
语音挂断,陈祈脱了睡衣睡裤脱得精光,在自家床上时他喜欢全裸着睡,薄毯软软地覆在身上,很舒服,他关掉夜灯前又往床头柜上看了一眼,钥匙扣反着淡淡的光晕。
九月一号,与吵吵闹闹迎接新生的高一教室不同,高三整个年级都在奋笔疾书。
余宁言一手玩笔帽一手在稿纸上乱涂乱画,余光看见他的同桌凝神认真,一丝不苟,心想,真是个勤奋的学渣,何苦呢,费劲儿把试卷填满不是给老师倒找耽误么?
第一天语数,第二天理综英语,第三天老师就废寝忘食地把分数批出来了。
学委拿着排名表啧啧称奇,喊道:“陈祈牛逼啊!篡位有望!”
陈祈还没吱声,班上另一同学惊到:“是吗?!我也感觉我这次发挥的贼好,我考了多少?”
学委笑话他:“我说咱们班的转学生陈祈,你兴奋啥?没点自知之明吗?”
“... ...”陈奇骂他,“我不能兴奋吗?我不能有梦想吗?”
排名表贴在了教室后面的黑板上,余宁言挤进去看,看完又挤出来,坐回位置上面对陈祈问:“陈郁词和你什么关系?”
陈祈“哈?”到:“久仰大名,没见过人,啥关系都没有。”
汪图恰好就在桌边,听到后对余宁言笑起来:“你是想问问他和陈郁词是不是一家人吗?学习都这么厉害?”
余宁言磕巴道:“是、是啊,都姓、姓陈啊,多巧。”
陈祈侧身歪在桌上看余宁言脸红的怂样,不明白他紧张个什么,直到汪图走了他才放松下来,陈祈问:“你紧张什么?”
余宁言恼羞成怒:“你懂什么!”
陈祈问号脸:“我就是不懂才问你啊。”
余宁言瞪他:“我刚被你打脸!我以为你跟我同流合污都是渣渣,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你那字也太丑了吧。”
陈祈说:“不要岔开话题。”
余宁言继续岔开话题:“你说神不神奇,第一苏呈音,第二陈郁词,一个哑一个聋,我是不是得要有点儿什么缺陷才能学习好?”
陈祈无语又失笑:“你有,我看你智障吧。”
余宁言反唇相讥:“你还不是有。”
陈祈来了兴趣:“我?”
余宁言嗤笑:“是啊,你也有,你不爱看美女。”
陈祈彻底无语,余宁言趁胜追击,压低了声音调侃到:“你姓冷淡。”
陈祈反手就呼了他一脸书。
考试考了两天,期间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提起过,直到现在陈祈也按捺着没去找苏呈音问他总分,年纪的排名也要到下午才能统计出来。
午休时,陈祈收到了苏呈音的微信:打赌吗?
陈祈情不自禁地莞尔,想象那张乖巧可爱的脸蛋上满是自信,那双眼睛里也尽是宣战,他手指磨蹭在手机边缘,随后问:在睡觉?
SCY:趴着呢,有点迷糊,要睡着了。
于是陈祈放弃了想要下楼找他的念头,反问到:赌什么?
SCY:还赌一毛钱,怎么样?
Q:一分一毛?
SCY:好。
于是等下午年级排名表出来时,陈祈输给了苏呈音五毛钱。
张缝比陈祈还要受打击。
“我以为,陈郁词转走了,我好歹...我之前还说,还说我是新上位的年级第二...我...”
吴昊杭除了想要笑话他就是想要笑话他,不太敢,但是没忍住,越听他念叨越忍不住,被张缝狠狠瞪了一眼,骂道:“王八蛋。”
苏呈音自动把“王八蛋”翻译成“你还不快安慰我”,对杭子的不开窍颇为指责,于是扯过稿纸画了个爱心安抚他。
张缝拿笔在爱心中间画了道闪电:“碎了。”
苏呈音又画一颗爱心,张缝再添一笔闪电,转眼两个人就画了半张纸。
吴昊杭不知道如何吐槽,纳闷道:“啊?你们俩怎么能这么幼稚?你们是怎么用这么幼稚的大脑考出这么高的分数的?”
苏呈音也骂他,写到:你成熟你咋不开窍!
张缝直接骂:“就你这点儿破分!”
余宁言跟着陈祈下来扒窗户参观苏呈音的高分,恰好听见话尾巴,丝毫没有前车之鉴地追问:“兄弟你多少分,破成什么样儿了?”
吴昊杭说:“是有点儿破这回,六百整。”
余宁言毫不客气地把窗户给他关上了。
陈祈刚给苏呈音转完五毛钱,看见稿纸上一片碎心,也起了玩心,说:“你再画一个。”
苏呈音真想把黑色签字笔换成红色的,画一个漂亮的爱心,然后涂满。
可他怂,没胆子。
等他画完一个,陈祈趴在窗户上探进半个身子,拿过笔,学着张缝的笔画也劈了道闪电上去:“哎,你知道吗,我卷面分扣了两分,服了。”
余宁言在旁边暗搓搓地骂:“活该!”
吴昊杭好奇:“还有卷面分?”
陈祈头疼道:“是啊,语文老师给我扣了一分,英语老师给扣了一分,都扣在作文上,说实在闹眼睛。”
余宁言帮腔:“全班点名批评,就差传阅了。”
张缝和吴昊杭异口同声:“我想看!”
陈祈说:“想吧。”
然后对苏呈音伸出手:“我想看你的卷子。”
桌上是刚发的英语卷,他递出去给陈祈,被余宁言凑过来一道欣赏。
余宁言喃喃:“说真的,我要是英语老师我得给你扣十分惩戒你,你看看你那稀烂的字,再看看人家大佬的。”
苏呈音眼巴巴地望着陈祈,陈祈看了一通,把卷子还给他:“写得太规矩了,想给你弄乱。”
作者有话说:
谢谢看文
第16章
脚踝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苏呈音准备这个周六晚上就去买自行车,既然是一年后就要留给芯宇的,那就带着芯宇一起去买好了,选个他喜欢的样子。
今天上午不用做课间CAO,因为外面泼着大暴雨,一场秋雨一场凉,刮到教室里的风都带着湿润的凉意。
苏呈音站在走廊上看雨,他喜欢下大雨的天气,觉得安静,觉得舒畅。
以前还是小孩子时也不怕电闪雷鸣和狂风骤雨,只要遇见这种天气,苏春就不用出去上班,也不会送他去那个吵闹无比的幼儿园,会在家里教他写字,看他画画,一直一直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地说话唱歌。
苏呈音有点想念苏春,可是已经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了,没有照片没有画像,其实可以画的,但是他觉得一落笔,知道自己要画的是谁时心里就好难受,于是那副样貌就渐渐消失在记忆里。
张缝突然从后面搭上他的肩膀,叹一声气,小声嘀咕道:“想我高一的时候,就想着能不能做这个学校的老大,能不能用成绩碾压所有人,哪知道看什么学长学姐,别说情书了,就是情诗都没写过。”
苏呈音听罢往他身后看去,没看见吴昊杭。
张缝“哼”一声:“被拦在楼梯上了,学妹给他递粉红情书表白呢。”
苏呈音好笑又同情地看着张缝,唇语到:怕不怕?
“这有什么怕的,敢答应弄死他,先打一顿再转头就告诉他老娘。”张缝拍拍他,“倒是你,就他这个鬼样子都能被相中,那谁更不得了吧?”
苏呈音也叹气,点点头,拿出手机打字:昨晚回家,我们刚骑上小电动就来了个女生,他不收,那女生就把情书塞我怀里了。
张缝幸灾乐祸:“你没半路上悄悄扔了?”
苏呈音哪敢啊,攥着香喷喷的信封百感交集,那么薄薄一张信纸仿佛千斤重,压在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把额头抵到陈祈的后颈上去,真想就这样撕了丫的顺风撒满天。
他不用再被抱着上楼梯了,陈祈把小电驴停在楼下,长腿支着地从他手里接过情书,说:“她们到底怎么想的?我顶多还一年就毕业走了,要谈也找同级生谈啊。”
苏泠也凑热闹,每晚回家后都要问上一句:“今天有给我品读的情书吗?”
苏呈音光顾着跟自己置气,不大愿意搭理陈祈,只瞧他一眼,抬手跟他挥挥。
陈祈“哎”道:“别走,还没说完呢。”
苏呈音做了个请讲的手势,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委屈兮兮的气息。
陈祈坏笑,问:“你呢,收到了吗?”
苏呈音这回走的连手都不跟他挥,踩着他的笑声爬上楼,爬到转弯平台后露出半个身子,双腕交叉给他比了个“NO”。
想到此,苏呈音问张缝:你收过情书吗?
张缝一秒冷脸,嗤笑:“劳资不稀罕。”
他又问:为什么没人给我情书呢?我这么差劲儿吗,跟我混我好歹可以给她补习嘛。
张缝直笑,把他揽得更紧:“因为你瘦胳膊瘦腿儿的没有安全感,女生可讲究这个了。”
苏呈音不乐意了:我也讲究,你不讲究吗?
张缝砸自己的脚,磕巴着岔开话题:“其实我收到过的,叫我,那啥,转交给杭子。”
这下轮到苏呈音直乐。
楼梯上,女生问吴昊杭:“为什么不行?愉快的恋爱能放松心情,不耽误学习的。”
吴昊杭又烦又不能凶人家,急道:“我妻管严!”
女生一脸惊叹号:“...妻...?”
吴昊杭一脸惨不忍睹地改口:“竹马管严!”
女生更迷惑了:“啊?”
吴昊杭说:“同桌管,就刚刚先走了的那个,我发小,他管着我。”
女生慢慢地“哦”到,然后收回情书,眼里迸发出另一种光芒:“坐同桌很容易出事儿的,更别说同桌还是你竹马。”
苏呈音还期待地等着杭子回来,想看看他收到的情书是不是也喷香,结果杭子两手空空。
张缝问:“我怕我在你不好意思答应,没想到你给拒了?”
苏呈音啧啧地想,可真会装。
吴昊杭说:“还是你好用,我说我同桌是我妈派来管着我的,她转身就走了,临走前莫名其妙地祝我们俩百年好合。”
苏呈音简直想把杭子扔到大雨里浇一浇。
楼上四班,吵闹闹的教室里有一处充满了火药味。
余宁言已经输了半个早自习加两节课间,秒输,他不信邪,又翻过一页笔记本,垂直横线大刀阔斧地画竖线,画完把歪歪扭扭的方格纸摔到陈祈面前:“再来。”
下五子棋,红笔和蓝笔,陈祈埋汰他:“你这回睁开眼了没?”
余宁言先走:“你有种你闭着眼。”
陈祈大方道:“我没种,我不行,看我杀了你。”
过了一分钟有没有,余宁言就气得摔笔,陈祈笑话他:“你太没劲儿,我找聪明人去了。”
“等会儿!”余宁言不用问就知道他要去找谁,“我赌什么,赌一块钱肯定你输,你等着我再给你画一张。”
“不用,”陈祈从桌肚里摸摸,摸出来一本格子本,“我最近练字,虽然一个字儿都没练吧。”
余宁言气得又把赌注加了一块钱。
两人下楼来,正好看见苏呈音在走廊里,雨水飞扬起雾,蒙蒙的一层坠在苏呈音头发上,陈祈伸手扒拉上去,把水汽扑散:“站里面些,头发都淋湿了。”
张缝二话不说拽着吴昊杭就回教室了。
苏呈音看看他本子又看看他,余宁言在一旁催他们俩:“苏呈音你下五子棋厉害吗?”
三人观战,三人都为苏呈音加油,陈祈蓝笔,让他红笔先走。
小圆圈很快就铺满了一张纸,苏呈音的圆圈画得圆润饱满,像个汤团,陈祈的圆圈继承了他一如既往的狂野风格,要么交叉过度,要么就压根没闭合。
一张纸用尽了却还未分出胜负,陈祈从末尾撕下几张在四周铺开,继续与汤团周旋。
张缝看得跃跃欲试,吴昊杭瞧一眼就知道,碰碰他说:“张竹马,来啊。”
只剩余宁言观战,一会儿看下这边战况一会儿看下那边儿战